《心上人拿我当替身怎么办》 第1章 《心上人拿我当替身怎么办》作者:豫妍【完结】 简介: 时越死了,而且死得很冤。 死在当朝左相裴玄的寝室,一杯毒酒送他入了西。 再次睁眼,时越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的那一年。 重活一世他决心要抓到那个妄图毒害他的人,并且时越暗暗发誓:裴玄这疯子,狗都不理! 可谁知,却看见曾经权倾朝野的裴玄,此刻正被权贵当成杂耍取乐,好不残忍。 时越看着裴玄那张既相似、又布满无数道伤痕的脸,倔强的眸子亮得很,与他记忆中的少年实在像极了。 时越叹了口气:救一次,就一次。 时·色令智昏·越救了好几次后—— 时越说:“为期一年,你当我侍卫,一年后我们分道扬镳。” 自此之后,京城才俊都发现,安定侯府的小侯爷身后多了条尾巴,走哪儿跟哪儿。 只要一有人接近时越,那“尾巴”就对人呲牙咧嘴地炸毛,像护食似的守着自己的东西。 后来,时越苦口婆心地劝:“一年之约已到,你怎么还赖在我这儿?” 刚说完时越两眼一闭就被迷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就看见裴玄身后的八只大尾巴正摇着,而他阴恻恻的看着自己。 什么?堂堂左相竟然是一只狐妖! 身旁八条硕大的白色狐尾将他圈的摸不透风,玄色衣袍的男人蹲在他面前,脸上带着惯有的阴冷:“把我当替身?” 男人头上毛绒绒的狐耳随着主人的质问颤动了一下:“那我把你老相好杀了,哥哥是不是就只爱我了?” 身处狐狸窝的时越揉着泛酸的腰,悔得直拍大腿:“早知道你玩不起,当初就不救你了!” 裴玄是一只八尾狐妖,要问为什么不是九尾,裴玄自己也不清楚。 他无意落入凡人的圈套,被迫卖艺打工,结果没想到竟然被一个看起来没几两肉的人类给救了。 后来这个人类护他爱他,既然这个人类这么好,那自己也不介意露出毛绒绒的耳朵被他撸毛。 结果没想到这个该死的人类竟然把自己当那什么劳什子的替身! 于是裴玄怒气冲冲的将这个人类抓走了,藏在了自己的狐狸窝里。 后来裴玄终于知晓自己为什么是八尾了。 原来这一世的缘分是他自断一尾换来的,而这个人类是自己痴恋了两世的爱人。 伪替身 病秧子vs狐狸精 宠的没边引导性恋人受vs醋缸成精暴躁炸毛攻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重生 相爱相杀 古代幻想 沙雕 美强惨 主角视角时越互动裴玄 其它:小儿科权谋,看个乐子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立意:携手共进创和谐社会 第1章 叛国 雍朝,泰和二年。 屋中的暖炉烧的暖暖的,地上散乱着被人随意抛弃的衣裳和鞋子,绣着交颈鸳鸯的锦衾秀被上,两道人影在轻纱帘后影影绰绰。 一截白藕般的手臂无力的从床铺间滑落下来,与轻纱相交缠绵。 另一双手强硬的把五根手指与那白皙翠手紧紧相握,不与之分开片刻,像是血肉都粘合在了一起。 “你到底怎样才能帮我。”时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脸色苍白薄唇似樱,被啃咬出来的点点血迹遍布之上。 裴玄眸色狠厉,身下动作不减,手上却倏然间狠狠掐住他脆弱的脖颈。 “唔。”时越痛苦的闷哼一声。 “小侯爷,该说你是天真还是痴傻呢?”裴玄贴近时越的耳朵,嗓音犹如毒舌吐信,带着令人发骨的恐惧:“以为爬上了本相的床,你就可以高枕无忧?” 时越被狠狠的掐着脖子摁在床上,他用力的掰着有力的五指,但是一点用也没有,那只手依然紧紧附在脖颈之上,且越发用力。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濒死的痛意,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痛,他双眸下意识的流出眼泪,挂在黑睫上,却硬憋着不希望他流下,把脆弱送至他人面前。 裴玄发觉他呼吸越来越稀薄,掰自己手的那点皮肤凉的好似冬日白雪,心颤了一下,才大发慈悲般收了手,转而变为温柔的抚摸,他轻轻的用手背蹭着时越温热细腻的脸蛋: “如若你是女子给我伺候舒服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男子,小侯爷,沦为禁脔的感觉可还满意?毕竟可是你亲自爬的本相的床。” 时越猛然间得到了空气开始拼命的咳嗽和吸气,听着这话,脸色如寒日的最后一片雪花。 “无耻。”时越瞪着他那张与年少记忆差别无二的脸,心中只剩凄凉,把脸撇过一边不愿再看他。 果然,脸长得再像又有何用,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他永远不会这般待我...... “本相最讨厌你用这般眼神看我。”裴玄轻抚他的手骤然把他的脸掐起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小侯爷总喜欢用这样欲说还休的眼看我,怎么?本相与你的相好长的很像吗?” 时越被迫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你怎配与他相提并论,你就是个疯子。” “可惜。”裴玄不但没生气反倒是阴森的笑了起来:“你现在只能做这个疯子的床榻之物,甚至你的性命都捏在我的手里,而他只能看着你沦为阶下之囚,无动于衷。” “那又怎样。”时越不为所动,一双眼睛透着疲红。 裴玄看着浑身长刺的时越只觉得无聊至极,他收回掐他的手,也不介意自己处于裸体,大大方方从床榻下来,捡起地上的里衣慢条斯理的穿上。 时越从那遒劲的腰身收回目光,不去看那被京中少女都想一睹为快“丰神俊朗”的挺拔身材。 裴玄穿回那件绛紫织金常服,腰间缠着金丝腰带,一副矜贵模样,与床上判若两人。 “今日午时三刻安定侯府众人问斩,尸身我会命人收殓入葬,风头过去我会派人带你去祭奠。” 他走至门前,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话,不等时越是何反应,就已跨步出去阖上了门。 随后在门外冷冷的吩咐侍卫:“看好他,别让他寻死。” “是,相爷。” 时越不可置信的回想着刚刚裴玄的话,整个身体都在细细的颤抖。 什么意思? 问斩?今天?他的家人? 不是刚下狱吗?不是证据链还未完全充足? 为什么今日突然就要问斩了! 时越脱力的歪倒在床榻之上,眼泪再也憋不住的夺眶而出,顺着脸一滴接一滴的滑落。 他低低的呜咽着哭泣,连声音都发不出,整个人悲痛到了极点。 他还想为父亲翻案,他一个个求,一家家跪,可是曾经与父亲交好的朝臣此时却对他们避若蛇蝎,连求情的的话都不敢说一句。 时越走投无路只能求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裴玄这里。 父亲曾在朝中帮过他,况且他有着那副与记忆中无甚差别的脸,抱着一丝最后的希望找到了他。 他若是知道表面自持疏离的左相裴玄,其实是一个实打实的疯子,打死他也不会求到他身上。 作践了自己,也没有为父亲成功翻案,如今落得一个今日问斩的下场。 时越父亲安定侯,手握兵权,戍边三代守边疆无恙,自己在京中过了二十年锦衣玉食的闲散王爷,没想到却横遭飞祸。 景仪帝周敬之上位第二年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安定侯下诏狱,其原因是安定侯时孟延勾结外族叛国,致使边关大乱。 可时越知道,他们时家辅佐三代帝王忠心耿耿,一心为保大雍边塞安定,不知牺牲了多少将士与族亲,绝不可能行勾结外族叛国一事,绝对有人在诬陷他们。 如果没人诬陷,那便是当今圣上担心安定侯手握兵权,对他的皇位产生忌惮,想要收归兵权,所以演了这一出边塞大乱斗戏码,以此让父亲伏法。 时越是真真的明白了什么叫人言可畏,隔岸观火,帝心难测。 当得知父亲下狱,他第一时间就跪在了皇宫外求皇帝开恩,求皇帝彻查冤案。 等时越不知道跪了多长时候,膝盖都没了知觉,全凭着信念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从日升到日落,周敬之旁边的王公公才徐徐走来:“哎,小侯爷这是何必呢?证据都已确凿,通敌叛国可是死罪啊。” “求王公公通融,让我求见圣上,安定侯府绝不可能通敌叛国!”时越跪在地上,声音坚定,脊梁却一点也不弯折,嘴唇干的裂出了丝丝鲜血。 王公公看着硬要跪着不肯走的少年,摇着头叹了口气:“小侯爷,圣上是不会见你的。” 时越没应话,倔强的抿着唇,像一颗生生不息的杨树苗。 王公公只得拿出几张纸交给时越:“小侯爷不妨先看看这些。” 时越看见这些纸瞳孔微缩,手都在细细颤抖。 第2章 “不可能!这绝对是伪造!” 否则这与外族私通的信件,怎么可能会是父亲的字! “小侯爷,我知你难以接受,但是这种证据都已经搜查出来,这字迹确是侯爷的啊。” 时越不相信自己父亲会叛国,他一遍遍重复:“不可能……不可能……” 王公公没办法,望着他叹了口气只能离开。 又过了一会,裴玄身着正一品紫色官袍,衬得他眉目愈发清朗。 时越一天滴水未进,刚刚又精神紧绷,此刻看向裴玄的目光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若是平时时越肯定不会放任自己如此失态,但是这几日的奔走让他疲乏至极。 “阿遥......” 走至身旁的裴玄停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人:“你是在唤我吗?” 但是裴玄没有听到答复,因为时越最终发高热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相爷,这......”侍卫青龙道。 裴玄冷冷的盯着晕倒在地,手却紧紧攥着他袍角的人,吩咐道:“安定侯于我有恩,先将他带回府上。” 时越收回思绪,摇了摇混沌的脑子。 问斩......不行,我要去救父亲。 时越连忙下床胡乱拾起地上凌乱的衣服,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疯子。”时越骂道。 他作罢只能转头去衣橱拿了一套新的。 “相爷命令,您不可外出。” 时越穿好衣服拉开门,得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他皱起眉头,不悦的说:“他凭什么关着我。” “属下不知,请小侯爷回殿。”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分立而站,低着头恭敬的说。 安定侯英明神武,力大无穷,在战场攻打敌人的兵法出神入化,一手陌刀耍的炉火纯青,让人眼花缭乱。 可他的小儿子却从小是个病秧子,习不得武,只能把这满腔武艺传授给大儿子。 时越不会武功,连眼前这两个小侍卫都无可奈何。 时越看着缓缓关闭的门,他静默片刻,然后慢慢靠着墙慢慢滑坐在了地上,然后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时越的脸偏向了一旁,红肿了一大片,目光呆滞的好似一根木头。 自己身体为什么从小体弱多病,为什么害的他娘难产去世,如今连其他族亲都要被问斩。 从小因为身体原因全家人都对他爱护至极,没让他受一点委屈,父亲对他慈爱,每每胜仗归来,总会给他带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给他找乐子。 而他的兄长只能一个人担负起将军后人的职责,从小就跟着父亲行军打仗,后背是交错纵横的陈年旧疤,可他毫无怨言,哪怕弟弟生活与自己天差地别也没有半点不满,反而依然对自己任何要求悉心接受。 时越忆起曾经的一桩桩一件件悔不当初。 痛恨自己无用,受了家人的庇护,却帮不了家人,如今被困在这一隅天地,连出去都不得实现,族亲的最后一面也赶不上。 时越觉得自己愈发感觉寒冷,心冷身体也好冷,他紧紧抱着自己,妄图从身上取点暖。 冷...... 真的好冷...... 时越感觉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视线越来越眩晕,最终世界归于黑暗与寂静。 等到时越再次有一点意识,发觉自己正躺在温暖柔软的被衾之中,淡淡的安神香飘至鼻尖。 他恍惚感觉到有人托着自己的后背,靠在一个温暖的胸膛,嘴里被喂着苦不堪言的草药。 “不要,苦。”时越紧蹙眉头,嘴巴紧紧闭上,不想让那苦的舌尖发麻的药进嘴里。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冰凉的汤匙换了下来,转而变成一个温热的软软的器皿贴了上来,强硬的把药水灌进了嘴里。 意识不清醒的时越一时感受不出来那软软的器皿是什么,下意识的就想要侧过脸把药吐出去。 可是有一双强有力的手狠狠箍着自己下颌,无法逃脱,只能被动的乖乖吞咽药水。 时越觉得这药苦的像要谋杀他一样,舌根都快苦断了。 但是很快,一个甜甜的蜜饯就被塞进了嘴里,压下了那股恼人的苦。 模糊间,有一双手慢慢轻抚着自己,无端的时越感受到了许久不曾体验过的温柔。 像阿遥,像他多年未见的阿遥。 阿遥...... 你在哪里,我好累,你能不能来陪陪我......我好累啊。 作者有话说: ---------------------- 俺的第一篇新文,不会弃坑的,一定会完结~求亲亲求抱抱~ 很甜的!!不写虐文[哈哈大笑] 双洁,身心只爱对方[垂耳兔头] 第2章 毒杀 时越完全清醒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他只觉得这一觉睡的真沉,隐隐约约好像还看见了他的阿遥。 时越苦笑,觉得自己真是病糊涂了,竟然能做这么逼真的梦,这里怎么会有阿遥呢。 阿遥从来不肯入他的梦里,他肯定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公子,您可算醒了,您这一场病好危险呢!”平时在房里照顾他起居的小厮惊喜的说:“小的去告诉相爷!” 时越拉着他:“不用,躺了好几天有点饿,帮我端一点吃的来吧。” 小厮愣了愣,然后立马答道:“好,您稍等一下,小的这就去。” 时越朝着虚无缥缈的房梁发了会呆。 小厮就端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敲门进来。 时越看着制作精良的菜肴。 他一定要把身体锻炼强健,然后为安定侯府翻案,为父亲正名,调查出到底是谁在幕后设计陷害。 时越一边思考着可疑之处,一边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塞着饭,丝毫没看见小厮异样的眼神。 时越猛灌了一口粥,心想裴玄这里的厨子还不错,做的挺好喝,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小厮却突然冲过来,一手打翻了桌面,声音极其犀利,大喊:“不要吃!” 时越手中的碗被打翻在地,洒了自己一身,看着小厮惊恐的表情和声嘶力竭的声音,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你什么意思。”时越有些慌乱的问,还不用他回答,就感觉自己胃里一阵翻滚,内脏好像都扭曲在了一起。 骤然间,时越克制不住的吐出了一口腥黑的血水,整个人由于疼痛止不住的蜷缩在了地上。 他看着惊恐的小厮痛苦另他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为何下毒......谁派你来的......” 小厮面色苍白的摇着头,站在旁边吓得一动不动:“不是......不是我......有人威胁我,我不是故意的!” 时越被剧痛惹了一身的冷汗,整个脏腑都在绞疼,仿佛被人在生拉硬拽。 他觉得他的寿命就要走到头了。 时越想。 是谁要杀他? 皇帝还是裴玄,亦或是还有其他人。 不。 不该是裴玄,他没有杀自己的理由。 那会是谁? 不过这些时越已经没力气思考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意识正在流失。 自己这病秧子身体,可算走到头了。 死了挺好,能去陪父亲,阿娘还有兄长了。 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再也不分开,挺好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再看看阿遥。 如果他还活在世上,时越希望他平安顺遂,幸好没有再遇见他,否则就要卷入这些事情了。 他的阿遥应该一辈子肆意洒脱,不要为这些事情而感到烦恼。 时越缓缓闭上了眼,在最后一刻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房门被猛的打开,一道绛紫色华服的男人脚步慌乱的冲了进来,神色是时越从没见过的无措。 裴玄吗?他怎么看起来这么慌张。 原来你不想我死吗? 不过这些时越已经没空深思了,在剧痛中缓缓没了意识。 _ “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 檐角风铃轻响,时越隐隐约约听见身边乱糟糟的,还带着悠扬婉转的吴哝小调,尾音勾着蜜糖般的甜腻。 怎么回事?阎王爷这里还能听小曲呢? 这么会享福。 时越缓缓睁开了双眼,却看见了房梁吊着的几盏昏黄的灯笼,帐顶垂落的流苏,红得发暗,像被揉皱的胭脂。 又低头看了看身上裹着的锦被——大红的被面绣着并蒂莲,几朵艳艳的牡丹花栩栩如生。 正是京中平康坊常用的花色。 地底下难道也流行这种款式吗? “小侯爷~您可算醒了。” 正思考着,一道婉转动听的声音如抹了蜜般响起。 时越抬头看去,一个衣裳半露的舞姬缓缓走了过来,作势要扶起他。 第3章 时越下意识的躲过她的手。 舞姬看着被躲开的手,无措的问:“小侯爷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等等。 这个舞姬怎么长的这么眼熟? 时越越看越觉得熟悉,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你是汀兰?” 汀兰疑惑的回:“是我呀,小侯爷你怎么了?” 你怎么也死了? 时越很想这么问,但是好像有点不太尊重人。 汀兰在生前是他很喜欢的一个舞姬,此喜欢非彼喜欢。 只是偶然与汀兰相识,发现她是一个很豁达的姑娘,也不会对权贵趋炎附势,因此在平康坊这种花柳之地对她多加照顾了些。 时越皱着眉头纠结半天,也想不明白阴曹地府怎么会是这般光景。 汀兰觉得小侯爷现在跟傻了一样,于是轻轻把手贴在了额头上,看他是不是发热了。 时越感受到额头上的温度是,才惊觉奇怪。 人离世之后还能有触感? 时越一把抓下汀兰的胳膊,热热的,有温度。 不是死人? 时越对着汀兰说:“你打我一巴掌。” 汀兰感觉时越脑子真是坏了,她怎么感打安定侯家的公子。 “小侯爷,奴家可打不得,打坏了小命可就没了。” 时越没强人所难,自己给自己大腿两指用力狠狠一掐。 “嘶。” 疼死了! 时越皱着眉头疼得呲牙咧嘴。 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老天爷看他太惨,让他重返阳间报仇来了? 时越拧眉问道:“如今是什么年?” 汀兰笑了笑:“小侯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今年是启元六年啊。” “那今天是启元六年几月几日?” “槐月十七呀。” 槐月也就是四月。 此时的父亲和兄长应该还在边塞,过不了几日就会班师回朝。 自己被毒杀,全家问斩分明是泰和二年的事,自己当时二十四岁。 如今的启元六年…… 是五年前的事,那么自己应当是19岁。 时越慌乱的下了床,拿起汀兰常用的牡丹小铜镜。 此刻的自己身着淡青色云纹长衫,从料子都能看出价格不菲。 脸蛋透着一股少年人的稚气,鲜红的唇瓣微微上扬,面如冠玉,一双似嗔似怒的桃花眼,是极招人喜爱的模样。 惊觉自己真的重生后,时越一双桃花眼瞪得圆滚滚。 良久,时越低低的笑了起来。 被毒药浸染的肺腑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却没想到两眼再次睁开,他竟然重生回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时越笑着笑着几滴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的父亲、兄长,还有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 他这一次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家人。 时越脑海里蓦然就想起了临死前朝自己跑来的绛色身影。 裴玄。 你到底是谁? 你若不是阿遥,可为何却有着与他无甚差别的容貌。 还有,阿遥你究竟在哪里? 时越狠狠的搓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自己又哭又笑,看着着实像疯子一样的表情,转眼间又回到了往日一把折扇捏在手里,端起的风流倜傥。 “汀兰姑娘,我有事就先走了。”说着随手扯下挂在身上的钱袋子,他掂量片刻,不多不少,于是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掉落在汀兰手上:“拿着,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 时越墨发高束,用一根白玉簪固定,几率碎发垂落在脸颊,更衬得眉眼如画,眼眸明亮清澈。 汀兰连忙接着钱袋子,看着少年离去的挺拔身影喃喃道:“小侯爷今日好怪啊。” 时越一出来,贴身小厮石头连忙迎了过来:“公子,要回去吗,算着时间,侯爷和大公子应当快到了。” 石头是安定侯在外打仗于村落中收留的乞儿,看无人教养,而时越身边也缺个伺候的,所以将他带了回来,从小带在时越身边。 时越愣神片刻:“今日?” “对呀公子,前些日子发来信件说要回京,算着车马脚程,应该就是今日入城了。” 时越没想到自己竟然正正好重生在了族亲回京的这一日。 他马上就要见到兄长和父亲了。 时越迈步进入马车,欣喜道:“快回去!” “好嘞公子。”石头手脚伶俐的驾马向安定侯府返还。 安定侯府坐落在靠近皇城的繁华坊区内,紧邻皇城,既体现了侯府的地位,又便于朝觐议事。 不多时,时越就回到了府上。 安定侯府外多了一众士兵,时越便知道自己还是慢了一步,父亲已经先行到达了。 “小公子。”一位略显年长的将士身着玄色铠甲,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看见时越,立马躬身行礼。 时越连忙扶起他:“于伯伯这可使不得,我父亲呢?” 于世帅也便没再行这等虚礼,慈爱的看着时越:“你父亲和兄长先面见圣上去了。” 看着时越长得如松柏一般挺拔,于世帅的笑容越发大,戏谑的说:“阿越真是随了你娘的姿容,不知道这等容貌,以后要迷惑多少家姑娘。” “于伯怎的一回来便调笑我。” “哈哈哈哈。”边关将士都是爽朗之人,此时于伯不拘小节的笑了起来:“进去吧,估计你父亲一会就回来了。” “那您呢?” “我回去看看娘子,还有我那不听话的儿子。”说罢,于世帅摆摆手示意不必相送,扭头洒脱的走了。 虽说不让送,但是时越还是跟在后面送了几步,主动牵着马让于世帅翻身上马坐定才松开手。 “那我就不远送您了,于伯。”时越行了一个小辈礼,说道。 “回吧!”于世帅笑着说,几根白丝夹杂在发中,却衬得人神采飞扬,扭头策马,颇有大将风范:“驾!” 时越说不羡慕是假的。 当下哪个少年没有征战沙场为国捐躯的梦想。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这是雍朝最真实的写照。 从小身边的人都习武,可只有自己拖着病殃殃的身体做一个文人,三天五天还要生个小病。 如今槐月中旬,天气乍暖还寒,空气还带着微凉。 时越应景的咳嗽了几声,拿着扇子随意的扇了扇空气中飘动的浮尘。 石头关切的问道:“公子,先回屋中等吧,您穿的有点单薄。” 时越忍不住吐槽这破烂身子:“怎么能娇弱到这种地步。” 为了防止自己总是发热小命呜呼,大仇不得报,时越点了点头,随着石头入了府。 作者有话说: ---------------------- “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出自宋代吕渭老的《薄幸·青楼春晚》。 第3章 霜降 时越刚换上一盏新茶,两个长相颇似的男人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惊喜道:“父亲!兄长!” 安定侯时文敬身着银制铠甲,满脸慈爱的看着小儿子,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温润的男子。 光看长相别人绝对猜不到,如此温润如玉的男子竟会是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定北将军时渊,竟是这般儒雅长相。 想到上一世他们顶着罪名被问斩,而自己连看也不得看,时越眼眶就倏地一红。 时文敬察觉小儿子表情不对,便询问道:“为何如此表情?为父凯旋归来开心才是。” “就是太开心了。”时越忍下那股酸涩,笑着说。 “一年多未见阿越,身型都这么高了。”时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 时越骄傲的扬扬脸笑着说:“那是,不看是谁的儿子。” “好啊!”时文敬亦是骄傲的附和道:“不愧是我儿!” 原来寂静的安定侯府,因为家主的回归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府中所有的侍女侍卫都忙碌起来,为这两人接风洗尘。 “父亲,刚刚圣上召你们入宫有何事?” 时渊笑意盈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奇怪的问:“阿越你不是不喜欢朝堂之事吗?怎得今日倒主动问起来了。” 时越上辈子最是讨厌朝堂上的那些官员,皆是尔虞我诈、口蜜腹剑之人。 但是这辈子他不得不过多的关注这些人的行动轨迹,以便找到幕后凶人与下毒之人。 “我都十九岁啦,自是应当知晓一些朝堂要闻,否则出去谈论起来岂不是丢定国侯府的名。”时越插科打诨道。 “阿越是该了解一些朝堂之事了。”时文敬赞赏的点点头,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两下:“阿渊,你给他讲一下。” 时渊点点头,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该如何开口:“圣上只是进行了慰问与行赏,但......太子殿下似有想收敛兵权之意。” 太子殿下? 第4章 是了,当时将安定侯府下诏狱的是景仪帝周敬之,也就是现下当朝东宫之主。 他为何要急着对付安定侯? 时越细细思索着,由于上辈子的确不怎么关注朝堂之事,如今对朝堂派别不甚清楚。 他看着父亲和兄长的放松的神情,不知该如何开口。 上一辈子落得及时问斩的下场,那这辈子呢?事情会有所改变还是稳步发生。 时越不敢妄断。 他刚刚重生,还没有弄清一切怎么回事。 时越决定先不告诉他们之后的事情,顺势看将来如何变化,自己先调查着不要影响他们,万一因为自己的重生而改变了一些轨迹呢? 这般想着,时越压下了些许烦乱,再次笑意盈盈的看向家人。 用膳过后,时越念及他们舟车劳顿,便没缠着他们说话,把他们送进各自内室休息去了。 时越唤来父亲和兄长身边的侍卫长。 “小公子。” 时越问:“我父亲和兄长身边近日可有奇怪的人出现吗?” 侍卫长沉思片刻摇摇头:“侯爷和大公子身边并未有异常。” 时越点点头:“以后你对他们二人身边的人员调动多看着点,如遇可疑人员立马来报。” 虽然侍卫长不知为何小公子会下这般命令,但还是牢牢记在心里,恭敬拱手道:“是!” 时越摆摆手让他下去。 侍卫长刚退几步,时越又补充道:“此事不必告诉我父亲和兄长。” “小的遵命。” 时越看着窗外盛开的正烂漫的梨花树,白粉的娇花与微风中轻微颤抖着,细小的花瓣轻盈飘落,惹了满庭落的香。 —— “阿越!你怎么回事,这都几天了也不见你来找我玩。” 时越正拨弄着此次时文敬从西域带回来的阿勃参,一种只长在西域的花,花朵是淡淡的红色,是制作圣油和香料的绝佳材料。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看过去,一道黄色的伶俐身影在廊檐下正快步走来。 宋怀安是他关系最好的“闺中密友”,其父为太傅,上辈子不知道多少次逛窑子,斗鸡那些风流事,都是和他一起。 当安定侯府传来噩耗,唯有宋怀安帮他,坚定的相信安定侯不可能叛国。 时越一把抱住了他。 宋怀安被这莫名其妙的动作搞的一动不敢动,笑道:“什么意思啊时兄,几日不见想我想到这般田地?你该不会是个断袖吧。” 时越一把嫌弃的把他推开:“断袖也不喜欢你这样的好吧?” “你可拉倒吧,京城妄嫁榜我可排名前五呢。”宋怀安骄傲的伸出五根手指头夸张的说:“全京城多少青年才俊,我都能排入前五。” “就你?他们多半是冲着你家钱来的,不是为了你。”时越调笑道。 宋怀安的母亲是南方富商,据说富可敌国有钱的不行。 “第一是谁?我第几?”时越好奇的问。 宋怀安想了一会,琢磨着说:“没记错的话第一应是你兄长,你嘛,好像第二?” 时越了然的点点头,他兄长不仅年纪轻轻便战功卓越,更是长了一张温润如玉的气质脸,讨女子喜欢不足为奇。 而时越这个风流公子能上榜,纯属是因为那张脸太招人喜欢了,并且常年混迹市井,逗起女子队手段层出不穷。 宋怀安想起以前他那个浪荡公子模样:“以前天天出来玩,这几日怎么?虚了。” “去去去,我以后要杜绝此等现象发生,要守身如玉,每天默背男德。” “为谁守?那位传说中的阿遥?”宋怀安好奇的问道:“你该不会是胡诌的吧,这么多年一次没见过。” 时越沉默了下来。 他都快分不清,那一年的清栾山的相处,是真的还是午夜梦回的一场庄周梦蝶。 宋怀安看着晴转阴的时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连忙把手圈在他脖子上,带着他向外走:“别想了,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如今这个年代,不仅是人类生活在这片土地,一些精怪由于吸收日月精华而逐渐成为可化人形的妖。 不过成精的妖数量并不多,多是一些草药植物,无足轻重。 稍微厉害点的有狐妖,猫妖,狼妖,甚至是虎妖等。 不过这些大妖数量极为稀少,大多数妖在小的时候就已被人类发现抓了起来,不成气候。 许多人类房屋都安装了可以识别妖气的器物,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妄图为非作歹的妖。 人类数量过多,极大的挤压了他们作为妖的生存空间,有些妖聚集起来妄图为族类讨一个新的活法,但最终都被人类用手段镇压了下来。 不可控的妖多用符篆杀死,可以调教的则是用来充当守卫。 不过能当守卫已经是作为妖最好的一种生存方法,更有甚者会利用非常手段逮捕妖类,将它们送至各种斗兽场,让他们相互厮杀以供达官贵人享乐。 在斗兽场,妖失去了任何尊严,他们幻化成人类模样,明明与人类看起来别无一二,却被关在狭小腥臭的地下,日复一日的与同类相杀,打断了腿也只能自己舔舐伤口,无人医治。 每天看见的就是一群虚伪的物种坐在高高的雅座,端的一副儒雅风趣,言笑晏晏,实则内里都长着尖锐的獠牙把人咬烂了,嚼穿了,才能满足他们的血腥与嗜血。 时越厌恶这种活动,觉得太过血腥暴力,但斗兽在当下却又风靡一时,他只能尽可能的少去,不去那些暴力场所。 时越听说宋怀安要带自己去斗兽场,立马说:“你知道我不去这种地方的。” “我知道我知道。”宋怀安拽着作势要下马车的时越:“但是听说最近有一个很帅的妖,而且武力值特高,我好奇嘛,没别的人能陪我了,只剩你了阿越,你就陪我去嘛。” 时越看着撒娇卖萌的宋怀安不为所动:“不去。” “就一次就一次。”宋怀安继续扯着时越大袖子,满脸可怜,好似眼泪都快要滴落下来。 “......” 时越知道他在演,但是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在宋怀安泪珠都要掉下来的那一瞬间,时越承认自己输了。 “打住!擦掉眼泪,我去,行了吧。” 宋怀安立马收起眼泪:“我就知道阿越肯定会同意。” 时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马车不紧不慢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建筑前,朱门铜钉耀眼,回廊壁画斑斓不断,红烛在漫天华彩中摇曳。 时越刚踏进门,就隐隐约约听见内里传来的叫喊声,空气中还混杂着淡淡的香粉与恶臭的血腥味。 时越皱了皱眉头,但看在宋怀安很兴奋便没说什么。 仆从看着二人穿着非富即贵,于是热情的迎了上来:“欢迎贵客到此小店,有失远迎,贵客是第一次来吗?” 宋怀安好奇的张望着,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侍从了然的说:“客官您今日来的太凑巧了,霜降歇了两日,今日刚要上场。” “真的吗!”宋怀安兴奋道。 霜降便是最近红极一时的那位妖,正是卓蔚拉着时越来这里的目的。 侍从领着宋怀安与时越到了雅间,从上向下,能把整个场馆看的一清二楚。 第4章 围殴 此刻场馆正中间,两名裸着胸膛的男子正在搏斗,身上流出的汗被盈盈红烛下一闪一闪,两名男子脸上都挂了彩,肌肉喷张,谁也不愿服输。 毕竟输的那个人下场之后要遭到毒打,美名其曰:打打结实,下次好赢。 随着其中一个男子的肘击,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倒地声,另一名男子脖子以极扭曲的方式弯了下来,然后整个人慢慢的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这本该是极其血腥的场景,可周围的人却仿佛看见了什么人间珍馐,此起彼伏的吆喝着: “好!太好了!” “打他!打的好” “……” 时越看着他场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捏起茶杯淡淡饮了一口,不再去看那渗人场景。 宋怀安也是第一次来,刚刚还兴致勃勃的脸蛋此刻紧紧拧巴起来:“这么血腥,他们怎么看的如此兴奋。” 那位皮肤棕铜色获胜的男子站在场馆中,没有什么显著特征,看不出是什么妖,而另一个倒地的男主如同垃圾般,被人在地上拖了下去。 一位轻纱覆面的女子窈窕的步子走了出来,声音如银铃悦耳,虽带着面具看不出样貌,但从身材也能看出来是个顶尖的美人。 “贵人们,接下来出场的可是重头戏。”那女子声线妩媚,掩嘴一笑,霎时间妖媚的动人心魄:“接下来出战的是霜降。” 宋怀安听见后立马兴奋的说:“时兄,快看快看,霜降要出来了!” 时越不大感兴趣的附和:“是是是,你快认真看。” 第5章 那女子拍了拍手,清脆的声音过后,场馆侧面骤然出现一个通道,黑乎乎一片,看不起内部构造。 本应从里面走出来的霜降,半晌还无动静。 那女子声音有些发冷:“霜降,这么多达官贵人来看你是你的福气,你这般不识抬举,可是想让我惩戒你?” 说着,她手指凭空一指,不知怎的出现的一支短剑自空中飞向那黑暗通道。 通道里,一道身影渐渐走了出来。 那少年头发散乱的垂在脸颊旁,肩膀瘦削的像一柄剑,整个人都带着死气沉沉的苍白,此刻右肩正插着一根短剑,殷殷鲜血从那伤口处缓缓流出,可少年脸色未变,紧紧抿着唇,只有无色的唇色出卖了他羸弱的身体。 宋怀安激动的为他抱打不平,说:“霜降!这女的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都受伤了一会肯定不易打赢啊。” 可是时越没有答话。 他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少年,当他走出来的那一刻,心跳好似都已经停止,时越整个人由于激动站了起来,趴在栏杆上,紧紧的盯着。 “你怎么了阿越?”宋怀安关切的问。 怎么会?怎么会? 这是阿遥吗? 为何和阿遥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不对,阿遥不该是这样的气质。 这是裴玄! 时越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瘦削的身影。 虽然他面目不知是何缘故涂了一层层黑褐色的脏灰,不大能看出来原本的面目。 但是时越对他的熟悉哪怕只是身形也能认出来。 谁能想到五年后官居正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如今竟在斗兽场像动物一样被人观赏欺辱? 裴玄此刻穿着已看不出是何颜色的粗布麻衣,上面还遍布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 裴玄他竟是妖吗? 朝廷为了打压妖族,不允许妖族以任何形式参与朝堂政事,不得身居要职,最多也只能当个看门守卫。 可是上辈子裴玄分明官至左相。 他是怎么做到的,完美隐瞒了妖的身份?连众多文武百官没有一个察觉的。 一声哨响过后,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时越忍不住的看了过去,与裴玄对打的是上一场获胜的血肉虎贲的壮士。 此刻那壮士由于刚刚连胜两场士气正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嗜血之气。 裴玄与他站在一起,看着实在羸弱,让人不禁担心他是否可以战胜这力能扛鼎之士。 裴玄狠狠咬了一下自己舌尖以保持清醒,这几日兽场老板由于多数人奔着他来的,所以他已经带伤打了很多场,此刻有些坚持不住了。 壮士跃跃欲试,狠厉的目光盯着裴玄,见他不主动出手,他大喝一声,攥紧拳头就飞扑向他。 壮士铁塔般的身躯撞向少年,拳风在他耳边清晰响起,裴玄连忙躬身格挡,右肩那被短剑刺身的伤口炸出血花。 明明看台距离斗场距离不算近,可时越却清晰的看见了裴玄顺着脸颊滴落的汗水,还有他咬牙皱眉的神情。 时越心不在焉的看着二人打斗扭曲在一起的身影,思绪飘了出来。 顶着那张和阿遥一样的脸,却被人挨打,心里实在难受。 裴玄抑制住涌上喉间的腥甜,能感知到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狠厉的看着对方,找准时机以一个鬼魅的角度攀上壮汉后背,用右手紧紧扼住他的脖颈猛的向后带倒。 壮汉殊死抵抗,奋力挣脱裴玄的手臂,可那手臂的力气却极大,如蟒蛇般缠绕着自己,他的脸逐渐涨成猪肝色,目眦尽裂,青筋爆起,剧痛引得他汗如雨下。 不多时,反抗力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壮汉如一座山轰然倒地,再没了动静。 宾客安静了一瞬,然后立马涌起接连不断的叫喊。 宋怀安也激动的拉扯着时越大袖子:“阿越他赢了!他也太厉害了吧,受着伤还能打赢大块头!” 时越也不禁点点头,没想到小疯子武艺竟这般好,那这么看来,上辈子他掐自己,还真是太温柔了。 裴玄是头牌,不会让他一直在台上打,打赢一场便会下去,过两个时辰再上场一次。 众人见少年走了回去,热情都小了许多。 时越被这里浓重的血腥味熏得脑子疼,他眉头轻拧:“咱们要不回去吧?” 宋怀安也被这里喧闹的环境吵的有些受不了,并且已经看过了霜降一睹为快,所以点点头应和道;“走吧走吧,这种地方真不能多呆。” 两个人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在仆从的带领下离开。 “三天不收拾你,傲给谁看?” “在这种地方还给我们摆脸色?谁给你的胆子。” “......” 时越与宋怀安走到门口,听到一阵拳打脚踢骂骂咧咧的声音。 想必是仆从在教训这里面不听话的妖,时越想着瞥一眼就走,毕竟跟自己没关系。 结果这一看傻眼了。 裴玄? 裴玄被人围在中间,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脑袋,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上的血迹阴透了布料。 他不是头牌吗?就算待遇不是那么好,但是也不应该这样被围着任由下人殴打啊。 或许是时越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裴玄,他感知到了这股非同寻常的视线,他于混乱中看了过来。 时越第一次看见裴玄会露出这种眼神,脆弱的受伤的,如幼犬般湿漉漉的眼神。 上辈子他所见到的裴玄,不是狠厉的,就是众人面前冷漠疏离的,好似没有一丝破绽,没有什么会让他露出难堪的表情。 而此时的裴玄眼里没有那些偏执,只有被殴打的不堪与痛苦。 时越的心猛的一颤,看见如此脆弱的裴玄,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会拍手叫好。 但真的看见之后,对着那张酷似阿遥的脸,他真真狠不下心来。 “住手!” 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时越自己都愣了片刻。 裴玄朝着声音源头看过去,一名少年居高临下的站着,手中捏着一把折扇随意波动,马尾高高竖起,露出那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脸,还有那双桃花眼。 宋怀安疑惑的扭头看着时越:“时兄,你怎的突然……” “我……”时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拿着扇子挡着他的视线,含糊其辞:“看不惯他们乱欺负人。” “想不到时兄现在这么热心肠。” 时越总觉得这句话好像不是夸他的,但是来不及细想,那几个仆从就看了过来。 仆从认出来是观赏完的贵客,收敛了脸上调笑的神色:“参见大人。” “你们为何殴打他,他不是刚刚才打赢。” “回大人的话,这小子太不老实了,还妄想逃出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一个低人一等的妖会点武术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那为首的仆从说着还扭头狠狠瞪了地上的裴玄一眼,似乎在看什么脏东西。 时越紧蹙眉头,这人说话过于难听了。 宋怀安家里的仆从都是买来的小妖,所以对妖并不抵触,甚至觉得他们与人并无差别。 于是当下他立马反驳道:“他已成你们招牌,多少人都是为他来的,不供着他这个财神爷就算了,还如此贬低,真不知道你们生意怎么做起来的。” 这话怼的相当不客气,时越在心里给他鼓了个掌,宋怀安小兄弟攻击力还是那么强。 仆从没料到会有人替妖说话,脸上有些挂不住,脸一黑:“这是在下斗兽场的事,他也是我们斗兽场的人,在下愿怎么管教怎么管教,大人若是要离场便请吧。” 说两句可赶人?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赎身 “吵什么呢。” 争执之时,刚刚场上的轻纱覆面的妩媚女子款款走来,衣物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掌柜的。”几名侍从立马收敛神色,恭敬的行礼。 时越没想到这偌大斗兽场的老板竟是一位看起来身量纤细的女子。 不过能在京城这鱼龙混杂这地做此等生意,若是无皇亲贵胄照付,大约是不行的。 就是不知道她背靠的是哪一位。 时越细细思索着。 那女子打量一番时越和宋怀安的穿搭,便知道这两人身份地位不容小觑,她佯装生气的看向仆从:“好大的胆子,连贵客都敢招惹,还不快向贵客请罪。” 那几名仆从虽心里不愿,但却还是依着女子的话,向时越宋怀安躬身行礼:“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时越摆摆手,既然当家老板都来了,就属实没什么和这些小厮讲话的必要了。 侍从极有眼色的连忙退了下去。 女子媚眼如丝,堪堪站在距离时越半臂的距离:“奴家名唤芸娘,不知公子还有何贵干?” 第6章 时越拿扇子凭空指了指地上的裴玄,语出惊人:“我要买他。” “???” 宋怀安吃了一大惊,满脸愕然的看向拿扇子的某人,然后趴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你疯了?你买他作甚?要是被安定侯知道得扒了你的皮。” 京城中豢养妖当仆从侍卫的大有人在,人们看不起妖,认为妖物肮脏,却又贪婪妖的力量与术法,买妖物以当家仆侍从,既便宜又能打。 芸娘秀美的脸上也带了点讶异,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公子当真是说笑了,霜降最近可是我们的招牌,怎会允许被人买走。” “招牌?”时越桃花眼一挑,似笑非笑的说:“你的意思是,现在地下躺着被侍从打的半死不活的,是你们的……招牌?” “平康坊招牌可是住着最上等的房间,六个婢女随身侍奉,日常接客全凭自己心意,原来你们这里的招牌,被殴打原是奖励啊。” 时越笑意盈盈的说,但是眼神中确毫无波澜。 裴玄吐了一口鲜血,淡漠看着这位陌生的锦衣公子为自己出头。 愿意为自己出头的,他还是第一个。 芸娘毫不在意的说:“公子当真是菩萨心肠,为了一直妖物抱打不平,不过……既是妖又怎能与人相提并论,他自知来了斗兽场,就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眼见着芸娘说话靠的时越是越来越近,宋怀安上线护身小白菜: “喂喂喂,说话就说话,靠的这般近干嘛。”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时越向后躲。 芸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纤纤细手勾了一下耳边滑落的发丝,眼波流转间却是将手搭在了宋怀安的肩上,指甲轻轻滑过他的脖颈。 阵阵花香迎面扑来,脖颈也泛着痒。 宋怀安如遇供水猛兽般倒退了几步,一对耳朵红的滴血,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你不羞耻!” 时越拿扇子抵着芸娘的心口,芸娘只得撒了手,顺着他的力道,慢慢向后退去。 “今日我偏要买走他。”时越不急不慢的说。 “公子若是真想买妖物,我这里有很多,你想要哪只要哪只。” “我若只要他呢?” 芸娘看着眼前白衣俊美的公子,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极认真。 两人眼神相接,似在对弈。 良久,芸娘浅浅一笑:“公子何必这般表情,卖倒是也能卖,但只怕公子给不起这个数。” “你直接说要多少。” 芸娘眼里闪过精光,笑意越发大,白皙的手指伸了三个指头。 宋怀安道:“三十两银子?” 芸娘含着笑摇了摇头。 “三百两银子?!” 当下最出名的花魁,赎身不过五百两,一个妖竟三百两银子都买不了。 “难不成是三千两??”宋怀安一双圆眼瞪的越发大了。 芸娘这次点点头,把手收了回去:“如今霜降可是我们的头牌,不仅身手好,样貌也是一等一的,不知有多少远近客人来次都是为了看他,若是他走了不知需要损失多少钱财,收你三千两不过分吧。” “你抢钱的吧!”宋怀安破口大骂:“妖仆黑市售价皆在百两以下,你怎敢要三千!” 芸娘作势一脸无辜:“公子若觉得贵了可以不买啊。” 宋怀安见时越不说话,心急如焚:“三千两白银啊时兄,这女的就坑你呢!你别着了他的道。” 时越也觉得价格是有点超出预算了,在心里细细盘算着,究竟值不值得花大价钱为裴玄赎身。 时越看向这会已经坐起来,靠着墙壁休息的裴玄,整个人脏兮兮的,脸上带着青紫和斑斑血迹。 裴玄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时越无端的从那淡漠的眸子看出了些委屈与脆弱。 像。 实在是太像了。 于是他心一横,拉着宋怀安向旁边走了两步:“好兄弟,先借我点钱,这次算我欠你的,之后慢慢还你。” 宋怀安满脸不可思议:“时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会为陌生人一掷千金了。” 宋怀安家里富可敌国,这点钱对他来说不多不少,不过如果是买妖,他觉得不大值当罢了。 时越只能解释道:“他长得像一个故人,不想看他在这里受苦了。” “那被安定侯知道了怎么办,他一向很厌恶妖的。” “我到时候找个安定的地方给他打发了。” 宋怀安只能点点头,然后声音小心的吐槽道:“第一次见花三千两银子做好事的傻子……” 时越却突然凑到他耳边:“你说什么?谁是傻子?” 宋怀安被吓一跳,然后辩解道:“什么啊!我说的是你可真是个好人,谁说傻子了。” 时越撇撇嘴,显然不太信。 于是宋怀安大手一挥,朝着裴玄豪放的一指,颇有一种富豪一掷千金的爽感:“他……本少爷要了!” 芸娘没想到他们竟真能拿出三千两来买一个妖,此刻有些发愣。 “三千两,你们不再想想?如果给不齐,可是要被剁手的。”芸娘盯着宋怀安把没有一点茧子养尊处优的手道:“公子手指如此好,剁下来收藏想必也定是艺术品。” 宋怀安立马把手藏在了身后,一双圆眼瞪着芸娘说:“本少爷有的是钱!” 就这样,宋怀安留下了一张三千两银子的票据,让他们去柜坊自取。 芸娘看着那字据,立马遣人去取。 “既如此,你们就带他走吧。”芸娘看了眼裴玄,眼里看不出神色:“你命真是好,遇见贵人赎你。” 裴玄没说话,冷眼看着这一群人,袖手旁观,像被买卖的人不是他一样。 时越走了过来,蹲下来与他对视。 裴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像是炸毛的犬类,浑身带着刺。 时越看着他本该俊美如斯的脸上此刻脏兮兮的,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手帕,递给他:“擦一下吧。” 裴玄没接,就只是看着时越,似乎是在想这个男人为什么花这么多钱救自己。 “不要吗?”时越手举了片刻,见他不曾接,看着前世曾经那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抿了抿唇:“那好吧,我收起来了。” 时越只得把手帕再收回来。 可是他刚刚要装,裴玄却突然夺了过去。 “诶?” 时越看着骤然变空的手,抬眸看着阴晴不定的裴玄。 裴玄拿着那方帕子,上面修着一支茉莉花,整个手帕似乎也带着些淡淡的香味,有点像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他拿起帕子随意的擦了擦手上的污迹,由于脸上的自己看不见,他只得放弃。 “我帮你吧。” 时越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说出这句话了。 明明现在自己跟小疯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他赎身是因为实在看不得这张相似的脸在这里被苛待。 现在呢? 时越为自己解释说:他看起来太可怜了。 总觉得裴玄不该是这样的。 裴玄没拒绝也没同意。 时越从他手中拿回了手帕,那张本该干干净净的手帕此时已黑了一大片。 他拿起手帕,看着裴玄的脸,向他脸颊抚去。 在手帕接近脸的那一瞬间,裴玄猛的把脸偏向一边,整个人似乎都由于这个靠近的动作紧绷了起来。 时越的手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停在了一边。 他在害怕吗? 时越忍不住皱起了眉心,这小疯子怕不是被打废了吧,自己这么温柔他害怕个蛋呢。 “我不会打你的,只是帮你擦擦脸。” 时越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此刻装温柔已经快到极限了,这小疯子要是再这个样子,他就要甩袖子走人了。 裴玄这才缓缓抬起脸,看了看时越,然后把脸扬起来,用微凉的声音说:“那便谢谢了。” 虽然说着谢谢的话,但是语气却没有分毫的客气,依然是那种淡淡的,没什么感情的语调。 时越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少年时的裴玄说话,不同于后来久居高位的那种不怒自威的声线,此刻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朗,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音色如一汪清泉,带着鲜活的力量感。 裴玄见时越说要帮他擦脸,此刻却又对他他发呆,便开口道:“公子为何看着我发呆?” 第6章 高热 “没事。”时越不动声色的收回探究的视线,压下心头的思绪。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手上乱了章法。 裴玄深邃如墨般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满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时越被这股视线盯得脊背发寒,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只盯着他下半张脸,细细的擦着灰尘。 不过时越还是擦不下去了,本来自己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此刻再被他那般目光看着,是怎么也装不下去了。 第7章 “行了。”时越把手帕塞回了裴玄身上:“你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想去哪儿去哪儿吧,别再被抓到了。” 虽然时越知道这句话说了和没说一样,上辈子既然他能官至左相,定是有人在背后助他,听说兵部尚书与他关系匪浅,上辈子自己在裴玄家里的那几日,时常见他们二人青庐对坐。 现在他落魄,不代表以后会落魄。 当下和他搞好关系总比兵刃相见来的好。 宋怀安站在旁边听见这话大吃一惊:“啥?时兄,你脑子被驴踢了?你拿三千两纯做好事啊,我以为你要把他带回家充当侍从,结果你竟直接放他走?” 裴玄听此也是抬眸晦暗不明的看着他,认为这位富养的公子可能是脑子有病。 原本以为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带着目的而来,却没想到他竟是纯做好事。 不过无所谓,碰见这种钱多的小傻子才好,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被赎身。 裴玄低低的咳嗽两声,眼中带着玩味看向时越:“公子真是心善,豪掷三千两为我赎身。” 时越被他俩说也不恼,那就权当做好事好了,反正上辈子自己这条小命的确是裴玄保下来的。 景仪帝原本打算将自己一并送去断头台,毕竟留一个可能会反咬自己一口都祸害,实在危险。 但是裴玄却在大殿上公然反对:“恳请陛下三思。” “为何?” 裴玄垂首拱手,沉稳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 “回陛下,安定侯一案尘埃落定,但若能留其一子性命可显陛下仁德之心,让天下尽知皇恩浩荡;另外,留一子于世,对安定侯旧部以及其他蕃臣皆是一份牵制,于朝廷是稳妥之举,还望陛下圣裁。” 最终景仪帝听取了裴玄德建议,留了他的小命。 不过这些时越都没有看见,是从府里小厮口中听来的。 时越听到时没想到裴玄会为了自己在大殿之上公然反驳皇帝。 不过自己到最后还是死了。 “公子又在发呆。” 裴玄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自己都记不起这是他第几次看着自己发呆了,那双桃花眼总像是透过自己再看什么人。 时越撞进那双幽深的眸子,他连忙错开视线,害怕被那双敏捷的眼看出什么。 时越站起身,随手将今日佩戴的玉佩拿下来,直接扔到裴玄怀里:“将它当了,换成钱自己买药治伤。” 他能做的仅此而已,其他的就看他自己了。 时越不再说什么,和宋怀安迈步离开斗兽场上了马车。 “怀安,那三千两银子我会及时还你的。”时越说。 “小事一桩。”宋怀安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时越看他财大气粗的样子时越止不住想叹息,怎么能这么有钱。 虽说自己日子过的也是锦衣玉食,但是跟宋小少爷相比,那可差远了。 “话说,你到底为何要救霜降?” “他长得很像阿遥。”时越实话实说。 “就是你那个在清栾山养病相处一年的玩伴?”宋怀安思索着说:“那既然像有没有可能霜降就是他呢?” 时越没有专门去调查过他,因为下意识就觉得裴玄和阿遥是两个人。 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太大了,更何况如果裴玄真的是阿遥的话,他为何不认识自己。 而且阿遥他并不是妖,但裴玄却是妖,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妖…… 不过上辈子时越是没有时间调查,既然重生了,他要把这些事情一并查了。 时越回到家后,将石头唤了过来。 “二公子。” “你帮我去查一个人,斗兽场的霜降。” “斗兽场?”石头最近也听说了这位红极一时的妖,疑惑的看过来:“二公子怎么要去调查一个妖,他得罪您了吗?” 时越摇摇头:“并没有,不过对他有些好奇罢了。” 石头只得点点头:“小的这就去办。” _ 槐月是雨水极为丰沛的时节,微凉的夜幕中,淅淅沥沥的雨带着丝丝凉意从清灰的檐角滴落下来。 接连几日的雨惹的整个京城都好似弥漫着一股雾气,生出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荒诞之感。 时越被雨困在家中,闲暇时刻就缠着时渊陪他锻炼身体。 “阿越你以前不是最烦舞刀弄枪了。”时渊一边指导他动作一边说。 时越扎着马步,白皙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兄长和父亲武艺都这般好,我要是太弱会给你们丢脸的。” 时渊无奈的笑了笑:“你自小身体不好,有何耻笑的,你只要健康就行了。” 时越心下感动,但铁了心要锻炼自己,要不然以后万一遇见什么危险,连跑都跑不动,只能做一个拖后腿的蠢材。 “行吧。”时渊不再规劝,不过还是惦记着时越多身体,对他极其温柔:“但是每天要适量,循序渐进,否则你对身体会吃不消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时渊还是高看了时越的身体素质。 等到几个简单的基本体能动作练完,时越已经气喘吁吁不成样子。 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等到他回到自己屋时,脸已经一片苍白。 时越看着镜中满脸虚汗的自己,忍不住的唾弃:弱鸡。 他走进石头早已准备好的浴桶中,准备泡一泡放松自己酸痛的肌肉。 这时,石头站在屏风外呼唤道:“二公子?” “何事?” “刚刚侯府门口的侍卫说有一人晕倒在府外,问我需不需要挪走,在下过去一瞧发现是您吩咐调查的那个霜降,小的不敢轻举妄动,特来问问公子该如何。” 晕倒? 他怎么晕倒了?该不会是伤太重了吧。 时越“哗”的一声从浴桶中走了出来,随意的穿上衣服走了出来。 “带我去看看。” 安定侯府外。 时越看着靠着墙角意识模糊的裴玄,皱了皱眉头。 脸上的伤口看起来愈合了一点,整个人比斗兽场看着干净许多,俊朗的面容也愈发清晰。 此刻他整个人都蜷缩着靠在墙角,脸色泛着奇怪的潮红,手里还紧紧握着当时时越给他的那枚玉佩。 时越拿手拍了拍他的脸:“喂,醒醒。” 裴玄紧紧阖着眼,眉头紧锁,一副难受的表情。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时越暗骂道。 然后吩咐小厮将他从后门抬入了自己的偏殿,一边抬还一边压低声音说:“你们动静小点,要是被我爹知道,咱们该完了。” 时文敬并不敌对妖族,只不过觉得人妖有别,本就不应该随意牵扯,对那种看不起妖但是又依靠妖的行为极为反感。 更何况裴玄身份特殊,有可能朝廷中有人与他有关系,所以当下还是不要让父亲知道他的存在。 时越不时环顾四周,生怕他爹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 小厮脚步都变得极轻,终于安全的将裴玄抬到了偏殿。 “帮我请来一位医师,悄悄的去,从后门带进来,别让我爹发现。” “小的明白。” 小厮拱手,立马溜出去办事。 这个偏室离自己房距离很近,且较为偏僻寡陋,时文敬应当不会来此。 时越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裴玄,他与阿遥最不像的便是那双眼睛。 阿遥永远不会用那般可怖的眼睛看人,他的眼睛永远都是温和的。 可裴玄不一样,他的眼睛平时冷漠疏离,好似目空一切的淡然,可私下却又是一派阴狠偏执。 可当裴玄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时,那股阴狠就少了许多。 更像阿遥了。 时越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被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 他有些慌乱,高热不退的后果不是变傻就是没命,更何况裴玄身上还这么多伤。 时越用手拍着裴玄的脸,使了点劲,想让他醒过来。 “喂!裴玄!” 不一会裴玄的脸颊就更红了,一方面是因为高热而产生的潮红,一方面是被时越打的。 或许是因为力气过大,裴玄还真醒了。 “是你。”裴玄声音又低又哑,说完还要起身。 时越连忙把人压了回去。 “别动,再动你就要死了,没感觉到自己身体烫的惊人吗?” 时越端来一杯茶递给他:“喝了。” 裴玄警惕的看着他。 “看我干嘛?我又不会害你,是在救你懂吗?”时越说着,硬是把水杯塞进了他的手里。 裴玄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闻言一笑:“公子自是不会害我。” 说完,仰头喝了下去,一杯沁润的水划过胸腔,舒服了不少。 “说吧,你为什么来安定侯府。”时越站在床榻边,居高临下的问着。 裴玄低眸,捏着水杯,闭口不答。 第8章 “喂!裴玄,说话。” 裴玄如蛇一般的目光看了过来,眼里满是探究,紧紧盯着时越:“你怎么知道我叫裴玄。” 第7章 约定 完了。 应该叫霜降的…… 时越想,自己怎么会莫名知道他的名字。 裴玄小狼崽一样的目光盯的他心里发毛。 时越开口找借口道:“对你感兴趣所以查了一下,要不然怎么会花三千两救你。” 虽然这样说,但裴玄探究的目光并未消散,幽深的目光意味不明,过了一会他扑哧笑了一下:“公子紧张什么。” 就在时越还想找补的时候,石头领着医师匆匆而来。 “二公子,医师来了。” “劳烦医师为他看看。”时越站在一旁,为方便医师把脉腾出了一个地方。 医师将手搭在裴玄腕上,良久,皱着眉头,轻声说:“公子脉象虚浮,高热不退,眼下最要紧的是静心休养,需得慢慢将元气补回来才是。” 时越忙道:“严重吗?” 医师诊脉后收回手,摇摇头:“公子脉象尚稳,身子骨本无大碍,只是气血略有不足,无需忧心,只需闭门静养些时日,好生将养气血,切记此期间不可再动内劲耗损元气,再搭配药剂,待气血充盈,自会痊愈如初。” 时越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麻烦医师了。” 医师很快写下所需药材。 “石头,你跟着医师去拿药,好生招待医师。” “是,二公子。” 石头对着医师说:“您请。” 两个人相继离开,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时越虽然上辈子和他睡过几次,但是除了那档子事也没怎么说过话,突然就这么独处,时越觉得极其不自在。 他只好低着眸摩挲着身上携带的一枚玉佩。 豁然想起裴玄刚刚晕倒时,手里还紧紧攥着自己给他打那枚玉佩,便问道:“我给你的玉佩为何不当了,换成铜板治病?” “公子给我的第一件物品,怎能当了呢?”裴玄歪头,嘴角却含着一抹促狭的怪笑:“若是当了,今日怎能找到这里被公子再次搭救。” 时越给他的是带有“定”字的玉佩,长点心的都知道这是安定侯府的东西。 若是直接躺在侯府门口,是绝不会有人通报的,不过是因他手中拿了玉佩,侍从这才匆匆禀报。 时越看他被高热熏红的脸颊,便拿起刚刚石头端来的凉水与帕子,将帕子在凉水里浸湿,叠好放在了裴玄的额头上。 “你身体伤的厉害,至少得养七八日才能康复,我这儿不白养闲人。” 裴玄只觉得自己脑子现在晕乎乎的,于是闭眼假寐,听了这话,声音懒洋洋的说:“我会些粗浅的拳脚,也识得几个字,看家护院还是抄书算账,看公子让我做何事抵账了。” 谁敢让未来权倾朝野的左相当护院。 但是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时越撇撇嘴,不过现在跟他搞好关系总归比惹毛他好。 石头端着一碗乌黑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二公子,药煎好了。” “行,先放这里,你下去吧。” 时越看着也不知道真睡着还是假睡着的裴玄,用手推了推他:“起来,喝药。” 裴玄的确没睡着,不过脑子昏沉,不大清醒罢了。 时越皱着眉头将药递给裴玄,那股中草药的苦味立马飘了出来。 裴玄却像是失去味觉一般,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端起瓷碗仰头就饮,好像喝下的不是苦药,而是寻常茶水。 时越看的都感觉舌根发苦。 不愧是将来成大事的人,好能忍。 时越将空碗随意的放在桌子上,扭头对床上的人说:“好了,你先睡吧,我命人守在门外,不会有人打扰的,如若有事唤他们来找我就行。” “好。” 裴玄这次听话的点点头。 时越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推开门离开了。 时越回到自己的屋内,唤来石头。 “二公子,您找我?” “前几日我吩咐你查他的身份,可有眉目了?” “查到了!”石头立马回道:“霜降本名裴玄,不过没几个人知道,他父亲身份不明,母亲则是扬州的一名舞女,只不过四年前不知是何原因离世了。” “霜降自母亲离世就被贩卖到斗兽场成为了打手,直到那天才被公子您赎了出来。” 时越低眸思考,时间线倒是能对上:“之前呢?他可曾去过清栾山?” “未曾,出事之前,霜降一直与母亲呆在扬州。” 这就怪了,他根本没去过清栾山。 更何况他能确定阿遥不是妖,因为当时安定侯害怕阿遥身份不明会带来危险,专门测试过他,他身上并无妖气。 可裴玄却是实打实的妖。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公子这说的哪里话!”石头哈哈笑着:“不过公子你为何如此在意一个妖?” 这一个两个的…… 宋怀安也这么问,石头也这么问。 他不过就是对一个人…… 不对,是一个妖。 多管闲事了点,好奇了点。 “没事,你去偏房没事多看看他,别让他烧成傻子了。” 石头点点头:“小的这就去。” _ 裴玄这一场高热昏昏沉沉晕了好几日,直到今日才彻底痊愈。 可能是因为裴玄身为妖族,体力旺盛,身体素质优良,前几日脸上还泛着青紫的伤口,现在已隐隐长好的趋势 时越正在清扫房间,裴玄慢慢踱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起来了?”时越问。 裴玄挑了挑眉温声道:“躺的难受,走一走。” “那日你说看家护院或者抄书算账来抵账,可是认真的?”时越手中的活没听,也不看他,自顾自的问。 裴玄点点头,狭长的眸子含着说不清的意味:“自然,总不能白吃二公子的药啊。” 时越这几日想了想,既然裴玄总归是要入朝为官的,那何不自己先拿下这把好用的刀。 让裴玄为自己所用,跟在身边也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裴玄能打腿脚功夫好,关键时刻能当个打手。 更何况,他那张似故人的脸…… “怎么?”裴玄唇角微勾:“二公子想到用上我的地方了?” 时越这才放下手里的清扫工具,伸出一根手指,盯着他认真道:“一年,约定一年时间,你当我随身侍从,保证我的安全。” 时越以为裴玄会思考一番,却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裴玄就立马答应:“行啊,正好找个差事,在二公子身边混口饭吃。” 时越看他意味深长的薄唇轻抿着,总觉得他答应这么快似有猫腻般。 不过呆在自己身边,自己总会有方法监视他。 “行,我会按时给你发放月钱。”时越提醒道:“但是这一年内,你必须听从我的指令,你的事情也应当由我过目。” “另外,在侯府藏好你的妖族身份,若是被别人看了去,我可不保你。” 裴玄人形下丝毫看不出是一只大妖,没有獠牙,也没有穷凶极恶的面容,除非利用术法或特殊仪器,才能测出来他的身份。 裴玄走至时越身边,贴近他耳边淡淡的说:“二公子就不好奇我是什么妖吗?” “你若想说就告诉我,若不想说便罢。” 裴玄低低一笑:“那往后有机会再告诉公子,不过……公子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 时越一双桃花眼看了过来,郑重的说:“我叫时越。” 那年,时越和阿遥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时越。”裴玄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 时越收回思绪,撇了他一眼:“没大没小,你身为侍从,也当唤我二公子。” “行。”裴玄听话的改了口,立于时越身边,乖乖的,像一颗挺拔的杨柳:“二公子。” 该说不说这小疯子收起獠牙装起可爱来倒是得心应手。 明明皮下是个阴狠的小疯子,偏要装的如正常人无恙。 时越心里想着。 “我的寝屋离你不远,以后有事直接来找我。”时越交代完最后一句话:“你且先回屋休息吧,养好身体。” 裴玄应了声“好”便转身离去,他还穿着从前那件有破损的黑衣,无意间衣角擦过了廊下的青苔,沾染一抹青绿,背影倒真显出了一丝作为侍从的乖顺。 “等等。”时越骤然道。 裴玄脚步一顿,刚要在眼底蔓延开的淡漠瞬间敛去,再次扭头时又恢复了那副乖巧模样: “二公子有何吩咐?” 时越指了指他衣角的青绿,淡淡道:“去找石头领一件新的衣物来,别给我丢人。”又抬眼看见他脸上不易消退的疤痕:“再让他给你那些祛疤的药膏。” 第9章 裴玄低头看了看衣角,忽然笑了:“二公子这是……在关心我?” 时越别过脸,被他这目光看的不太自在:“只是觉得一张俊俏的脸若留下几道疤,倒是可惜。” 裴玄没再逗他,只是拿手轻轻在脸上抚了一下,那些隐约的疤痕就消失不见。 “多谢二公子体恤,不过……我可是妖,这点伤痕不算什么。” 时越看着裴玄那张恢复元气的脸,不再说话。 _ 几日过后,雨汽渐渐消散,柳芽抽绿,桃花铺粉,风携花香穿过回廊,阶前草尖沾露,春阳暖得正好。 今日宋怀安祖母的七十大寿。 时越作为宋怀安的“闺中密友”,自是要去贺寿的。 除了时越,京城中众多达官显贵皆来祝贺,一方面是因为宋怀安那太傅的爹,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有钱的娘。 而时越还欠着人家三千两巨款。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草包 “裴玄,你今日和我一起去参加寿宴。”时越道。 本来今日应该由时渊和时越一起去的,但是时渊营中突发急事,他只好一人前去,于是决定拉上裴玄。 裴玄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跟着时越前往。 时越一身月白锦袍,手持折扇轻摇,眉眼间带着几分随性的笑意。 他身后跟着的裴玄则是一身利落的青灰色侍卫服,身形挺拔,垂着眼帘站得笔直,看上去温顺又恭谨。 两个人站在一起招眼极了。 宋怀安与他的父亲宋儒站在府门口迎接贵客。 “阿越!”宋怀安满脸雀跃的迎了上去。 “小越来了。”宋儒满脸慈爱的看着他。 “宋伯父。”时越躬身行礼,随后给裴玄递了个眼色。 裴玄懒散的走上前,把手中时府提前备好的礼品拿了上来,不紧不慢的说:“这是时府为宋老夫人准备的贺礼,祝老夫人寿比南山。” 虽然语气没有那么恭敬,但是也不至于惹人难堪。 不过时越还是佯装生气拿扇子拍了一下裴玄的肩膀,然后扭头笑带着歉意说:“我这新入府的侍卫还不太懂事,还望伯父不要计较。” “无事。”宋儒摆摆手并不在意,示意下人把礼物接了。 宋怀安打断他爹的话:“哎呀好了好了,爹你继续迎客吧,我带阿越进去玩。” 宋儒皱着眉头:“你这混小子,就知道玩!” “走啦走啦!”宋怀安知道他爹没生气,所以笑的一脸褶子,拽着时越进了府。 府内高朋满座,皆是来祝寿的王公大臣,都三五成群或站或坐,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笑颜如花下却都暗藏心思。 宋怀安拽着时越走在前面,他用眼神偷偷瞄了几眼裴玄,确定他不会听见,才说:“你不是让他自己走了,几日没见怎么变成你侍卫了。” 时越看着自己被扯皱的衣服,很想把它抚平,但看在是宋怀安的份上,忍了下来。 “说来话长,不过他只是给我当一年侍卫而已,时间一到就分道扬镳了。” “好吧。”宋怀安不再多问。 时越从怀里掏出曾欠他的银两递过去:“喏,还你。” 宋怀安也不扭捏,直接收下,说道:“我又不急,你不用着急还的。” “没事,早晚都是要还的。”时越摇摇头。 当时越和宋怀安要进入老夫人的寝屋时,时越扭头对裴玄说:“你可在府内随意走动观景,但是不该得罪的人别得罪,管好你的脾气,遇到达官显贵态度和善些。” 裴玄也不知有没有听心里,只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给时越,便离开了。 时越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但是没说什么,迈步和宋怀安走向屋内。 裴玄无事可做只能在花团锦簇的庭院中悠闲散步。 自从成了斗兽场的打奴,从未有过这等清闲的生活,每天不是在厮杀,就是半死不活的养伤。 在时越面前装了这么多天的好人,手都痒了。 裴玄想起时越刚刚的交代,不禁冷冷一笑。 以为自己真是他养的一条好狗啊,这么听他的话。 不自量力。 “喂喂喂,眼瞎吗在这儿挡道。” 这时,一道粗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裴玄被人狠狠一推。 一个奴仆抱着酒坛子,脸上的横肉随着走动颤颤巍巍,一脸戾气的看着裴玄。 “呦,你还瞪我?小白脸一个。”奴仆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番,看着他作侍卫打扮,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样还当侍卫,草包一个!还在这赏花,赏的明白吗?赶紧滚!” 说完从裴玄身边经过还狠狠撞了他一下。 裴玄淡漠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肥大的背影,歪头露出阴测的笑容。 可能是最近装好人装久了,装的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性子了。 裴玄跟了上去。 宴席上,时越被吵闹声震的脑袋疼,便站在窗边透透风。 奴仆端着酒坛子哼哧哼哧的走了进来,拿着酒坛准备加酒。 却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让他站不稳。 下一秒,他整个人向前扑去。 “啊!” 他腿一抖,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手里的酒坛子应声落地。 一坛子酒散落开来,将周边贵人的衣服全部打湿了。 整个酒席瞬间弥漫开来一股浓厚的酒香。 一瞬间周遭变得混乱不堪。 “哎呀我的衣服!” “这怎么干的事,酒坛子都拿不稳!” “……” 听着此起彼伏的抱怨,宋儒脸上瞬间黑了下来。 “蠢货!你是怎么办事的!” “老爷恕罪!”胖子整个人惶恐的跪了下来,害怕的哆哆嗦嗦,不停的磕头:“我刚刚不知道为何腿突然就软了,求老爷恕罪!” 宋儒紧皱着眉头,看他哆嗦的样子道:“来人!扰乱宴会秩序,按家法四十大板!” 胖子一听这话,脸上的肉抖的更快了,叫惨声越发大:“老爷饶命!老爷!……” 随后,一群侍从将他拖了出去,闹剧才结束。 “我管教下人不力,还望各位大人海涵。”宋儒笑着赔礼。 被洒上酒的贵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和“没关系”。 然后便在宋府的奴仆的带领下去更换衣物。 裴玄站在大厅之外,冷冷一笑。 “裴玄。” 时越蓦的出声。 裴玄的笑慢慢退了下来,转而又变成那副顺从的模样。 “二公子。” “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裴玄一脸疑惑:“在这里等公子。” 时越觉得他演的的确挺好的,要不是上辈子知道他是什么人,都要信了。 “你当我瞎?”时越摇着一把山水折扇,方才他看的真切,那胖子摔倒的原因明明是裴玄施了法。 裴玄没想到被他看到了,索性就不装了。 “你看见了要怎样,把我推出去受罚吗?”裴玄紧紧盯着他问道。 “我是不是告诉你不要招惹事端。” 裴玄嗤笑一声,眉间似是生出了一丝委屈:“二公子好没道理,不问我为什么要对付他就埋怨我,明明是他先欺负的我。” “他一个仆从能做什么,无非是出言顶撞你了。”时越当然知道这人为什么搞出这件事:“但他是宋府的仆人,你让他在宴会上出丑,落得是宋家的面子。” “宋家的面子关我何事?”裴玄站直身子,方才那股温顺模样荡然无存,眼神里带着戾气:“他侮辱我在前,我报复他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可你这般行事与市井泼皮有何不同?” 裴玄闻言低低笑了:“二公子怕是忘了,我在斗兽场里厮杀,能活下来靠的就是泼皮。” 时越看他油盐不进,便不打算再与他争执:“罢了,下不为例,因为你现在是安定侯府的人,你惹事便算了,若是因此连累了侯府……” 裴玄撇过脸,幽深的目光盯着他:“二公子放宽心,定不会连累你。” 时越不再言语,扭头离开。 而这一切,被一个黑衣男子看的清清楚楚,见他们二人散去,黑衣男子收敛神色也随之悄悄隐去。 他辗转走到一座亭子,弯下身在一个男子的耳边说着。 “哦?你确定是他?”那白衣公子手捏着茶具,茶水缓缓流出。 “小的确定,看见他施了束法。” “行,你先下去吧。”白衣公子眼神看向远处谈笑风生的院落低笑道:“终于找到你了,真是让我好找。” 宴会进行一大半,客人走了七七八八,时越找准时机向宋儒辞行。 “宋伯伯,今天多有叨扰,小辈先告辞了。”时越躬身行告别礼。 宋儒慈爱的拍了拍时越的肩膀:“成,回去替我向文敬问个好。” 第10章 “好,我定代宋伯伯向家父问好。” 寒暄完,时越进了马车里。 来的时候裴玄是和时越一起坐的马车,对待他算得上是“毕恭毕敬”。 可这时裴玄却一脸淡漠的站在马车外,俨然一副不愿和时越面对面交流的模样。 “……” 时越觉得他真是有病。 “你,上马车。” 时越不惯着他,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我偏让你看我犯恶心。 裴玄冷冷的看了一眼,带着一张冰块脸坐上了马车。 因为的确不想走路。 马车极大,两个男性坐里面绰绰有余,他们于马车中对坐,相顾无言。 车厢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车轮碾压地面的轻响,时越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抬眸静静看着裴玄,少年还紧紧抿着唇,带着几分未散的冷意。 时越的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良久,他开口:“我知那奴仆的确是无礼,但是下次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裴玄转回头,撇了撇嘴:“他骂我草包。” “是,你委屈了。”时越懒得和他吵架,于是顺着他的话说:“犯不着和这种人计较,下次避开便是。” “在斗兽场从来没人这样和我说过话。” “可这里不是斗兽场,不必事事都用拳头说话。”时越闻言轻声道:“若是下次还有人欺负你,你身为我侍从,可以禀告我,我替你出气。” 听着这话,裴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会帮自己出气。 不过,他一个连武功都没有的人,能怎么出气。 裴玄虽然心里鄙夷着,但是紧绷的侧脸却慢慢缓和下来,不再出声,扭脸看着窗外。 时越能察觉到车厢的氛围不再那么尴尬,也缓缓送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夜会 深夜,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月色在地面铺下一层柔软的光影。 裴玄在床上打坐,安抚着体内暴虐的气息。 忽然间,他察觉有人靠近自己的房屋。 “谁?” 裴玄睁开眼睛,随手拿上一柄剑走出了房门。 裴玄觉察身后有人,将剑猛的向后转去。 可是那人非但不恼,反而慢慢悠悠和他过上两招,不出手只格挡。 “身手不错。”那人夸赞道。 裴玄发觉对方并无恶意,便不再与之相斗。 “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看着裴玄满意的笑了笑:“不愧是锦仪的孩子,真是像极了她。” 裴玄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脑袋有些晕眩。 “你认识我母亲?” 白衣男子轻轻摩挲着袖口,月光在他脸上映出柔和的轮廓:“何止认识,锦仪是我唯一的妹妹,按辈分你当唤我一声舅舅。” “舅舅?”裴玄握着剑柄的手的紧紧攥着,瞳孔微缩:“可我从未听起母亲提过。” 裴玄对母亲的片段极其模糊,只记得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剩下的好像被封在了脑海深处,怎么也想不起来。 白衣男子笑了笑,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耳朵。 裴玄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在裴玄的目光中,两缕蓬松的雪白狐耳竟从他乌黑的发间悄然竖起,在月色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尾尖还带着淡淡的银辉。 “这下信了?”白衣男子晃了晃耳朵笑着说。 裴玄惊的后退几步,他能察觉到对方温和的气息,与自己偶尔时空暴虐的气息要温润许多。 “我叫裴珩,官任兵部尚书。”裴珩收起了自己的狐耳,沉稳的说:“当年你母亲为护你隐匿了行踪,族亲怎么找都找不到,直至昨日在宴席上看你施法,才确定你就是锦仪的孩子。” 朝廷根本不允许妖当官,看来他在朝堂上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没让人发觉。 裴玄觉得自己脑子乱极了,这些事情他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裴珩看他的样子紧蹙眉头:“不过……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裴玄沉默着点头:“的确,母亲的记忆像被人生生剜去了,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 “这样……”裴珩眼里闪过一丝痛惜,叹了口气:“没事的,既然舅舅现在找到你了,就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更何况对于你来说,想不起来也是好事。” “这是何意?” 裴珩温和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你母亲……走的时候太痛苦了……” 裴玄脸色苍白:“是谁杀了她?” 裴珩摇摇头脸色痛苦:“不清楚,至今还没有找到凶手,四年前我找到锦仪时候她浑身是血,手筋脚筋皆被挑断……而你已经被人带走了。” 裴玄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些往事,他努力的想要回想起往昔的记忆,但最终无果,如若自己可以想起来,是不是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裴珩看向裴玄,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记不起没关系的,玄儿,我们慢慢来。” 裴珩仰头看了看月色,道:“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我已在周边安置了死士,他们会护你安全,你若有事也可交待他们去办,绝不可暴露妖的身份。” 裴玄点点头。 时越躺在床上刚要入睡,石头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敲了敲门。 “二公子。” 时越只得再次起身:“进来,何事?” 石头道:“二公子您让我派人盯着裴玄,刚刚他有所动作。” 时越一下来了精神,问道:“他怎么了?” “刚刚有一白衣男子来找裴玄,不过盯梢的人怕被发现便站的远,没听清讲了什么。” 时越了然的点点头,估计是裴玄的家里人找来了。 毕竟想要逆袭也得需要一个引路人啊。 估计就是此人在裴玄背后当助力,最终让裴玄官至左相。 “而且!那白衣男子是一只妖!”石头绘声绘色的形容那对白色的耳朵:“二公子,裴玄会不会也是妖啊,妖很危险的,他们既狡诈又阴狠。” 时越思考着,白色的毛绒绒的耳朵…… 看来这白衣男子应当是狐妖,那裴玄若是他的族亲,应当也是狐妖。 “没事,他不是妖,不会伤害我们的。” 时越睁眼说瞎话,他自己都拿不准裴玄到底会不会暴走,伤害自己这个“主子”。 时越安抚了他几句,温柔的说:“我已知晓,你继续让人盯紧裴玄,时间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石头点点头退了下去。 _ 今日时越决定去平康坊一趟。 自己从前便是沾花惹草,流连莺莺之地的人,重生后骤然转了性子免不了被人生疑,所以时越打算今日去平康坊刷刷脸。 裴玄自是跟着时越一起去。 “小侯爷真是闲情雅致,还来这等地方潇洒。” 平康坊里的风似乎都夹杂着一股魅人的香味,熏得人发困。 时越又端起一副风流倜傥的样,与府内的时越判若两人。 他拿着折扇轻敲了一下裴玄的肩膀,戏谑道:“怎么?嫌风月场合俗气,委屈你这一身本事。” 裴玄还是不习惯他这一副轻浮的样子,碍眼的很,于是干脆慢他两步跟在后面。 平康坊的老鸨就一脸惊喜的迎了上来:“呦,好些日子没见小侯爷了!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时越言笑晏晏:“妈妈,还是以前的雅间。” “得嘞,咱们这新到一批西域舞姬,皆是身段绝美啊!就等着给小侯爷您献舞了!”老鸨一边兴奋的说着一边领着时越向楼上走。 裴玄虽身着侍卫打扮,但是肩宽腰窄,眉眼如墨,青灰色的侍卫服穿的别有一番风味。 一群女子着五颜六色的纱裙,笑声如银铃般,围着裴玄调笑: “哪家的少年这般俊俏?” “小侯爷的侍卫也长得如此周正。” “快来一起玩啊……” “……” 时越看着花裙中被围的裴玄,他的脸黑的如泼开的墨水般,又黑又冷的,耳朵尖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时越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想笑,又害怕再这样下去裴玄压不住脾气一剑把她们削了。 于是为了她们的性命,时越连忙走上前去,拉着裴玄的胳膊将他从莺莺燕燕中扯了出来。 时越打开折扇半掩笑意,只露出一双笑弯的桃花眼看着他:“你在斗兽场待了四年,这等事应该不会少见,怎还如此无措。” 裴玄脸色依旧很臭,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时越不再逗弄他,随着老鸨进了雅间。 雅间内在老鸨的命令下布置的舒服极了,备好了各种瓜果点心,熏香也正缓缓燃烧。 裴玄在人前装起侍卫倒是得心应手,此刻又恢复往日般的淡漠站在一边。 时越歪在软榻上,随手捏了一颗滚圆的葡萄,抛在口中稳稳的进了嘴里,然后对着站在一旁的裴玄说:“没人,不用装了,想坐哪坐哪吧。” 第11章 裴玄能坐着绝不站着,于是大大咧咧的往时越旁边的榻上坐了下来。 “昨夜聊的可还尽兴?”时越手里拿着酒杯,蓦然一问。 裴玄闻言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小侯爷监视我?” “你在我的地盘私会,被看见岂不是正常。” “那你应当知道看见的后果便是成为一具尸体。”裴玄盯着时越:“只有尸体才不会说出去。” 时越低眸笑了笑:“你不用对我如此敌视,活人也不会说出去。” 裴玄紧紧盯着他,突然一手掐向时越的脖子,按着他歪倒在软榻上。 得,又被掐了。 时越想着。 不过上辈子他掐自己格外狠,能感觉到空气在渐渐稀薄,是濒临死亡的感觉。 这辈子手劲几乎没有,只不过是掐着脖子把他按倒在了床上,脖子有些不舒服罢了。 “你不怕我杀你。” 时越歪倒在榻上,抬眸看着将自己压在床上的裴玄,虽然眉眼带着戾气,但是好像…… 不知为何时越生出了想逗弄他的心思。 时越看着他浅浅一笑,指尖抚上了脖子上裴玄的那双手,顺着手指的纹路慢慢向上,直至抚上裴玄的小臂,能感觉到衣料下蕴含的热意。 “你要弑主吗?”时越一眨不眨的看着裴玄说。 裴玄觉得被他抚过的地方似乎都烧了起来,有些羞恼,他下意识的手上用了点力。 “呃。” 时越被突然的用力轻蹙眉头,闷哼出来。 见裴玄那小疯子只掐着自己什么都不说,便推了推他的胳膊:“行了,给我下去,再掐罚你了。” 裴玄抿了抿唇,撤回了手。 本来就是想吓吓他…… 时越一边整理着自己弄乱的衣服,一边提醒道:“切记别暴露自己妖的身份,你筹谋什么我不在乎,但是这一年内别给侯府惹上事。” 没一会,五六个身着红色裙装的舞姬推开门走了进来,皆以红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妩媚的眼睛和白皙纤瘦的腰肢。 时越以前也并不是很喜欢看这等歌舞表演,不过他虽身体纤弱,但脑子却灵光。 他知晓父亲手握兵权,大哥也骁勇善战,所以他做一个纨绔能帮父兄引走一部分视线。 让他们知道安定侯府的次子是个不学无术的人。 所以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人设,若真有那一日,自己能使对方放松警惕。 时越目光放在舞姬身上,但思绪却飘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疼痛 就在这时,那群随着节拍扭动的舞姬却猛然间向时越扑了过来,其中一两个舞姬手里不知何时还拿了一把刀。 时越一惊,近些时日跟在时渊身边练的技巧产生了用途,他飞快的翻身,避免了其中一击。 站在雅间外的石头和其他几位侍从听见声响立马推门而入,都大惊失色,立马高呼:“有刺客!保护二公子!” 很快,本来温馨舒适的雅间变得混乱不堪,身体碰撞打斗声音响起,刀光剑影间地面很快染上一抹抹鲜红。 时越慌乱的躲避着舞姬的招式,眼神微微撇向裴玄。 那个小疯子竟然站在角落里袖手旁观,似乎是一场与他毫无关系的杂耍。 “神经病。”时越忍不住骂道。 作为他的侍从,他竟然站在那里看戏? 又是一柄短剑袭来,时越下意识用折扇抵挡,折扇瞬间成了两截废纸。 妈的,早知道以后玩铁扇了。 时越暗暗思忖着。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背后闪过。 石头余光看见,惊惧道:“二公子!” 时越及时躲开,但还是被剑刺伤了肩膀。 疼痛感骤然袭来,时越瞬间脸色变得苍白,他看着还冷眼站在一旁的人:“裴玄……” 裴玄看见时越受了伤,剩余的几个侍卫皆挂了彩,冷声嗤道:“一群废物。”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以飞快的速度出了手,连剑鞘都未出,毫不怜香惜玉的对付着舞姬刺客。 他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招式,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其中,时越总算可以喘口气站在一旁。 没一会舞姬全部倒地,只剩其中一个刚刚领舞的女子。 那女子见形势不对,咬牙准备跳窗而逃,裴玄如影随形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脖颈。 女子面露惊恐,脸逐渐涨红。 裴玄眼里闪过嗜血的红光:“谁派你来的?” 那女子紧闭双唇,不肯开口。 “既然不说那便死了吧。” 裴玄指尖微微用力,对方喉咙里立刻发出绝望的呜咽,不过瞬息,他便松了手,刺客软倒在地没了声息。 时越靠在屏风上,肩膀的伤口不断的向外渗着血,他面如白纸,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是发不出声音,只觉得头重脚轻的向后倒去。 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他落入了一个怀抱。 裴玄伸手稳稳接住他,看他昏迷过去不省人事,又看了看周围皆挂彩的侍从,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真麻烦。”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却稳稳的将人抱进了怀里。 时越的脑袋靠在裴玄的肩膀处,呼吸微弱的像风中残烛,脸色苍白的令人心惊。 石头也负了伤,若不是如此,他绝不会让裴玄碰二公子。 刚刚那般危险,他距离公子最近,身为侍从却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公子陷入危险。 时文敬和时渊立刻知晓了时越遇见刺客且受伤的事,等时越的马车一到府外,医师立马迎了上去。 时文敬命人把时越抬进了屋内。 他转头看着立于一旁的年轻侍卫,脸色不大好看。 时越自己收一个人作侍卫无可厚非,但是侍卫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他已经收到此人站在一旁不出手的消息。 裴玄脸色淡淡的,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何差错。 “来人。”时文敬说。 “小的在。” “把他绑起来押下去,不听话的侍从是要接受惩罚的。” “是。” 裴玄被几名小厮绑了起来,他并不反抗,看起来极为乖顺。 时渊看着榻上脸色苍白的人,向医师询问道:“大夫,我弟弟如何?” 医师一边为时越包扎伤口一边说:“无大碍,伤口并不是很深,将养几日就好了。” 时文敬和时渊这才放了心。 “那我弟弟什么时候能醒。” “失血过度引起的昏厥,抓点补气血的药,不日便醒了。” 时渊点点头,微微行了一礼:“麻烦大夫了,您请,我陪您拿药。” 医师收拾好物件,随着时渊走了出去。 _ 时越觉得这一觉睡得真久,他慢慢睁开了双眼,被耀眼的日光刺的眯了眯眼。 “二公子!您终于醒了!”石头一直呆在房内照看着时越的状况,见他醒来,立马欣喜起身:“我去告诉侯爷!” “慢着。”时越喊住他,声音极哑:“等会再去,我躺几日了?” 石头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的扶起时越,把水递给了他:“不多,一天一夜,大夫说您失血过多,需要好好养身体。” 时越接过水仰头喝下去,温润的水划过胸腔,舒服极了。 他看向自己肩膀的伤口,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只渗出了一丝血迹,看起来的确不是很严重。 “我没有中毒吗?” 石头疑惑的回:“中毒?没有啊公子,您只是受伤了。” 那就奇了怪了。 时越皱起眉头,他明明在雅间里看见短剑划过的地方,血都变成了黑红色,那分明是中毒才会有的颜色。 但是医师怎么说没中毒呢…… 时越蓦然想起自己在模模糊糊晕倒时,裴玄接住了他,然后似乎有一道微凉的气息顺着接触的皮肤沁入体内。 当时还以为是错觉,但现下看来,应当是裴玄用了妖法帮他把毒性逼了出来。 不过……他连遇见刺客都懒得出手,是最后没办法了才救自己一命,怎么又会如此好心为他施法驱毒? 时越紧蹙眉头想着。 小疯子就是小疯子,阴晴不定的。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和乱糟糟的脚步声。 “外面怎么了?” 石头支支吾吾的说:“是……是侯爷要对裴侍卫处以鞭刑,说是侍卫就要有侍卫的样子,也给其他侍卫立立规矩。” 石头内心很想为侯爷这个决定鼓掌叫好,因为他作为侍卫没有护住二公子,虽然最后才出手,但是二公子却已经受伤了…… 但是二公子好像很在意这个裴侍卫。 时越蓦的一惊。 鞭刑? 第12章 时越立马翻身下床,顾不得把鞋穿完,只草草套在脚上,披一件衣服就走了出去。 虽说裴玄最开始并没有出手,但最后的确是他力挽狂澜,更何况还帮自己驱了毒。 若是因此罚了裴玄导致他心生怨恨,自己就白努力了。 “诶?二公子!您还有伤慢一点!”石头满脸惊慌失措。 时文敬站在廊上,脸色铁青,裴玄跪在庭院中间,后面有一位侍从拿着长长的军用戒鞭站在一旁。 眼看时文敬右手一挥,那侍卫便点点头欲要动手。 裴玄没什么表情的跪在地上,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似乎将要被打的不是自己。 时越眼睁睁的看着那鞭子落在了裴玄的后背上,瞬间衣服就烂了一个大口子,殷殷血迹渗了出来。 裴玄还是直直的跪着,腰身一点没弯,眉头只是轻轻的皱了起来。 时越眼见着那鞭子就要再次落在裴玄身上,顾不得什么脸面羞耻,大老远的就喊了出来: “住手!”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齐刷刷的看向了时越。 裴玄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有些吃惊的看着突然赶来的时越。 时文敬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急忙赶来,看着他单薄的衣裳,肩膀处的纱布隐隐透出血迹,顿时眉头紧锁:“越儿,你怎么起来了?赶紧回去躺着。” “父亲,不能罚他。”时越跑到裴玄身边,气喘吁吁,和裴玄对视了一眼,然后挡在他前面:“裴玄没有护主不力,他保护我了的。” 时文敬脸色更沉:“胡闹!不好好穿衣服就跑过来成何体统?更何况当时的侍卫都有所见证,他就是护主不力致你受伤。” “可他最后还是出手了。” 时越紧紧的挡在裴玄前面,从裴玄的角度来看,只能看见他单薄瘦削的肩膀,看不见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声音极其坚定。 “当时情况很危急,我受伤在所难免,是裴玄凭一己之力收拾了那些刺客,我们才能获救,若不是裴玄,我可能受的伤会更严重。” 时越没有提及中毒的事情,因为这涉及到裴玄妖的身份。 时文敬看着时越像护小鸡仔一样护着裴玄,眉毛越皱越深。 这侍卫不就模样好些,身手好些,其他也看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为何儿子如此护他? 时越继续道:“父亲,您看我这不是也没什么大碍,就不要打他了吧……我没有功夫,以后还得靠他保护我呢。” 见时文敬没反驳自己,于是继续说:“而且他是我买来的,若是要罚也应当罚我管教不严……” 时越半是撒娇半是讲道理,时文敬自小就宠爱这个小儿子,看着他苍白的脸,只能叹了口气,挥挥手说: “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为他求情,那这次便放过他。” 他虽说着但是锐利的目光却看向裴玄:“若是再有下次,定不会轻易饶了你。” 时越欣喜的笑了笑,然后扭脸佯装生气道:“你还不快谢谢我爹饶了你。” 在时越似瞪似威胁的眼神下,裴玄只得行了一礼:“谢谢侯爷。” 时越连忙拽着他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嘶。” 许是过于强烈的动作使得伤口裂开,纱布下浸开的血迹越来越多,时越忍不住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真没想到小侯爷竟然如此着急救我。”裴玄晦暗不明的说。 “要不是看在你为我驱毒的份上我才不管你呢!”时越龇牙咧嘴的瞪着他说:“不想欠人情而已。” 第11章 局势 “我也没说让小侯爷报恩啊。”裴玄眨着眼睛状似无辜的说:“我是自愿为小侯爷驱的毒。” 时越才不信这话,小疯子睚眦必报的性格,表面不说,谁知道心里是不是憋着什么坏。 就像前些时日宋府的那位小厮。 “你后背怎么样。” “死不了。” 裴玄除了脸色白了一点,因为疼痛沁出了一点汗之外,的确像没什么大问题,连走路姿势都没变。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像他那样。 这身体虚的不行。 时越扶着肩膀,再加上没穿好衣物就跑出来闹腾一番,养了几天的伤口隐隐作痛,脚步都有些发虚。 时越踉跄了一下,裴玄跟在身边扶着他,紧紧握住他的胳膊,没让他栽倒在地。 “要被鞭刑的时候你不害怕吗?”时越问。 裴玄眼神落在时越肩膀处洇出的鲜血晦暗不明,作为妖本就嗜血,而他已许久没碰过血了。 于是他不怎么走心的回道:“斗兽场日日如此,有何可怕的。” 好吧,的确是这样。 时越多管闲事救他不就是因为看他被打的惨。 时越将胳膊从裴玄手中抽了出来:“你先走吧,我等会石头,让他扶我回去。” 裴玄看着蓦然变空的手,神色微动,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他了,语气都透着一股凉:“那小侯爷就在此等着石头吧,下次驱毒也让他帮你。” “?” 这人怎么回事,突然晴转阴。 时越看着他头也不回迈腿就走的身影,摸不着头脑。 看在他也受了伤的份上,省了他照顾自己,他不应该高兴吗? 果然是小疯子,思维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没过一会,石头就走了过来:“二公子,我扶您回去吧。” 时越点了点头,想起裴玄后背的伤口,交代道:“一会回去你把止血化瘀的药膏拿给裴侍卫。” “好。” 等裴玄走回屋里,刚好遇上来给他送药的石头。 “这是公子交代我拿给你的药,涂在伤口上止痛。” 裴玄面无表情的接过药罐子,道了句谢。 石头送完药便离开了。 裴玄打量着药罐子,不知道想着什么,然后嗤笑一声,毫不在意的把药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谁用的上这东西。 _ “兄长。” 刚用过餐,时越就被时渊喊了过去。 “你的伤如何了?”时渊关切的问道。 时越道:“养了这几日,快痊愈了。” “嗯。”时渊眉宇间带着未散的凝重,道:“阿越,前几日你身体未恢复没有给你说,陛下听闻了你遇刺的事,大怒,于是命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会审,彻查此案。” “并且令太子殿下监察京畿防务,大皇子协助缉捕,明面是为了让两人合力,实则……” 时越接过话说:“实则是为了让太子和大皇子互相监视。” 如今还在世的皇子只剩下大皇子与太子,大皇子是皇帝长子,而太子则是嫡子。 上一世连时越这个不怎么了解朝堂之事的风流小少爷,都知道大皇子最后死的有多惨。 储君之争向来残酷。 不过并不清楚上一世安定侯又是挡了谁的路最后竟遭此毒手。 “确是如此。”时渊一边说一边研茶,低眸极其认真:“太子殿下当即领命去追查此事,派人围了平康坊;而大皇子则是令麾下金吾卫接管了京中巡防。” 时越问:“那查出什么结果了。” 时渊心事重重的摇了摇头:“并没有,那些舞姬是西域一个胡人贩卖来的,平康坊买他们的时候称这些女子皆是无家之人。” “但是经过大理寺彻查,只在一个人身上发现了可疑之处。” 时越问:“谁?那个领舞吗?” “的确是她,阿越你怎么知道?” 时越思考着那天遇刺的情形,低声说:“当日遇刺时,其他舞女虽有动手,但是功利之心貌似不大,只有那个领舞,是招招致命,应当是她吩咐的任务。” 时渊点点头,赞许道:“阿越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还能观察这些,真是长大了。” 时越听着夸奖止不住的扬起了唇角,接着问:“然后呢?” 时渊声线平稳的继续讲:“大理寺去搜查领舞女子住所时,在屋外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便直接抓了起来,那男子是领舞的姘头。” “大理寺几经拷打,那男子便讲了出来,自述是贪图安定侯府钱财,并知晓你常去平康坊,所以嘱托领舞设局欲将你抓住换取财宝。” “而后那男子便咬舌自尽了,大理寺以此为果结了案。” 好扯。 时越心想。 简直漏洞百出。 如果仅仅是为了抓他换取财物,根本不需要下死手,可那些舞姬,尤其是领舞分明是要取他性命。 “兄长认为此案果真如此吗?” 时渊眉心轻蹙,无奈的说:“是与不是都无从计较了,太子殿下上奏认为此案已破,不必再扰民声。” 时越问:“他故意压下此事的。” 时渊终于研好了一杯茶,递给时越:“若是细究下去,那几个舞女是经教坊司流入平康坊的,而教纺司由太子殿下执管。” 第13章 时越了然的点点头。 时渊继续道:“陛下虽知晓案件有诸多漏洞,但是陛下最看重朝局安稳,若因此不论是查出太子或大皇子任意一方,二人相持一幕被打破,朝局就乱了。” 时渊目光沉沉:“阿越,这案子到此为止了,太子和陛下都不想让它继续发酵,咱们安定侯府夹在中间,一旦深究,只会被两方猜忌。” “往后京中或许不太平,出府一定要多带侍从。”时渊温声交代着:“太子与大皇子的争斗只会越来越多……”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时越望着它,郑重的点点头。 _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朦胧的夜色笼罩着安定侯府,侯府曲径通幽处坐落着一栋低矮的房屋,木质的窗户上透出微弱的灯光。 裴玄正在阖眼打坐,耳尖动了动,听见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裴玄走至房门前,一手将屋门拉开。 “哎呀!” 时越没想到他会突然开门,一下没站稳,向前栽去。 裴玄这次不像早上般伸手扶他,就只站在一旁冷眼相看。 时越扶着旁边的门框稳住了身体,然后抬起脸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没有一丝刚刚差点摔倒的狼狈。 “这么晚你来干什么?”裴玄环臂抱胸,吊儿郎当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我来看看你睡了没。” 也许是晚上,时越的头发松松垮垮的绑在身后,夜里的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的翘了起来。 “有事说事。”裴玄低头一边擦着刀一边不冷不淡的说。 时越只好不再弯弯绕绕,开门见山的说:“我想去公榭查验一下舞女的尸体。” 虽然这个案件不查了,但是时越总想弄明白舞女到底属于哪一方势力。 应该就是大皇子或太子殿下其中一波。 闻言裴玄手停了下来,狭长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你伤口是好了?白天遇刺的戏码不刺激,晚上去找死人补乐子?” “……” 真好,嘴像淬了毒一样。 时越也不恼,往前走了几步,烛光映在他的眼上,看起来亮亮的:“案子有问题,所以我想再去看看。” 裴玄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那你去,找我做什么。” 我要是会武功谁还会找你这个麻烦精。 时越解释道:“我一个人害怕,而且我没有功夫,你陪我呗。” 最后几个字带上了一点点恳求的意味。 裴玄还想讽刺他的话卡在了嘴边,瞥了眼他快要见好的肩膀,转而说:“怎么不喊石头陪你去,你不是最信任他。” 他老提石头干嘛? “你武功好,我也信任你啊。”时越想不明白,看他阴沉着脸,那就顺毛呗。 裴玄一脸不相信。 时越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有几块白白软软的桂花糕,他全部递给裴玄。 裴玄看着桂花糕,又看了看时越亮闪闪的眼睛,觉得这小少爷有点好笑。 这小少爷惯是会拿捏人的,不来硬的来软的。 可惜……裴玄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时越,几块糕点就想打发我?” “那你想怎么样?”时越立马接话,然后脑子飞速旋转,咬了咬牙直接说:“只要你陪我去,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但是杀人放火不行。” 这倒是个好主意。 裴玄挑了挑眉,慢悠悠道:“什么条件都可以?” “当然!君无戏言!”时越点点头。 裴玄不再说话,随手拿起刚擦好的剑越过他出了房子。 时越明白这是同意的意思,止不住内心的雀跃,连忙跟了上去。 可惜裴玄是个妖,又是练武之人,脚步功夫极快,而时越却是因着有伤口和平时走的就慢,所以落后了他一大截。 “喂!你能不能走稍慢点等等我。”时越抱怨道。 裴玄不耐烦的皱着眉头:“麻烦。”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脚步却还是慢了一点,在每次时越快要跟不上的时候,还会状似无意的停下来等他。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图腾 时越或许觉得走路不说话太干吧,于是没话找话:“你去过西域吗?” “没。”裴玄冷冰冰的回。 “那你见过胡人吗?” “斗兽场常有。” “奥。”时越没再追问,觉得裴玄应该不喜欢总被提起斗兽场那段黑历史。 出了侯府侧门,夜色更浓了,街上空荡荡的。 更夫敲锣打梆,一慢两快,预示着此刻已经是子时。 时越很少这么晚出府,此刻看着只有零星光线的黑暗街道,觉得安静的有点可怕,于是不自觉的朝裴玄靠了靠。 裴玄没放过他的这点小动作,唇角微勾:“怎么?小侯爷害怕了?若是害怕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谁怕了?”时越挺胸抬头,结果一使劲就扯到了快要愈合肩膀的伤疤,突然而来的疼痛让他吸了口凉气:“嘶……” 裴玄看的直乐,嘴角想向上扬起,但是又很快压下去:“蠢。” 时越揉着自己的伤口,狠狠瞪了他一眼。 公榭外。 远远就看见公榭的门框上挂着两个红灯笼,随着夜晚的微风轻轻摇晃,映的墙影鬼崇,两个侍卫小鸡啄米似的打着瞌睡。 “这守卫也太松懈了。”时越嘀咕道。 裴玄嗤笑:“已经结案了,一群舞女的尸体谁在意?” “走,翻墙进。”时越声音低低的对着裴玄说。 可是时越走到墙边就愣了。 这墙怎么这么高? 自己一个没有轻功的废材,怎么上? 时越慢吞吞的把目光放在了裴玄身上。 “咳……那个裴侍卫……你看这墙是不是太高了点。” 裴玄百无聊赖的靠在树边,和时越的眼神对上,那眼神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 真笨。 时越跟裴玄对着相看半天,他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把墙打量一番,然后非常捧场的点点头:“嗯,是挺高。” “那……你看我们是一起来的,你虽然能进去,但是也不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吧。”时越往前凑了一步,跟他商量道。 裴玄作势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那怎么办呢?二公子。” 装。 接着装。 时越不信他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只能靠裴玄。 时越深吸一口气,把想揍他一顿的心压下去,继续带着笑温柔的说:“所以能不能劳烦裴侍卫带我上去,我很轻的,绝不累着你。” 说完还展示了自己的胳膊,证明自己“身轻如燕”。 裴玄默然的看着他的动作,眼中明明暗暗,终是哂笑一声:“得,谁让你是我主子呢。” 时越抬起手,示意让裴玄搂自己腰。 但是裴玄当看不见,非常“绅士”的抓住他的胳膊,脚步一蹬,两个人就腾空而起,时越吓得连忙抓紧他衣襟。 时越看着自己被抓的胳膊,又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上辈子在榻上翻来覆去的要,这辈子倒显得这么有礼貌。 时越思绪飘远的功夫,裴玄脚尖轻点,身形如柳絮般轻盈,人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公榭的庭院内。 重新踩在实地上的感觉让时越觉得踏实极了。 时越揉着被抓的发疼的胳膊:“下次你飞之前能不能先说一下,吓我一跳。” “你还想有下次?”裴玄拖腔带调,懒懒的说:“赶紧,一会天都要亮了。” 时越撇撇嘴,却还是快走跟上了他的脚步。 远处侍卫打哈欠的声音隐隐传来,两人的身影很快隐入了公榭深处的黑暗中。 时越和裴玄避开巡逻的杂役,弯着腰走到了最靠里的一间房屋。 这里便是京兆伊存放尸体的地方。 “吱呀”一声,时越轻轻的推开了门,还顺手打开了一个火折子。 门打开的一瞬间,霉味带着尸体所带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时越皱着眉头走了进去。 两侧的停放架上盖着白布,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白布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看着着实渗人。 “是这几具。”裴玄蓦的开口,冲淡了几分阴森。 时越朝裴玄站的位置走了过去,顺着视线看下去,的确是那日的几位舞姬。 时越忍着不适,掀开白布,仔细端详着这几具尸体。 “看出花来了?”裴玄抱臂站在一旁,语气带着调侃:“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放大镜。” “别捣乱。”时越瞪他一眼,又继续看下去,接连看了几句都未发现怪异之处,和卷宗上写的并无差别。 裴玄不再出声。 时越抬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眼神还在舞女的尸体上打量,突然他看见了一个东西。 第14章 “裴玄!”时越喊道。 裴玄慢悠悠走过来:“怎么了?” “你看!” 裴玄顺着时越手指的方向,在脚踝处看见了一块刺青。 刺青并不大,而且是在脚踝内侧,不仔细看根本不会被发现。 那块刺青的图案很复杂,看起来像蛇一样环绕一圈又一圈,透着神秘与诡异。 时越立马精神起来,把另外几个舞女的脚踝都看了一遍,皆刺了这枚图腾,而且颜色都发黑,应当是刺的时间很长了。 时越问:“你在斗兽场见的胡人多,可认得这是什么意思?” 裴玄盯着那图腾看了半天才说:“没见过一样的,类似的倒是见过,西域许多民族会把信仰刻在脚踝上,但是刻蛇的第一次见。” 时越记下那图腾的样式,决定回去画出来派人查查。 “快灭掉火折子。”裴玄陡然说。 “什么?” 话还没说完,时越就被裴玄整个人捂着嘴拖到了柜子后面。 “什么人?!” 原来是两个人太认真,没有注意到来了巡逻小厮,火折子微亮的火光惊了他们。 门哐啷一声,被人打开,几个小厮拿着剑冲了进来。 时越被裴玄捂着嘴,两个人紧紧的缩在两个柜子中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时越的后背紧紧贴在裴玄温暖的胸膛上,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结实有力的心跳。 裴玄垂眸看着他的头顶,能感受到时越温热的呼吸缓缓吐在他的手心,痒痒的。 这是裴玄第一次与人挨得如此近,他觉得别扭极了。 领头的小厮扫视了一圈说:“方才里面有火光,肯定有人进来了!给我仔细搜!” “是!” 时越心跳的极快,他们躲在柜子中间,如若仔细查看,绝对会发现他们。 眼见他们从外向里搜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时越心想实在不行发现就发现,反正自己平时的人设就是斗鸡玩乐的纨绔少爷,就说自己半夜来找刺激,回去也就是被父亲臭骂一顿。 正想着,身后的裴玄扯了扯他的头发。 时越感觉到疼痛皱着眉扭头看他,下一秒就被他用手指在他嘴唇上抿了一下。 什么东西? 时越疑惑的看着裴玄,然后用舌尖舔了舔。 血? 他给自己嘴上抿血干嘛? 裴玄此时顾不得解释,伸手催动妖力,用右手结了一个咒,之后一阵黑雾慢慢出现,裴玄带着疑惑的时越从原地消失不见。 时越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瞬移到了公榭外。 时越这还是第一次体验术法,感觉很新奇。 “呦呵,你这么厉害啊裴玄!”时越唇角扬起来,赞许的看着裴玄。 或许是时越夸赞的太过于真心实意,亦或是很久没有人会这般情绪外放的夸奖自己。 裴玄的耳尖有都些泛红,扭过脸别扭的说:“瞬移只能我一个人离开,但是如果你身体有我的血就可以一起离开了,笨。” 时越撇撇嘴:“我又不是妖,怎么会知道这些法术的触发条件。” 裴玄的手心刚刚为了出血拿剑划了一个口子,此刻还在向外流着血。 但是他像没事人一样,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时越害怕今晚有人受伤,便随身携带了药膏,他随手拿了出来递给裴玄,又“撕拉”一声,将自己的衣裳拽下来一块布: “涂点药膏,好的快。” 裴玄看着那被撕的歪歪扭扭的布条,颇有些嫌弃,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伸手接了过来,安静的给自己上药。 不过右手受伤,单用一个左手擦药困难极了。 时越看裴玄用左手笨手笨脚的擦药,把药膏涂的哪里都是,最终看不下去了。 “我来吧。” 说着,时越接过裴玄手里的药膏,用指尖轻轻蘸取了一点。 由于天暗,只有月亮铺撒的一丝白光,他只能低下头仔细的看着伤口,碎发散落下来,害怕把裴玄弄疼,于是小心翼翼的,下手极轻。 裴玄不动声色的任他给自己涂药,但眼神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人涂起药呵护起人来,竟这么温柔。 时越缓缓的把伤口涂好,觉察到裴玄半天没说话,便蓦的抬头看过去。 一抬头,就撞进了裴玄深深的视线中。 裴玄沉默着,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眼里没有平时的懒散和淡漠,倒显得很沉。 时越觉得这幅模样的裴玄让他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阿遥。 那个清栾山安安静静的少爷,也总是用这种干净沉默的眸子看着他…… 时越想起曾经有一次经历和现在很像,也是在夜晚涂抹伤口。 不过那个受伤的人成了自己…… “阿遥好疼啊……” 十四岁的时越抱着自己红肿的膝盖,眼里含着泪,惨兮兮的说。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适合 阿遥略显稚嫩的脸上慌乱起来:“对不起……都怪我……” 时越没想到他会把错揽在自己身上,连忙说:“怪你干什么?是我非要半夜来这里的,然后不小心摔了。” 阿遥眉头皱巴巴的。 时越用手抚了上去,似乎不希望他有烦恼:“没事的,不要皱眉毛,我一点也不疼。” 阿遥觉得他真是个大傻子,明明疼的腿都在打颤,还要安慰自己。 阿遥沉默的看着时越,然后在他身前蹲了下来:“我背你回去。” “啊?”时越赶紧摇摇头:“不行的我很重,会累到你的。” 阿遥抿抿唇,这次没有听他的话,直接抓着他的腿,将他背了起来。 “太轻了,你要多吃饭。” 背上去的第一句话,阿遥是这么说的。 时越本来不想麻烦阿遥,但是当他趴在阿遥温暖踏实的后背上,就不想动了,只觉得现下阿遥背着他走在月光下,没有其他人打扰,真好。 时越将脸蛋埋在阿遥的脖子上问道:“他们说山里半夜子时会有妖怪,你说这是真的假的,要是真的遇见妖怪了怎么办?” “我会保护你。” 似乎觉得自己声音有点小,怕时越听不见,于是阿遥又重复一遍,这次更坚定: “我一定会保护你。” 阿遥总是这样,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一个心安的答案。 时越笑了起来,更紧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时越盯着裴玄的伤口,思绪飘得远远的。 “你在想什么?” 裴玄不止一次的发现他总会看着自己发呆。 “你为什么总看着我发呆?”裴玄问。 “没什么。” 时越不动声色的收回思绪,低头拿着布料为他包扎伤口。 “你……小时候有什么很要好的朋友吗?”时越不看他,低头问。 裴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怎么?当你的侍卫还需要调查伦理道德和人伦关系?”裴玄又成了一副油盐不进刻薄的样子。 时越终于包扎完成,抬脸看向他:“只是问问,不用放在心上。” 裴玄冷哼一声:“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时越把心头的情绪压下去,对着裴玄笑了笑:“行了,今晚多亏有你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府上,裴玄直接回了自己的屋,而时越找来了石头。 大晚上又被叫醒的石头敢怒不敢言:“二公子……大半夜有事吗?” 时越也觉得自己大半夜把人叫醒不太地道,但是害怕明天早上那个图腾的模样少记或记错,所以只能晚上叨扰一下石头。 他拿出一张纸,将那个图腾画了出来递给石头:“这几日你去派人查一下这个图腾是什么含义。” 石头看着奇怪的画,疑惑道:“二公子这个是哪里的标记,好奇怪啊。” “我也没搞明白,所以才要查,速度一定要快。” 石头点了点头领命离开。 — 残春余暖渐消,蝉鸣始脆,暑气逐渐升腾起来。 时越作为安定侯府年纪最小且在家中无所事事的闲人,所以购买夏装这件事就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时越坐在马车里,看着天上耀眼的阳光,白皙的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好热,才五月中旬,怎么这么热,穿单衣都好热。” 一边说一边拿着手里的扇子使劲摇着。 自从上次折扇在遇刺中一点作用都没有,时越便换了一把铁扇子。 虽说是铁扇子,用料是铁,但依然很轻薄,上面雕刻着简易的花纹,也如折扇一般可以折叠收纳。 裴玄一同坐在马车里,也是被天气热的心情烦燥,说话更是连抢带炮毫不留情:“侯府穷的找不来小厮了,让你去跑腿。” 第15章 时越白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对我眼光的认可,他们一直觉得我挑的料子最好看!” 裴玄虽嘴毒,但是不说假话:“这倒是,眼光没长歪。” 时越不想和这个嘴里说不出好话的人交流。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锦绣阁”门口,这是京城中当下最时兴的一家制衣铺子,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来此处购置衣裳。 老板一看是安定侯府的马车,立马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原来是小侯爷,您快请进!” “小店刚到了一批新杭绸,制作是十分精美啊,正适合拿来做夏衣。” 老板唤来小二,命他把最舒适最好看的料子拿了出来。 时越摸了摸那批料子,触感又凉又软,的确是好料子。 时越对着料子挑挑拣拣,最终定下了几匹适合父亲、兄长以及家里小厮的料子。 时越正要结账的时候,眼神一撇,看见了一种黑色的料子,他走过去细细端详,才发现又有白色的凌云暗纹,看起来既神秘又奢华。 “裴玄!” 裴玄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无所事事,闻言不急不慢的走了过来。 “我决定用我的钱给你做一身衣服!” 侯府里所有人的支出花销都要被记录在账,时越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为侍卫买了衣服,所以只能花自己的“私房钱”。 时越第一眼看见这批料子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裴玄,他也总是穿玄色的衣服,就像他的名字。 但是这匹布的黑与其他的黑都不同,看起来很神秘,很显贵气,就像前世裴玄官至左相时的那般布料。 裴玄没想到他会为自己制衣,但却摇摇头:“谢二公子好意,但是不用了。” 时越懒得听:“我买是我的事,你穿不穿是你的事,我就买,你管我?” 裴玄:“......” 行,你有钱。 时越问老板要来软尺,朝着裴玄身上比划:“过来,量量。” 裴玄木着一张脸站了过去,任由时越对他动手动脚,从腰摸到肩,感受到那只手摸来摸去在身上游走,他的耳朵尖慢慢涨红。 时越令小二记下尺寸,扭过来看裴玄,才发现他神情极度不自然:“喂,裴玄,你脸红什么?你很热吗?” 裴玄又瞪他一眼,像只炸毛的小狗,凶巴巴的说:“多管闲事。” “?” 时越觉得这小疯子的心思越发难猜了。 时越和老板约定完取衣的日期,便带着“变幻莫测”的裴玄离开了。 裴玄坐在马车里,离时越极远,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你离这么远干嘛?” 时越搞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毛他了,总不能是因为给他买了新衣服吧。 裴玄还是不说话。 时越看着裴玄的侧脸,试探的说:“你真的不想要那件衣裳?若是不想要我就让石头穿。” 裴玄立马扭头,阴沉着脸,不高兴的说:“凭什么让他穿,明明给我买的,他那么胖穿得下吗。” 时越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裴玄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问引他说话的,抿了抿唇,目光沉沉的看他一眼,然后别过脸。 完了,好像真生气了。 时越从怀里找到一颗糖,准备用糖顺毛。 刚站起身要过去,马车却猛然一歪。 “啊!” 时越在车厢内脚步一歪,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摔在了裴玄身上。 裴玄被撞的闷哼一声,但是手却扶着时越的肩膀,没让他磕碰到其他地方。 “二公子!您没事吧?刚刚街上突然冲出了一个幼童,致使马车歪了一下。”车夫在外面紧张的问。 时越扶着被撞的头,说:“我没事,你继续。” 时越此刻头靠在裴玄的胸口,手压在旁边的车窗上。 裴玄脸黑的像一层渲开的墨:“二公子你趁机占我便宜?” 时越感觉他莫名其妙,又不是女孩子,撞他一下怎么了?这么在意自己的“贞洁”。 时越撇撇嘴双手用力,准备起身,但头发却蓦地一疼,刚起了一点的身体又栽了回去。 “嘶......头发好像卡住到你的衣服了,我起不来。” 裴玄:“......” “我看不见,你帮帮我。” 裴玄只能耐着性子,低头看向缠绕的地方。 他的一缕头发与自己领口的一处装饰勾了起来。 “你快点!这个姿势很难受。”时越催促道。 裴玄不愿让别人触碰自己,时越害怕他又炸毛,所以整个人全靠手撑着隔出了一段距离,以至于不会再碰到裴玄。 裴玄没有说话,认真的看着手中的结,手上加快了动作, 本来天气都越发炎热,此刻时越更是沁了一额头的汗,他忍不住的动了动,想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别动。” 裴玄看着在他心口乱动的时越,冷冰冰的说。 时越立马不敢动了,只能安分的撑着自己,等待着裴玄把头发解开。 “好了。” 时越终于听到了这句话,立马直起了腰,但是由于弯的时间太长,骤然起身,腰泛着阵阵酸意。 “累死我了。” 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的腰。 裴玄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和一脸的汗,狼狈极了,忍不住戏谑的勾了下唇角。 虽然仅仅是一瞬间,但还是被时越看见了,他忿忿不平的说:“你还笑!都怪你非坐那么远。” 小少爷第一次这么狼狈,羞恼极了,开始无差别攻击。 裴玄看着他热的泛红的脸颊,大方的决定这次不和他计较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立夏 这天时越正在摆弄自己的檐下种的花花草草,时文敬走了进来。 “越儿,又在摆弄你的花草啊。” “父亲。”时越笑着说:“好久没浇水,今日给它们浇浇水。” 这些都是时文敬在边疆征战之时,返回京城给时越带的奇花异草,时越一直小心翼翼的养着。 时文敬说道:“越儿,你可知后几日是什么日子。” 时越想了想:“立夏之时,陛下会携带皇亲国戚以及重臣去狩猎避暑,三日后便是立夏,陛下应当是要去山庄狩猎。” 时文敬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这次陛下点名要你也去。” “我?” 时越很吃惊,上一世他并没有去,由于他在朝中并无官职,所以时文敬和时渊去了,可这一世怎么陛下指了自己也要去呢? 时文敬接过他手中的漆器,慢慢的浇着水:“陛下说前些时日你遇刺受了惊,所以遣你一起去散心。” 时越静默着没有说话。 时文敬站起身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越儿,如今大皇子与太子殿下争斗越发明显,这次狩猎必会生出事端,为父不能一直陪着你……” “父亲,我知道,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时越乖巧的保证道。 时文敬赞许的点头:“那便好,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到时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被卷入其中。” 送走时文敬,时越一个人坐在亭中努力回想着上辈子的事。 上一世他根本没去,没想到这一世因为被刺杀,竟然改变了事情轨迹,这么看来,如果自己好好谋划提前提防,那么被冤枉叛国一事应当也不会发生。 时越一想起事情来,就喜欢把玩扇子,合了又开,开了又合,听着扇子发出“唰唰”的声音。 而且他记得上一世时渊回来还告诉他宴会上出了事,貌似是军械丢失…… 但是具体是丢了几个,怎么丢的,为什么会丢,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时越后悔的拿扇子拍了拍自己脑袋,早知道当时就认真好好听时渊讲了。 他决定以后听别人讲话一定要好好记脑子里。 裴玄奉时越的命令,去锦绣阁拿了做好的衣服,而此时,那件为他做好的新衣服已俨然穿在了他的身上。 时越看向裴玄,满意的点点头,目光里全是欣赏。 不错,不枉费他花大钱为这小疯子打扮收拾。 裴玄本就身高腰细,此刻穿上玄色窄袖常服,领口处有着细细的暗纹,腰间带着一根朱红白玉腰带,显得身量更加挺拔。 时越毫不吝啬的夸赞:“好看,我就知道你穿这种衣服肯定很好看!” 裴玄闲庭若步的走向亭子,坐在时越对面:“你眼光不错,但是我长得也不错。” 时越用扇子掩面笑了笑:“是,裴侍卫的确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这是夸女子的。”裴玄说道。 时越不得不承认,他这张脸真不愧是狐妖,妖艳的很。 于是时越拧眉想了想又说:“哦?那换个词,丰神俊朗总行了吧,裴侍卫。” 裴玄伸手从盘子里捏了一颗葡萄,也没剥皮,直接扔进了嘴里。 第16章 时越看他一颗接一颗的吃葡萄问道:“甜吗?” “甜不甜吃一个不就知道了。”说着,裴玄又摘下了一颗葡萄,细细剥了皮,放在时越面前的瓷碗当中。 之后连着又给时越剥了好几个才停下来。 时越见他指尖沾染上一层淡紫的水光,便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擦擦。” 今日这小疯子怎么这么好心,还给自己剥葡萄? 裴玄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指尖没了甜腻才放下手帕,然后站起身说:“记得吃完,别辜负我的心意。” 看着裴玄离去的身影,时越捏了一颗莹润的葡萄...... “呸呸呸!” 刚入嘴不到两秒,时越被酸的整个脸都拧巴在了一起,然后迅速的把葡萄吐了出来。 时越想起刚刚裴玄一个接一个的模样,还有最后一句话,他合理怀疑裴玄是故意忍着酸骗他呢! “幼稚鬼。” 时越骂道。 — 立夏时节,元嘉帝带着皇后、太子殿下以及大皇子,还有众多皇亲贵胄和权重大臣来到了悠南山庄避暑狩猎。 时越跟着安定侯以及兄长共同前去。 裴玄自然也跟了过去。 悠南山庄依山而建,飞檐斗拱掩映在松柏之间,吹散了京城的燥热。 到此处的第一日,皇帝便在山庄内摆了宴席。 “越儿,此处不比侯府,言行一定要谨慎。”时文敬再次出言提醒,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廊下侍立的禁军:“太子与大皇子的人都在暗处盯着。” 时越颔首应下。 此次宴席时越并没有让裴玄跟着,因为所有人不可私自携带侍从,宴席上所有安全均由禁军保障。 晚宴设在展月楼,楼外悬挂着鎏金宫灯,照的庭院如同白昼。 元嘉帝端坐主位,皇后陪坐身侧,太子周敬之和大皇子周牧松分坐两侧,文武百官按品阶依次落座。 一派平和景象。 安定侯府的三人落座在武将之列,时越默不作声的看着高位上的四人表面言笑晏晏,但总觉得私下是暗流涌动。 酒过三巡,禁军首领李恒突然朗声道:“陛下,此次避暑随驾亲贵大臣甚多,安危至重,恐有歹徒与妖邪出没,臣斗胆请旨,令边防军与禁军协同防务以保证安全,请陛下圣裁。” 此言一出,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时越神色一敛,军械丢失一事,这便是开端吗? 他抬头看向太子和大皇子。 两个人皆是目光随和,冷静自持的端坐着,看不出谁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元嘉帝闻言深沉的目光看向李恒,沉吟道:“爱卿此话有理,不过边防军与禁军各司其职,协同防务怕是不易。” 李恒道:“陛下,臣以为虽两军职责不同,但皆为朝廷社稷安危效力,此番避暑之行事关重大,臣深信两军定能协同一心,共护陛下安全。” 元嘉帝看向边防军副将刘永谦:“刘副将觉得呢?” 刘永谦立马起身恭敬道:“臣愿听陛下调遣。” 元嘉帝思索一番最终点点头:“也好,两军协同防务,切要保证好安全。” “臣领旨。” “臣领旨。” 李恒和刘永谦异口同声道。 太子周敬之适时开口:“父皇,得此二位将军心怀社稷实乃朝廷之幸,此番避暑狩猎之行有二位将军相护定能尽兴而归,儿臣恭祝此行顺遂,圣心愉悦。” “祝陛下此行顺遂,圣心愉悦!” 众人皆下跪高呼。 散了宴,时越心事重重的回了寝屋。 裴玄正无所事事的练着剑,剑光霍霍,矫若游龙。 按照平时时越定会在旁边捧场叫好,但今日时越却没了那个心,一言不发的绕过裴玄进了屋。 裴玄看着时越离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将剑收了起来,跟着时越进了屋。 时越一扭头,发现裴玄悄无声息的跟着自己站在背后,吓了一跳。 “你进我屋干什么?” 裴玄自觉的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不干什么,看你参加一场宴会,是不是把舌头吃掉不会说话了。” “......” 时越一屁股坐在裴玄旁边的板凳上:“这几日不太平,你别乱走,别惹事。” “我看起来很像爱闯祸的人吗?” “不然呢?” 裴玄嗤笑一声,神色显得很乖巧:“我只听二公子的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时越发现裴玄惯会喜欢卖乖,用那副无害的皮囊骗人。 “这几日你帮我盯着军械库。”时越交代道。 裴玄问:“军械库?可是有人要对军械库有所动作。” “应当是。” 第15章 教学 禁军首领李恒和京城边防军副将刘永谦表面虽都是武将,但立场却不同。 当下朝堂太子与大皇子两派分庭抗礼。 而对于是否攻打西域国家玉珑也持两种意见分成了两种派系:一派是主和,另一派则是主战。 而李恒就是主和,刘永谦是主战。 幕后之人怕是要拿此事做文章,挑起两军矛盾。 最重要的是时文敬是边防军的最高决策者,虽说刘永谦带的这一支边防军只是负责京城安危,但如若刘永谦出事,免不了将战火引到安定侯身上。 “李恒主和,刘永谦主战,本就立场相悖。”时越拧眉说道:“军械库由两军共管若军械库出事,无论查到谁身上,都会引得两派相互敌对。” “成。”裴玄这次意外的好说话,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裴玄散漫慵懒的说:“这样你就欠我两个事情了可别忘了啊,小侯爷。” 上一次去公榭的账还没结……又来一个。 时越咬咬牙:“好吧,答应你。” 裴玄这才满意的离开了时越的寝屋。 他走至无人的地方,吹了声口哨,一个黑衣人从沉沉的夜色中走了出来。 “主上。” 这是裴珩在他身边安插的死士,只忠诚于裴玄一人,平时若有事都可以召他们来。 “派人盯着军械库,尤其是太子和大皇子身边的人,一旦有动作随时来报。” 裴玄的面容隐在黑暗中,朝死士交代道。 “是。” 领命之后,那人倏然间就再次消失不见,好似从来没有来过。 前些时日裴玄与裴珩又见了一面,裴珩带来了一个消息: 当年裴玄他娘,也就是裴锦仪的死或许与皇室之人有关,但具体是皇室哪个人,还在调查。 这就意味着,裴玄若想调查出自己失忆以及母亲死亡的真相,也需要趟皇室的这趟浑水。 不过,他跟在时越身边行动要方便的多…… 第二日,风和日丽,是一个非常适合狩猎的日子。 时越褪去了往日的长袍,换上了适合骑射的劲装,乌黑的头发由一根白玉簪子高高挽起。 虽然时越并不会骑射,但是样子还是要做全套。 元嘉帝今日并未露面,直接让太子来负责狩猎事项。 太子周敬之此时已端坐马上,他勒住马缰,环视四周朗声道:“今日风和日丽,正是扬弓跃马的好时候!父皇虽未亲至,却特意嘱咐本王,要让诸位尽兴而归。” 周敬之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打开舆图,他一边指一边说:“东边林地多飞禽,西边林地多走兽,诸位可自行选择,但切记要注意安全,日落之时记得返回营地,父皇已备下宴席,猎物最多者可拔得头筹,获得奖赏!” “谢陛下!谢太子殿下!”在场的所有人皆高声道。 周敬之拿出弓箭,神色认真,高举弓箭凭空一射:“狩猎开始!愿诸位满载而归!” 时文敬和时渊都翻身上马,看向时越:“越儿,狩猎场常有鸟兽出没,不安全,莫要深入。” 时越本就不会射箭,于是点点头:“我知道的父亲,你和兄长去吧,我在这边转转就行。” 时文敬和时渊皆是武将,如若不去参与狩猎说不过去。 “也罢,让裴玄保护好你。”时文敬严肃的目光看向站在时越身后的少年。 裴玄眼皮轻抬,颇没个正形的躬身行礼:“请侯爷放心。” 时文敬对待行军军纪颇为严苛,看见裴玄这般懒散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对着时越又换上一副慈爱模样:“越儿,那为父就先走了。” 时越摆摆手:“祝父亲兄长大胜而归。” “驾!” 时文敬和时渊策马扬鞭,向林子深处走去。 裴玄问:“你会骑马吗?” 时越点点头,骑马还是会的。 裴玄一个利索的上马,居高临下的说:“愣着作甚,上马。” 第17章 时越只好依言上马,问:“去哪里?” “给娇弱的二公子找个舒适可待的地方啊。”裴玄策马,坐在马上慢慢的说。 “娇弱”的时越瞪他一眼:“我不娇弱。” “是。”裴玄顺着说:“不过就是爱生病了一点,怕疼了一点。” “……” 好生气。 但是无法反驳。 时越骑着马跟在裴玄后面,走走停停,左拐右拐,最终停在了一片平坦的坡地上,被一片树木环绕其中,隔绝了猎场的喧嚣。 裴玄以前每天都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这些日子没有动过手,手痒的很。 时越看了出来,将箭筒和弓箭一并递给他:“喏,试试。” 裴玄接过来,抬手搭箭动作极快,手臂肌肉紧绷,指尖松开的瞬间,箭矢如一道闪电破空而去,精准的射中树梢的一只灰雀。 时越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只知道他腿脚功夫好,没想到箭术也如此出类拔萃。 “你箭术这么好。”时越夸赞道。 裴玄嘴角勾起一丝笑,将弓箭还给时越:“吃饭的本事,总不能太差。” 时越身体不好,对于这些武功只敢想,不敢做,但是此刻他有些跃跃欲试。 裴玄看着他的目光,挑眉问道:“你想学?” 时越坦然的点点头:“想,你愿意教我吗?” “那若是如此,你是不是要欠我三次了。” “……” 狮子大开口,没完没了了是吧。 时越冷笑着瞪着他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侍卫,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应该做什么。” “得。”裴玄懒懒的笑了笑:“二公子,在下这就听您的话,来吧,教您用弓。” 听着他一口一个“您”,时越满意的拿起弓箭。 时越虽不会射箭,但是射箭的姿势倒是铭记于心,因为自小在家中就经常看见时文敬和时渊练习,耳濡目染也大概知道了射箭的要领。 时越搭好弓,刚想扣弦,手就不自觉的开始抖动。 裴玄走过来,抬了抬他的胳膊:“手要稳,别抖。” 按理说教人弓箭应该挨得近一点,手把手的慢慢教。 可裴玄这个“老师”相当不称职,站在一边,只用手触碰时越的胳膊一两秒就收回去,妄图用这种方法教会他。 在裴玄第五次只用手摆一下时越的胳膊就离开时,时越扭脸疑惑的问:“我身上有刺?” “没。” “那你不能离我近点,站那么远怎么教?” 裴玄抿了抿唇,只好走上前,离时越极近,但是只是站的近:“右手三指扣弦,腰背挺直,不要耸肩……” 时越翻了个白眼,小疯子怎么磨磨唧唧。 就这么害怕两个大男人肉跟肉碰一块? 时越不惯着裴玄,把他拽了过来,按着他的手压在了自己手上,两手相贴。 “弓箭要手把手教,不然我听不懂学不会。”时越说。 裴玄的指尖带着常年的茧子此刻压在时越白皙的手背上,泛着一丝痒。 裴玄有些不自然的蜷缩了一下手指,眼神暗了暗。 “快点啊,磨叽什么呢,下一步。”时越催促道。 裴玄只能从后半揽着他,将他圈进怀里,手搭在时越的手上,帮他一点点调整。 裴玄低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瞄准前方的树干,凝神。” 时越听此紧紧的盯着前方的树,然后在裴玄指尖的带领下,蓦的松手,箭“嗖”的一下破空而出,正中树干。 这是时越第一次射出弓箭,开心的笑弯了唇角,扭脸对着裴玄说:“射中了!” 时越扭脸时,发丝扫在了裴玄的下巴上,带着皂角的香气。 裴玄看着时越纤细的脖子,好像一只手就可以紧紧掐住,他一边想,一边不自觉的红了耳尖。 见时越扭头,裴玄连忙退开。 “找准感觉,多加练习就好了。”裴玄避开时越的视线,不自然的说。 “你的箭法这么好,谁教的你?”时越忍不住问道。 裴玄摇摇头:“不知道,可能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没人教。” 时越刚把嘴张开,裴玄却突然扯着他的胳膊,猫着腰带他来到草丛之后。 “嘘。” 时越噤了声,顺着他的视线抬眸看去,禁军首领李恒和一位作侍卫打扮的胡人瞻前顾后的走了过来。 “那东西我藏在帐篷外的草垛里,你切记别让人发现了。”李恒交代说。 胡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此事定能办好!事成之后他们绝对要内乱!” 李恒这才放下心,面色轻松了一点:“那便好,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我难以向上交代。” “若是成功,还需将军向上替我美颜几句。” “……”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离开了。 时越皱起眉头忍不住细想,他们口中的“东西”指的是什么?“向上交代”指的是谁?太子还是大皇子?这个胡人又是怎么混进队伍的?在此事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时越问:“军械库那边可有动静?” 裴玄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传来一阵极为密集的鼓声。 作者有话说: ---------------------- 裴玄:这人怎么随处大小撩 第16章 玉陇 只有发生紧急事件时才会敲急鼓。 时越脸色瞬间一沉:“看来已经有事发生了。” 时越和裴玄翻身上马,向山庄疾驰而去。 等时越和裴玄赶到的时候,校场上两军气氛已经很是紧张。 刚刚还在林子中的李恒不知道何时已经先一步回来,此刻正跪在元嘉帝前: “陛下,我军在军械库放置的三十把弓箭全部丢失不见!望圣上明察!” 校场之上,气氛凝重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元嘉帝端坐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他手中的朱笔狠狠的拍打在案几上,龙颜震怒。 “三十把弓箭!李恒,你可知丢失器械是何罪责!” 李恒汗如雨下,立马跪伏在地:“臣看管不利罪该万死!但此事绝非意外!臣帐中一侍卫看见边防军副将刘永谦在军械库外多次徘徊行踪诡秘!” 话音刚落,刘永谦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恒。 刘永谦怒目圆睁,也跪了下来:“望陛下明察!末将绝无此事!李恒血口喷人!” 李恒看着他,恶狠狠的说:“我血口喷人?丢失的是我们禁军的器械!我冤枉你何干!难道我还能自己偷自己的东西!” 禁军与边防军的作战工具与铠甲鞋袜制式皆不同。 李恒梗着脖子继续说:“军械库由禁军和边防军一同看守,如今弓箭失窃,刘永谦却急着撇清关系!那些弓箭若流入玉陇胡人之手!你担待得起吗?” 大雍兵器制造精良,如若被胡人拿去,他们会研究兵器制作方法,那样武器的构造便会泄露,边防作战将变得困难重重。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满脸悚然,大雍与玉陇积怨已久,边境常年摩擦不断,如若真当如此,后果将不堪设想。 “陛下!李恒这是栽赃陷害!” “够了!”元嘉帝怒喝一声:“争辩无用,朕给你两日时间,自证清白找到弓箭,两日后若无果,下诏狱!再彻查边防军。” 刘永谦一时间面色煞白,却只能咬牙领命:“臣……遵旨。” 原本其乐融融的狩猎场霎时变得乌云密布。 时越将这一场闹剧尽收眼底,压下心中的情绪,原来军械库失窃、草垛是这个意思。 “随我去看看。”时越借着校场散人的混乱,朝裴玄低低的说。 裴玄抬眸,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草垛?” 时越拽了拽马缰,马匹顺从的转了一个方向:“去看看有何玄机,刘永谦是边防军驻京副将,如若他出事,我父亲恐被连累。” 两人骑马走了一段路,但骑马目标太大,时越和裴玄都翻身下马,将马匹绑在一处,步行前去禁军驻扎的营地附近。 禁军驻地守备森严,巡逻士兵在周围 不停歇的溜达。 幸亏裴玄身手好,带着时越这个“拖油瓶”也能躲躲藏藏,没被禁军发现。 在禁军帐篷外转了几圈,他们发现了一座半人高的干草垛,那草垛在禁军帐篷的最后方,前面还有几棵大槐树遮挡视线,如果不细看,很难注意到。 时越和裴玄猫着腰悄悄的走了过去,发现干草垛似有被人翻过的痕迹。 时越拿扇子在草垛上翻找了一下,蹙眉道:“是空的,李恒先一步转移了。” 裴玄指了指地面混乱的鞋印:“看地上。” 时越朝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发现干草垛周边泥土中有许多鞋印,而这些鞋印大多是方形花纹,只有禁军的军靴鞋底制式成方状花纹。 第18章 “不错嘛,挺聪明。”时越夸赞道,虽然早就知道裴玄上辈子能官居左相,就说明他不是什么蠢人。 裴玄:“……” 时越道:“李恒这话真是漏洞百出,说是边防军靠近,可分明周边都是禁军的鞋印。” 这些鞋印一直延伸到一顶帐篷前。 裴玄淡淡道:“是那个胡人士兵的帐篷。” 时越看向远方将要走近的巡逻士兵:“这里不便久留,我们先过去藏一下。” 说完,两个人便躲在了一片草木之后,等巡逻士兵一过,就出来跑到了胡人士兵的帐篷外。 “这里有被翻动的痕迹。”时越指着地上的一块泥说道。 那块泥的颜色比周围泥土的颜色都要浅。 干草垛时越用扇子扒拉扒拉就算了,湿泥巴他是真的有点不想摸,太脏了。 于是他一眨不眨的看向裴玄。 裴玄:“?” “谢谢你裴侍卫,还请你代劳一下。”时越一脸献媚的笑容。 “……” “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裴玄嗤笑一声:“小的这就为您干活。” 说完,裴玄指尖凭空点了一下,那泥土就轰然炸开,露出了里面的闪着白光的弓箭。 时越这时候不得不有些羡慕妖,凭什么他们有法术能偷懒,人就得实打实的用手? 裴玄挑眉说:“李恒倒是会藏。” 时越声音波澜不惊的说:“李恒和胡人相互勾结,就是为了嫁祸给边防军,使得主战派和主和派因此事分庭抗礼。” “那你准备如何?”裴玄问。 这件事情不能由时越自己戳穿,这样的话会把战火引到安定侯府上,所以若想证明清白,还需刘永谦自己来。 时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狡黠一笑:“当然是活学活用了。” 夜半。 悠南山庄极为寂静,所有人都进入了睡眠,只有刘永谦的帐篷还亮如白昼。 刘永谦满脸愁容的坐在书桌前,今日他率部下在军械库周围如何搜索都找不到弓箭,距离两日结束只剩下一天光景,如若找不到证据…… 刘永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 就在这时,一道箭光骤然飞至眼前,刘永谦眼底精光一闪,抬手将那箭紧紧握在手里。 刘永谦冷眼看着这柄突如而来的箭,上面还绑着一道撕扯的参差不齐的布条,上面的墨迹未干: 禁军最后的帐篷土里藏有弓箭,此事乃李恒与胡人勾结为果。 刘令谦瞪大眼睛,来不及细想是何人报信,立马走出营帐召集亲兵:“随我去寻找军械!捉拿贼人!” 子时三刻,禁军营帐内一阵鸡飞狗跳。 时越在裴玄的帮助下,也站在了高高的树干之上,能将禁军营地发生的这一幕看的真真切切。 但是时越第一次站到这么高的树上,他瞟着脚下树干的悬空之地,心里有些发怵。 裴玄唇角一勾,好看的唇形又是刻薄的要命:“放心这点高度摔不死,顶多残废。” 时越白他一眼:“我还没说你,你凭什么不经我允许就撕我衣袍。” 为了给刘永谦送消息,裴玄二话没说“斯拉”一声,就把时越崭新的衣袍撕了一个大口子。 时越第一次穿这件骑射装,一时间被毁坏,心里是惆怅万千…… 败家子。 “你的事情又不是我的事情,为何要撕我的?”裴玄眨巴着凤眸,一脸认真的说。 时越自知是说不过他,便不与他争吵,认真的看着禁军营帐的动静。 果然,不多时,刘永谦就带着一众亲兵将那个胡人连推带绑的弄了出来。 看来刘永谦虽然知道李恒与其勾结,但并没有选择戳破。 这是个明白人。 此事让一个胡人完全背锅是最好的方法,因为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李恒与胡人勾结,且李恒身后有人,若是因此牵扯出贵人......刘永谦反而会把自己小命搭上。 胡人一脸不服气的叫嚣着:“刘永谦你敢如此对我!” 刘永谦一拳打在胡人丑恶的嘴脸上:“无知小儿!竟敢嫁祸你老子!” “放你娘的狗屁!张嘴都是我!你有何证据!” “……” 看着这一切,裴玄似笑非笑的问:“你觉得他会把李恒招出来吗?” 时越沉思着摇摇头:“应当不会,既然能混进禁军行伍,定是豢养出的死士。” 事实的确如时越所料。 第17章 慌乱 第二日,校场上再次聚满了群众,刘永谦提着胡人的衣领把他按倒在元嘉帝前,并将重新找到的三十张弓箭放在地面上: “陛下,罪证在此!昨日末将带领边防军在禁军营地寻得弓箭,且藏匿之地均是禁军脚印,并无边防军印记,此人便是藏匿弓箭之人,可见得是有人蓄意栽赃!” 元嘉帝目光如炬的扫向李恒:“李恒,你来说说,这么大的一个胡人,是怎么混进来禁军的队伍?你这首领的位置是摆设吗!” 李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死灰:“陛下明鉴!臣不知何时竟混进了胡人!是臣失职,罪该万死!” 他一边痛心疾首的高呼着,一边不停的磕着头,看起来狼狈极了。 就在这时,胡人蓦地挣脱刘永谦的钳制,猩红的眼睛扫视一圈,然后发出尖锐的狂笑:“哈哈哈哈!大雍迟早要亡,脚下的土地迟早要被我们玉陇的勇猛铁骑踏破!” 说完,他猛的冲向高台,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留下一块黑黑的血迹,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放肆!”元嘉帝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无知小国!在朕的面前竟敢如此狂妄!我看玉陇是要造反!” 在场的所有大臣侍卫都慌忙跪倒一片,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来圣怒。 元嘉帝看着面前伏地的臣子,最终把目光又放回到李恒身上:“你治军不严险些犯下大错,还陷害忠良,李恒!” 李恒头埋得更低,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臣罪该万死!” 元嘉帝强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来人!革除李恒禁军首领一职!杖责三十!如若再出事端,朕诛你九族!” “臣......臣领旨。” 李恒狼狈的叩首谢恩。 - 一场闹剧渐渐消散,时文敬一行三人回了寝屋。 时越问道:“父亲,兄长你们可看出谁是幕后主使?” 时文敬坐在书桌前沉思着:“此事还难以看出,不过李恒是主和派,太子也是主和派,不知他们二人私下是否有来往......” 时渊接道:“但太子殿下作为一国储君,此法过于激进,而且二人关系太过于明显,是否有人故意栽赃?” 储君之争在本国动些手脚就算了,如若还联系上玉陇,便是勾结外族的死罪。 时文敬抿了一口茶继续道:“陛下心中自有抉择,不过陛下年迈,他此时最想要的便是稳,并不执着于关注这些事。” 时文敬眼神严肃,目光看向远处山峦,自言自语道:“玉陇异心渐明,恐怕与其少不了一战了......” 时越一脸沉重的离开了时文敬的书房,心不在焉的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刚进来,一道箭光破空而至。 转眼间,那箭擦着时越的发丝飞过,发尾的一缕头发都被利器削落在地。 时越霎时愣在原地,身上的冷汗沁了出来,大气不敢喘一下,心跳如雷。 “是谁?” 时越稳着声音问。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他。 “裴玄你在吗?” 时越又问。 还是寂静。 他去哪儿了?不会被杀了吧。 此刻幽静的小院在月色下更显诡异。 上一世被突然毒死的疼在胸口好像又浮现出来,不会今晚又要死了吧? 不行,不能死,他还没有保护好父亲兄长,也没有找到阿遥。 正当时越做好心理准备要殊死一搏的时候,突然似是在树干上瞥到了什么,然后...... “裴玄,好玩吗?“ 裴玄没想到被他发现了,于是敏捷的从树梢上一跃而下,满脸戏谑的笑容:“好玩,挺好玩的,没想到二公子这般不惊吓。” 不过裴玄笑的开心,小虎牙都露了出来,时越却是一脸冰冷。 “无聊。” 裴玄虽然经常贱嗖嗖的毒舌惹人生气,但时越脾气一向好,从未生过气。 今日还是裴玄第一次在时越脸上看到这么严肃的表情。 上一世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时越现在很惧怕哪一天会突然死亡。 渐渐的,裴玄也不笑了,凤眸紧紧盯着时越:“你生气了?” 时越没说话,抿着唇转身回了屋里,背影透着一股疏离。 裴玄眉头微皱,跟了上去,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喂,不是吧?时越,你真生气了?胆子这么小。” 第19章 时越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进了屋,一句话也不和裴玄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裴玄眯着凤眸看向紧紧闭合的大门,良久没有动静,过了一会他嗤笑一声,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就是生气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从来没哄过人,再说了,不就开个玩笑吗,至于吗? 裴玄一脸无所谓的坐在窗边,但是微微皱起的眉头出卖了他真正的心情。 第二天一大早,时越就起床洗漱,让小厮帮他打水,半句有关裴玄的话都没提,仿佛他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卫。 裴玄冷眼站在一旁,互不搭理。 按往日,时越的早膳肯定会和裴玄一起吃,但今日时越径直去了时渊的小院,和他一起用早膳。 “阿越?你怎么来了?不和裴侍卫一起吃吗?”时渊惊讶的看着突然而至的时越问道。 “提他干什么。”时越一脸不开心的坐了下来。 时渊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笑了笑:“你们吵架了?” 时越冷哼一声翻个白眼:“谁和那个小疯子吵架。” 时渊了然的点点头,不再提他,为时越舀了一勺粥,温润道:“行,那便在我这里吃吧。” 在时渊这里度过了一个美好早晨之后,时越慢慢悠悠的迈步回了自己的小院。 但他着实不想回去面对那个小疯子。 昨晚拿箭故意射自己,但凡箭偏一点他就要一命呜呼了。 虽然裴玄的箭准头不错,但是时越一想起上辈子死亡的情形,就一阵后怕。 小疯子下手没轻没重,不让他长长记性,说不定哪次又在他手里咽气了。 裴玄斜靠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头发上沾染了几片飘落的梨花瓣。 嗯,甚美。 但是时越这时候可不愿欣赏。 裴玄见时越回来,敛下眼眸,声音平直的问:“你用过早膳了?” 时越瞥他一眼,淡淡的回:“关你什么事。” 裴玄张嘴就要说什么,但是最后硬生生忍下来,在时越的视线中拿出了一只野山鸡。 时越忍不住问道:“你拿个野山鸡干什么?” 裴玄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冰冷:“你前几日不是说没吃过野山鸡,想尝尝吗。” 时越:“……” 这是他哄人的手段吗? 若是没惹自己生气,时越肯定开心死了,但是当下,时越不打算接受裴玄用这只鸡的示好。 时越只看了那鸡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必了,我已吃过了,留着你自己吃吧。” 裴玄脸色一沉,把那可怜的鸡随手一扔,转身就走,背影都透着一股火气。 几日后,此次悠南山庄之行便结束了,在此地的皇亲贵胄都浩浩荡荡的离开。 时越这几天和裴玄还有一句话不说,顶多进行一些官方的对话。 譬如: 时越收拾行李时,不小心弄掉了玉佩,裴玄捡起来扔给他:“东西都会丢,蠢。” 时越便不甘示弱的说:“要你管?” 再譬如: 往日坐马车,时越都会邀裴玄一起坐,但这次时越一个人独享了整个马车。 裴玄第一次没被邀请,心里窝着火说:“坐安稳,别被马一蹄子撅下去。” 时越道:“呵呵。” 再再譬如: 下马车时,时越不小心踩到了裴玄的衣袍角。 裴玄皱眉道:“脑子笨,眼也瞎?” 时越翻个白眼:“你给点钱让我看看病?” “……” 诸如此类事件,每天都在发生。 安定侯府内。 时越用手撑着脑袋,在凳子上坐的颇没正形,他歪头看着石头问:“我上次交给你的图腾刺青,可查出来什么没有?” 石头摇摇头:“回二公子的话,并没有,西域小国众多,虽有以蛇为本的部落,但是他们的图腾都与此图不同。” 时越微蹙眉头,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还要继续探查才能知晓了,这波势力一定不会就此收手。 作者有话说: ---------------------- 蠢货,连老婆生气都哄不好 第18章 青州 时越把这些烦心事抛出脑外,桃花眼看向屋中挂起的那张弓,朝着石头笑了起来,说:“石头!你教我射箭吧!” 石头:“啊?” “啊什么?”时越一边说一边更衣:“我上次练了一下,感觉不是很难,我想再练练,到时也能有个一技之长。” 于是石头很懵的就被时越拉到了校场上。 裴玄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嗤笑一声。 时越这小傻子让石头教他练箭?放着自己不用,用石头。 他倒是要看看石头能教成什么样。 时越换上利落的劲装,手里握着弓箭,站的颇为英姿飒爽。 “嗖” 一个箭脱手而出,在时越和石头满怀希望的眼神下,射向了离靶心极远的草垛上。 时越:“……” 好丢人。 “噗呲。” 一声不大不小的笑让时越听的清清楚楚。 时越冷着一张尴尬脸看向裴玄。 裴玄站在一旁的树下,看着时越胸有成竹射出的箭,阳光照在他脸上,笑的颇为开心。 “笑什么,有何可笑的,不就是射歪了吗!”时越凶巴巴的说。 裴玄挑眉嗤笑着问:“石头,你是在教他射箭,还是在教他打鸟?” 石头无措的站在原地:“二公子……我……” 时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听他瞎说,我初学射歪很正常,多练练就好了。” 说完不再搭理裴玄,再次蓄力拉弓。 裴玄站直身体,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手径直抚上他的肩膀和手肘。 他微凉的指尖骤然搭在自己身上,时越浑身一僵。 裴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发力点都不对,你想射一辈子草垛?” 时·死鸭子嘴硬·越挣扎开他的手,白他一眼:“草垛怎么了?我就愿意射草垛。” 裴玄盯着时越,时越也无惧的瞪回去。 良久,时越先收回目光,对石头说:“咱俩换个地方练。” “是,二公子。”石头看看裴玄又看看时越,应了一声,跟着时越走了。 裴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像是堵了一团火,烧的他烦躁不安。 他知道自己不该朝时越射箭,但是自己肯定不会伤到他啊,而且每次看到他跟别人说话温温柔柔,对自己冷若冰霜。 而且每次也不是想说那样的话,但就是忍不住话到嘴边就变了味。 裴玄孤零零的站在校场中央,眼尾没了往日的飞扬,嘴角也向下耷拉着,竟显出了一种孤寂与可怜,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崽。 晚上,裴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心情很不爽朗,满脑子都是时越和别人走,抛下他的背影。 最终,裴玄猛的坐起来。 不就是道歉……谁不会一样。 等道完歉,看他怎么秋后算账…… 裴玄咬着后牙根,为自己道歉的行为开脱出一个理由。 时越刚脱去衣裳,只出了里衣,准备睡觉,却听见有人敲门。 他瞥向门框的高马尾影子,勾了勾唇角,桃花眼酝酿出一丝笑意。 就知道这小疯子要憋不住了。 时越正了正神色,把荡漾出的笑容憋了回去,一脸正经的去开了门: “你来干什么?” 说完,时越也没有撵他走,自己扭头走了进去。 裴玄跟着是越进了屋子,看见他坐在软榻上,只穿着里衣,纤细的脖子露在外面,连锁骨似乎都影影绰绰。 裴玄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不穿外袍?穿里衣迎客,像什么样子。” 时越在心里翻个白眼说:“裴侍卫,夜深了,该睡觉了,我不穿里衣睡觉穿什么睡?” 裴玄不说话,一动不动的站在时越面前。 时越像是被扰的不耐烦,皱起眉头:“你大半夜来又不说话,你要是没话说就走,别打扰我睡觉。” 说完,时越站起身,准备去床上。 “等等。”裴玄连忙出声。 “我……我来……” 时越颇为好笑的看向他:“几日不见,裴侍卫怎么还口吃了?” 裴玄憋了半天终于把这句话憋了出来:“我来是想说……那天是我不对。” 时越听完没搭话。 裴玄见状心里有些乱。 他什么意思?我都来道歉了!怎么还不接受!还不理我! 裴玄耳尖泛起了红,语气带着点急切:“我以后不吓你总可以了吧!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是我不对……” 良久,裴玄又说:“你别生气了……” 时越第一次见裴玄露出这种眼神,慌乱无措,让时越不禁想起,他受伤时,阿遥也总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第20章 时越偷偷的勾起了唇角,但还是故意板着脸:“就这?” 裴玄一愣,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于是颇为羞恼的说:“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时越嘴角微抬,连带着那双桃花眼也温柔了许多:“那成吧,我原谅你了,谁让你是我捡回来的,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裴玄看他面色缓和,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上下嘴唇一碰能把自己毒死的样子。 “二公子威风,听见我道歉,满意了?” “嗯……”时越认真思考了起来,沉思了一会:“如果语气再好点就行了。” 裴玄闻言阴恻恻的笑道:“我只对将死之人语气好。” 时越:“……那你还是这样跟我说话吧。” 时越看见裴玄左手一直在背后,像是拿了什么东西,于是问:“你手里拿了什么?” 裴玄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然后墨迹了一会,最终一脸别扭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时越。 时越看着手里精美的袖箭,不可置信道:“给我的吗!” 裴玄点点头,轻哼一声:“不就是一个袖箭,这么开心。” 时越眼眸一弯,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武器。 时文敬和时渊不让他碰这些,因为身子骨不好,他们担心这些锋利的东西会使他受伤。 裴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袖箭,制作极其小巧精美,可藏至袖口中,遇到危险作为自救手段。 “你哪里弄来的?” 裴玄当然不会说这是他前些时日溜达时,看见觉得适合时越就随手买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俩还在吵架,吵架的时候自己还记着给他买东西,显得自己好没面子。 裴玄含糊其辞的说:“别人给我的,我用不上就想着给你算了,毕竟你是个武学白痴。” 时越迫不及待的把袖箭固定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然后研究了一下机关,便从房屋中走了出来。 时越站在庭院中,举起袖箭,瞄准了不远处的树枝。 “咻”的一声轻响,袖箭稳稳钉在了灯笼边缘,惊得几只夜蛾扑棱棱飞了起来。 时越一脸得意的看向裴玄:“准头还行吧。” 袖箭小而锋利,极其适合时越这种没什么力气,但又想有趁手武器的人。 裴玄不屑的冷哼:“跟我比差远着呢。” 时越道:“你练多少年了,我才练几天。” 时越看着袖箭,越看越喜欢,这小疯子可算是做了一次好事。 —— 这日,时越被时文敬喊了过去。 时文敬语重心长的说:“越儿,为父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好啊,这几日正闲来无事可做呢。”时越飞快应下。 时文敬从桌上拿起一张朱红的请帖递给他:“你母亲远房的一位祖母的孙儿要办喜事,本应我去的,但是所处青州,我去不合适。” 时越接过那红彤彤的请帖,明了的点点头。 青州位于西北要塞之地,如若安定侯无事离京去边塞之地,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利用,状告他别有用心。 “好,父亲,那我几时出发?” “虽离婚宴还有一月时间之余,但最近青州不太平,过几日你收拾好便出发吧,慢一点注意安全,我派一些亲兵保护你。“ “是。” 几日之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时越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了。 时文敬和时渊,以及石头都来为时越送行。 石头一脸不舍的说:“二公子,真的不用我陪着去吗?听说去青州的路上很不安全。” 时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父亲已经给我多亲兵,放心吧!这些日子你就在家里休息休息就好了。” 为了保证时越一路上的安全,时文敬派了三十个亲兵保护他。 石头只能落寞的点点头。 时文敬一脸慈祥的看着他:“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时渊拿出一个钱袋子隔空扔给时越。 时越手忙脚乱的接到手里。 “多拿些银两,总没坏处。” 时越放手里掂量掂量,然后夸赞道:“深藏不露啊兄长,攒这么多私房钱。” “行了行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这就出发了啊!”时越看着他们都皱着眉头,便开玩笑道。 时文敬摆摆手:“去吧!” 作者有话说: ---------------------- 时越训狗课堂开课啦之第一课 时越:看见没,宠物想出去撒欢,就让他撒,撒完了自己就叼着绳屁颠屁颠跑回来了。[抱拳] 第19章 受伤 时越钻进了马车。裴玄骑马跟在旁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去往青州。 马车刚驶出京城,时越就一把掀起了马车帘子,朝骑马跟在身旁的裴玄说:“这几日天气不错,刚好用作踏青。” 裴玄骑着马,居高临下漫不经心的说:“三十个亲兵保护你踏青,还得是二公子面子大,脸白。” 时越点点头十分赞同的说:“我脸的确挺白的。” 裴玄:“……” 脸白不白看不出来,反正是挺厚的。 “听说青州的火烧特别好吃,我这次去要尝一尝。”时越兴奋的说。 裴玄冷哼一声:“猪。” 时越和他斗嘴:“你到时候别吃就行。” 刚上路时,时越活力满满,感觉这一趟简直就是公费旅游,但是坐了好几天马车后,小侯爷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整个人蔫蔫的瘫在马车里,感觉自己全身都像被人拳打脚踢了一样。 时越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还有多久啊……” 亲兵首领回道:“二公子,前面是鹿台山,翻过山没多久就到青州了。” 裴玄斜眼看着时越,冷不丁的开口:“不是踏青吗?二公子,你这个状态可不行啊。” “我的屁股快坐扁了。”时越没精打采的说。 马轱辘碾过碎石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时越趴在窗户上向外看,远处的鹿台山像一头伏在地上的巨兽,被一阵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着。 时越本打算闭眼小憩一会,鼻尖却嗅到了一股水汽掺杂着青草的味道。 他疑惑的掀起眼帘向空中看去,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不知怎的突然蒙上了一层黑压压的乌云,旁边的草木都开始凝结出细小的水珠。 时越喃喃道:“好奇怪,刚刚还有大太阳呢。” 裴玄眉头轻蹙:“鹿台山多精怪,要小心。” 话音刚落,一阵山风携带着水汽扑面而来,远处的山峰似乎被人泼了淡墨,轮廓变得极为模糊。 白色的雾气如同绸缎,瞬间将车马笼络起来。 裴玄当机立断道:“快走,趁雾没浓穿过山脚!” 马蹄声和车轮声瞬间急促起来,但雾气扩散速度极快,没一会,四周就已经雾茫茫一片,可视范围只有身边一米距离。 时越紧张的看向周围的亲兵,他们的身影渐渐隐在雾气之中,逐渐看不清楚。 “裴玄,你能看清身后的人吗?” 裴玄是妖,视力本就比寻常人好,若是寻常雾气,他定能看清,但此雾却像一层屏障根本不可得见。 裴玄勒住马缰,目光锐利的扫过四周:“雾气太浓,只能看到附近的几个,后面的队伍已经散了。” 突然一阵慌乱的马蹄声,不远不近的地方带着几道亲兵的低喝:“什么人!” 时越心咯噔一下,下一秒被裴玄拽着袖子从马车里拽了出来。 在浓浓雾气中,时越在慌乱之间看见地上有东西涌了出来。 粗粗的,绿色,呈蛇状。 不远处的亲兵似乎被此物扼住了脖子,发出阵阵惨叫,声音凄惨而短促。 “抓紧我。”裴玄低沉的声音带着凝重,他将时越带至身后,一把拽出长剑,剑光在雾气中浮现。 时越这才彻底看清这“怪物”的模样: 无数个暗绿色的藤蔓鬼影重重,藤蔓如毒蛇般在地上快速蠕动。 “这什么鬼东西?”时越仓皇道,慌忙躲避着藤蔓的攻击,却不小心踩到了脚下的一根藤蔓。 那一截藤蔓如同被惊动的活物,骤然缠上时越的脚踝,冰凉的触感犹如毒蛇吐信。 “别动!”裴玄眼疾手快,将剑注入妖力横扫过去割断了藤蔓。 断裂的藤蔓立刻涌出黑绿色的汁水,散发出阵阵恶臭。 时越厉声道:“别碰着藤蔓!这藤蔓汁水有问题。” 一道藤蔓缠住了亲兵首领的胳膊,他目眦具裂整张脸涨红一片,嘴唇成了黑紫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可怖的黑色斑点。 亲兵首领莫三突然变得很狂躁,拿起横刀疯狂的向周边挥舞,也不管身边到底有没有人,嗓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吼。 “莫首领!”一旁的亲兵满脸关怀的冲上来想按住他,但是莫三突然力大无比,像失去了意识,不管不顾的砍向亲兵。 第21章 最终亲兵死在了他的刀下。 莫三他眼眶血红,血泪顺着脸颊滑落,他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动作,但是无济于事。 只能用最后一丝声线吼道:“有毒!别碰藤蔓!藤蔓会让人发狂!” 随着最后一声怒吼,莫三像被精血吸完了一般,整个人慢慢瘫倒在地上,最终身体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藤蔓越砍越多,从四面八方一刻不停的出现。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原本护在周围的亲兵已经倒下了大半,身体上全是黑色的斑点,剩下的人也都被藤蔓分割开来,在雾气中各自为战。 “裴玄!小心身后!”时越眼尖的看向裴玄身后有一个碗口粗细的藤蔓在他身后突袭而来。 裴玄凤眸微迷,侧身躲避藤蔓的攻击,寒冽的剑光夹杂着他紫色的妖气将藤蔓一剑斩断。 裴玄一边斩断藤蔓,一边小心不触摸到毒液。 但是藤蔓横截面处的几滴汁水还是滴在了裴玄的袖子上,瞬间灼烧出几个细小的血洞,冒出缕缕黑烟。 时越连忙抓着他的胳膊:“你受伤了!” “离我远点!” 裴玄咬牙低喝道,他能感觉到胳膊传来阵阵酸痛,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握着剑的手都在不时的颤抖。 但是可能裴玄本身是法力强大的狐妖,所以在亲兵身上的狂躁症状在他身上并没有体现出来,只是伤口看起来可怖。 时越站在裴玄身后,却突然意识到。 为什么这些藤蔓不分敌我的攻击,但自己却没有被攻击呢。 刚刚缠在自己脚踝上的藤蔓也没有分泌毒液。 时越看着裴玄脖子上慢慢出现的浅色黑斑,还有倒了一地的亲卫,心急如焚。 到底是为什么呢!? 突然,一道藤蔓飞扑而来。 时越一时之间躲避不得,吓得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到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时越颤颤巍巍的打开眼睛,却发现那藤蔓在胸口处顿住,似撞上了一道无形屏障。 时越脑子骤然清醒,拿起了身上佩戴的玉佩。 这个玉佩是阿遥送他的,阿遥说可以驱邪避灾。 而此刻,玉佩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虽说藤蔓没有因此被消灭,但是藤蔓似乎很是惧怕这块玉佩。 “他们怕你的玉佩,快扯下来!”裴玄也瞧见了这一幕,朗声道。 时越连忙把玉佩放进了裴玄的手里,裴玄将时越扯在自己身后,而他拿着玉佩慢慢的向前走去。 那些藤蔓果然攻击频率变低,颤颤巍巍的不敢向前。 裴玄靠在一棵树干上喘息,手臂上的血液逐渐变黑,使他觉得妖力在体内运转变得滞涩起来。 时越满脸担心:“你怎么样?” “死不了。”裴玄狠狠吐了一口嘴里腥气的血:“我用妖力压制住了,但是需要运转内力把毒逼出来。” 周围的雾气似乎越来越浓了,那些藤蔓的数量也越来越多,虽然不敢靠近他,却在远处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困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 “我们得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解毒。”时越咬着牙说,扶着裴玄的胳膊想往外走。 可他们刚迈出一步,就有藤蔓从两侧袭来,虽然被玉佩逼退,却拖延了他们的脚步。 “往山上走。”裴玄指了指身后的山坡,“这些藤蔓扎根在山脚,山上阳气重,它们的力量会减弱。” 时越点点头,扶着裴玄的胳膊向山上走去。 他将玉佩举的高高的,微弱的金色光芒勉强护住二人,尽可能让周围的藤蔓减少攻击。 但是不少藤蔓依然妄图躲过光线攻击二人,都被裴玄一剑斩断。 但是时越能感受到裴玄的动作越来越慢,气息越来越大,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透明。 “裴玄!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山顶了!” 裴玄已经整个人压在了时越的身上,时越毕竟是个没练过功夫的普通人,此刻裴玄压在他身上的力量让他堪堪坚持住。 但是时越看着裴玄苍白的嘴唇,不敢慢下一步只能咬牙坚持继续向前走。 突然,一条手臂粗细的藤蔓拔地而出,丝毫不惧玉佩的金色光线,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向裴玄抽来。 裴玄此刻意识模糊,来不及躲闪。 “小心!” 时越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就把裴玄推开,那条藤蔓直直的抽打在时越后背上。 时越闷哼一声,后背被抽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不过好在时越怀里拿着玉佩,那藤蔓并没有分泌毒液。 时越虽然疼,但是放下一点心来,幸亏没中毒。 裴玄被时越刚刚那一推,撞在了树干上,意识回笼了一刻。 他看着时越血迹斑斑的后背怒道:“你是蠢货吗用身体挡!” 时越疼的浑身发抖,但是还是强撑着扬起笑脸:“没事……的,就是外伤。” 这一路上如果不是裴玄相护,估计自己早没命了,自己现在替他挡一次也算还了账。 第20章 耳朵 裴玄拿起剑朝自己手上划出一道伤痕,又如上次一般,朝时越嘴里抿了点血。 时越吧唧了一下嘴,感受到温热的血腥味。 他此刻还有空开玩笑:“这辈子竟然还能尝两次人血的味道……” “闭嘴!”裴玄眼神锐利:“再说话让你留在这里充当养料。” 时越缩了缩脖子,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施咒的嘴唇,乖乖的闭上了嘴。 裴玄拽着时越的胳膊,下一秒骤然在原地消失。 鹿台山山顶。 裴玄松开时越,自己则靠在了石壁上,大口喘着气。 “你过来。”裴玄声音泛着哑。 时越慢慢挪过去:“怎么了……哎呀!” 裴玄二话不说把他转了过去,后背朝向自己。 他凝眸看向那可怖的伤口,低骂道:“乱逞能。” 但是指尖却凝起妖力,慢慢抚向时越还在流血的后背,不多时,伤口就奇迹般的愈合了。 时越感觉到后背的痛感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至消失不见。 他歪过头看向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好无损,好像刚刚的伤口是自己的凭空想象。 时越后背不疼又恢复了一点活力,他颇为感激的看向裴玄,但是裴玄的面色更加苍白如纸,甚至踉跄了一下,向下倒去。 “裴玄,那你怎么办?该怎么解毒?” 时越连忙扶着裴玄,没让他摔倒在地。 “无事……我能逼出去……”裴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猛然间,裴玄觉得自己耳朵有些发烫,泛着奇异的酥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裴玄猛的僵住,浑身血液好像都停了,指尖下意识的触摸向自己的耳朵。 于是就在裴玄无措的目光和时越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对毛茸茸的白色耳朵正尖尖的竖立着。 裴玄想:“……能不能把这个看见我狐狸耳朵的人弄死?” 时越想:“……我无意看见小疯子的狐狸耳朵是不是会被弄死?” 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正俏生生的立在墨色的发中,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能看见耳根淡粉色的血管。 裴玄与时越对上视线,猛的转过身,留下一个羞恼的背影。 他慌忙的用手想让它收进去,但是似乎是被毒气扰了内力,无论裴玄怎么努力,那对白色的耳朵都没有收进去,反而由于自己的动作抖的更厉害了,连带着蓬松的耳尖都微微耷拉下来,活像只受惊的小兽。 “噗呲……” 身后传来时越压抑着的低笑,很轻,像羽毛一样抚在裴玄心头。 裴玄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扭过脸凶巴巴的说:“要死啊!你再笑!” 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是那对竖着的泛红的耳朵却没给他气势,反而显得有些委屈。 他可是九尾狐妖!这个不知所谓的人竟然敢笑他! 时越收敛了笑容,但是那双桃花眼里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连带着声线都变得温柔许多:“没笑什么……” “就是没想到一向刻薄傲娇的裴侍卫……有这么可爱的耳朵。” 两辈子,时越第一次见露耳朵的裴玄。 竟然如此不一样…… 时越故意拉长语调,说的慢慢悠悠,目光紧紧落在那对正小小抖动的耳朵上。 时越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一步。 裴玄紧抿着唇,凤眸盯着眼前的时越,分明知晓他想做什么,但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躲开。 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但是紧攥的双手出卖了他的内心。 果然,时越试探性的抬起手,见他没有躲,便用指尖极轻的碰了碰蓬松的耳尖。 没想到那么软,柔软的绒毛蹭过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像是一片轻盈的云。 裴玄被碰到耳朵突然像梦醒一样,猛的后退两步,捉住他的手,微微用力,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看起来脾气很好?” 第22章 很好,他是第一个敢摸自己耳朵的人! 怎样才能悄无声息的杀了这个看过且摸过自己耳朵的人。 下毒?或者一剑穿心?又或者慢慢血流而亡? 虽然嘴上恶狠狠的这么说,但是裴玄心里不得不承认,刚刚被摸耳朵尖的感觉,好像还挺不错的…… 时越眼含笑意的看着他:“挺适合你的。” 裴玄非常庆幸自己的尾巴没有露出来,要不然自己有可能真的会把时越的眼睛挖下来。 裴玄努力的想把耳朵收回去,但是毒素致使他的内力紊乱,无法正常施法把妖形压制回去。 “好了好了,见都见过了,现在也没别人,等你毒素消下去一点,再收回去。” 也许是觉得有毛绒耳朵的裴玄过于反差,过于可爱,时越声音温柔的简直能掐出水来。 时越是个颜控,他觉得就算裴玄现在掐他,他都不会生气。 裴玄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背对着他坐了下来,准备打坐静心,然后把毒逼出去,让这对耳朵赶紧消下去。 时越也随地坐了下来,托着脸看他打坐。 不一会,一阵困倦渐渐浮上心头,接连赶路再加上刚刚的打斗,让时越精疲力竭。 他发了个哈欠,抱着自己的腿,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人硬生生拍醒的。 裴玄毫不客气的用手背拍着时越的脸颊:“喂,猪,醒醒。” “别打了别打了……”时越倦怠的说,声音带着嘶哑。 时越揉了揉眼睛,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裴玄,然后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唉……” 裴玄冷哼一声,与昨日羞恼的模样判若两别,又恢复了往日的毒舌模式:“怎么?没看见我的耳朵很遗憾。” 时越真诚的点了点头,忍不住腹诽道:还是有耳朵的裴玄可爱,现在又成小疯子了…… 裴·没有耳朵·不可爱·小疯子·玄毫不留情的掐着时越的脸颊,让他被迫抬头看向自己:“你要是敢告诉别人……否则我就……” 时越被迫仰起头,毫不在意的点点头,感觉很不耐烦:“否则你就弄死我,说几百遍了,知道了知道了。” 这种话时越听听就算了,毕竟小疯子没真的对自己做过什么,所以时越一点也不害怕。 裴玄感受到指腹下温软的触感,愣了愣。 自己从不与他人这般触碰,往日时越不经意碰到自己,他会很别扭,现在怎么竟然主动摸了他的脸?! 裴玄黑着一张脸,触电般的撒开了手,用一副“你肯定有病”的表情看了时越一会,然后冷哼一声,像离开瘟疫一样站得远远的。 时越:“?” 谁又惹这小疯子了? 时越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朝着站在一边的裴玄走去。 此刻天光已大亮,金色光芒铺撒下来,给整座山披上了一层神圣的气息,丝毫不见昨日的凶险。 时越与裴玄站在悬崖边看着脚下的树林。 谁都不会想到,看似寂静的林子,竟有如此凶险之物。 时越想起那三十名亲兵,不禁有些难过。 亲兵首领莫三几天就会给侯府通一次信,今天刚好是要通信的日子。 时越担心如果今日没有按时通信,他爹和兄长在家里会担心。 裴玄看着时越的眉头越皱越深,仿佛成了一道沟壑,忍不住问:“你要用眉毛淹死谁?” 时越眺望着远方,声音里满是忧虑:“不知道我父亲收到消息没,若是没收到,他该担心我们了。” 裴玄默默的看了他一会,随即吹了个口哨,一只乌黑色的羽鸦悄然而至。 时越敛了敛神色,上一世小疯子平步青云,这辈子倒是第一次看他联络势力。 时越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在地上随便找了块黑色的石头,在布条上留下几个大字:无恙,莫担心。 裴玄接过布条,系在了羽鸦的爪子上,然后施法下了一道命令。 没一会,羽鸦扑棱着翅膀再次飞走。 “这是什么鸟?” “成精的鸟。” “……” 时越突然很想成为一只妖。 时越看着羽鸦越来越远的身影:“你们妖都能活很久吧?不像人,短短几十年就要经历生老病死。” 裴玄道:“活得久有什么好处,身边的人都死了。” 时越蓦然想起来上辈子的裴玄,不知道他最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肯定是娶妻生子,荣华富贵无忧一生吧。 “咕噜噜……” 裴玄看向声音发源处,时越桃花眼一挑:“看什么,一天没进食了,肚子响一下还要骂我啊。” “……” 裴玄整张俊脸都写满了两个大字:事多。 但是却非常自觉的去打猎了。 时越看着裴玄离开的高挑身影,忍不住笑了笑。 这小疯子倒是嘴硬心软的很。 不过片刻功夫,裴玄便提着两只肥硕的野兔走了过来指尖还捏着几棵红彤彤的野果子。 裴玄手脚伶俐,动作熟练的处理着猎物,并用法术升出了一团火焰。 火苗熏烤着猎物,不一会便飘出了阵阵香味。 时越凑过去,坐在他身边:“你以前也经常在外打猎吗?” “差不多。”裴玄把兔子翻了一面继续烤:“饿肚子的没东西吃的话,就自己抓。” 作者有话说: ---------------------- 裴玄:老婆喜欢我的耳朵,以后还变出来尾巴给老婆摸[害羞] 第21章 尾巴 裴玄声音平淡的不像话,但是时越知道,他以前定是过得不怎么好,否则也不会被人抓到斗兽场做那种事…… 裴玄拿着烤好的兔子腿,准备递给时越,但是挑眉一想,他又收了回来。 于是时越的手就尴尬的停在了空中,然后一双瞪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看向裴玄。 “?” 裴玄故意不让时越拿到兔肉,慢条斯理的说:“侍卫只作保护职责,什么时候侍卫还需要伺候主子吃饭了?” 装腔拿势谁不会。 于是时越也绷起一张脸,带着点主子的气势:“裴玄,这是你跟主子说话的态度?” “好多人都想和我吃饭,我很抢手的。” 裴玄哼笑一声:“那他们可能是瞎了。” “……” 时越承认自己的嘴没他厉害。 看时越吃瘪,裴玄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眼尾带上了一点愉悦的笑意,把兔腿递给了他:“蠢,刚刚烫嘴。” 时越心满意足的接过,咬了一口,果然现在的温度不热不凉刚刚好。 时越颇为赞许的拍了拍裴玄肩膀:“你是个好人。” 裴玄烤野兔的技术极好,火候掌握的很微妙,既没有烤焦,也能把油脂烤出去,吃在嘴里还带着熏烤的果木香味。 时越这会饿狠了,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形象。 裴玄再次发挥毒舌天赋:“吃的真丑。” 时越没理他,反而问:“你的毒怎么样了?” “压制住了,不过不能过多动用妖力。” 时越心情放松了一点,毕竟裴玄是他身边唯一的战斗力了。 时越一吃饱喝足就喜欢拿着扇子把玩,他刚想“唰”的一下开扇子,但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扇子了,唯一的扇子已经葬身密林了。 时越丧丧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拿那把铁扇子了。 等两人吃完收拾妥当,再次朝着青州缓步而去。 — 青州城内。 青州处于西北边关要塞之地,虽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但在西北算是军事重地,由于在这里常年有驻兵,所以是一座富饶,生活安定的上州城。 但是时越和裴玄一踏进城池就感觉到了浓浓的不对劲。 城门处的大街上只有零星的几家商户叫卖,其余店铺全部紧闭大门,路上杂草丛生,分明一副无人看管的萧瑟模样。 时越小时候跟着兄长省亲来过一次青州。 那时的青州明明治理有序,民生淳朴,怎的现在会是这般情景。 突然旁边的肉蒲传来一阵嘈杂声。 “我上午在你这买的肉,都臭了!”一名男子恶狠狠的把手里的肉摔在了肉铺店的桌子上。 猪肉铺子的老板长得一脸腱子肉,此刻发起火来更是目眦具裂:“敢冤枉你老子?!你老子我卖的都是好肉!不知道你从哪个犄角旮旯拿来的肉竟然敢污蔑老子!” 那男子朝他“呸”了一声:“放你娘的狗屁!卖坏肉也不怕遭雷劈!” 猪肉老板猛的拿起那把割肉的锯齿刀,指着他:“你再冤枉老子,信不信老子剁了你!” “来啊!一个脏臭的屠夫!有种你来啊!孬货!” 屠夫愤怒的满脸通红,举起刀就冲向那男子。 危险之际,巡逻官兵终于及时赶来,把陷入怒火的两人摁倒在地。 第23章 原以为官兵会把二人带回公榭,慢慢开导他们,结果没想到官兵对着那两人就是拳打脚踢。 “让你们聚众闹事!” “当我们是死人啊!” “……” 时越紧紧皱起眉头,这官兵也太没有纪律了吧,怎么能当众殴打老百姓? 而且这些人怎么都像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呢? 时越收起疑惑转头对裴玄说:“我们先去找一家客栈,休整一下再去拜访。”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连洗澡的功夫都没有,时越觉得自己都要臭了。 可是时越从街头走到街尾,客栈皆是破败不堪,最后只能差中求好,找了一个看起来还不是那么难以入住的客栈,走了进去。 店内环境并不大,甚至房梁上还有几只蜘蛛网,厅堂上坐着两桌吃饭的客人。 时越和裴玄两个人走进来,没有一个人抬头,都是自顾自的吃饭,好像进来的是空气一般。 陌生人不愿搭理这便罢了,但是那两桌客人与自己的朋友也一言不发,于是整个厅堂虽然有数十人,却安静的不像话。 “住店?”小二正在算账,用眼神瞥一眼就再次低头,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一丝来客的热络。 裴玄抱着臂一脸漫不经心的跟在时越后面,细长的眸子淡淡打量着客栈内的环境。 按理说这种住店或者和生人打交道的活,都应该是裴玄来做,但是裴玄从来没做好,时越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实在是当的太差劲了。 没有一点威严。 指望不上裴玄,时越只能任劳任怨的走上前去:“打扰一下,请问贵店还有空房吗?” “有,要几间。” “两张上房,谢谢。”时越温声道。 小二脸上面无表情,扔给时越两把钥匙:“三楼最右边两间。” 时越觉得青州的人都相当不对劲,处处透着诡异。 年久失修的楼梯迈步走上去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更给这间破败的客栈增添了诡异气息。 时越按照房间号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两个人的房间是相邻的,时越将另一把钥匙随意扔给裴玄。 “你也进去休整一下,明早退房去慕府。” 裴玄接过钥匙,撇他一眼像是随口一说:“客栈恐有异常,你自己注意点。” 时越点点头。 夜晚。 时越洗漱完毕刚躺在榻上,舒爽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天舟车劳顿,第一次能躺着睡觉。 时越刚把眼睛闭上准备找周公下棋,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那是裴玄的房间。 大晚上他闹腾什么呢? 不过......裴玄的毒素不知道到底清理干净了没有,毕竟是跟着自己才受伤,而且还替自己疗伤...... 时越觉得自己应该去关心关爱一下属下,让小疯子多感受一点温暖,以后能对自己好一点。 思及此,时越又从刚躺没十分钟的床上恋恋不舍的起来,穿好衣服向隔壁裴玄的屋子走去。 当时越站在裴玄屋前,却发现他屋内的灯光已经熄灭。 睡觉了吗? 不应该啊,还早着呢,更何况刚刚还听见动静了。 于是时越还是轻轻的敲了敲门:“裴玄?你睡了吗?” 屋内一片安静。 时越皱起眉头,再次敲了敲:“裴玄?” 真睡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自律了。 时越只好扭头打算回房间也去睡觉。 就在这时,时越却听见屋内传来一道痛苦压抑的闷哼声。 时越连忙返回,疯狂的拍着木质房门:“裴玄?你到底怎么了,裴玄!” 屋内还是无人答应。 时越只好一脚踹开,本以为踹不开,结果没想到这门也是有些年头了,时越这个“武功废柴”一脚竟然踹开了。 只见屋内黑雾缠绕,裴玄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上,衣裳乱糟糟的搭在身上,似乎是在抵抗着什么痛苦。 时越没有想到裴玄又显出了妖形,这次不仅狐耳露了出来,甚至身后还出现了八只毛绒绒硕大的尾巴,在黑气中显得颇为妖冶。 时越只知他是狐妖,但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八尾狐妖! 不过只见过九尾狐妖,也没见过八尾狐妖啊……他怎么少了一根尾巴? 若是平时裴玄露出耳朵和尾巴,时越定是要如上次一般,偷偷摸两把,但是现下时越根本顾不得这些。 “裴玄!” 时越大惊失色,慌乱的想要把裴玄扶起来,与之视线相对时,蓦然一惊。 裴玄的瞳孔从往日的墨黑色变成了鬼魅的猩红色。 而裴玄似乎不认得时越,被旁人触碰,他下意识的就抓着那人的胳膊。 “嘶。” 时越被抓的冷吸一口气,小疯子不知到底是怎么了,下手又重又狠,时越觉得自己手腕都快废了。 裴玄冷冷的看着时越,猩红的眸子如同寒潭沉星,整张脸上满是阴郁。 “裴……玄,你清醒一点。”时越忍着疼,一字一句对裴玄说着。 时越心里乱糟糟的,裴玄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估计还是因为那毒汁的原因。 裴玄的戾气越来越大,整个人似乎都嵌在了团团黑雾之中,突然他痛苦的呜咽一声,似乎是清明了一瞬,骤然松开了紧攥时越的手,猛的把他推开: “离我,远点,危险。” 时越被裴玄突然一推,跌坐在地上,手不小心按到了地面凸起的断木上,划出了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液沁了出来。 时越顾不得看伤口,一双桃花眼担忧的盯着裴玄。 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不是妖,不知道现下如何是好,去找医师不仅会暴露裴玄的身份,而且人类的医师也无法医治妖。 就在时越飞快的动脑子想解决措施时,裴玄像是被什么蛊惑一样,直勾勾的看向时越。 时越被裴玄那种狩猎一般阴狠的眼神看的后背发凉。 裴玄此刻的眼神丝毫不像一个“人”,没有任何感情,像狮虎狩猎般,紧盯自己的猎物。 时越突然觉得情况不太妙,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盯出来,于是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但是裴玄没有给时越逃跑的机会。 就在时越手要碰到门的一瞬间,裴玄从身后悄然而至,将他陡然按在门上,接着自己紧紧压在他身上,将时越困在了方寸之地。 “裴玄!” 时越骤然被压,看着面前裴玄的俊脸,拿手推搡着他,手上刚刚划伤的创口正在向外缓慢的滴落。 温热的血珠顺着手腕慢慢滑落,最终滴在了裴玄的手上。 裴玄猩红的瞳孔骤然一缩,鼻翼微动,巡着血腥味看向时越,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裴玄喉间动了动,像是被蛊惑了一样。 时越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 裴玄将他直接摁倒在了地上,时越想要反抗起身,但是他已经欺身而上,甚至用尾巴将时越圈了起来,像蟒蛇缠绕捕猎般,让时越无处可逃。 时越整个人都被紧紧的圈在裴玄怀里,而裴玄则是趴在他的脖颈间,慢慢嗅着,温热的呼吸引起一阵痒。 作者有话说: ---------------------- 时越:嘿嘿嘿……毛绒绒的尾巴[害羞] 裴玄:老婆好香[爱心眼] 第22章 暴走 时越心头剧跳:“裴玄……啊!” 话还未说完,脖子传来一阵剧痛。 裴玄竟一口咬在了时越的脖子上。 “唔……” 时越疼得浑身一颤,血液被吸食的眩晕感瞬间涌上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颈侧的肌肤被齿尖刺破,温热的血流进裴玄喉咙里。 时越的双手无力的推着裴玄,而压在他身上的力道重得惊人,八条狐尾还紧紧锁着他,让他无路可退,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裴玄的撕咬。 “放开我……裴玄……疼……”时越又急又怕,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我草,你个神经病……就算要咬,能不能轻点……” 不知过了多久,时越已经麻木了,不再挣扎,无力的躺在裴玄的八只大尾巴中。 血腥味渐渐散去,裴玄紧绷的身体蓦然放松,眼里慢慢清明起来,松开咬着时越肩膀的牙齿,齿尖离开时,还带着一股血色。 时越感觉他牵制自己的力量变小,于是慌忙逃离躲在了一旁大口喘气,脖子火辣辣的疼,时越不用想,就知道伤口会有多渗人。 裴玄茫然的抬起脸,猩红的眸子一点点变得平静,变成深沉的黑。 裴玄看着时越颈间的咬痕和手腕的青紫,和躲在远处,眼神瞬间无措和慌乱起来,连带着刚刚张牙舞爪的八只尾巴此刻也颤颤巍巍的耷拉在了地上。 “我……对不起……”裴玄张开嘴,声音沙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身体就晃了晃,整个人再次昏倒在地,没了意识。 第24章 狐耳和尾巴也迅速隐去,又成了往日的“裴侍卫”。 时越紧绷的心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恢复体力,颈侧的刺痛也渐渐缓和。 时越摸了摸伤口,总算停止了冒血。 他喘了口气,目光放在晕倒在地的裴玄。 褪去妖形后,他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没有半分白日里的刻薄和刚刚的疯狂,倒显出几分脆弱。 “真是欠你的……” 时越咬着牙站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裴玄从地上拖到床上。 裴玄看着清瘦,实际身形高大,压得时越胳膊都在打颤。 安置完后,时越坐在榻边喘了半天粗气。 看着他那张脸时越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是何原因他发半天疯,现在又人畜无害可怜巴巴的晕过去,还得自己给他擦屁股。 还咬自己!疼死了! 上辈子还有这辈子,都不懂什么叫温柔吗! 越想越生气,时越忍不住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啪”的一声,极为清脆。 不过裴玄并没有醒过来,右侧的脸颊倒是慢慢浮现出一片红。 时越这才出了点气,心情好受许多,又定定看了他一会,暗自叹了口气,认命的帮他掖了掖被角。 毕竟是陪着自己涉的险,又因为自己中的毒。 时越见他满头是汗,额前碎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 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找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在凉水中完全沾湿。 时越动作轻轻的,擦过裴玄汗湿的额头时,他睫毛轻轻颤了颤,却没醒。 时越静静的看着他,不可控的又想起了阿遥。 自己真的是只为了监视他,拉拢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吗? 他明明说话那般刻薄,行为不羁,自己却三番五次的迁就于他。 时越心里很清楚,只不过是因为那张酷似阿遥的脸罢了。 总觉得他在自己身边,会生出一种阿遥还在的错觉。 虽然两个人的性格有着天差地别…… 折腾了大半夜,时越身心俱疲,困得眼睛都止不住打架,他本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看着床上的裴玄又放不下心,害怕他半夜再出现什么状况。 犹豫片刻,时越索性直接趴在裴玄床榻旁边,胳膊撑在床面上,就这么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时越被一阵打斗声吵醒,丁玲桄榔的,跟过年一样闹腾。 时越被打搅的又睡不成觉,窝了一肚子火气。 他起身想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就听见门外传来阵阵嘶吼以及木板断裂的声音,整个客栈如油锅一般炸开。 时越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门,门就从外向里被迫撞开,两个满脸通红,眼神涣散的人冲了进来,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个还顺手拿起了板凳,就向对方头上抡,轰然一声,木凳的碎渣落了满地。 “?” 不是?这什么情况? 时越的困意猛的消失不见。 他缩在角落里,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名壮汉,生怕误伤自己。 这时,那位台前冷漠的小二也举着刀冲了进来加入了这场混战。 早上还冷着脸不说话的小二,此刻却宛如夜叉,头发散落在脸颊旁边,目露凶光,拿着刀不分你我的胡乱挥着。 除去小二,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看样子是上午在大厅吃饭的那几位客人。 可此刻皆是凶残至极,一群人在屋内扭打在一起,好不残忍。 他们看起来像失了心智,都极其狂躁,见了人就打。 时越躲在一旁,生怕被他们盯上,毕裴玄还没醒,若是他们突然扭头攻击自己,那可完蛋。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参与其中的小二被一名大汉狠狠的踹了出去,他如破风筝一般飞了出来,刚巧不巧,就落在时越的脚前。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 “……完了。” 这是时越心里唯一能想到的一句话。 那小二眼睛血红,死死的盯着时越。 时越心跳的越来越快,这眼神比刚刚裴玄吓人多了!! 小二猛的向时越飞扑过来,时越收敛神色,冷静的抬起胳膊按下袖箭机关,一根细小的箭矢便破空而出,正中小二左胸口。 小二瞬间倒地,身子抖了抖,最终断了气。 时越心里为裴玄竖了个大拇指,幸亏当时送了自己一个防身武器,要不然此刻自己怕是要遭殃。 时越这边的动静惊扰了旁边厮打的众人,他们一起回头楞楞的看着他,然后猛的全部冲了过来。 时越一边慌忙躲避着他们的攻击,一边拿着袖箭一发接一发的射出去。 很快,好几个狂人都倒地而亡。 但是其中一名汉子躲过了箭矢,挥起拳头直愣愣砸向他面门,时越侧身躲闪,后腰却撞到了床柱,疼得他闷哼一声。 眼看汉子的第二拳就要落下,他根本来不及招架,他再次抬手要射出袖箭,却欲哭无泪的发现: 箭矢没了。 天要亡我! 时越眼见着那狠厉的拳头将要打在自己脸上,他慌乱的只能喊:“裴玄!” 时越紧紧闭上眼,觉得这一拳能把自己高挺的鼻梁砸断,那自己可就要毁容了!! 不要啊!! 但是预想到的疼痛没有发生,几道沉重的□□砸在地面的声音响了起来,几秒过后归于平静。 “睁眼。” 时越慢慢睁开眼,看见裴玄一脸淡然的站在自己面前,时越紧绷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而那些叫嚣着的疯狂的人,竟然一瞬间全部被抹了脖子。 “你可算醒了!”时越道:“你怎么回事,我听见动静闯进来就看见你倒在地上,然后你还咬……” 声音戛然而止,时越似乎觉得他压自己还咬了自己这事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闭了嘴。 裴玄看着时越脖子上的咬痕,神色晦暗不明,他敛下神色,黑睫低垂:“抱歉,我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种事。” 其实连裴玄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感知到时越的血时,会有那么不可控的反应,虽然妖皆嗜血,但是裴玄从来没有对什么人的血会有如此反应,他甚至觉得血是肮脏的。 除了时越。 他的血对自己有致命的吸引力。 当时越的血滴在自己身上时,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沸腾滚烫了起来。 时越觉得这一晚上过得热闹极了,他疲惫的坐在这一会打斗唯一没有被祸及的凳子上。 “说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是因为毒素没有清理干净吗?需不需要找医师看看。” 裴玄埋着头,站在时越身前,声音闷闷的:“以前受伤导致体内妖力紊乱,每五个月妖力会暴走一次,这次可能是受了毒素的影响,导致时间提前了。” 作者有话说: ---------------------- 时·可怜·无助·越:下次给我安排会打架的剧本谢谢。 裴·开心·春心荡漾·玄:耶,咬到老婆啦,老婆还扇我,好香。 第23章 野狗 果然还是跟毒素有关,不过妖力暴走又是什么? “那你以前每三个月怎么度过的。”时越问。 “硬抗过去。” 裴玄之前每三个月暴走一次,他都会把自己锁在屋内,防止自己的妖形吓到别人因此被朝廷抓走。 时越想起刚进屋时,裴玄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的样子,不禁有些难过。 这么难受,他以前都是硬抗吗? 时越喃喃道:“那我的血……” 裴玄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从没有这种情况。” 时越:“……好吧,那以后你暴走的时候先给我说一下,我离你远点。” 裴玄知道这是最正确的做法,但真当他这么说出口,像是忙着远离他一样,总觉得心里涩涩的,像被人紧攥了一下。 “是该离远点,别和我这个妖有太多关系。”于是裴玄心情变得不好,又开始怼天怼地起来。 “?” 小疯子病一好就又开始了。 他也没有表达这种意思吧? 时越不解的看向裴玄,但是裴玄已经站在一边背对着自己,而他的背影让时越无端看出了一种像被抛弃的“可怜”之感。 真是奇了怪了。 时越看着满地的尸体,这一晚是彻底睡不成了。 他不禁皱眉思考,这些人为何突然狂躁,失了心智,且打斗看起来力大无穷,而且这个症状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裴玄,你看他们像不像中了藤蔓的毒?” “像。” 莫三他们中毒迹象差不多也是如此,失去意识力大无穷,但是他们被毒侵染没一会就断气了。 而这些人白天分明都是好好的,难道这里有藤蔓?刚刚才中了毒? 第25章 但是那藤蔓明明是鹿台山的精怪,这里怎么会有呢? 看来这青州也有很多秘密...... 这一趟怕是难以过安稳了。 裴玄却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你是不是趁我不清醒打我了,我脸怎么这么疼。” “……” 发现的还挺快。 当时为了泄愤扇他一巴掌,还挺爽呢 时越看着他明显泛红的右侧脸颊干巴的笑了笑,然后一脸真诚的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估计是你不小心自己磕到哪儿了。” 裴玄没有证据,但总觉得这人表情怪怪的。 — 第二日,时越和裴玄离开了这座莫名其妙的客栈。 准备直接去慕府,但是经过城门口时,却看见了钟伯。 “哎呦可把您盼来了,二公子。” 时越扭过脸,看见来人后立马浮现笑意:“钟伯。” 钟伯是慕府的管家,时越小时候来,都是钟伯接待的。 慕府早些几日算好时越可能到达的时间,就派人一直在城门口等着,今日终于等到了。 时越的母亲名唤慕瑾,祖籍就是青州,而时越此行的目的,按亲戚算的上是慕瑾的外甥,便是他要结婚。 不过慕瑾去世多年,再加上青州距离京城过于遥远,两家来往已极其淡薄。 钟伯本以为时越会浩浩荡荡的来,却没想到他只带了一个随身侍卫,而且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像是经历了什么大风波。 “二公子,您这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吗?”钟伯问。 时越温声道:“的确是出了一些小插曲,我在来时路过了鹿台山。” 钟伯略微一思索便说:“城外是有座山,不过那山荒得很,平日极少有人去,听闻山上毒虫瘴气很多,莫不是二公子在山上遇见危险了?” 时越道:“山上有藤蔓精怪,其汁水有剧毒,我们来时遇上了。” 钟伯疑惑道:“我们从未听过山上还有这种毒物啊!” 也不算奇怪,毕竟如果不是裴玄这种大妖,普通人进去估计早死的没影了,既然活人出不来,里面有精怪的事也不会传出来了。 时越觉得此事客栈内发生的事情有关联,害怕打扫惊蛇:“那可能是我们太不巧了,小事情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慕府离城门不远,没几步路的功夫就走到了门口。 慕府门前已站着好几位穿衣打扮得体的男女,为首是一位两鬓略微斑白,但面容较好的女子,他便是时越母亲慕瑾的堂姐,名唤慕蓉,此次婚宴便是为他的儿子设的。 “哎呦这边是越儿吧!几年没见已经出落得这般俊俏了!”慕蓉见时越终于到来,立马热络的笑了起来。 慕蓉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人也立马上前见礼,那个年轻男人便是此次婚宴的主角温铭,他拱手道:“表弟舟车劳顿辛苦了,这是内子。” 身旁而立的女子微笑着福身。 慕蓉拉着时越的手介绍道:“这边是要嫁进来的新妇,名唤苏连月。” 时越一一颔首应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微笑。 裴玄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虚假模样,冷嗤一下,这时候倒显得乖得很。 众人见裴玄身姿挺拔,样貌俊丽,虽衣着朴素侍卫服,却难掩气度,倒也不敢怠慢。 连带着对裴玄都和颜悦色。 时越被慕蓉拉着手往府里引,一路上絮絮叨叨的问京城中的状况,又抱怨他母亲早逝后两家的疏远,语气里满是长辈的关切。 时越为数不多来青州的经历中,对慕蓉颇有好感,也许是母亲唯一的堂姐,有着与母亲相似的面容,时越心里很亲近这个姨母。 “姨母,若是你想我了便遣信送往京城,我有空就来看您。” “好孩子。”慕蓉一脸慈爱的看着时越。 时越幼时母亲便去世,父亲又是个年年在边关打仗不回来的,慕蓉很是心疼他,总觉得这孩子年少时少了很多应有的关爱。 慕府一片张灯结彩,青砖铺地的甬道干净整洁,廊下挂着的红灯笼绣着红彤彤的喜字,处处透着婚宴将近的喜庆。 慕蓉注意到时越脖子上有一个颇为骇人的咬痕,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破洞,连忙皱眉问:“越儿,你路上遇见危险了?怎的成了这副模样?” 咬痕的始作俑者裴玄听见这话也看向他的脖子。 伤口处已经停止流血,红红的一片点缀在时越白皙纤细的脖子上。 就行洁白的宣纸上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艳桃花。 裴玄觉得还挺好看,自己咬的挺有水平,牙口不错。 但是想起自己竟然会咬一个男人的脖子,他就觉得极其别扭。 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又是掐他脸又是咬他脖子… 时越笑着安抚慕蓉的情绪:“没事的姨母,就是路上遇到了一只野狗,给他喂食的时候不小心被咬了一下。” 野狗裴玄:“?” 慕蓉骂道:“这畜生真不懂事!” 时越闻言狠狠点点头,还偷偷瞪裴玄一眼:“就是!很不懂事!狼心狗肺!” 狼心狗肺裴玄:“?” 慕蓉:“这种东西养不熟的,以后少摸,要不然还得被咬。” 时越点点头:“知道了姨母。” 慕蓉唤来一个小厮交待着说:“带这二位去客房,好生招待,再拿些金疮药送过去。” 说完又扭头对着时越道:“你舟车劳顿,先回去梳洗梳洗,再给伤口涂点药,不然容易变严重。” 时越向慕蓉行了一礼后,便跟着小厮离开了。 慕蓉一走,裴玄就走至时越身边,用凉凉的声音冷哼道:“野狗?” 时越决定当没听见。 “狼心狗肺?” 时越继续缩头乌龟。 “二公子好没道理。”裴玄作势伤心的垂下眉毛,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明明是保护你才受的伤,还被你骂成狗。” 时越瞪他一眼:“那我也没让你咬我。” 裴玄凤眸乌黑就这么看着良久才道:“以后不会了。” “这样最好。”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小厮在庭院中穿梭,却看见一群仆人抬着大缸正“哼哧哼哧”的走着。 时越脚步一顿有些好奇,便问小厮:“这缸里面装的什么?” 小厮道:“回二公子的话,是水。” “水?”时越疑惑的眯起眼:“青州不是依山傍水吗?府里不是有蓄水的水缸,为何要花钱买水。” 青州城内有一条河流,时越幼时来就记得这里大部分人家都会修缮水井或把一些水引至自己家中,没理由再额外买水。 小厮挠了挠头,解释道:“府里的水缸早不能用了,这几年不知为何,城内那条河流变的浊不堪,煮出来都带着土腥味,实在没法喝,后来城中来了一位商贾沈老板,他有净化水源的方法,且价钱公道,于是城里的人大部分都会买他的水。” 时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小时候还是好好的水,怎么这几年就变脏了呢? 且这些水是活水,一直在流动,就算一段时间是浑浊的,下雨涨潮过后也会重新变得清澈起来。 就这么思索着,一行人慢慢走到了寝屋前。 是一间极大的院落,本想着时越会带很多侍卫,为了方便时越行事,所以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却没想到之后裴玄一个侍卫。 时越挺满意的,房间大,没其他人打扰,乐得自在。 小厮说:“二公子,你先休息,我去给您拿药。” 时越笑着回:“麻烦了。” 第24章 相约 时越推开门打量着房间的陈设,转头看见裴玄还站在庭院中,问道:“你还杵那儿干嘛?打算站一上午的岗?” 裴玄冷哼道:“我这个狼心狗肺的人自是不能和小侯爷共处一室了。” “……” 这么记仇,不愧是你。 时越被他阴阳怪气的语调逗的没辙,笑了笑没说话。 小厮拿着金疮药走了过来递给时越:“二公子,这是药。” “谢了。” 时越打开盖子,看着里面米白色的膏状固体,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铜镜。 他迈步走过去,坐在了铜镜前。 时越指尖蘸取了一点乳白色膏体,先涂抹到了自己的手上,然后再看向镜中的自己,准备给脖子也涂一涂,否则伤口太骇人了。 可是裴玄那货偏偏咬在了右后方,镜中只能照到一部分,看不完全。 而且时越无法自己独立的涂抹药膏。 “裴玄,你过来!” 裴玄斜靠在门框上,闻言挑眉:“又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了?” “我看不见,帮我涂一下药。” 一边说着,时越害怕他不好操作,还把自己领口打开,向下使劲拽了拽,大半个肩膀和脖子都露了出来。 第26章 裴玄盯着他敞开的领口,白皙的脖颈线条在烛光下看得格外清晰,那道泛红的咬痕就落在颈侧下方,像朵突兀的红印。 他喉结动了动,慢吞吞走过去拿起瓷瓶,指尖刚沾上药,就被时越催促:“快点,磨磨蹭蹭的。” “二公子娇贵,我笨手笨脚怕弄疼了你。”裴玄嘴上不饶人,指尖慢慢贴在了他看起来格外脆弱的脖子上。 时越从铜镜中看着裴玄的动作,少年眉眼低垂,看起来认真极了,不似平常一副带刺的刻薄模样,倒显得乖巧听话,耳朵却泛着奇怪的红。 时越发现少年时期的裴玄特纯,平时一点身体触碰就脸红的不像话,还一脸高深莫测的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时越忍不住弯起嘴角,戏谑道:“涂个药而已,你脸红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裴玄的脸就更红了,他瞪着时越,像是炸毛的某种犬科:“胡说什么!” 时越丝毫不畏惧他威胁的眼神,继续说:“没有胡说,你的脸很红,热的还是害羞?” “涂个药你把衣领拉这么低让谁看!”裴玄嚷嚷着。 “?” 时越无辜的眨了眨眼,自己只是方便涂药,怎么倒被他说出来一种“勾引”的意思。 裴玄身上动作越来越快,最后涂完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把药膏往时越手里一塞,起身就要走。 “好了。” 时越看不见他涂成什么样,但总觉得他涂的有些过于潦草:“这么快?该不会为了报复我,没涂好吧。” “我才不会这么幼稚。”裴玄冷嗤一声,走到门口却又闷闷的提醒:“伤口别沾水。” 时越看他愈走愈远的身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九尾狐妖,别扭的还挺可爱。 “站着。” 裴玄脚步停了下来,一脸不耐的看向时越:“还有什么事?大小姐。” 时越笑了笑:“最后一件事,干完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裴玄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问:“什么惊喜?” “事情结束之后就高告诉你。”时越觉得裴玄比较好骗,所以决定给他先画个饼。 “好骗”的裴玄虽然面上一副不信、无所谓、我不稀罕的表情,但是身子却异常诚实的向时越身边歪了歪:“说吧,什么事。” 时越看着裴玄的小动作,了然的笑了笑,然后趴在他耳边悄悄交代…… _ 翌日,慕蓉唤了时越和自己一起用餐。 慕蓉拉着时越坐在自己身边,一下又一下的给时越夹菜。 时越看着自己落成小山一样的饭碗,哭笑不得:“姨母够了,我自己来,您好好吃吧。” 慕蓉当做没听见,自顾自的继续夹着:“我们府上种了些葡萄,这几日刚结果,甜着呢,一会让小厮给你摘点吃。” 然后又夹了一筷子笋给他:“笋是后山派人挖的鲜着呢,你多吃点,看着太清瘦了,也不知道文敬怎么养的你。” 时越笑着说:“没事的姨母,你吃好就行。” “我这把老骨头吃什么都一个味。”慕蓉性子颇为豪爽,与记忆中的母亲慕瑾像极了。 时越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无微不至的温暖,心下感动极了。 这时,门外的小厮跑了进来。 慕蓉佯装生气的瞥他一眼:“像什么样子,冒冒失失。” 小厮连忙过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慌乱:“回大夫人的话,后院装水的水缸,不知为何突然碎了,水都没了……” 时越不动声色的低头咬着菜,心里却暗暗盘算着。 看来裴玄得手了。 没错,昨日交代给裴玄的那件事,就是找时间把水缸砸了。 鹿台山莫名攻击人且有毒素的藤蔓、城中人狂躁力大无穷以及青州城内莫名变难喝的水,还有这位神奇的沈老板,肯定存在着不可说的关系。 他要探查清楚。 所以,抱歉了姨母,要牺牲一下你们家的水缸了,这样才能光明正大的去会会这个沈老板。 慕蓉放下手中的竹筷,皱眉道:“那水缸质量极其坚固,怎的突然碎了?” 小厮也面露不解:“小的也不知,刚刚去取水,就见三个水缸全部碎了……” 慕蓉半晌后回道:“罢了,左右是三缸水,再去买点便是了。” “是,小的这便去沈老板那里买水。” “等等。”时越适时出声,小厮和慕蓉的视线果然都看向了他。 “怎么了越儿?” “姨母,我对这位沈老板净化水源的方法很是好奇,所以想去看一看,不如买水这个工作交给我吧。” 这种小事慕蓉自然不会拒绝,闻言豪迈的点点头:“行,那我遣人帮你备马车。” 时越高兴的笑道:“多谢姨母。” 饭后,时越和裴玄坐着慕蓉准备的豪华马车向沈老板的店铺驶去。 时越又开启了发好人卡的剧情:“早上手脚不错啊,干得漂亮。” 裴玄正靠在车厢上闭眼假寐,听此眼都没睁:“小侯爷过誉了。” 时越道:“昨日答应你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做什么了。” 裴玄这才缓慢睁开眼睛,用淡淡的眼光看向他。 时越扬起唇角,拿着一把崭新的折扇扭了一个漂亮的扇花:“你知道一个月后是什么日子吗?” 裴玄狭长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时越:“什么?” 时越不再拐弯抹角:“是燎疳节。” 燎疳节是西北独有的一种传统节日,他们认为“疳”是一种病毒,是不祥的象征,会给人们带来灾难与痛苦,于是西北人们便会在这一天燃起火把,祭火神,办的越热闹来年越吉祥如意。 时越他们来的巧,正好即将赶上燎疳节。 时越小时候在青州经历过一次燎疳节,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虽然现下青州城看起来凄凉了不少,但是街上已经有了即将过节的氛围。 裴玄眼眸漆黑,嘴角的笑容不上不下:“你觉得我会对这种感兴趣?” “如果你去,那天你的消费我全买单。”时越颇为豪气的说,但看了看他的表情,话音一转:“你若不想去也没事,我找其他人陪我。” 裴玄眼神暗了一点:“你答应我的事,却找别人陪你?” “你不是不感兴趣?” 裴玄冷笑:“我得确保二公子的安全,若是二公子出了什么事,侯爷岂不是又要对我实施鞭刑了。” 行行行,你说的都是对的。 时越点点头:“那好,到时候你与我一起。” 裴玄见他不再说找别人,这才满意的再次靠在车厢上闭眼假寐。 沈老板的店铺离慕府并不远,这一会功夫便到了。 马车在街口慢悠悠的停了下来,小厮站在外面朗声道:“二公子,沈记水铺到了!” 裴玄先长腿一迈跳下了马车,伸出手接时越。 刚做出这个动作时裴玄自己都惊了。 以前自己根本不屑于做这等行为,但无奈时越一直说什么这是侍卫该做的,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个没完,所以被迫每次都抬起手臂,让时越借力扶着,稳妥的从马车上文雅的走下来。 时越没想到裴玄现在竟然能主动搭手了,眉眼含了丝笑意,然后把左手稳稳的搭在裴玄的小臂上,右手拿着折扇,从马车上款款走了下来。 沈老板名唤沈宗耀,此刻已站在店铺门口等候了。 沈宗耀穿着藏青长衫,面膛白净,眼角带笑,看着比寻常商户多了几分书卷气。 “二位可是替慕府来买水的?在下沈宗耀,见过公子。” “沈老板客气了。”时越拱手笑道:“久闻沈老板有净水奇术,今日来见识一二。” 沈宗耀笑意盈盈:“不过是些糊口的小伎俩,怎当得‘奇术’二字?二位里面请,我这就带你们看看。” 水铺前院没有什么过于奇怪的装置,但是后院却大有乾坤。 水铺后院比前院大出三倍,此刻正放满了各种各样半人高的陶缸。 作者有话说: ---------------------- 第25章 选择 这些陶缸都?盖着细竹编的篾子, 底下接着铜管,管尾悬在一排木桶上方?,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院子中央挖了个?方?池, 池里铺着层层叠叠的细沙, 最上层还撒着些青绿的碎叶,看着像某种草药。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看起来与?寻常水铺并?无特殊之处。 时越拿扇子作势要碰篾子,却被沈宗耀拦下。 “公子小心, 这缸里是刚接的生水,还没滤过, 带着些河底的淤泥呢。” 沈宗耀亲自?掀开一个?陶缸, 里面果然是浑浊的黄汤, 水面还飘着细小的草屑。 “我这法子说简单也简单,先让生水在池里沉淀三日, 用细沙滤掉泥垢,再?铺一层青蒿叶, 这叶子是本地特产,能?去水里的腥气。” 第27章 沈宗耀一边慢慢过滤着泥垢, 一边慢慢讲解, 他抬起视线看向旁边正咕噜咕噜冒热气的铜壶: “滤过的水还要用炭火煮沸半个?时辰,再?装进陶缸里凉透,才算成了。” 时越目光扫过面前的各种瓦罐,说:“沈老板的方?法的确是效果非凡。” “公子谬赞, 不过是在下偶然所得。”沈宗耀笑着连忙摆手,满是谦逊之姿,又从旁边拿了两个?茶盏,从滤好的水中直接舀了点递给时越和裴玄:“二位尝尝?今早刚滤好的。” 时越接过尝了尝, 这水的确甘甜清冽,但是总感觉口感还是怪怪的。 他看向裴玄,他果然也是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笑道:“果然是好水,沈老板厉害。” 沈宗耀笑得眼角堆起细纹:“公子喜欢就好,慕府要的水我已经备好,就在前院的水车旁,让伙计帮你们装车?” “麻烦沈老板了。”时越说着,桃花眼慢慢的扫视周边,最终停在一个?角落边放着的陶瓮上。 “这是什么?” 沈宗耀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还是春光满面的说:“奥,这是从河里饮水时偶然拾得,看它没有?破损且结实,便带回用来装过滤完的泥沙。” 时越压下眼底情绪,随沈宗耀从后院撤了出来。 沈宗耀手下伙计身手很是矫健,不一会?就把硕大的水缸装车完毕。 “公子路上小心,铺中有?事,沈某先不远送了。”沈宗耀躬身行礼。 时越颔首回了马车。 “你觉得如何?”时越问。 “他表面冷静实则内心慌张,且那水里有?东西。”裴玄漫不经心的说。 “这段时间盯紧他,不过他既防着我们,便不会?轻易露出破绽。”时越看向窗外的街道,淡淡道。 看来这青州的水深的很…… 马车刚驶进慕府后门,时越正掀着帘子透气,就见廊下石阶旁坐着个?穿藕荷色襦裙的女子,正低头用帕子按着额头,帕角渗着淡淡的血痕。 正是即将进门的新娘子,苏连月。 此刻她坐在廊下的竹椅上,面露痛色。 “这不是温表嫂吗?” 时越挑了挑眉,下了马车朝苏连月走去。 苏连月瞧见时越向自?己走来,连忙起身要行礼,但是时越伸出手制止了她:“表嫂不必多礼,你额头怎么了?” 苏连越用帕子按着额头,似乎还在向外沁着血。 苏连月脸上泛起羞赧,声音细弱如蚊:“方?才出府购买府内所需,脚下没留神被石阶绊了一下,头撞在栏杆上了……让二位见笑了。” 时越仔细看着那伤口,虽然看着可怖,但是伤口却不深于是安慰道:“伤口看起来不太严重,表嫂莫担心,找医师看了吗?” “已经唤丫鬟去请了。”苏连月攥紧帕子,嘴角牵出一抹笑。 这时温铭提着药箱从远处跑了过来。 “阿月!” 没想到?时越也在,慌乱中温铭停下行了个?礼,便立马看向苏连月。 两个?人目光一对上,苏连月便笑了起来。 苏连月仰头看他,眼里的局促顿时化?了大半,反倒嗔怪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在外面喊我阿月,让人听见像什么样子。” “都?这时候了还在乎那些作甚?”温铭满脸温柔,认真的察看着她的伤口,见伤口还在渗血,眉毛蹙的越来越深。 苏连月温柔的说:“没关系的。” 他俩眉目传情,好不黏糊。 时越知晓此处自?己没用了,继续留在这里恐怕有?些惹人厌,于是便拉着裴玄赶紧离开了此处。 进了自?己的小院,裴玄不冷不淡的突然说:“你的表嫂或许不简单。” 时越一愣:“这是何意?” “今日城中并?未下雨,她若是出府采买物资,鞋上并不会沾染上黄泥。” 时越闻言思索起来,刚刚只?顾着说话,并?未看到?这些。 城内主路皆铺设了石板路,不该会?踩上黄泥……苏连月究竟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要撒谎呢? 不知温铭是否知晓,毕竟他们二人情比金坚,所以?时越并?不适合过问。 “先别声张,留意着便是,若是没十足证据不可妄议。”时越提醒道。 慕蓉对自?己极好,如果因此闹的不好看…… 另一边,温铭扶着苏连月慢慢回了房,让她靠着自?己坐了下来,拿着药膏轻轻擦拭着她的额头。 “疼吗?阿月。”温铭垂眸看着她,关切的问道。 苏连月抿唇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那么疼,你别这么紧张,不过是撞了一下。” 温铭这才松了一点气,继续慢慢的抹着药膏,生怕把她弄疼,像对待什么瓷娃娃一样。 苏连月垂下眸子,挡住了眼底的情绪,但却紧紧抿着唇。 涂完药,温铭拿出了一袋蜜饯梅子:“喏,给你。” 蜜饯梅子,果肉饱满,还沾着亮晶晶的糖霜。 苏婉认得,是街口那家老字号的,她前几日随口提过一句酸甜合口,很想买点尝一尝。 “你特意去买的?”她接过梅子,指尖触到?油纸下的温热,心口猛地一缩。 温铭笑道:“你若想吃,我便肯定要为你买。” 苏连月看着手里带着糖霜的梅子出了神。 “怎么不吃?”温铭见她盯着梅子出神,关切地问,“不合胃口?” “没有?。”苏连月慌忙塞进嘴里,酸甜的滋味漫开,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说不清的慌乱。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复杂:“挺好吃的。” “那便好。”温铭笑起来。 时越用过午膳,便拉着裴玄坐上马车出了城,打算去城外看一下水源上游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城内河水浑浊。 裴玄斜靠在车厢上,凤眸似笑非笑:“小侯爷现在使唤我倒是挺顺手。” 时越整个?人没什么正形的斜靠在车内的软榻上,头发松松垮垮的挽于身后,淡青色的长袍衬得他整个?人似画中谪仙。 他扬唇浅浅笑了笑:“毕竟距离一年之约只?剩下不到?六个?月,我自?是要多用一用裴侍卫的。” 裴玄闻言冷嗤:“原来小侯爷知道六个?月就使唤不动我了,那你不怕以?后我报复你?” 时越抬眸瞪他一眼:“好没良心,可是我把你赎出来的,花了三千两!扬州最好的舞娘都?只?有?不到?一千两。” 当时拿钱还给宋怀安的时候,自?己心都?在滴血,他攥了多久才攥了那一点私房钱,因为这小疯子一下空了。 裴玄勾唇哂笑居高临下的看着斜躺着的时越,漫不经心的问:“若是能?选,一千两换一个?舞娘值,和三千两换我哪个?值?” 裴玄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似乎要是时越嘴里说出什么他不愿意听到?的话,就会?让他感受什么叫爆体而亡。 不过按照时越的性子,应当会?说当然是自?己值……的吧? 裴玄想到?时越的回答便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结果没想到?时越嘴里没吐出什么好话:“当然是一千两的舞娘值啊!看名动天下的第?一舞娘给自?己跳舞,岂不美哉?” 裴玄的俊脸瞬间冷了下来,用一种“当死”的目光看着时越。 时越被他的眼神看的后背发凉,但还是抿了抿唇,断断续续的为自?己辩解道:“一千两比三千两便宜啊……买一个?舞娘真挺值的……” 越说,裴玄的脸更黑,最后逐渐黑成了锅底。 “那小侯爷赶紧动身去扬州为你的舞娘赎身吧,否则过几日还要和我这个?疯子过燎疳节。” 说完,裴玄冷冷一笑,留给时越一个?颇为气愤的后脑勺。 时越没想到?实话实说裴玄也会?生气,而且好像气的还不轻,他干嘛如此在意这个?答案? 不管他怎么打嘴炮,但事实却是心甘情愿的花三千两为他赎了身。 “喂,裴玄?”时越立起了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生气了。” 裴玄:“……” 时越见裴玄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真动了气,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然后眼巴巴的凑过去拉他的袖子:“好了好了,跟你说笑呢,论值当,自?然是你这三千两花得值!要不然我也不会?为你赎身啊!” 不过裴玄自?然不会?因为这两句话就把怒火和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情绪,全部?咽下去。 但是能?看出来,裴玄刚刚僵直的嘴角此刻微微的松动了一些。 时越见状松了一口气,就知道这小疯子毛好顺的很。 第26章 往昔 于是时越往他身边靠了靠, 准备再说几?句软话,但脚下不知怎么勾到了自己松垮的衣摆,然后?整个人?身体一歪: 第28章 “哎呦!” 裴玄听见这一声以为时越又遇见什么危险, 下意识的扭头, 就被时越扑了个满怀。 慕府的马车不似安定侯府的那般宽敞,此时时越这一跌倒结结实实的摔在了裴玄身上, 而裴玄未意料到时越会摔倒,没有一丝防备, 连带着也被推倒在地。 车厢本?就逼仄,这下几?乎是脸贴着脸, 时越能看清裴玄凤眸里骤然紧缩的瞳孔, 连他颤动的长睫上沾着的细微尘埃都?看得分明。 裴玄甚至感觉被扑倒的那一瞬间, 脖子被什么软软的物件蹭了一下,留下温软的触感, 引起一道酥麻的痒意。 裴玄浑身一僵,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碰到了般, 紧抿着薄唇,眼尾都?泛着微红, 他看着胸口处趴着的时越, 喉结不自然的上下滚动。 时越也懵了,没想到会撞倒裴玄,更?没想到会不小心蹭到他脖子,鼻尖传来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 他的手还撑在裴玄的身侧,能清晰感受到少年身体传来的热量。 时越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却看到裴玄的耳朵又悄悄的泛起了红。 时越忍不住的勾起唇角,反正上辈子他俩也日垂过, 现在蹭一下脖子也无可厚非,倒是这小疯子,纯情的很。 “裴侍卫,不就是摔你身上了,你脸红什么?” 听着他戏谑的声音,裴玄凤眸带着湿润的怒气:“你还不起来!” 时越笑了笑,害怕再逗他会发?飙,于是麻溜的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抱歉啊,我也没想到会被绊倒,真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时越解释道。 裴玄转头瞪他,凤眸里却没了往日的杀伤力,眼尾泛着红,倒像是只被人?捏住了后?颈的猫,炸毛的力气都?卸了大半: “闭嘴!” “行行行,我闭嘴。”时越听话的连忙点头,还做出把嘴巴拉上的动作,然后?安静的靠在车厢上,只用?一双含着笑的桃花眼和?他对视。 裴玄讨厌时越这种温柔带笑的眼神,因为这种眼神会让他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恼人?极了。 于是裴玄又凶巴巴的说:“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 “?” 不让说,看也不行了? 小疯子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 时越撇撇嘴,翻了个白眼不再看她。 裴玄看他露出侧脸,没了那道烧心般的眼神舒服多了,但是视线往下看见他白皙的脖颈和?微红的齿痕,觉得自己又开始不正常了。 脖子这么白,就应该多咬几?个齿痕流着血慢慢滑落才好看。 然后?时越就会露出痛楚的表情和?口申口今,像那日在客栈中?一样…… 裴玄仅仅是想就觉得自己血液都?要?沸腾了。 裴玄猛然间清醒过来,滚烫的身心蓦的变凉,他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才发?觉自己刚刚脑子里竟想了这些内容。 真是疯了。 裴玄暗骂道。 马车在两人?奇妙的气氛中?缓慢向前,车轮碾压泥土发?出窸窣的声音。 不多时,就到达了城郊护城河的上游地带。 马车刚停稳,时越便先一步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淡青色的衣袍被风拂起边角,倒比车厢里那副散漫模样多了几?分清爽。 他扭头看着还在车厢没出来的裴玄,朗声道:“还愣着干什么?下马啊。” 裴玄沉着脸慢吞吞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在距离时越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 青州城外风景秀丽,此刻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这里不失为一个踏青的好去处。 时越站在阳光下微眯双眼,双手举起极其放松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环顾四周,发?现有很多附近的村民都?在河边树下休闲乘凉。 时越朝着波光粼粼的河流走去,这里的河流清澈见底,丝毫没有任何的浑浊,甚至还有几?条小鱼在轻松自在的游来游去。 “这上游的水分明看起来很干净......”时越一边弯腰将手放在水里感受一边对着裴玄说。 结果半天没人?回他,时越疑惑的看过去,才发?现裴玄站在距离自己五米开外的一个柳树下,根本?没在身边。 “......” 时越朝裴玄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裴玄斜靠在柳树下,静静的看着时越使劲摇手,思考这人?怎么这么闹腾,怎么事这么多,但是双腿却听话的朝时越迈了过去。 “又干什么?” 时越就知道他肯定会过来,于是扬起唇角对他道:“这里的水清澈见底,没有丝毫异味与浑浊,青州城内的水源是下游,恐怕是被人放了什么东西。” “八成是。”裴玄本来想臭着一张脸阴阳怪气,但是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嘴里的刻薄一时半会怎么也吐不出来。 时越继续道:“而且青州城民皆性情狂躁,与之必有关系。” 时越朝四周望了望,最终视线停在了河边扎堆乘凉闲聊的几?位老?汉。 “大爷!”时越颇为自来熟的给她们打招呼:“向你们打听个事呗。” 那几?个坐在树下纳凉的村民闻声看过来,其中?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汉笑着应道:“啥事?问就行!” 时越走过去,态度亲和?:“你们一直在这里住吗?” 老?汉拿着扇子呼呼的扇着,回道:“是嘞,我们一家在这住大半辈子了。” “你们的起居用?水都?靠这条河吗?它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老?汉一愣,旁边的一位大娘接着道:“这倒没有,这河流了几?十年都?这样,我们这娃子还都?下河摸鱼嘞!” 时越追问:“那水的味道、颜色,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没有。”老?汉连忙摆手摇头,“都?是水味,没啥变化,浇地也不耽误,公子怎么问这个?” 时越笑了笑没细说,只道:“初到此地随便问问,看着这水好多嘴了。” 等村民们转回头去,裴玄走到他身边,低声淡淡道:“他们态度和?善,不像城里那般狂躁。” “确实如此。”时越附和?道。 若是上游没出过意外,那看来这位突然来此净化水的沈老?板,就格外可疑了…… 时越又和?裴玄在附近逛了逛,发?现这里的村落民风淳朴,自给自足,生活虽不太?富裕但却乐得自在。 曾经和?阿遥在青栾山也是这般,春去冬来,逍遥散漫。 几?间木屋小院,几?棵槐树亭亭玉立,夏天就躺在槐树下看着碧叶随风飘落,染了一身的香;冬日就一起呆在屋里对着暖炉使?劲的搓手取暖,惹得脸蛋都?泛起暖红。 青栾山也有一条小河,或许也称得上是小溪,并不深,像画卷般平铺在山林间,五光十色的圆润石子铺满了小溪底部,还有许多小鱼畅快淋漓的游来游去。 他和?阿遥就会背着侍卫偷偷跑到溪边,去抓虾摸鱼。 时越小时候身体不好,手脚不大伶俐,于是几?乎都?是阿遥在抓,而自己就站在水里等着阿遥抓起来,再装进背篓里。 可是自己身体不经造,只是在水里过了一下再吹吹凉风便会头疼脑热,于是从溪边回来,时越便一口一个喷嚏,人?也少了精神,看起来病殃殃的可怜极了。 这个时候阿遥就要?遭殃了,因为两个人?是偷偷跑出去的,安全归来就算了,却把人?弄生病,于是阿遥的母亲就拿木板子狠狠打了阿遥的手。 “你贪玩!别人?也贪玩吗?”阿遥的母亲并没有真的很用?力,只不过看起来骇人?罢了。 没几?下,阿遥白皙的手心就出现了几?道通红的印记。 小小的时越担心极了,黑漆漆的眼里急得几?乎要?落下泪:“别打阿遥哥哥,是我非要?去的。” 阿遥虽然稚嫩,但却颇有一种男子气概,被打硬是一声不吭。 晚上,时越拿着伤药偷偷摸摸的来找阿遥:“阿遥哥哥,你涂药了吗?我给你涂点药吧。” 母亲刚打完第一时间就给他涂了药,但是阿遥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将手递给了时越。 时越看见他肿的极高的手心,愧疚一瞬间都?涌了上来:“对不起阿遥哥哥,都?怪我……” 阿遥抿着唇摇摇头:“怪我,打我是应该的,明知道你身体不好,你应该在岸上,不能下水。” 小小的时越低着头,认认真真的趴在阿遥手上涂药,动作轻柔极了生怕弄疼他,不时的还向他的伤口吹气,似乎想把疼痛都?吹走。 这后?来,时越不论怎么求阿遥,阿遥都?不再带他下河摸鱼了,生怕时越再发?热生病…… 时越看着河流静静流淌,和?阿遥相处的景象似昨日才发?生般。 他扭头看着裴玄,陡然来了一句:“咱俩下河抓鱼吧。” “?” 裴玄不解的垂眸看他。 第29章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怎么突然野心上头要?抓鱼? “不去。”裴玄拒绝的很干脆。 时越不管他说什么,拽着他的袖子就向小河边走去。 或许是因为裴玄与阿遥无二的面?孔,又或许在青州远离了一切朝堂算计,又或许这里风景甚好还没有人?知道他是安定侯府公子…… 除了裴玄之外,没有人?会见到自己这幅洒脱没规矩的样子。 时越就想好好的抓一把鱼。 时越对裴玄生拉硬拽,找了一块没人?的地方,随意的脱去鞋放在草地上,然后?整个人?就扑通一下跳进了河里。 虽然时令已经来到酷暑七月,但山里的河流依然凉爽无比。 时越猛的双脚站进去,被冰的一哆嗦,但眉眼却笑出了弯。 “快下来啊裴玄。” 时越看着岸上的少年,招呼道。 “小侯爷这是放飞自我了?”裴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带着漫不经心的浅笑。 时越毫不在意的说:“这里又没人?看见,不用?在意丢不丢脸,你快下来!” 裴玄却冷哼一声,脚步一下没挪,摆明了自己绝对不会下水的态度。 时越见状,眼神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然后?勾唇玩味一笑。 他转身向更?深的河流中?央走去,瞥裴玄一眼,看他视线果然注视着自己,于是偷偷一笑,整个人?装作一派不会游泳要?溺水的模样。 ----------------------- 作者有话说:第一次老婆主动身体接触[害羞][害羞] 第27章 夕阳 裴玄眼见?这不会游泳的傻子在水里扑腾起来, 面露痛苦,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他皱起眉头?暗骂:“蠢,不会游泳还非要下水。” 说完, 沉着一张脸飞快的入了水, 没几?下就游到时越的身?边,伸手托着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 结果刚刚还面露痛苦的时越突然睁开带笑的双眼狡黠的看?着裴玄。 当裴玄意识到他是装的时候, 并且脑子里还有什么坏点子的时候已经?晚了。 时越骤然睁开眼睛,猛的就捧起一手的水向裴玄泼去。 裴玄被淋的真叫个实诚。 “……” 裴玄一张俊脸阴沉极了, 好?似时越泼上?去的不是河水,而是漆黑的墨。 水滴顺着他挺翘的鼻梁缓慢滑落, 倒给?他平添了几?许鲜活。 裴玄用手把眼睛上?的水擦掉, 凶巴巴道:“你是不是想死。” 时越看?着裴玄阴沉的脸, 非但不怕反而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笑弯了眉眼:“谁让你不下来, 这叫兵不厌诈。” 话音刚落,裴玄就动了身?, 此刻胜负欲显然已经?压过了内心?的那一点恼怒,他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掬起一大捧水, 又急又快的向时越身?上?泼去。 “哗啦。” 时越躲闪不及,被水泼的正着,刚刚还笑意满面的脸瞬间僵住了。 淡青色的衣袍瞬间湿透,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轮廓,脸上?满是错愕。 “裴玄!”时越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偷袭!” “彼此彼此。”裴玄扬起下巴,凤眸里夹杂着细碎的笑意,那副样子像极了打赢架的小兽, “谁让你先泼我的。” 说罢,时越目露凶光:“今日我定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裴玄不屑一笑:“放马过来。” 两个人在河边你来我往,玩的不亦乐乎。 冰凉的河水溅起层层水花,映着日落的暖色阳光,折射出细碎的金芒,混着两人的笑骂声,在寂静的河岸上?漾开。 时越本就性情散漫,此刻彻底放开了手脚,笑得格外?开怀。 不一会,两个人的身?上?皆是湿漉漉的一片。 时越故意绕到裴玄身?后,猛地泼了他一背水,看?着裴玄瞬间僵硬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 裴玄凤眸微眯,危险的看?着时越,然后迈腿走了过来。 时越浑身?一僵,连忙伸手表示暂停:“等等!光泼水没意思?,我们来比赛抓鱼吧。” “抓鱼?”裴玄停下脚步,挑眉道,“怎么比。” “半个时辰,谁抓的多谁就赢。”时越俨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裴玄觉得时越真是傻的可爱,这个游戏他肯定会输得很惨,自己用妖法随便动一点手脚就会赢。 “你不能用法术!” 时越对裴玄的了解可谓是极深,看?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裴玄轻啧一声,不耐道:“成。” 反正他体?力好?,会武术,赢时越也是轻轻松松。 话音刚落,时越就已经?把袖子高高挽起,弯下身?体?,目光炯炯的盯着水下正自由移动的鱼儿。 时越认真的盯着水里的鱼,慢慢的移动过去,大气不敢喘,生怕把鱼吓跑。 “唰。” 时越猛然间出手,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那鱼滑溜溜的,硬是从自己两手之间挣脱游走了。 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和阿遥下水摸鱼的经?历,自己不过是站在岸边,阿遥在水里抓,一会一个,那些鱼在他的手里看?着安分?极了。 怎么在自己手里就这么犟呢? 时越懊恼的站起身?,看?着越游越远的鱼,不禁有些咂舌。 时越扭头?向裴玄看?去,他是练武之人,手脚敏捷且力气大。 裴玄显然也是抓鱼的一把好?手,袖子被他挽了起来,露出肌肉紧绷的手臂,眼神锐利动作敏捷,看?准之后手陡然抓过去,那鱼便稳稳的掐在了手中,然后随手扔到岸上?,动作行云流水。 完了。 时越有一种自己要输的预感。 本来以为裴玄这种陆地上?的妖水上?功夫会一般,没想到他抓鱼竟然这么流利。 时越更加认真的放在自己的“抓鱼事业”上?,结果忙活了半天?也只是抓到了两条小鱼。 太阳西斜,此刻的河水泛着波光粼粼的金色细浪,给?这里的一切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他再次看?向裴玄,却发现岸边全是他抓上去的鱼。 时越不免担心这条河流的鱼会不会灭绝。 时越忙活大半天?此刻不禁有些气喘吁吁,慢慢的趟过水走到岸边,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为了这片水域小鱼族群的安危,时越道:“我认输我认输!别抓了。” 裴玄闻言停下了动作,此刻他也是额头上沁出了几颗汗珠,他随意的用手腕抿了抿额头?,向时越走了过来。 “小侯爷竟然会主动认输?” 裴玄随意的勾了勾唇角,眼神里带着运动过后的炽热与滚烫,目光灼灼的看?着时越。 时越被这股视线看?的颇不自在,不自然的把目光移开: “咳……行吧,愿赌服输,你想让我做什么。” 时越忍不住在心?里算了算,叹了口气,自己相当于已经?欠裴玄三次了,裴玄一直没说要什么。 哎……怎么越欠越多了。 时越这么想着,裴玄却在观察他。 或许是因为时越坐着,裴玄站着,所以从裴玄居高临下的视角来看?,时越此刻竟有一种颓丧、挫败之感。 裴玄忍不住皱眉,他很想赢了我吗? 看?着时越垂眸还耷拉着脸,裴玄心?里烦躁极了,不就是抓个鱼输了,怎么还能因此这么不开心?呢? 若是他很想赢,直接说,自己让给?他便是了。 于是裴玄眼神淡淡的看?向河流,指尖却悄悄捏了一个术法。 下一秒,河流泛起一阵小小的涟漪,一条肥美的青鱼竟然摇着尾巴慢悠悠游到了时越身?边。 时越看?着脚边的鱼,还没有反应过来,更多的鱼断断续续的朝自己游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抢夺离时越最近的几?个位置。 “这……”时越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围着的鱼。 他抬起眸子落在旁边的少年身?上?,嗓音带着点惊喜:“你弄的?” 裴玄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细碎的金色夕阳散落在里面,闪的他心?脏蓦然跳错了一拍。 他不自在的“嗯”了一声,然后道:“抓鱼,你赢了,想要什么?” 时越没想到裴玄会用法术让自己赢了比赛,又惊又喜,笑容扬的越来越大。 夕阳把河水染成了蜜糖色,鱼群的鳞片在光里闪闪发亮,像撒了一把会动的碎钻。 时越看?向少年,少年抬眸静静的看?着自己,那目光沉沉的,时越陷进了那双如墨般的眸子中。 好?似眼前的就是阿遥。 因为阿遥也有这样一双安静,漆黑的眼眸。 “喂,想什么呢,过期不候,赶紧说要什么。”裴玄见?他半天?不说话,提醒道。 时越收回思?绪,低头?想了想,然后认真的看?着裴玄:“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心?安。” 第30章 “?” 裴玄一时摸不准时越话里的意思?,只不过他眼里是自己从没见?过的认真。 时越接着说:“我希望以后不管你成为了什么人,都不要对付安定侯府。” 虽然目前看?来轨迹会随着不同的情况发生改变,但是时越不得不担心?,上?一世的悲剧会不会再次发生。 所以他要裴玄答应他,以后不能拿刀指向安定侯。 裴玄不理解时越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安定侯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更何?况时越还是安定侯府里面的人…… 自己潜意识也不希望时越会出什么意外?。 于是裴玄便冷哼一下:“一个这么好?麻烦我的机会,被你浪费掉了。” 时越笑了笑:“这怎么会是浪费,那你同意了吗?” 裴玄不耐的点点头?:“行。” 时越收到了这样的一份心?安,心?情愉快极了,于是对着裴玄说:“裴玄,你能不能笑一下。” 裴玄觉得今晚的时越真是莫名其妙。 刚刚说什么要心?安,现在又让自己傻不兮兮的笑。 神经?。 裴玄冷酷的摇摇头?。 其实裴玄经?常露出笑容,不过那些笑容都是淡淡的,不正经?,戏谑般的调笑,不达眼底的。 时越想看?的是他发自肺腑的笑。 第28章 黑暗 “笑一个呗, 笑一笑十年少!” 或许是感觉今天裴玄过于好说话,又?或许是今日心情太过舒畅。 时越忘了裴玄的阴狠,竟然?边说还边伸手向裴玄的脸颊, 妄图用手指给他勾出一个笑来。 但是……没有得逞。 裴玄见那指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伸手掐住了他的胳膊。 “你想干什么?” 时越笑容僵在脸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想摸裴玄这小疯子的脸! 摸他的脸那不相当于摸老?虎屁股!? 时越干巴的哈哈笑了两声, 把手收了回来:“呃……不笑就不笑。” 裴玄捏着他胳膊的手微不可查的松了松,最后慢慢的放开:“下次再乱摸, 小心我揍你。” “嘁。” 时越不屑的撇撇嘴,嘟囔道:“不笑就不笑, 阎王爷。” “你说什么?”裴玄危险的看着他。 时越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 裴玄俨然?一副不信的样子, 但是冷哼一声不在说什么。 时越抬头看着天上明月慢慢爬上山顶,周围变成寂静之地。 “时辰不早了, 我们回去吧。” “嗯。” 时越摸着自己被水浸透,紧贴皮肤的长衫, 黏糊糊的难受极了:“裴玄,你有没有能?让衣服变干的妖术啊, 湿湿的好难受。” “事多。” “快嘛快嘛, 这样很难受。” 裴玄听?着冷嗤一声,但手上动作?却极快,须臾之间,两人?的衣服便焕然?如雪。 时越这才满意的闭了嘴。 _ 青州城内, 雅苑。 沈宗耀一脸谄媚的笑着,双手交叠在腹前,规规矩矩的站着。 他面前雅座上,坐着一位男子, 那男子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指间把玩着一枚羊脂玉。 “东西?炼得如何了?””男子的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随和,尾音却带着种久居上位的漫不经心。 沈宗耀连忙拱手弯腰道:“回贵人?的话,此毒马上就可炼好,只是目前药效不太稳定,但是不出十日,小的便能?完善此毒。” 说着,沈宗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瓶子,里?面是透明无色的液体。 那男子没有接,只是眼尾轻挑,带着近乎漠然?的审视。 沈老?板感觉脊梁都在发颤,但还是继续道:“只需一滴此毒,人?便会力大?无穷性格狂躁,并且失去意识,誓死听?令一个主子。” 男子终于坐直了些,将羊脂玉放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起身时,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越的脆响,那是枚双龙戏珠的白玉佩,绳结是宫里?特有的“同心结”,寻常人?若敢佩戴,便是杀头的罪。 “沈老?板,你可知制毒乃是死罪。”男子似笑非笑的说。 “小的忠心可鉴,只为贵人?当牛做马!”沈宗耀立马跪在男子的脚边,高呼着衷心。 “呵。”男主轻轻一笑:“沈老?板害怕什么?不过提点一句罢了。” 沈宗耀死死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听?说,安定侯府的小公子也来了青州?” 沈宗耀急忙答道:“确实?如此,他似乎对制毒一事有所察觉,贵人?我们是否要……” 说着,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男子立于窗边思考了一瞬便道:“随你处置,安定侯手握兵权,也该给他点教?训。” 沈宗耀阴狠一笑:“小的定做的干净些,过几日便是慕府大?婚之日,小的定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 男子挥了挥手,沈宗耀连忙躬身行礼,静悄悄的离开了。 男子独自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杯白玉茶具,过了会儿,他低声道:“来人?。” 阴影里?走出个黑衣侍卫,单膝跪地:“主子。” “这几日守着沈宗耀,看他制完毒便杀了,还有那个替他提取毒液的女子,一并杀了,不留活口。” “是。” 没过几日,便到了温铭和苏连月的大?喜之日。 慕府喜庆的红绸从府内一直铺向街头,整条街上皆是红火的喜字,全府上下都皆是笑意盈盈。 来贺喜的宾客挤破了门,青州文官武将、世?家子弟,往来不绝。 时越没什么活,慕蓉正忙着接客,也无暇顾及他,于是时越便和裴玄混在人?群中,抓了一把瓜子,边吃边咂舌:“好生热闹,看的我都想成亲了。” “哪家姑娘会嫁你。” 裴玄今日没有穿深黑色的侍卫服,而是被时越硬拉着换上了月白色的常服,因为时越狡辩道:“大喜的日子,一身黑遭人?嫌。” 裴玄很少穿这般亮色的衣物,此刻他觉得别扭极了。 更何况……穿就算了,时越嫌自己脱的慢,他竟然?直接伸手扒自己衣服! 无耻!下流!浪荡! 然?后裴玄就红着脸一副被欺负的模样,把时越轰了出去。 于是到了此刻,裴玄的耳尖还挂着一点粉,凤眸里?夹杂着一丝愤怒的情绪。 时越见裴玄臭着一张脸,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呢,其实?就是拔了他的衣服而已…… “不就是扒了一下你的衣服……”时越底气不足的辩解着:“都是大?男人?,害羞什么。” “闭嘴!” 裴玄不想再听?见这个人?说话了。 时越悻悻的摸了摸鼻梁,不敢再说话了,怕裴玄一个没忍住当着人?群暴揍他一顿,抬头看着眼前的热闹情景。 “新娘子来啦!” 庭院内的人?蓦的欢闹起来,一个个努力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款款而来的新娘子。 一阵鞭炮声响起,苏连月穿着凤冠霞帔,被喜娘扶着下了花轿。 她的脚步很稳,不似寻常新娘那般羞怯,连走路的姿态都透着股说不出的稳健。 温铭看见新娘子后眼神便移不开,紧紧盯着苏连月,满是怜情蜜意。 人?群又?随着新娘子的动作?移到了正厅内,司仪见人?已到齐,便高呼:“吉时已到!” 时越挤在人?群中看热闹,接肩擦踵,一个个都挨得极近。 裴玄在人?群中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时越,他果然?也是被挤得,看起来难受极了,后面那个男子贴的如此近! 这蠢货感觉不出来自己后背都贴别人?肉上了吗!? 裴玄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硬挤进?二人?中央,站在时越后面,为他开辟出了一隅之地,不受他人?推搡。 时越没注意到裴玄的动作?,因为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人?。 他拍了拍裴玄的胳膊:“你看那边。” 裴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沈宗耀竟然?立于人?群之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连月。 不过,沈宗耀既然?是青州的大?水商,慕府办喜事,来也是应当的。 但是为何要紧盯苏连月呢? 苏连月在这一起事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时越趴在裴玄耳边说:“趁现在沈宗耀不在水铺,我们去瞧瞧有何玄机。” 于是,两个人?隐在人?群中悄悄的离去,距离那片喧嚣越来越远。 —— 两个人?脚步飞快,穿过两条小巷就到了沈记水铺的后门,这地方鲜有人?来,此刻更是安静的只剩下蛐蛐的叫声。 后门看起来年久失修破败不堪,蜘蛛网落满了整个铜锁。 第31章 裴玄指尖闪过一丝黑气,“吱呀”一声,那铜锁便打开了,后门开了一条小缝。 时越觉得虽然?这小疯子嘴毒了点,性格阴郁了点,但是用起来是真好。 两人?放慢脚步,安静的进?入了后院。 后院如上次来并无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在角落的一个陶缸不见了,沈宗耀当时说这个缸子是捡来的,看其坚固无破损便捡了回来。 但是可以看出来,沈宗耀在谈到这个缸时,笑容的弧度很僵硬。 而如今,后院独独缺失了那个陶缸,想来是被他藏起来了。 时越收敛神情,认真的打量着此处院落。 两人?一起翻找着,突然?裴玄走至一处,微皱眉头:“过来。” 时越放下手中的账本,朝裴玄走了过去:“怎么了?” 裴玄道:“这个地板下面是空的。” 时越低头向地上看去,此处的木板看起来的确比旁处要深一些,于是他伸手敲了敲,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但是周边严丝合缝,根本打不开。 时越抬眸朝着四周看了看:“找机关?,应当有机关?可以打开。” 不一会,两人?就发现了一个摆放极为特殊的瓷器,轻轻一转,“轰隆”一声,那地板就慢慢从中间打开,一条黑漆漆的洞口便豁然?出现。 时越和裴玄对视一眼,时越拿出火折子作?势就要弓腰下去。 裴玄一把将时越拽了回来。 时越被拽的踉跄一下,扭头不解的看他:“干什么?” “你去送死?” 裴玄淡淡道,然?后将火折子拿到自己手上,转身先走了下去。 时越看着裴玄劲瘦的背影,他是害怕下面有什么危险吧,所以才让自己走他后面。 想到这,时越不知是何心情,就是觉得心里?乱乱的。 他没再说话,沉默的跟着裴玄后面,进?了暗道。 整个暗道又?黑又?狭窄,唯有裴玄手中的火折子在一闪一闪的散发暖黄色的光芒,其余地方皆是伸手不见五指。 时越不自觉的和裴玄靠的更近了些,手也下意识的拽上了裴玄的衣袖。 第29章 吮吸 裴玄瞥了眼抓着自己袖子的时?越, 脚步放慢了些?,火折子也向他靠近了一些?。 甚至都没有细想,这些?动作?很?自然的便做了出来。 时?越蓦的出声:“裴玄, 你说这个密道是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裴玄回:“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甬道很?长, 走?了约莫百来米才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密室, 足有半间水铺大小,四周墙壁上挂着油灯, 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但是整个密室都飘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刺鼻气味。 时?越动了动鼻子, 皱起眉头:“什?么味, 好?难闻。” 密室里摆着数十?个架子, 上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有的装着透明液体, 有的盛着粘稠的绿色汁液,还有的浸泡着扭曲的植物根茎。 这植物根茎深绿色, 宛如蛇,看起来眼熟极了。 “这是鹿台山的毒藤蔓!”时?越道。 怪不得病发症状如此相像, 原来这毒就是拿毒蔓制的。 裴玄走?过去看向桌面, 桌子上放着一瓶透明液体,他伸手拿了起来:“这应当就是沈宗耀制的毒。” 时?越拿起桌子上一个泛黄的册子,上面用朱砂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记录着“毒液配比”“试毒结果”一些?字样。 其中多次提到“癫狂散”“饮后力增三分, 性躁易怒”等字眼,甚至还标注了青州城内几处水井的位置。 果然这些?都是他搞的鬼的! 故意把水源弄浑浊,以此让百姓买他的水,然后在?水里慢慢下毒, 让人不自觉的被毒素侵染,变得易怒狂躁。 一旦这里人员溃散,边防就会乱成一锅粥,西域小国便容易趁虚而入。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几道沉重的脚步声,沈宗耀阴恻恻的笑了笑:“两位不好?好?参加婚宴,怎得不打声招呼就来我这里做客了。” 裴玄“唰”的一下利刃出鞘,一脸冷意的看着他。 沈宗耀带着约摸十?五六个侍卫,站在?甬道口,脸上再无平日里的那副谄媚,而是怒目圆瞪,满脸都是狠厉。 “你想如何。”时?越沉脸冷呵道。 沈宗耀摊了摊手:“哎……贵人想你死,你就不可能活着出青州城,你们只有两人,不如自裁算了,省的伤着我的瓶瓶罐罐。” 贵人?又有京中人掺和这件事吗? 大皇子还是太?子。 “休想。”时?越冷冷的看着他:“与?虎谋皮你也难逃一死。” “笑话!我为贵人制得此毒,帮贵人完成大业!我就是首屈一指的功臣!”沈宗耀呵斥道。 见时?越裴玄一脸镇定,沈宗耀一声令下: “动手!杀了他们重重有赏!” 此话一出,身后的侍卫皆目露凶光,立刻拔刀冲了过来。 裴玄紧握刀柄对时?越说:“用袖箭防身,小心点。” 时?越点点头:“放心。” 说完,裴玄就如一道闪电飞身出去。 只见他侧身避开一人的刀锋,手肘猛地撞向对方?胸口,再拿利刃狠狠一劈,那侍卫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昏死过去。 裴玄招式狠厉,刀下皆是亡命之徒,不一会身上月白色的长袍便被染上了大片血迹,整个人宛如鬼魅。 不少侍卫见裴玄刀法凌厉,不再敢强攻,便转头举着刀向时?越跑去。 时?越虽不会武功,但却?手脚麻利,且袖中藏着袖箭,这段时?间练的准头好?极了。 裴玄见侍卫皆向时?越涌去,凤眸微眯,腾空跃起飞至时?越身边。 于是两人配合相当默契。 裴玄防止刀剑无眼划伤时?越,而时?越则屏气凝神飞快的扣动扳机,几乎是箭无虚发。 不一会,这一二十?个侍卫便全部倒地而亡。 沈宗耀没想到时?越身边这个小白脸看着瘦弱,武功竟这般好?,一时?间白了脸色。 “你们……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走??做梦!”说着,沈宗耀竟按下身边的墙壁,“哐啷”一声,几大桶桐油倾泻而下。 “去死吧!” 沈宗耀说完这一句,将手里的火折子猛的丢出去,而自己却?身形极为矫捷的离开了甬道,甚至把门重新关闭。 一时?间,唯一的出口紧紧闭合,火舌如厉鬼般呼啸而来,整个密室成了一个密不透风被火烧制的棺材般。 时?越被骤然袭来的热浪熏的鼻腔难受:“咳咳咳,裴玄你不是会那个瞬间消失的那个法术,快点给我喝点你的血。” “......” 用的倒挺熟练。 裴玄的脸被火光映出一片暖黄,他随手拿剑准备向手上划一刀。 时?越突然出声道:“等一下。” 裴玄一脸“大爷你又有何事吩咐”的表情撇着时?越。 时越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提醒你对自己温柔一点,伤口不用划那么大的,会疼的。” 因为上两次裴玄总像没知觉一样划出好?大一个伤口,时?越看着都替他感觉疼。 裴玄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会说这样的一句这,垂眸抿了抿唇,没什?么情绪的说:“知道了。” 于是这一次收了手劲,只轻轻划了一道。 自己在?斗兽场受伤已?经司空见惯,对于这些?伤口他见怪不怪,忍痛能力更是提高了一大截。 但是裴玄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一个人因为这种伤口告诉他。 疼,对自己好?一点,不要让自己疼。 火光在?密室燃烧是越来越旺盛,热浪携带着浓烟冲进人的咽喉。 裴玄将手递给时?越,往常他都是直接抿到时?越多嘴上,但今日他没有如此,只是把手举起来,想让时?越自己来。 时?越看着正向外冒着殷红液体,他竟然让自己主动来...... 这不相当于要他主动亲他的手吗? 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呢...... 不过也只是一点,毕竟上辈子睡都睡了,亲都亲了,更何况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 于是时?越没什?么心理负担的贴向了裴玄的手尖。 裴玄漆黑的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奇异的光,他静静的看着时?越的唇瓣贴向自己的指尖。 他没想到时?越竟然会这么迅速,以为他至少会磨蹭一会。 时?越唇瓣碰到他指尖的那一霎那,裴玄整个人都绷紧了,温热的感觉从指尖炸开,顺着血脉一路烧到胸口。 心跳如雷。 明明只是唇吮上了指尖,但是裴玄却?觉得自己耳朵也要烧起来了,他喉结不自觉的滚了滚,垂在?一旁的手不自觉攥紧。 第32章 裴玄慌乱的猛的把手抽回来,揽住他的腰:“走?了。” 一瞬间,眼前光影骤变,再睁眼时?,两人已?站至后门院落处。 密室内的火烧的越来越旺,火光正从缝隙中疯狂向外舔舐,伴随着木材爆裂的咔咔声响。 “咳咳。”时?越被浓烟呛的忍不住咳嗽起来,才发现裴玄正低着头看自己,“怎么了?” 裴玄移开视线,含糊道:“没事。” 时?越刚想说什?么,却?看见身后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站住!”时?越高喊道。 沈宗耀没想到两个人竟然能在?大火中逃脱,但此刻他身边已?无人可用,于是慌不择路打算悄悄溜走?,却?不想被时?越一眼看见。 时?越眉眼凌厉,举起袖箭凭空射出一箭,正射在?他的右腿上。 “哎呦!”沈宗耀痛苦的哀嚎,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上,捂着鲜血直流的右腿在?地上打滚。 时?越收起袖箭,走?至他面前慢慢的蹲了下来:“你在?给谁做事?你的贵人是谁?” “我呸!”沈宗耀满脸不忿,“想从我嘴里套话,没门!” 时?越本来就没打算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于是也不再言语,站起身淡淡道:“那死了算了,反正留着没用。” 说完,给裴玄一个眼神,裴玄作?势拿着剑就向沈宗耀缓缓走?来。 沈宗耀看着他那柄闪着寒光,还慢慢向下滴血的剑,害怕的脸白如死灰:“你......敢杀了我,贵人不会......不会放过你!” “是吗?”裴玄歪头轻轻一笑,目光阴鸷的看着地上蠕动的人,“那就试试看谁先死好?了。” 裴玄薄凉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将剑举起来就要向下砍。 “我说!我说!别杀我!”沈宗耀眼见他们来真?的,立马颤抖着声音大声出来。 裴玄的剑稳稳停在?了距离沈宗耀的额头上,距离见血只剩下一指距离。 时?越转头看向他:“沈老板又愿意说了?” 沈宗耀慌忙哆嗦着点头:“我说,我都说!别杀我!” 沈宗耀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长舒一口气:“是......额!” 就当他要说出来的一瞬间,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左胸口。 沈宗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然后慢慢从胸腔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水,最终颤抖着如烂泥般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时?越向空中看去,一个黑夜人正手持弓箭注视着这里,此刻见任务完成,猛然间在?房檐中隐去,失去了身影。 时?越看着死的透透的沈宗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再多出两秒就够了,可惜这个贵人本来就没想着要留着沈宗耀的性命。 裴玄蹲在?地上察看他的尸体,当看见他的脚踝时?,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他和刺杀你的那群舞娘是一伙的。” 第30章 初遇 时越闻言走到沈宗耀的尸体旁边, 掀开了他的裤子。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刺青,图案与那几名舞娘一模一样?:繁琐的蛇形青黑色图腾。 时越已经?差人调查过,但是一无所获, 所知的西域小国中并没有发现图腾以蛇命名的民族。 看来关于这个图腾还需要继续调查…… 密室的火光越烧越烈, 浓烟滚滚冲上夜空,将半边天都染成了橘红色。 周围的住户都纷纷跑出家?门, 看着这冲天大火大惊失色,吓得拿起水桶连忙开始灭火。 “这不?是沈记水铺吗?怎么着火了?” “诶你看地上!” “啊!沈老?板这……死了?死这么惨。” “天哪!沈老?板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人杀害沈老?板!以后我们去哪儿买水啊!” “……” 不?少的居民议论纷纷, 八卦着这一件大事。 正乱着,官府的人带着衙役匆匆赶来, 领头的捕头一边指挥众人救火, 一边让人围住现场, 不?让百姓扰乱现场秩序。 “时越!”一道焦急的呼喊穿过嘈杂的人群传了过来。 时越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慕蓉火急火燎的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看见时越和裴玄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才放心的长呼一口气。 “姨母。”时越连忙迎了上去, 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 “你真是快把姨母吓坏了!”慕蓉嗔怒的瞪着时越:“不?好好呆府里,怎么来这儿了。” 慕蓉一看地上, 脸色一白?:“这……沈老?板?他怎么死了?” 于是时越便简明扼要地将沈宗耀在密室制毒、污染水源、勾结外人意图祸乱青州的事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 结果没想到被人灭了口。”最后,时越指着地上的尸体解释道。 慕蓉一向?是个敢爱敢恨嫉恶如仇的性子,听此她?横眉冷对,颇为?气愤的说:“好他个沈宗耀!青州城内百姓对他这般好!他竟然妄图害我们!” 周围的官府与百姓听了这事情原委, 也一下子炸开了锅: “什么?沈老?板竟然给我们的水里下毒!” “怪不?得我家?那口子最近三?天两头跟人吵架,一点小事就炸毛!” “我儿子前几天还跟人动?了手,原来是中了毒?” “沈宗耀这个狗东西,看着人模狗样?, 心怎么这么黑!我呸!” 愤怒的声讨此起彼伏,官府的人也是听得脸色铁青,立刻让人将沈宗耀的尸体收押,下令调查沈宗耀一切事务。 慕蓉拍了拍时越的肩膀:“越儿这可是立了大功了。” 时越:“让姨母费心了。” 慕蓉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啊,跟你娘一个性子,从小就是机灵鬼。” 时越笑了笑。 “好了好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别被这些晦气染了身,快回府。”慕蓉拉着时越走在前面?,裴玄抱着剑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夜色渐深,慕府内却依旧灯火通明,红绸彩带在廊下飘荡,处处透着新婚的喜庆。 只?是这份喜庆里,悄然掺了几分因沈宅大火而起的惶然。 是时候该找苏连月聊一聊了…… 这时候苏连月还盖着红盖头坐在喜房中,温铭还在屋外待客。 虽然外男在今日进新娘子房间不?太好,但是现下别无选择了。 时越在心里给温铭好好道了个歉,然后避过小厮和侍女,悄悄进入了苏连月的房间。 当然,身后还跟着裴玄这个尾巴。 新房的门虚掩着,里面?红烛高烧,映得窗纸上一片暖黄。 时越轻轻推门而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草木的冷冽气息,那是常年与山野藤蔓打交道的人才会染上的味道,与这满室的脂粉香格格不?入。 苏连月觉察到有人进了自己房间,却也没有声张,似乎知道会有人来似的。 时越没有直接进内室,而是站在屏风外,只?能看见苏连月盖着红盖头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开门见山道:“沈宗耀死了。” 苏连月一点也不?奇怪他的结局,她?将红盖头自顾自的取下,目光淡淡的,丝毫没有温铭面?前的娇羞。 “公?子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不?止。”时越看向?桌子上放的各类金疮药,问道:“在鹿台山为?沈宗耀割藤蔓,很累吧,也很容易受伤。” “那日在府门口遇见你额头受伤,恐怕就是在鹿台山获取藤蔓时受的伤吧,只?有鹿台山才有那般潮湿的黄泥。” 苏连月的呼吸微微一滞:“时公?子说笑了,我一个深闺女子,怎会去那等山野险地。” “是吗?”时越轻笑一声:“可是你一个闺阁女子手上却有练武才会产生的老?茧,我可未曾听表哥说起过原来嫂嫂还会武术。” 苏连月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屏风后。 “沈宗耀并不?会武术,所以他需要一个身手极好能替他采取藤蔓的人,而你正好符合他的要求。”时越不?紧不?慢的陈述。 “于是你故意接近我表兄,嫁入慕府方便行事,就算日后事情败落,也能顺理成章的嫁祸给慕家?,我说的对吗?” 苏连月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了屏风外:“公?子冰雪聪明,说的不?错。” 时越看向?她?,她?不?作小女人姿态时,面?容带着英气。 苏连月目光放在窗外,看着桃花枝头上的两只黄鹂鸟,相?依相?偎煞是甜蜜。 “我是沈宗耀的义女,十?年前家?乡遭了山洪,是他救了我和我弟弟的命。他说,只?要我帮他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就放我带着弟弟离开青州,去过安稳日子。” 她?的声音似叹息似哀愁:“我知晓他做的事情不?仁义,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弟弟的命在他手上。” 苏连月指尖用力掐着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接近温公?子……是沈宗耀的安排,他说幕府在青州根基深,在这里既能方便我去鹿台山,又能在事发时做个幌子,温公?子他……他是个好人,是我对不?起他。” 第33章 说到此处,她?波澜不?惊的语气才泛起波澜。眼眶微微红了一瞬。 还记得他们二人的初遇是一个桃花纷飞的季节。 她?外出替沈宗耀杀人精疲力竭,她?微微颤抖的拂过腰上的伤口。 苏连月抬头却看见远处有一片红似火的桃花林,绯色的花瓣层层叠在枝头,微风吹过便徐徐落下来。 苏连月一时忘了伤口的疼痛,踉跄着走了过去,抬手折下最繁盛的几枝。 她?抱起花瓣走,天边却雾蒙蒙的下起了小雨,雨水拍打在伤口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苏连月顾不?得雨停,却害怕怀里的桃花被雨水打落,于是脱下外袍,将桃花紧紧护在了怀里,低着头猛的就扎进了雨中。 “唔!” 却没想到陡然撞上了一个人。 苏连月只?觉得脑袋一疼,怀里的花因为?冲击应声倾斜,落了好几枝。 她?惊呼道:“我的桃花。” 头顶传来一道浅浅的轻笑,像雨中拍打的竹林,携带着温润的风。 苏连月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那人穿着月白?长衫,被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袖摆上沾了几点桃花瓣,他却毫不?在意。 只?是含笑垂眸望着她?臂弯里散乱的花枝,又看向?满地粉白?,语气带着点揶揄:“你的桃花?” 苏连月觉得雨声仿佛都停止了下来,只?剩下慌乱不?安的心跳声,全世界的感官好像只?能觉察到那男人含笑的眸子和衣襟上的桃花瓣。 ...... 苏连月站在窗前静静地想着,当时的悸动?她?记忆尤为?深刻。 可是没想到后来沈宗耀让自己蓄意接近的人竟是他。 那一刻,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喜悦大一点,还是害怕大一点...... 后来温铭顺理成章的喜欢上了自己,对自己百依百顺,苏连月却备受煎熬,痛苦万分。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弟弟。 于是他只?能尽可能的保护着慕府,将慕府每次运来的有毒之水偷偷换掉,这才使?慕府无人性情狂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瓷器落地的脆响。 三?人扭头看去,就看见温铭站在门外,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苏连月瞬间脸色煞白?:“阿铭......” 可是温铭的眼神却不?是她?预想中的震怒或鄙夷,反倒是空茫里裹着细碎的疼,像被什么东西碾过。 “你总是受伤,我问你什么却不?愿说,原来竟是因为?这个。”温铭的眼眶泛着红。 “对不?起阿铭......你对我很失望吧。”苏连月似乎想牵起温铭的手,但抬起来最终又放下。 “傻姑娘。”温铭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这么重的担子,你怎么能一个人扛着?” 苏连月的泪水突然就全涌出来了:“对不?起阿铭,对不?起……” 她?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了,只?有道歉才能减去一丝罪恶感。 “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妻子,你的难处,我们本应一起扛的。”温铭握着她?冰凉的手郑重的说。 苏连月抽抽涕涕的哭着,上气不?接下气。 温铭将她?搂在怀中:“别怕,有我在。” 时越和裴玄站在一旁像一对隐形人,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他们两个人的浓情蜜意。 ----------------------- 作者有话说:好大一嘴的狗粮[抱拳] 第31章 共食 温铭虽然怜爱苏连月, 但也知晓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于是问道:“连月,你可知沈宗耀在?替谁做事?” 苏连月摇摇头?:“义父并未告诉过我, 只称呼那位为贵人, 这几日好似也来了青州。” 时越捻着手里的扇子,暗暗思索。 看来对这个?事情很看重啊, 竟然能亲自来。 就在?这时,一道闪着寒光的箭破空而?来。 裴玄顺势用剑柄一挡, 将那箭矢隔空扫开,带着凌厉的风声?, “噗”的一声?钉在?旁边的木板上?。 “又要来灭口了。”时越皱着眉头?沉声?道。 温铭立马将苏连月护在?身后, 脸色凝重的看向庭院。 苏连月拉着温铭的手, 满脸痛色:“对不起,我给?你们带来了危险, 我早晚会有一死。” “不许说傻话!” 庭院里黑影已经?悄然围拢,前院还能听到宾客把酒言欢的喜庆, 却没想到一墙之隔正经?历着什?么样的血雨腥风。 陡然间,箭矢的呼啸声?接二连三的传来, 箭头?寒光咧咧。 裴玄觉得?跟自己?关系不大, 不想出手,但谁让时越也在?,若是娇贵的小侯爷又受伤,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自己?。 于是便将时越扯到自己?身后, 拔剑出鞘,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挡开。 苏连月与温铭此刻也顾不得?郎情妾意,皆是随手拿起武器加入战斗。 时越紧盯着那些黑衣人,他们身法诡异, 箭术精湛,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温铭护着苏连月往内室退,脚下被石阶绊了一下,身形微微一滞。 就在?这一刹那一支冷箭带着破空的锐响,直直射向他的后背。 “阿铭!”苏连月惊呼一声?,几乎是凭着本能扑了过去,挡在?了温铭身前。 “噗嗤......” 箭矢刺入□□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头?皮发麻。 温铭猛的回头?,看见苏连月血色瞬间浸透了她鲜红的嫁衣,像一只绽放又迅速枯萎的桃花。 他浑身的血液在?此刻都冻结了,声?音抖得?不像样:“连月!” 苏连月痛得?眼前发黑,却强撑着抬起头?,对着温铭轻轻的笑着:“幸好......幸好你没事。” 温铭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忙脚乱的想替她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却染了一手的红:“不要,连月,你坚持住!我找大夫!” 苏连月摇摇头?,呼吸越来越微弱,她颤抖着抬起手,从?衣物中拿出一张沾上?血迹的白纸:“这是......解毒的方子......义父用的毒解法在?这里......我悄悄记下来的......” 温铭颤抖的接过那张被胸口捂的温热的白纸,上?面浸染了一片又一片的血迹。 苏连月的视线渐渐模糊,耳边的厮杀声?、呼喊声?都仿佛隔了一层水,她用眷恋的目光看着温铭:“温郎......我的阿铭......那年桃花真?好看,是我失言了......” “阿铭,我好希望能和你一直一直……”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无力垂落,彻底失去了呼吸。 “连月!不要,不要!!”温铭嘶吼着,心脏痛得?好像被人狠狠掐在?了一起。 太疼了。 这边的裴玄解决完最后一个?黑衣人,剑光上?的血珠滚落在?地,与地上?的“囍”混在?一起,刺红了双眼。 时越握紧了手里的扇子,指节泛白,心情难过的无法平复。 他看着温铭抱着苏连月的身影,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石像,忽然明白了苏连月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那年桃花纷飞,她遇见了温润如玉的他,心动是真?的;后来蓄意接近,煎熬是真?的;如今舍身相?护,也是真?的。 只是苦了一对交颈鸳鸯,本该火红热闹的恩爱喜宴,最终落得?一个?红喜白丧。 凤箫声?咽,喜字裂作纸钱蝶。 百丈红绸缠素缟, 彩灯碎、照棺椁如月。 金杯斟奠酒, 盖头?翻作招魂帖。 剩满地、胭脂湮血, 唢呐吹成雪。 时越看着温铭抱着身着嫁衣红似血的苏连月,喉间泛起了一丝苦涩。 他拽了拽裴玄的袖子,轻轻地说:“我们先走?吧。” 裴玄垂下眸子点了点头?,两?个?人安静的离去了,给?温铭和苏连月留下了单独的空间。 这场本应宾客尽欢的婚宴最终还是落得?一个?唏嘘的下场。 —— 之后,温铭好好收殓了苏连月的尸体,葬在?了他们初遇时的桃花林,而?温铭有事没事就喜欢跑到桃花林,一坐就是大半天。 那张可以解毒的药方被慕蓉拿给了医师,凡是喝过沈记水铺有狂躁之症的,皆可以去药铺抓药,不出七日,便能痊愈,身心愉悦。 又解决一件大事,时越心情放松了些 而正巧今日便是燎疳节,原来青州城内百姓萧瑟,连带着今年的节庆氛围都淡了许多,但是随着众多百姓的好转,燎疳节又热闹起来。 青州城的燎疳节,像是被一场及时雨浇活了。 时越收拾了一番,穿着一件靛蓝色的常服,头?发松松垮垮的半披散在?肩头?,只挽起了一部分,指尖又捏着把翠绿的折扇,还吊着一根红丝系着的碧绿色盘玉。 时越从?来不否认自己?的颜值,反而?对自己?的颜值颇为认可,此时他站在?铜镜前满意的勾起了唇角,但是看见裴玄又是一身玄色劲装后,笑容就没了。 第34章 时越:“……穿的跟黑炭一样。” 裴玄:“?” 虽然裴玄穿的衣服总是各种?五彩斑斓的黑,但是劲装反而?衬的他腰身修长,身形挺拔,高马尾高高束起,少年气多都要溢出来了。 不过时越可不敢再如上?次般,直接伸手扒裴玄的衣服了,上?次婚宴扒他衣服,那张刻薄的嘴上?下一碰差点没把自己?毒死。 外面的喧闹声?已经?传进了屋内,时越迫不及待的拽着裴玄冲出了慕府。 此刻的青州城,家家户户前都燃起了大大小小的火把,将整个?城池照的亮如白昼,发出“噼里啪啦”木柴燃烧的声?响,柏叶燃烧的清香漫过整条街,连带着空气都暖了几分。 “好热闹!”时越不由得?赞叹道。 街道上?挤满了欢腾的人群,或笑或闹,接肩擦踵。 裴玄不大喜欢这种?人挤人的环境,微微皱起了眉头?,但看见时越脸上?的笑容,便压下了那一丝不耐,安安分分的跟着时越在?人群里走?着。 时越被街边糖画摊的甜香勾的停下了脚步。 那摊主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糖稀遇冷凝成透亮的凤凰,尾羽翘得?老高。 时越转头?对裴玄说:“这老伯画的看起来比京城还要好呢!” 裴玄闻言懒懒的抬起眼皮,漫不经?心的说:“小侯爷多大了,还喜欢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时越翻了个?白眼:“这叫富有童心,你懂什?么。” 说完,拿出几个?铜板递给?老板,朗声?道:“老板!要一个?狐狸样子的。” “好嘞!您稍等!” 老板欢快的收了钱,手脚麻利的干了起来,只见不大一会,一个?活灵活现狡黠的狐狸便出现在?了青石板上?。 “公子您的狐狸好了!” 时越接过细细欣赏了一番,两?只尖尖的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 不错。 然后时越举到裴玄面前,对他说:“喏,狐狸,像你吗?” 裴玄看着他手上?那只呆头?呆脑的丑狐狸,满脸黑线:“幼稚。” 时越看他那样子,不解道:“画的挺好的呀,你看这耳朵多像你的。” 裴玄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自己?的尾巴和耳朵明明是英明神武的样子,哪里会像这糖画一般,傻里傻气。 时越“嘎嘣”一声?,就把那只狐狸的一半耳朵咬了下来,糖霜在?舌尖化开,甜蜜的感觉瞬间荡漾开。 虽然咬的是糖画,但是裴玄却觉得?自己?的耳朵也跟着一疼。 “唔,吃着不错,你要尝尝吗?” 见裴玄不说话,时越再次把那只狐狸举到了裴玄的面前:“尝尝呗。” 裴玄又要拒绝,时越直接把糖画塞进了裴玄的嘴里:“燎疳节就是吃和玩的,你不吃不玩有什?么意思。” 裴玄被那股突然袭来的甜惹得?皱起了眉,但是没空思索甜不甜的问题,而?是内心活动再次丰富起来: 他都咬过了!怎么能直接塞自己?嘴里。 自己?倒不是嫌弃。 只不过这个?人怎么不晓得?一点边界感呢?他跟别人出来玩,也是自己?啃一口,别人啃一口吗? 一想到时越和别人出来玩也共食,裴玄就阴沉起了一张死人脸。 而?时越此刻也是一阵后怕。 刚刚脑子没跟上?动作,没想到自己?竟然把吃过的糖画塞裴玄嘴里了! 他当时只不过想着上?辈子哪儿没亲过,一起吃个?糖画有什?么了。 但是做完动作才意识到,那是上?辈子不是这辈子啊!! 裴玄那个?超级大洁癖,平时碰他一下都要恼火半天,更何?况现在?…… 时越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裴玄的脸,然后暗自腹诽:“完了……这脸彻底黑成锅底了。” “咳咳,那个?什?么……大男人之间,一起吃个?东西?很正常,你不用放在?心上?……哈哈……”时越摸着鼻子尴尬的说着。 裴玄一听脸更黑了。 他竟然觉得?随意跟人吃一个?东西?是正常的事!?那他以前都跟多少人一块吃一个?东西?了! 裴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想到这些就别扭,但是还无法说出口,于是只能用凤眸冷冷看他一眼迈步走?了。 ----------------------- 作者有话说:文中古诗出自《泣宴辞》 等等……箭矢刺入routi怎么也□□*#%+_*了 第32章 吃醋 裴玄冷着一张脸向前走, 时越连忙跟在后面?。 这时时越注意到,左前方有两个面?色微红的姑娘,正在看着裴玄, 还害羞的相互推搡别扭着。 时越目光从?裴玄身上扫了一圈, 又在那两位姑娘扫了一圈,倏地笑了笑。 果不其然, 其中一位姑娘有些扭捏,脸色发红的走向了裴玄。 那姑娘攥着帕子, 走到裴玄面?前时脚步都?在发颤,声音细若蚊蚋:“这位公子……小女子瞧着您面?生, 恐不是?青州本地的吧?” 裴玄脚步没停,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从?鼻腔里挤出?个“嗯”。 时越:啧,真够冷的。 姑娘脸更红了, 又往前凑了半步:“小女子……小女子是?本地布庄的,公子若有需要裁衣的地方, 可、可去寻我……” “用不上。”裴玄疏离的目光扫向她。 这话堵得姑娘半天说不出?话,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红着眼圈退到了一旁。 时越在后面?看得直乐, 追上裴玄时故意撞了撞他胳膊:“人家姑娘一片心?意,你倒好,直接给?人冻成冰碴子了。” 裴玄瞥他一眼:“你倒是?怜香惜玉。” 时越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折扇,刚要说什?么, 就见一直站在旁边的另一位姑娘鼓足了勇气,提着裙摆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姑娘的声音比刚才清亮些,脸颊红扑扑的,眼神里带着怯生生的期待:“方才听您说话, 像是?京城来的贵人?小女子想请教?您,京城的时兴纹样是?什?么样的?” 时越愣了愣,随即温和地笑起来:“青州的纹样其实也很别致,若说时兴,近来京里倒爱用缠枝莲配暗纹……” 那姑娘没想到时越的态度竟然如此和善,于是?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光景落在裴玄眼里,却像有根细针在心?上扎了扎,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看着时越含笑的眼睛,还有那姑娘凑近的身影,还有两人之?间?那片被灯火烘得暖融融的空气…… “走了。”裴玄忽然开口,声音凉凉的,勾着时越脖子后的衣服就走。 “诶诶诶?裴玄你干什?么?没讲完呢。”时越正说到兴头?上,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有什?么好说的。”裴玄的指节捏得发白,拖着他就往前走,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让她问绣娘去。” 看着裴玄紧抿着唇满脸不耐,像被踩到了狐狸尾巴一样。 时越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比较小,但?是?他还是?忽的一笑:“裴玄,你这种反应我可以称之?为吃醋吗?” 裴玄的脸“唰”地一下更黑了,像是?恼羞成怒一般,甩开他的手腕就大步往前走:“神经病。” 时越看着他几乎要融进夜色里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这小疯子怎么最近的反应这么像喜欢自己呢? 上辈子裴玄对自己态度真算不上多好,更何况两人相处时间?不多,时越就没想过他会?喜欢自己。 但?是?这辈子自己与他相处甚多,还几次搭救于他,他一个没什?么感情经历的纯情小狐狸,日久生情慢慢喜欢自己好像也挺正常? 不过,裴玄那种性子可不像会?喜欢人的。 时越掩面?失笑,自己跟有病一样竟然会?觉得裴玄喜欢自己? 这简直天方夜谭。 恐怕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不喜身旁的人被他人关注罢了。 就像那小狗崽,他只允许自己的主人有他一只小狗。 时越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追上了裴玄的步伐。 时越追上裴玄时,正撞见几个孩童举着芦苇扎的火把跑过,笑闹着喊:“燎疳喽,烧晦气喽!” 火堆旁围了不少人,有妇人扔了穿旧的鞋底,有书生烧了废弃的书稿,火苗“噼啪”舔着空气,将每个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虽然裴玄还臭着一张脸,但?是?不耽误时越找他说话:“燎疳节有一个习俗,把旧东西扔进火里,就可以驱邪避灾。” 裴玄还是?没说话,但?是?跟着时越的步伐停在了这个硕大的火堆旁。 时越在身上摸了摸,并无?什?么旧物,除了手上这把扇子,但?是?扔扇子似乎不大合适。 时越正琢磨着扔点什?么,视线忽然瞥到裴玄墨黑的长发。 第35章 不知?怎的,时越忽然伸手,极快地在自己发间?揪了根黑发,又趁裴玄没反应过来,指尖掠过他的鬓角,也拈了一根。 “你做什么?”裴玄嗓音还带着点不爽。 时越没说话,只笑着举高了手,将两根缠绕在一起的头?发扔进火堆。 火苗窜了窜,卷着那点纤细的黑烟瞬间?吞没,连点灰烬都?没留下。 “头?发算得上是?我们的旧物,烧了祝我们两个往后事事如愿。”时越注视着摇曳的火光,虔诚的说着。 裴玄盯着那簇火苗,方才被时越碰过的鬓角像落了火星,烫得他耳根发麻。 他喉结滚了滚,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谁要跟你事事如愿。” 时越笑了笑,故意逗他:“怎么?嫌弃我不好吗?” 裴玄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幼稚。” 时越扬起唇角,眼眸里带着些许笑意:“走吧,吃饭去,要不然一会?打烊了。” 两人刚走到酒楼门口,店小二?就笑着迎出?来:“客官里面?请!今儿燎疳节,咱们有刚出?炉的火烧,就着酒喝,别提有多爽!” 店小二?引着两人往里头?走,大堂里闹哄哄的,满是?烟火气。 时越选了二?楼的雅间?,能搁去了大部分的喧闹声。 裴玄坐在了时越的对面?。 “先上两盘火烧,三杯鸡,龙井虾仁,桂花鱼翅,贵妃红,再来一份莲子羹,还有几坛秋露白。”时越洋洋洒洒选了几个,然后抬头?问裴玄:“你要什?么?” “这些就够了。”裴玄不冷不淡的说。 时越也不勉强,把菜单还给?小二?。 “好嘞客官你稍等!马上给?您做好!” 不一会?,小二?就手脚麻利的把菜一盘盘端了上来:“客官您慢用。” 时越拿起酒壶为裴玄斟满了一杯,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时越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凑到鼻尖轻嗅了嗅,眼睛一亮:“这秋露白果然名不虚传,清冽里带着点甘醇,入喉定然顺滑。” 他仰头?饮了半杯,舒服的眯起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处于极度放松的样子:“你尝尝,很好喝的。” 裴玄眼皮没抬,夹了别的菜:“不必。” “尝尝呗。”时越把他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递在他面?前:“今天是?燎疳节,图个热闹嘛。” 裴玄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时越打断:“就一杯,就尝一口,不行吗?” 时越微微倾身,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难不成你怕醉?” 时越只在上辈子见过裴玄喝酒,不过也只有一两次。 裴玄听了这话,抬眼扫了他一下,没再拒绝,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起来。 “怎么样?” “难喝。” 裴玄这一世该不会?第一次喝酒吧? 时越在心?里偷笑,又给?他倒了一杯,扯起其他的:“该说不说,青州地方不大,但?是?过起节来倒是?有滋有味。” 裴玄没说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夹菜的动作慢了许多。 时越没注意到,继续道:“过完节咱们两个就要回京城了……” 他正说着,忽然发现裴玄的脸颊泛起一层浅浅的红晕,眼神也有些发直,像是?没听清他的话。 “裴玄?”时越唤了一声。 裴玄抬眼看他,眨了眨眼,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比刚才低哑了些:“怎么?” 时越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这就晕了?就喝了一杯啊。” 裴玄皱着眉,像是?在反驳,却又没说出?什?么,只是?眼神定定地看着时越。 过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你刚才……跟那姑娘说什?么呢?” 时越一怔,这醉鬼怎么又把刚刚的事拿出?来说了,于是?故意逗他:“聊京城的衣服样式,还约定要去找她给?我做衣服。” “不许去。”裴玄斩钉截铁的说,眉头?皱得更紧了,脸颊的红晕也更深了些,像是?有点委屈,又有点别扭。 时越不禁勾起了唇角,心?里没来由的软了许多,便似哄似笑的说:“骗你的,我不去。” “你跟她们说话还特别温柔。”裴玄絮絮叨叨的说,眼神直直的看着时越。 “我给?你说话也温柔。”时越放慢语调。 裴玄似乎还想说话,但?最终还是?没挨得住一杯倒了,歪歪扭扭的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时越着实没想到他的酒量能差成这样,不过喝醉酒的裴玄还挺好玩的,呆呆的,不像平时那般冷漠刻薄。 时越一个人喝也没什?么意思,于是?随便凑合了几口,又喝了几杯秋露白之?后,站了起来。 “走吧裴玄,主子我给?你拖床上睡觉。”时越拍了拍裴玄的脸颊,猛的一使劲,将他扯到了自己的肩上,让他靠着自己。 时越带着他踉踉跄跄的向屋内的那间?软榻走去。 裴玄看起来清瘦挺拔,但?毕竟是?习武之?人,时越能把他抬起来是?真不容易。 时越累的呼哧呼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个大块头?扔在了床上。 时越也顺势坐在了床榻上,喘着气看着脸颊带红的裴玄。 第33章 亲吻 时越刚刚又灌了自己好几杯秋露白, 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微醺的暖意?,此刻不禁也有些眩晕,裴玄的脸也在光晕里变得有些模糊。 时越朦胧的看着裴玄, 这人怎么越看越像阿遥。 想来他与阿遥已经四年?没见了。 不知道阿遥现在长成什?么样子, 应该和小疯子差不多吧。 这么想着,时越楞楞的盯着裴玄, 看他微蹙的眉头慢慢松开,看他无意?识抿了抿唇。 太像了。 像到他心脏都在跟着发颤。 “阿遥。”时越不自觉轻声低喃, 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像是被蛊惑般, 手?臂撑在两侧, 慢慢低垂下了身子。 时越已经离他极近了。呼吸交缠, 带着同一种酒气,裴玄的睫毛很?长, 像小扇子似的,轻轻扫过?时越的脸颊, 有点?痒。 时越的心跳得更快了,快要跳了出来, 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靠近他, 再靠近一点?。 他甚至已经微微闭上眼,唇瓣离裴玄的距离不过?寸许,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孩童的笑闹声, “燎疳喽!”的呼喊穿透楼板,清晰地钻进来。 时越整个?人猛的一颤,立即如?梦初醒般瞬间与裴玄拉开了距离。 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趁着朦朦胧胧的醉意?,把裴玄当成了阿遥想要亲他? 时越自暴自弃的倒在床上, 躺在裴玄身边,叹了口气。 真是要了命了…… 幸亏没亲下去,要不然这辈子自己初吻可没了。 喝酒果然误事,以后还是少喝为妙。 时越这般想着,伴随着晕晕乎乎的大脑,就这样和裴玄躺在一个?榻上,缓缓睡去。 第二日?。 裴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脸一扭,就看见时越躺在自己旁边睡得正?香,一条腿还大大咧咧的架在自己身上,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枕头。 裴玄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屈起手?指,不重不轻的敲了敲他的额头:“醒了,猪。” 时越没反应,反而皱了皱眉头,把他手?扒拉在一边,转头继续睡。 裴玄散漫的“啧”了一声,然后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于?是时越就觉得自己正?做着美梦,突然呼吸不上来了,猛的睁开眼睛,就看见裴玄一脸玩味的掐着自己鼻子。 时越气恼的拍开他的手?:“你有病啊裴玄!” “日?上三竿了,再睡脑子就没了。” 时越这才不情不愿的起了床,哦不,是起了榻。 一晚上只是勉勉强强躺在榻上,这会时越睡得是腰酸背痛,难受得很?。 他捶了捶自己的背,陡然又想起昨晚差点?亲了裴玄的事,此刻看见他觉得颇为不自在。 于?是干脆不再看他,扭头就出了雅间:“快走快走,回去收拾东西?,今天要动身回青州,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裴玄看着时越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他怎么回事? 难不成昨晚自己醉酒之后对他做了什?么事? 又像上次一样咬他了? 看着时越走的越来越远,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跟了上去。 “喂,昨天……喝醉后……” 裴玄话还没说完,时越就连忙打断了:“停停停!昨晚的事今天就不要说了。” 他不是昨晚喝醉睡着了吗?怎么会突然问?起醉酒的事?难不成自己准备亲他的时候他醒了!? 一想到可能会有这种结果,时越就颇为不自然。 第36章 裴玄:“?” 反应这么强烈,看来昨天自己欺负的还挺狠。 ——— 时越收拾好了不多的物件,站在慕府门口,在这里住了有一月之余的时间,恍惚间生出几分不舍。 裴玄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巧的木盒,里面装着时越买的青州特产蜜饯。 “越儿,东西?可带齐了?”慕蓉站在府前,细细的交待:“回程路上多注意?安全?,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温铭此刻也站在慕容身后来送别,不过?经历那般事情,原本温润如?玉的脸消瘦了不少。 但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阿越路上多加保重。” 时越笑着说:“您放心吧姨母,我?记着呢,倒是你一定要多加注意?身体,表兄放宽心,都会过?去的。” 闻言温铭苦笑了一下,但还是温和的朝他点?点?头。 慕蓉转过?头看向裴玄:“裴侍卫,越儿性子跳脱不稳重,这一路劳烦多照顾。” 听了这话,时越忍不住嚷嚷:“姨母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慕蓉佯装瞪他一眼:“还不是你天天没个?正?形。” 裴玄勾了勾唇角,微微颔首:“夫人放心。” “好了好了,姨母你们回去吧,我?们这便走了。”时越摆摆手?,翻身上马,拉着马缰调转了方向。 慕蓉面露不舍:“回吧,记得多来看看你姨母。” “知道了!” 说完,时越和裴玄驾马而去。 两人脚程不慢,七八日?后便到了京城旁边的县城里,夕阳西?下,本想继续直接进城,却不想天气骤变,豆大的雨滴哗哗啦啦的砸落下来,根本无法继续骑行。 于?是二人只好停下来,在沿路上看见了一个?道观,决定先进去避雨。 不过?,这个?道观是真够破的,看起来荒废了许久,大门破破烂烂,蜘蛛网挂满了房檐,一片萧瑟之景。 但是没办法,时越虽然比较嫌弃,无奈路上只有这一处可避雨的地方,于?是两人只能推门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感觉随时都会坏掉的门被推开。 时越和裴玄把马系在了屋檐下,两个?人迈步进了道观。 道观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供桌上积着寸许厚的灰,原本该供奉神像的位置只余一个?空荡荡的神龛,在穿堂风里晃晃悠悠,倒添了几分阴森。 时越身为一个?重活一世的人自是不会害怕鬼怪之说,但还是开玩笑道:“裴玄,你说这里不会闹鬼吧?” 裴玄毫不在意?的说:“来呗,敢来我?就敢杀。” 时越:“……” 行,你有妖术,你会武功,你厉害。 时越浑身被淋得湿漉漉的,这会猛的停下来不动,那种凉意?便从脚底冒了出来,冻得他直打哆嗦。 “阿嚏!阿嚏!”时越控制不住把喷嚏打的震天响,他使劲吸溜了几下鼻涕。 裴玄淡淡的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而是伸手?捏了一个?诀,一团温暖的火堆就升了出来。 一瞬间漆黑的道观变得亮堂堂,还驱散了暴雨带来的寒意?,连带着周围温度都升了几度。 两个?人围着火堆坐了下来一边是为了驱寒取暖,一边是为了晾湿透的衣服。 火光照在时越脸上,映出一层暖黄的色调,他朝火堆又靠近些,嘟囔道:“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今晚在这里凑合一下,明天雨停了再走。”裴玄用树枝裴玄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火星子噼啪溅起。 “离家一个?多月,不知道京中又发生什?么了。”时越喃喃道。 青州投毒一事必是大皇子或太子其中一人的手?笔,能逃过?文武百官的视线来到青州…… 看来势力当真是不容小觑。 时越这边想着,屁股下意?识往角落挪了挪,想找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手?肘却不小心撞到了堆在墙角的破木箱。 箱子本就朽坏,被他一碰竟散了架,里面的枯枝败叶撒了一地。 一下把时越吓得够呛。 时越皱眉,正?想抬脚把箱子踢开,目光却猛地顿住了。 在那些残枝下面,一块暗绿色的东西?半掩着,边缘还嵌着点?暗淡的金纹。 这是什?么? 时越好奇的把那东西?从土里翻找出来,拿在手?里细细观详。 是一块残缺的令牌,半边已经断裂,上面还雕刻着繁复的卷草纹。 时越皱眉看着令牌:“好眼熟啊。” 这花纹和颜色眼熟极了,但是具体在哪里见过?,脑子里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裴玄接过?令牌,看了没几下便道:“西?域的制式。” 这么一说,时越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我?想起来了!我?在皇后身边的侍卫长见过?!” 若说起皇后,便不得不提起一件事了。 不过?这事发生的时候,时越还没出生,所以这些事情是听时文敬讲给自己的。 当朝元嘉帝的发妻在他还是太子那会便已不幸离世,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而如?今在位的皇后则是来自于?玉陇的王女。 话说那皇帝决定亲征玉陇,结果去了之后仗没打成,倒是带回来一个?女子。 而这个?女子便是当朝皇后。 自古以来,外邦女子莫说入主中宫,便是入宫为妃也需层层掣肘,只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祖训早已刻入朝臣骨血。 可元嘉帝当年?偏是破了例,他亲征玉陇时偶遇的王女,令他如?着了魔一般,班师回朝便力排众议要立她为后。 那会儿满朝文武的折子堆得比龙椅还高,太傅以头抢地,说此举会动摇国本;御史在金銮殿上哭晕三次,骂皇帝“沉溺异族,罔顾祖宗“。 可元嘉帝谁的话也听不进,甚至为了堵悠悠众口,直接罢了三个?领头反对的老臣,硬生生把玉陇王女扶上了后位。 这后来便再也没有人敢反对了,而这玉陇王女则平平顺顺的坐了皇后之位。 第34章 雷雨 时越还记得父亲提起这段往事时, 总说那三个月的?京城就?像翻了天,文官们天天跪在宫门外“死谏“,武将们则在军帐里暗自筹谋, 都?觉得这外邦皇后迟早要闹出祸事。 “说来也怪, “时越摩挲着那枚断裂的?令牌:“皇后入主中宫后倒也算安分,除了偶尔遣人回玉陇探亲, 从未主动插手过朝政,可?当?年她刚生太?子时, 玉陇派来的?使团却在京郊一座道观失踪了......“ 后来元嘉帝派众多人寻找皆是无果而终。 裴玄道:“那看来这群使团便是在此处失踪了。” 时越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无缘无故在这里消失? 时越将令牌收在了自己的?包里,决定回去再仔细询问一下兄长和父亲。 时越被火烤了一会, 觉得现在自己浑身都?是暖洋洋的?:“我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夜, 裴玄, 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呗。” 裴玄不慌不忙道:“有什么?好讲的?。” “哎呀这不是太?无聊了,没事干嘛。” “你想听什么?。” 时越想起来上次看见裴玄暴走, 却只有八条大尾巴,按理说狐妖应该是九尾…… “你怎么?是八条尾巴?不都?是九尾狐吗?” 裴玄静静的?看着烧的?正旺的?火堆, 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不知道,生下来就?是八条。” 其实裴玄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 他?母亲, 以及裴珩这些族人都?是九尾,唯独自己不是。 时越不禁有些哑然,那这么?说裴玄还是个“残疾”狐妖? 作为人类本该是五根手指,若是天生畸变少一支或多一支, 大部?分人都?会将他?当?成怪胎从小?惹人冷眼。 那裴玄是不是在妖类中,也会被当?成残缺的?怪胎? 怪不得性?格这么?阴沉刻薄,原来从小?就?受苦啊。 于?是时越看向?裴玄的?目光中就?带了些心疼,然后低低的?叹了口气。 “唉……” 裴玄:“?” 他?又脑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时越拍了拍裴玄的?肩膀, 颇为认真?的?说:“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看不起你。” 裴玄嘴角微微抽搐,皮笑肉不笑:“谢谢小?侯爷。” 或许是因为裴玄这次没有阴阳自己,于?是乎,时越爽朗一笑:“客气客气。” 裴玄:“……”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时越看着裴玄那无语满脸黑线的?表情,解释道:“我这不是觉得你在妖族会因此受欺负吗。” 裴玄瞥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你觉得谁能欺负我?” 好吧,有道理,毕竟虽然少了一根尾巴,但却还是实打实的?九尾大妖,寻常妖怪都?打不过的?。 第37章 时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的?一亮:“你除了平日那些攻击防御类型的?术法,还会不会其他?的?了,比如说变个戏法什么?的?。” “妖修法术是为了生存,不是变戏法。” 裴玄嘴上这么?说,但却指尖微动,一缕青烟从他?掌心升起,在空中绕了个圈。 慢慢的?这缕青烟化作只巴掌大的?狐狸虚影,晃了晃八条小?尾巴,站的?笔直高昂,看起来颇为神气。 时越看得眼睛都?直了,伸手去抓,虚影却“噗”地散了,只留下点淡淡的?檀香味。 “我去!好神奇,你再变一个呗。” 裴玄收回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阖了阖眼:“耗妖力。“ 时越说:“好吧,你冷不冷?我怎么?感觉这么?冷。” 说着还搓了搓自己的?手,把自己蜷缩了一团。 月亮高悬,已经是夜半时分,温度急剧下降。 裴玄看了他?一会,最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 时越闭眼刚要小?憩,就?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脚踝,软乎乎的?,带着点暖意,替自己隔绝了寒意。 他?睁眼一看,只见条蓬松的?尾巴正搭在自己身上,毛色像雪一样白,在火光下泛着微光。 时越猛地抬头看裴玄,对方却望着火堆,侧脸线条冷硬,仿佛这条尾巴与他?无关。 时越忍不住道:“你……” 但是裴玄立马打断:“你什么?你!赶紧睡觉!” 那尾巴软得不像话,比他?见过最名贵的?狐裘还要舒服,暖意在脚踝处慢慢散开,连带着心里都?热烘烘的?。 时越开心极了,手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摸上去,像一个登徒子色眯眯的?说:“我可?以摸一下吗?” 裴玄的?耳尖有些红,一记眼刀看过来:“想挨揍的话你可以试试。” 时越只能异常遗憾的?收回手。 毛绒绒的大尾巴只能看不能摸……造孽。 没关系,早晚有一天,自己肯定能摸到。 莫慌莫慌。 尾巴搭在自己身上,又软又暖,跑了一整天,此刻困意渐渐升起,时越靠着墙慢慢的睡了过去。 裴玄在时越睡着后,晦暗不明的?盯着他?看了半天,动了动尾巴,将他?遮的?更严,最后也合上了眼眸。 半夜,时越睡的?极为不踏实,主要是因为这环境太?恶劣了。 道观的?屋顶有些许漏洞,此刻被暴雨砸的?咚咚作响,豆大的?雨珠顺着墙缝梁木往下淌。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云层,瞬间?照亮了蜘蛛网蒙着的?神像,显得格外狰狞。 “轰隆!” 时越被一声惊雷骤然吓醒。 虽然害怕但是却不冷,因为裴玄软软的?大尾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可?时越正打算闭眼时,却感受到身上的?毛茸茸大尾巴似乎在轻颤着。 时越慢慢睁开眼看向?裴玄。 裴玄整个人缩在时越旁边,似乎想靠紧时越这个热源,但是又不敢。 他?面色苍白,身体在不自觉的?发着抖。 看起来可?怜极了。 时越轻轻拍了拍他?:“裴玄,你做噩梦了吗?” 裴玄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梦魇之中,听不见时越焦急的?呼唤。 突然惊雷“轰隆隆”的?响起,整个破道观亮如白昼。 裴玄猛的?一抖,脸色更加苍白,连嘴唇都?成了土色。 这是怕打雷吗? 时越摸了摸裴玄的?脸颊,凉凉的?没什么?温度:“裴玄?你还好吗?” 时越刚想再说些什么?,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原来不知何时裴玄醒了,瞳孔紧缩着,眼神涣散却带着股执拗的?劲儿,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指节都?泛了白。 “别怕,打雷而已。”时越顺从的?让他?抓着自己的?手没有反抗,反而轻轻拍着他?的?手轻声安慰:“我在呢,不要怕。” 可?这安抚像是没起作用?,裴玄反而得寸进尺般往前挪了挪,呼吸都?带着颤音,抓着他?的?手更紧了。 时越看着他?这副恐慌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索性?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把裴玄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那我抱抱你。” 裴玄僵了一下,然后顺着他?的?力道乖乖的?缩进他?的?怀里,毛茸茸的?尾巴不自觉地圈住了两?人,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寒意。 时越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急促的?心跳,还有微微的?颤抖。 他?抬手轻轻拍着裴玄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低声念叨:“没事了没事了,打雷而已。” 裴玄把头埋在时越的?颈窝处,呼吸间?带着淡淡的?檀香味,混杂着时越身上的?皂角气息,意外地让人安心。 他?没说话,只是抓着时越衣襟的?手松了些,却依旧执拗的?不肯撒开。 时越低头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人,忍不住失笑。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疯子,竟然会怕打雷。 他?收紧了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时越就?这么?抱着可?怜巴巴的?裴玄,蓦的?想到,阿遥也极为惧怕雷雨天。 时越清晰的?记得,那一天也是如今日这般瓢泼的?大雨。 那一日他?们相约在清栾山顶相见,度过了愉快的?一下午后天气骤然降温,乌云密布。 于?是小?时越便担忧的?说:“好像要下暴雨,我们赶快回去吧。” 阿遥没什么?意见点点头就?跟着时越慢慢的?往山下走。 可?是阿遥到了自己家的?小?院时,却不愿进去,支支吾吾的?说:“我想......我想继续和你呆着。” 小?时越当?然愿意,于?是开心的?拉着阿遥回了自己家。 他?们刚到家,暴雨便侵盆而下。 时越乐乐呵呵的?对裴玄说:“好幸运,刚好到家才开始下雨,没有被淋着!” 小?时候的?时越身体不好,若是被雨淋,恐怕又要头疼脑热,然后管家伯伯便会心急如焚,逼着自己喝那苦涩的?汤药。 时越是真?不想喝那苦不拉叽的?药。 所以他?非常开心没有被淋到雨,这样就?不会生病了。 按照以往,阿遥的?母亲肯定会及时来喊阿遥回家,但是今日他?母亲却没有来。 时越看了看不远处阿遥家黑漆漆的?小?院,问道:“你家今日没人吗?” 阿遥点点头:“我娘去镇子上了,今晚不回来。” 时越更开心了:“那你跟我一起睡!” 晚上就?有人陪自己聊天了! 其实以前阿遥母亲也经常去镇子上采买物品,由于?回青鸾山路程较远,所以便会宿在镇子上,那么?阿遥便会自己在家睡觉。 但可?惜今日狂风大作下暴雨。 阿遥害怕,所以才一直跟在时越后面,磨磨蹭蹭不愿回家。 第35章 偷亲 时越年纪小小的, 却已经?有了玲珑心思。 虽然阿遥没有说,但是却已经?猜到他今日?这般粘人,是害怕雷雨。 “阿遥别怕, 只是打?雷, 我会保护你的。” 阿遥被戳破心事,脸蛋因窘迫有些泛红:“你怎么知道我怕......” 剩下的话阿遥没有直接说, 似乎觉得身为一个少年,害怕打?雷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时越嘻嘻一笑:“因为每次打?雷你都很紧张, 会下意识的缩脖子。” 阿遥抿抿唇,没说话。 时越又?看出了他的不安, 安慰道:“我小时候也害怕打?雷呢!但是现在?不怕了, 晚上咱俩一起睡!” 于是那一晚, 两个小少年挤在?一张床上,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阿遥从记事起便在?清栾山居住, 很少去城镇,对外面的世界颇为好奇。 而时越则是近几年因为养病才来到的这里。 于是时越就天花乱坠的讲起京城中的事情, 那嘴皮子麻利的有种说书先生?的风范。 从朝中秘史到江湖趣事,从莺莺小曲到大漠落日?, 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阿遥从前?的雷雨夜都是自己一个人睡。 因为母亲虽不算苛待他, 但也没有事事尽心尽力。 小阿遥很懂事,便没有告诉母亲自己怕雷雨这些事,让母亲多增烦恼。 每次雷雨天阿遥就总会睁着眼睛,抱着自己靠近烛火, 用这点微弱的光源驱散黑暗与害怕。 而今日?,阿遥是人生?中第一次没有依靠烛光,只是听着时越絮絮叨叨的讲话声,便慢慢入睡了。 一夜好梦。 时越收回思绪, 看了看怀中的裴玄。 哎......两个人怎么连怕的东西都一样。 真的没可能是一个人吗? 第38章 可是阿遥是人,裴玄却是妖啊。 外面的暴雨还?在?下,雷声时不时炸响,但破道观里的两人却依偎着渐渐安稳下来。 时越感?受着怀里慢慢平稳的呼吸,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抛了出去。 自己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抵着裴玄的发顶,也沉沉睡了过去。 昨夜裴玄大半夜醒来,发现自己正被时越牢牢抱在?怀里,手还?在?无?意识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自己。 裴玄小时候就害怕雷雨天,不过原因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不过自从进了斗兽场就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了。 原本以为今晚也不会,却没想到在?时越面前?丢了脸,还?一脸柔弱的进了他的怀里。 他以为时越会调笑他,会推开他,却没想到时越会主动把自己抱进了怀中,还?温柔的哄着自己。 裴玄第一次知道原来雷雨夜也会有这般温暖。 裴玄心里想着,还?拱了拱,与温热的脖颈贴的更近,更紧的贴在?时越身上。 时越似乎是觉得裴玄的头发蹭着自己脖子痒痒的,于是睡梦中伸手胡乱的挠了两下。 嘴里还?忍不住嘟囔:“裴玄......别动。” 裴玄紧盯着时越的睡颜,睫毛如黑羽般密密匝匝的垂下,眼下有一点这几日?没休息好的青灰。 此刻少年合眼而眠,整个人都透着股安静。 除却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道观内静得很,只有火堆在?噼里啪啦的燃烧。 裴玄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咚咚地?敲着胸腔,震得他指尖都有些发麻。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想亲他。 这个想法太突然,太荒唐,裴玄自己都愣了愣。 可那股冲动却像藤蔓似的疯长,缠得他呼吸都滞了半拍。 他鬼使神差地?往时越脸上凑近,距离近得能闻到时越身上淡淡的檀香,还?能看见时越脸上那一层绒毛。 裴玄眸色深沉,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离时越越来越近。 最终,一个吻如羽毛般轻轻的落在?了时越的眼睛上。 唇瓣触碰在?时越脸上时,裴玄整个人猛的一僵。 不过一瞬,他猛地?后退半步,像被烫到似的。 “轰”的一声,裴玄感?觉脑子里炸开了烟花。 他做了什么? 他竟然亲了时越!? 莫不是时越才是狐狸精吧! 裴玄脸颊一下烧了起来,从耳根红到下颌线,连带着耳朵尖都烫得厉害。 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体内的妖力像是被这剧烈的情绪搅乱了,不受控制地?翻涌着,顺着血脉往头顶冲。 “噗”的一声,两撮毛茸茸的狐耳从他发间冒了出来,尖尖的,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裴玄阴沉着一张脸慌忙抬手去捂耳朵,觉得这对耳朵好丢人...... 只是亲了一下眼睛,它在?激动什么? 裴玄努力的平静着心跳,足足念了百八十遍清心咒,才把那小狐乱撞的心平复下来,冷着一张脸把耳朵弄了回去。 裴玄似乎觉得是时越引诱才导致自己做了这种偷亲的事情来,于是狠狠的掐了掐他的脸。 软软的,手感?不错。 裴玄玩了一会,就再次用尾巴紧紧圈住时越,脑袋重新?放回时越抱自己的姿势,慢慢的闭上了眼。 等时越再次醒来,身旁的裴玄已经?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只待上路了。 裴玄已经?精神抖擞,丝毫看不出昨日?是个连打?雷都怕的,并且脸色无?常,谁会想到昨晚他竟然做出偷亲这种举动。 而时越也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还?不打?算主动提起昨夜的事,选择直接忘记。 毕竟裴玄这家?伙脸皮薄的很,说出来指定又?要炸毛。 “不错不错,这么勤劳。” 最近裴侍卫干活真是越来越麻利了。 “......雨停了,走吧。”裴玄道。 “好嘞!” 时越麻溜的起身收拾起来,这个破败的道观他是一会都不想再呆了。 幸亏晚上有裴玄的大尾巴可以保暖,要不然自己今日?恐怕就要高热了。 想到那条尾巴,时越跟在?裴玄身后偷偷打?量着他的屁股。 哎,甚是可惜,他已经?把尾巴收起来了。 时越决定下次一定要抓住机会,撸一把他的尾巴。 裴玄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对自己的屁股图谋不轨,于是猛的扭头,时越瞬间?收回色眯眯的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着泥泞的地?面。 “怎么了?我收拾好了快上路吧!”时越笑嘻嘻的说。 裴玄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狡黠,不怀好意:“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此言差矣!”时越做出一副被冤枉惨了的表情:“我什么主意都没打?!” 裴玄只好收回探究的目光,和时越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时越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裴玄嗤笑的看他一眼。 时越道:“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刚说完这句话,裴玄就扔过来了几个红彤彤的野果。 时越立即手忙脚乱的接过:“你在?哪里摘的?” 裴玄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声音淡得像风:“你没醒的时候,在?道观后院看到的。” 时越捧着野果跟上前?,咬了一口,酸酸甜甜还?挺好吃。 —— 又?过了一日?,两个人骑着跑的快要累死的马,终于到了安定侯府门口。 时越哀嚎着从马背上下来,摸着自己被颠的快分成四瓣的屁股:“可算到了,再坐几天屁股怕是不能要了。” 不过裴玄此刻看起来却病恹恹的,整个人都耷拉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时渊收到弟弟回来的消息也赶忙出门迎接,此刻看见阔别了一个月之余的时越,顿时喜上眉梢:“阿越你可算回来了。” 时越笑着说:“快马加鞭赶回来了,父亲呢?” “上朝还?未归家?,应该快了。” 时越点点头:“好,兄长我先回房梳洗一下,风尘仆仆的。” “去吧去吧,辛苦你了。” 时越带着裴玄又?回到了自己院落里。 裴玄回到院落里就往自己的屋子里钻,时越连忙扯着他的袖子。 “等一下,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 裴玄脸色比平日?苍白?了不少,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时越却觉得他这幅样子不像是累着了,于是没听他的话,直接伸手就要探他的额头。 裴玄下意识的偏头躲开。 时越“啧”了一声:“躲开干嘛?我看看你是不是高热了。” 一边说着,时越不依不饶的继续拿手背贴向他的额头,结果就被那滚烫的温度惊得心里一咯噔。 那天在?破道馆淋雨还?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再加上这几日?的一路奔波,不生?病才怪。 按照往常自己恐怕也得发烧,不过幸亏那天晚上有裴玄的狐狸尾巴当被子。 相当暖和。 “你没感?觉到自己在?发烧吗?”时越紧皱眉头,语气变得有些焦急:“你快去躺着,我去找医师给你看看。” 说着风风火火的就向外跑,却被裴玄拽住:“不用,我有妖力......睡一觉就好了。” 时越瞪他一眼:“睡什么睡!一会睡醒烧成傻子了,我可不要你。” 他语速飞快,不管裴玄听不听,强拉硬拽的将他推倒在?床上:“你乖乖躺着,不许乱跑!” 生?病的裴玄看起来比平日?乖多了,此刻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如果裴玄此刻露出狐狸耳朵,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肯定是没什么力气、恹恹的低垂着。 时越立马唤来一个小厮,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请大夫。 没一会,张大夫就拿着药箱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 张大夫进门刚缓一口气,就被时越拽着坐了下来:“张大夫你快看看,他好烫。” 张大夫只好喘着大气满脸汗的给裴玄诊脉,静静的搭了一会腕子,开口道:“这位公子只是寻常风寒入体而引起的高热,我开一副方?子,按时煎服,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第36章 夏末 “那便好。”时越松了一口气, 礼貌的?说:“麻烦张大夫了。” 张大夫有苦不能言,火急火燎的?把他喊过?来,还以为是侯爷生了什么重病, 结果竟然是这年轻人小小的?发热。 这一路上的?慌张, 差点把他这个年到古稀的?老?人累个半死。 张大夫心里嘀咕着,但表面?还是笑呵呵:“小侯爷哪里话。” 第39章 时越唤来石头, 让石头去抓药,给张大夫诊金。 等张大夫走了, 时越搬了个凳子坐在裴玄旁边,此刻裴玄的?脸烧的?泛红。 时越突然有些?感慨, 刚把裴玄从斗兽场救回?来的?时候, 他也是如现在一般发了高热, 而自己就坐在旁边照顾他。 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了...... 时越又拿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温声道:“你先睡会, 一会药煎好了我端来给你喝。” 裴玄再次听话的?点点头。 “好乖。”时越忍不住笑了笑,张嘴就夸。 他觉得现在裴玄就跟那收了獠牙的?小狗崽一样。 裴玄脸蛋本来就泛着红, 听见时越竟然这样评价他,脸更烧了, 然后把脸扭过?去不再看?时越。 “你快走。” 时越又笑了笑, 这才离去。 时越来到灶火旁,慢慢煎着药。 脑子里时不时的?就出现裴玄的?脸,或许又该称之为是阿遥的?脸。 可是他们?纵然拥有相似的?脸,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自己如今与裴玄关?系越来越近,他自己都快要分不清究竟是因?为阿遥还是单单因?为裴玄。 他这样含糊的?混在两人中?间,不管是对?裴玄还是阿遥,似乎都不负责。 时越陷在思绪里半天不出来, 直到药咕噜咕噜的?响起?来,才让他回?神。 时越叹了口气,摇摇脑袋把这些?混乱的?,理不清的?思绪抛出了脑外。 别想了,反正?和裴玄只是一年的?约定,现在已经接近一半了。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恐怕两人很难见面?了吧…… 时越认真的?把药渣挑出来,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进了裴玄的?屋子。 他轻轻的?把药碗放在一边,走到裴玄榻前,拍了拍他的?胳膊:“裴玄,起?来喝药。” 裴玄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眼小憩着,时越一进来他便听见了,只不过?没?睁眼,非要等到时越轻轻拍自己的?时候,才慢慢睁开眼。 时越端起?药碗递给他:“喏,快喝。” 裴玄看?着那黑了吧唧的?药缩了缩,苦味已经飘进了鼻子里,眉头狠狠的?皱在了一起?。 “看?着好苦。” 时越:? 上次你发热喝药可没?觉得苦,怎么过?了几个月味觉还变矫情?了? 时越只能慢慢的?哄着他说:“不苦的?,喝了才能好,你喝完我给你蜜饯吃。” 裴玄抿着唇不动,眼神里带着点抗拒。 时越端着碗汤药没?一会手就累了,于是便把药先放到了一边,语气颇为无奈:“你到底怎么才能喝药?” 裴玄敛下眸子想了想,然后声音低哑道:“手上没?力气。” 话还没?说完,裴玄就柔弱的?咳了几声,眼神还似有若无的?向时越身上飘,尤其是他的?手,慢吞吞的?看?了半天。 时越忽然反应过?来。 这小疯子又是装怕苦又是没?力气,合着是想让自己喂他呢? 时越气笑了,裴玄倒是真敢想,他一个侍卫让主子给他喂药。 估计全天下就他这个侍卫的?待遇好了。 不过?这只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时越还真的?再次端起?了药碗,舀了一勺递到裴玄嘴边: “喝吧,裴大小姐。” 裴玄当做没?听见某人的?阴阳怪气,却是配合地张开了嘴。 时越一勺一勺地喂着,裴玄就一勺一勺乖乖的?喝着。 没?一会这一大碗药就被消灭的?干净。 时越从旁边拿来了一个蜜饯塞进了裴玄的?嘴里:“含着,解苦。” 伺候完裴大小姐,他刚要起?身,就听见裴玄低声道:“多谢。” 声音很轻,但是时越却听的?异常清晰。 时越心里莫名?一动,回?头看?他,见他已经重新?躺下,眼睛闭着,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转身收拾药碗去了,这老?狐狸,别扭起?来,倒也挺有意思。 第二日一大早,时越便揣着几分不放心去了裴玄的?寝屋。 裴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晨光顺着窗格淌进来,给他的?发丝镀了一层浅金。 他手里拿着一块细布,正?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那柄长剑,动作利索稳当,哪里还有昨日那副病殃殃的样子。 “不愧是大妖,一日就生龙活虎了。”时越挑了挑眉,几步凑到他身边,再次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让我瞧瞧烧退没?。” 裴玄这次没?躲,任由时越在自己脸上作乱。 时越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恢复的?挺好。” 时越“嘿嘿”一笑,神秘的?从身后拿出来了一个东西:“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裴玄将利剑归鞘,抬眸望向他:“什么?” 时越唇角扬了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裴玄德面前。 竟然是一只风筝,蝶翼绣着五彩的?丝线,看?着精巧极了。 “昨日送张大夫时正?巧遇上一个卖风筝的?,今日天气不错,刚好能放。” 裴玄撇了一眼那风筝,眉尾微挑:“放风筝?时小侯爷多大了还玩这种小孩子东西。” “你懂什么,”时越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放风筝是老?少?皆宜,正?好出去晒晒太阳锻炼身体。” 见裴玄一副懒得动的?样子,时越道:“去不去?去不去?不去我找其他人了啊。” 果然,一说这话裴玄就动了,他冷哼一声:“谁会陪你玩这种小孩东西。”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腿脚却不听使唤的?站了起?来,先时越一步走入了庭院。 时越了然的?笑了笑,迈步也跟了上去。 侯府后院的?空地宽敞的?很,夏日卷着一丝热浪的?微风拍在脸上,带着温暖的?气息。 时越拿着风筝慢慢的?试了一下,手里的?线一紧一松,不一会,那只彩蝶风筝便晃晃悠悠的?升了起?来。 “你看?你看?!飞起?来了。”时越回?头冲裴玄喊,脸上笑开了花:“你来试试。” “不要。” 裴玄有些?嫌弃这个花里胡哨的?风筝。 “你快点!多有意思了,该不会是你不会放所以才拒绝的?吧。”时越选择用激将法。 裴玄听完果然走向了时越。 时越心满意足的?把手里的?风筝线递给了他。 他指尖刚碰上,天上的?风筝似乎有了灵性一般,轻轻颤了颤,蝶翼在空中?慢慢的?飞舞。 裴玄试着拽了拽风筝线,那风筝便跟着方向来回?动。 “放高点!”时越道。 裴玄便依言又松了点风筝线。 “再高点再高点!” 裴玄继续松风筝线。 “不要停,放到最高,超级高那种!” 裴玄:“……” 他额角抽了抽,不知道时越又在搞什么鬼。 直到最后听从时越的?话,把所有的?风筝线放完,才停了下来,而那风筝远远的?在天上成了一小点。 时越见裴玄认真的?看?着风筝,忽然拿出了一把崭新?的?剪刀。 裴玄眼角看?见他的?动作:“你拿剪刀干什么?” 时越没?说话,只是冲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趁着裴玄分神的?瞬间,他猛地探过?身,一把攥住连接风筝的?线,抬手就是一剪。 “咔嚓”一声轻响,线断了。 那只彩蝶风筝像是突然挣脱了束缚,借着风势猛地向上冲去,蝶翼翻卷着,晃晃悠悠地往天际飘,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在云层里。 裴玄撇他一眼:“小侯爷说要放风筝,怎得还自己把风筝剪断了。” 时越抬头看?着越飞越远的?风筝,语气认真的?说:“我小时候听祖父说的?。” 在裴玄的?视线里,阳光将时越脸上的?睫毛照的?根根分,像扑朔的?黑色羽翼。 “他们?说把风筝放得高高的?,再剪断绳子,就能把身上的?病痛啊、晦气啊,全给带到天上去,让风刮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找来了。” 时越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的?看?着裴玄,眼底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希翼:“我希望风筝能送走你往后的?所有病痛,这样你就再也不会难受了。” 裴玄没?想到今日时越放风筝竟是因?为自己。 风卷着夏末的?热气掠过?庭院,吹起?时越额前几缕碎发。 他此刻正?仰头望着风筝消失的?方向,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柔和得不像话,眼底那点小心翼翼的?希冀,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裴玄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方才被剪断的?风筝线还飘在半空,打着旋儿落下,有一缕恰好缠上裴玄的?手腕,与他慌乱的?心跳交相辉映。 第40章 他低头看?着那截纤细的?线,忽然觉得掌心发烫,连带着心口也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烧得他呼吸都乱了半拍。 裴玄喉结动了动,有些?哑:“这种糊弄小孩子的?话,你也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反正?也不麻烦。”时越笑着开口。 裴玄耳尖红了一片:“笨蛋。” 时越瞪他一眼:“给你祈福还骂我,活该你生病!” 裴玄抿抿唇没?说话。 其实他没?想说这个的?,但是话到嘴边就变了,这嘴怎么总吐不出好话? 第37章 相亲 裴玄似乎很不开心。 时越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不会玻璃心到?这种地步吧? “行了行了, 早就知道你嘴毒了,没生气。”时越想?要安慰他,却没想?到?裴玄也开口了。 “以后不说你笨了。” 裴玄决定以后不对时越毒舌了, 这份毒舌应该用在别人身上。 时越嘛, 就算了。 于是裴玄用一副“嘿,看我对你多好, 感动吧?”的表情看着时越。 时越:“……” 这狐妖看起来脑子不太好。 —— 翌日,时越收拾完青州之行的所有物?件行李, 正巧碰见刚下朝回府的时文敬。 “父亲。” “越儿,你回来的正好, 为?父有件事情要给你说。” 时越顿了顿, 于是跟着时文敬来到?了书房。 时文敬在书桌后坐了下来, 脸上带着郑重又几分无?奈的表情。 完了,感觉不像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时文敬开口了:“越儿,你今年十九, 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父亲……这是何意?”时越心里跳了跳,这该不会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工部尚书李大人, 你还记得吗?”时文敬道, “就是去年在宫宴上夸你的那位。” 时越模模糊糊有点印象,是个胖胖的对人总是笑眯眯的官员:“记得,他怎么了?” “这段时日他总与我说起他家?女?儿,年芳十六, 性子温婉,知书达理,而你又值弱冠之年,便?想?让你我两家?结个亲。” “结亲?!”时越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手里的杯子晃了晃。 这也太突然了吧? 时越吓得连忙摆手:“不不不父亲,兄长还没娶亲呢哪儿轮得上我啊!” “可谁让人家?瞧上你了呢?”时文敬笑着说。 “不可啊父亲,我还没想?过这些事。”时越连忙道。 时文敬抬手按着他,不让他这么激动:“为?父知道你不愿,你从小就是跳脱的性子。” 时越一听这话似有转圜余地,眼睛立马亮了亮。 “不过……为?父与李大人乃多年同僚,这次他夫人又亲自来说,再回绝怕是不好啊。” 时文敬眉头?微蹙:“这事儿推了几次,他总说就想?让孩子们见一面,成不成的全看缘分,实在不好驳了面子。” 他顿了顿,看着时越紧张的脸,放缓了语气:“爹也没逼你非得如何,你就去见一面,和李家?姑娘好好说开,就说你现在心思不在这上面,礼数到?了,也给了李大人台阶下,这事也就了了,如何?” 时越听此缓了一口气,这还不简单?只要不是真结亲就行。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呢,怎么会有心思结亲,更何况他心里喜欢的有人…… “行,什么时候去?” “明日,在清风楼设了茶宴,就你们两个人,自在些。”时文敬见他答应,脸上也露出?点笑意,“去了好好说话,别让人挑了理。” 时越点点头?:“我知道的。” 时越回到?小院时,裴玄不知道去了哪里。 突然之间身边缺少个人,时越还感觉有点不适应,怪无?聊呢。 正这么想?着,时越突然觉得有人拿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自己的头?。 别说是在安定侯府,哪怕整个京城也估计只有某个狐狸敢这么做。 所以时越连头?都不用扭,就知道是谁。 时越连头?都懒得扭,散漫道:“回来了?” 裴玄一席黑衣慢慢走了过来,坐在时越正对面,然后将手里的油纸包扔到?时越怀里。 时越手忙脚乱的接过,是京城当?下很热的一家?点心铺,平时要买需排很长时间的队。 “呦,转性了?知道给我带吃的了。”时越调笑道。 裴玄漫不经心的用手撑着脑袋,眼神飘到?时越身上:“顺路,就买了。” 可拉倒吧,安定侯府在城中,这家?点心铺在城东,隔好远距离。 时越心下了然的笑了笑,没有言语,低头?拆开油纸袋,糕点的香味瞬间扑面而来。 “不管是不是顺路都谢过裴侍卫。” 裴玄不自然的把?脸扭过去,想?起刚刚看见时越从书房走出?来,便?问:“你刚刚去书房干什么?” 时越咬着糕点含糊说道:“明天我去清风楼见个人。” 裴玄眉峰一挑:“见谁?” “我爹的同僚,李家?的千金。” 裴玄一听这话脸色不对劲了:“你见她干什么?” “跟姑娘相约能干什么,当?然是相亲啊!” “相亲?”裴玄声音陡然凉了几分:“小侯爷倒是清闲,刚奔波回来就要去见姑娘。” 时越放下手中的糕点,无奈的说:“家父之命不能推脱啊,不然你替我去?” 裴玄冷冷一笑:“人家?看上的是二公子,可不是我。” “诶诶诶?你怎么还阴阳怪气上了,明日你在府上呆着,不用随我去。” 虽然时越的意思是应付吃饭这种事就没必要让裴玄多跑一趟,在家?呆着休息就行,但跑进裴玄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在裴玄看来这几个字的意思明明就是:我要和姑娘约会,你就不要来打扰了。 于是裴玄眼神阴沉的如泼了墨,伸手就把?时越面前的油纸袋抽了过来。 正吃着糕点却突然没了的时越一脸懵逼的看着裴玄:“?” “听说李姑娘为?人慷慨大方,明日你们两个自己买着吃吧。”裴玄阴阳怪气的说完,变脸变得是比翻书还快。 时越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有眼底藏不住的火气,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故意逗他:“可是我觉得你买的更好吃。” “那也不给你吃。”裴玄臭着一张脸冷淡道。 “行了行了。”时越放缓语气:“我就是去走个过场,吃个饭就回来了,又不是明日办婚宴,你别扭什么。” 裴玄闻言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犬科,凶巴巴的证明自己:“我哪里别扭了?!你想?去哪儿去哪儿,我才不管你。” “行,你不别扭,是我理解错了,现在能把?点心还给我吗?”时越顺着他的话说。 裴玄这才不情不愿的再次把?糕点给他,然后声音沉沉的:“那你明日早点回来。” “我早点回来有什么好处?”时越促狭的说。 裴玄被他这狡黠的眼神看的羞恼,瞪他一眼:“你爱回不回!” 然后进了自己的屋,决定不搭理这个总逗自己的人。 时越一边吃糕点,一边看着裴玄像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止不住的乐呵。 第二日,时越准时去清风楼赴约。 时越换了身月白?长衫,腰间松松系着块墨玉,临出?门时特意看了眼裴玄的房门,关的严严实实,他今天还真不去。 也罢也罢,不去也好,省的那刻薄的嘴皮子把?人家?姑娘吓到?。 于是时越一个人上了马车,慢慢悠悠的向清风楼驶去。 坐在马车上还细细琢磨着,该如何不失礼数的把?自己不想?结亲的意思传达到?。 结果走了没一会时越就觉得不对劲了,除了车轮子“咕噜”碾压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外,怎么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呢? 时越将头?伸出?窗外,朝外面打量,宽敞的街头?是人来人往的小贩与过路人,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时越只能暗暗压下心里的疑惑,难道是自己疑神疑鬼感觉错了? 不得结果,时越只好把?脑袋重新缩回马车里,可就在这时,他瞥到?后街角有一个黑色的袍角。 等等,这个黑色的衣袍,这个料子,怎么如此眼熟? 时越拧眉想?了一下,就舒展开来,勾了下唇角,对车夫说:“麻烦走旁边小路。” “好嘞公子。” 裴玄虽然表面上对时越去见李姑娘的事不上心,甚至时越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开门,但心里却惦记极了。 时越前脚刚出?府,裴玄便?阴恻恻的打开了门,一双墨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时越离开的背影,慢慢踱步跟了上去。 不过时越怎么不走大路改走小路了? 第41章 裴玄跟着马车进了青石小巷,却没想?到?一拐弯马车却不见了。 他心下烦躁,难不成时越发现自己了?所以故意把?自己甩开单独去见李姑娘。 这般想?着,裴玄抿了抿唇,面容不易察觉的带上几分被逗弄和抛弃的委屈。 “裴侍卫不在府中休息,偷偷跟踪我意欲何为??”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还带着戏谑的笑意。 裴玄猛的扭头?就看见时越拿着把?扇子站在自己身后,正抬眸浅笑。 “我……”裴玄顿了顿又接着说:“暗中保护你,省的你笨手笨脚又受伤,我还会被罚。” 时越听着这蹩脚的原因,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还是点点头?:“行,感谢裴侍卫。” “哼,不客气。”裴玄冷哼一声。 “那就麻烦裴侍卫和我一起去?”时越问。 裴玄高冷的“嗯”了一声。 时越勾了勾唇角,带着他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又吱吱呀呀滚了好几百圈,最后来到?了清风楼。 时越进去前颇为?认真的对着裴玄交代?:“一会你不许乱说话,更不能乱骂人。” 这小疯子上下嘴皮子一碰能把?人毒死,可别乱说话惹了人家?姑娘生气。 裴玄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还没见面都替人家?担心上了。 第38章 豪杰 “你快点答应我!”时?越不听见他说?好心里不踏实。 见时?越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 有一种自己不同意就要如何如何的表情,裴玄不情不愿的说?:“行。” 时?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迈步进了酒楼。 时?越跟随小二的指引, 站到?李家订的包厢前。 两辈子了!他这个单身汉竟然第一次单独与姑娘吃饭。 一路上都没?觉得别扭, 这站在包厢门前,时?越这个纯情小少爷反而不太?自在起来。 万一这李家姑娘温温柔柔弱柳扶风, 自己该怎么说?话呢? 裴玄看见他站在门前踌躇的样子,不屑的撇嘴:“小侯爷与姑娘吃饭就这么紧张。” “那是当然, 要懂礼数。” 时?越又整了整衣衫,推门进去。 本以为?李家姑娘会端端正正坐在桌前, 却没?想?到?她却一屁股坐在窗台上, 嘴里还吊着一支一根狗尾巴草。 时?越:“?” 时?越着实没?想?到?李家姑娘竟是这般性格, 一般官家小姐皆是温婉贤淑那样的。 那姑娘听见门响,“噌”地从窗台上跳下来, 动作利落地拍了拍裙摆上的灰。 她没?梳那些繁复的发髻,只把头发松松挽成?个髻, 用根木簪子别着,身上穿的也?不是绫罗绸缎, 而是一身便于?活动的湖蓝色短打?, 眉眼间带着股爽利劲儿?。 见了时?越,非但没?像寻常闺秀那样羞怯低头,反倒抱拳朗声道:“这位便是时?二公子吧?我是李青芜,久仰大名!” 好一位爽朗的女子。 时?越立马回礼:“在下时?越。” 李青芜瞥向时?越身后的裴玄, 两眼一亮:“这位兄台是你的侍卫吗?看起来身手颇为?不凡。” 裴玄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李青芜也?不在意他冷淡,自顾自拉着时?越往桌边坐:“别站着了,快坐!我爹非逼我来这茶宴, 说?什么年纪到?了就该谈婚论嫁,我跟他说?我志不在此,他偏不听。”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仰头灌了半杯,抹了把嘴道:“时?公子,我就直说?了吧,我不想?结亲,后宅那方寸地,装不下我,我想?的是骑最快的马,走最远的路,遇着不平事?就拔刀相助!” 她说?得眉飞色舞,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日头还亮。 时?越听完,先前那点拘谨也?烟消云散,反倒对她生?出佩服之心。 看来还是自己先入为?主错判了对方,本以为?会是闺阁小姐,却没?想?到?是心怀大志的江湖侠客。 时?越当真是十分佩服她这般女子。 于?是他放下茶杯,认真道:“李姑娘性情中人,时?越佩服。实不相瞒,我眼下也?无心婚事?,还有许多事?要做。” “那可太?好了!”李青芜“啪”地一拍桌子,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就说?嘛,时?公子看着也?不是那被?困得住的人!“ “那这事?就简单了,咱们吃了这顿饭,回去就跟两位大人说?‘缘分未到?’,保准谁都挑不出错来!”李青芜开心极了。 时?越赞同的点了点头。 后来两人如同相见恨晚一般,从京城的街巷趣闻说?到?江湖传闻,从拳脚功夫说?到?骑马射箭,竟越聊越投机。 时?越发现李青芜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通透,说?起对时?局的看法,颇有见地;李青芜则觉得时?越虽出身侯府,却毫无骄矜之气。 两人人这一顿饭吃的就差没?有八拜结交了。 酒过三巡,李青芜拿起酒杯站了起来,朗声道:“今日没?想?到?竟识得时?兄裴兄,是我李青芜的福气,若是往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直说?便是!” 时?越拿着酒杯和她碰了一下:“那便多谢李姑娘了。” 一顿饭吃到?日头偏西,三人懒洋洋地出了清风楼。 时?越在前面?走着,李青芜落后一步跟在裴玄身边,看时?越没?注意到?自己,便压低声音问道:“你和时?兄当真只是主子和侍卫的关系吗?” 裴玄点点头。 李青芜却撇撇嘴:“我可没?见过你们这般熟稔的主顾关系,哪有相亲还带着侍卫进来的,而且你的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裴玄猛的炸毛道:“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一直看他!” 李青芜愣了愣,一脸不解:“你自己没?感觉到?吗?你现在和我说?话语气都是平的,可是只要和他说?话整个人就像活了起来,很有生?机!” 裴玄抿着唇反驳道:“你看错了。” 李青芜见他死鸭子嘴硬只能耸耸肩:“行吧,那等你自己慢慢发现吧。” 时?越走了半天一扭头却发现两个人正在嘀嘀咕咕,裴玄耳朵尖还又泛起了红。 ? 他们两个背着自己说?什么了?该不会少儿?不宜了吧??那要不然裴玄这死鬼脸红什么? “喂!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呢!” 李青芜连忙跑过来,嬉皮笑脸的解释:“请教裴玄武术呢!” 时越了然的点点头不再询问。 三个人站在酒楼门口,李青芜抱拳:“时兄裴兄我这便走了,若有事?一定要来找我,我不嫌麻烦的!” 时?越回礼:“定然,李姑娘保重,愿你成?一代女中大侠。” 李青芜爽快一笑,翻身骑上骏马,扬鞭而去,连背影都带着洒脱与无畏。 时?越跟随着李青芜远去的身影,目光中满是欣赏。 这般女子,不拘于?闺阁礼教,心怀丘壑,洒脱自在,实在难得。 若是自己可以,也?想?如她一般做一个可以洒脱自在的江湖游侠。 若是往常裴玄肯定会冷冷淡淡的回一句,要不然就是阴阳怪气刻薄一下,但是今日时?越说?完半天不见裴玄出声。 时?越疑惑的看向裴玄,就见裴玄罕见的呈现一种放空的状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喂,想?什么呢?”时?越拍了拍他的肩膀。 裴玄这才收回思绪,低垂下眸子,耳尖却泛着奇怪的红:“没?事?。” 真是奇怪。 时?越瘪瘪嘴,没?再说?话,抬腿上了马车。 裴玄一边跟着时?越上马车,脑子里还滴溜溜的转着: 我喜欢他吗? 我会喜欢他吗? 我为?什么喜欢他? 裴玄思考别的问题从来没?有如这般纠结过,这几个小小的问题扰的他心绪不宁,颇为?烦恼,百思不得其解。 —— 马车驶入侯府大门,停在正院外。时?越刚下车,就见管家候在廊下,躬身道:“公子,侯爷在书房等着呢。” 时?越心里有数,定是等着问他相亲的事?呢,于?是扭头对裴玄说?:“你先回屋,我一会回去。” 裴玄点点头。 书房内,时?文敬正对着一幅兵法图凝神细看。 见时?越进来,他抬了抬眼:“李家姑娘那边,谈得如何?” 时?越笑着回答:“李姑娘也?并无结亲意愿,我们两人已经已谈拢了。” 时?文敬点点头:“那便好,听说?李姑娘是个性情中人,倒也?不意外。” “确实如此,李姑娘心怀丘壑,洒脱通透。” 时?文敬闻言笑了笑:“他爹可心慌着呢,生?怕这姑娘哪日闯出祸来。” 话音一转,时?文敬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目光沉了一些:“明日随我入宫赴宴。” 第42章 时?越一愣,这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这件事?上辈子自己可经历过,不过貌似是腊月时?节,怎的如今提前了? 这场宫宴乃家宴,皇帝所设,召了一些重臣家眷还有两位皇子赴宴。 皇帝已是知天命的岁数,疏于?朝政,反而把心思放在享乐之上,近几年的宴席数量更是急剧增加。 动不动就喜欢整些宴会,说?是能展示大雍的歌舞升平繁华富贵,是一种震慑周边小国的方式。 另外,时?越如果?没?记错的话,宴会上还发生?了极其有意思的事?…… 那件事?情可是惹的文武朝臣皆是大惊失色。 时?文敬拿起茶盏,喝了一杯:“明日小心些,莫进了什么套。” 时?越收回思绪乖巧应道:“儿?子知晓了。” —— 翌日,时?越对着镜子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衬得身姿挺拔,他满意的笑了笑。 裴玄依旧是猜都不用猜的玄色劲装,此刻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向廊下一靠,等着时?越。 时?越收拾完毕出门对上裴玄的视线,吓了一大跳:“裴玄你昨晚没?睡觉吗?” 裴玄今日肉眼可见的精神不佳,眼下的青黑格外重。 裴玄昨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白?日里李青芜说?的话。 想?了一宿,裴玄好像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对时?越很感兴趣,或者说?......是真真切切的有点喜欢他。 或许是时?越总是会满脸笑意的夸自己。 嗯,什么都夸,自己穿个好看的衣服也?会夸自己。 或许是看见时?越和别人说?话自己总是忍不住的阴阳怪气。 说?白?了裴玄就是希望时?越那般目光只能看我。 或许是时?越三番五次的坚定保护自己。 这些都是别人从未给过裴玄的温暖与信任。 自己甚至还喜欢时?越对自己的触碰,虽然表面?不说?,但却暗暗的希望时?越能摸一摸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裴玄越想?脸越红,别别扭扭的想?着,要是下次时?越再说?想?摸自己的尾巴,是不是可以让他摸一下...... 于?是裴玄又非常庆幸,自己有时?越喜欢的大尾巴。 别人都没?有,只有他有,若是时?越想?撸毛,只能撸他的。 ----------------------- 作者有话说:老狐狸:呵我有尾巴[抱拳] 第39章 天家 “裴玄?你脑子又想什么东西了。”时越看着脸色变幻莫测的裴玄, 颇为莫名其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什么。”裴·八百个心眼子·玄不自然?的收回?思绪,脑子里想的天花乱坠, 表面却还是一片风轻云淡。 时越提醒道:“一会宴会上精神些?。” 裴玄喉结滚了滚, 低低的“嗯”了一声。 时文敬和时渊已经在府门口候着,见两人出来, 淡淡颔首道:“走吧。” 三乘马车依次出府,晃晃悠悠的向朝皇城驶去。 不多?时, 马车缓缓进入皇城,穿过层层宫阙最终停在了举办宴会的长乐殿附近。 安定侯一行人下了马车整理好?着装便要入殿, 迎面就碰上了大皇子周牧松带着侍从迎面走了过来。 周牧松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时文敬连忙上前拱手行礼:“大皇子殿下。” 周牧松笑了笑, 连忙作势扶起时文敬, 然?后?目光放在了时越身上。 时越没在朝堂上有官职,前几?年还装作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所?以朝中的人对他很是眼生。 “这位便是时小公子吧,久闻大名, 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时越回?之一笑:“见过大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周牧松摆摆手,视线不经意的扫过裴玄微微一愣, 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 这人好?生熟悉, 但?是具体像谁却又想不起来。 时越见他目光放在了裴玄身上,下意识的便微微一挪,将裴玄挡在身后?,隔绝了他探究的视线。 周牧松眉心舒展开问:“这位是?” 时越答道:“回?殿下, 这是我的侍卫。” 裴玄便没有答话,乖巧的立在时越的后?面,脸色淡淡的。 周牧松又多?看了裴玄两眼,见他神色淡漠, 便没再多?问,只笑着对时文敬道:“侯爷,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一同进去吧?” “殿下请。” 两拨人客套着分?道而行,时越他们继续往长乐宫走,周牧松则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去。 走出不远不近后?,周牧松缓缓停了下来,对着裴玄的背影若有所?思。 周牧松对身边的侍从低声吩咐:“去查查时越旁边那个黑衣侍卫,总觉得他有些?奇怪,看看他的来历,是不是和那位有关系。” 侍从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周牧松望着时越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眸色沉沉,心里那点莫名的熟悉感总也挥之不去,像根细刺扎得他有些?不安。 时越随着安定侯踏入长乐殿,殿内早已是人声鼎沸。 鎏金铸就的宫灯高悬梁上,映得满殿光亮如昼,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王公大臣们身着各色朝服,或举杯谈笑,或低声交谈,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安定侯府入座在西侧的席位上,时越坐下后?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圈,元嘉帝还未到,倒是太?子与大皇子皆落座席上。 时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心里暗暗思忖: 上辈子宴会上出的那档子事,倒是引了京城好?大一阵子的乐。 自己今日便是坐在这里看戏便好?了。 时越在位置上思绪飘来飘去,便一时忘了还有裴玄这个大麻烦,果不其然?,裴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他身边悄悄溜走了。 裴玄在殿中看见了裴珩,他用?右手朝自己点了三下肩膀。 裴玄隔着遥远的距离浅浅颔首,扫视一圈,混着人群慢慢离开了大殿。 长乐殿后?身的假山群里,月光被嶙峋的石峰切碎,落得满地斑驳。 裴珩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块丈高的石笋旁,听见他的脚步声才缓缓扭头?,温和的笑了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么明显吗?是挺不错的。因为终于理清楚自己的心意了。 裴玄自是不会说出这些?事情,抿了抿唇故作镇定道:“你看错了。” 裴珩笑了笑没揭穿他,收敛了神色认真道:“这几?日暗探有找到关于你母亲的新消息。” “什么?” “暗探在扬州一带的舞女挨个问询,有一位舞女似与你母亲共事过,那时你的母亲正直青葱岁月,情窦初开,遇上了一个少年郎。” 裴玄紧蹙眉毛:“是谁?” 裴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不知晓,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那男人的身份,身份能被保护的如此好?,恐怕不是普通人,甚至还是这宫中之人。” “宫中之人?”裴玄指尖猛的收紧:“母亲也是狐妖,不该会与人类扯上关系。” 裴珩走到石笋另一侧,避开可能被人窥见的角度,声音压得更低:“那舞女说,你娘当年常对着一方砚台发呆,砚台背面刻着朵极淡的玉兰花,这宫中能用玉兰花砚台的还能有谁?” 玉兰花在大雍是国花,除了皇帝恩准,寻常百姓家不可私自种植和用以观赏。 这个人必是极其被皇帝信任之人。 “那舞女还说什么了?”裴玄哑声问。 “后?来那男人离开了扬州,你母亲也离开了扬州下落不明,其余的她记不清楚,她这些?年生了病,许多?事便忘了。”裴珩继续道。 裴玄沉默下来。 这男人非富即贵,若是如此,便难以调查了。 裴珩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道:“莫急,慢慢查总能查到的。” 裴玄点点头?。 两人又嘀咕了一会,害怕眼多?嘴杂被人看了去,便再次悄然?离去,回?到了殿上。 裴玄顺着嘈杂的人群回?到了时越的身边,见他没有询问自己便敛下眸子乖乖的呆在他身边。 其实时越在他刚出大殿就发现他溜走了,不过没声张而已,毕竟小疯子上辈子可是个左相?,没事和自己的人说两句话,密谋一点事情多?正常。 周敬之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上,正温润的喝着手中的茶。 这时有一个中年男子走到他身边,面色带着奉承,恭敬的说:“太?子殿下,在下都安置妥当了,今日定叫那周牧松在陛下面前失面。” 这个中年男子便是赵信,显而易见的,他是太?子一派的人。 近些?时日大皇子好?是威风,接连受了元嘉帝多?次奖赏,于是赵信顺势找到了一个能往上爬的机会。 第43章 若是今日当着这么多?国共大臣的面,让大皇子的人殿前失仪,陛下定然?会勃然?大怒从而处罚大皇子,届时,太?子殿下绝对会奖赏自己。 想到计划成功自己平步青云的美梦,赵信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敬之把?手中的茶杯放回?在桌面上,淡漠的撇他一眼:“若是失败你可知有何后?果?” 可惜赵信人如其名,自信无比,认为自己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绝对不会出差错,请殿下放心。” 周敬之:“下去吧。” “是。”赵信飘飘然?的边笑边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元嘉帝携带着皇后?走进了长乐殿,一时之间殿内安静了下来,都站起身迎接皇帝与皇后?。 “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满朝文武齐刷刷的跪下行礼,声浪震的灯烛都微微轻颤。 元嘉帝笑呵呵道:“众爱卿平身,今日家宴,无需多?礼。” 他携皇后?缓缓登上主位,明黄色的龙袍与凤袍交相?辉映。 可不知为何,元嘉帝面色却不如前些?时日春猎场上那般红润,整个人显得软绵绵的,苍老许多?。 待所?有人落座完毕,元嘉帝端起面前的酒杯,先咳嗽了几?下,才笑道:“今岁我大雍可国泰民安,皆是依赖众爱卿辅佐,也受天地庇护,这杯酒便敬于天地,也敬众爱卿。” 皇后?亦随之举杯:“愿我大雍岁岁安宁,众爱卿阖家欢乐。” 两人在上面说着场面话,时越目光不经意的掠过皇后?,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楚皇后?的模样?。 主要是上辈子时越着实不喜欢与这些?人打交道,也很少参与这些?宴会,而上次春猎,皇后?则是因为身体有恙,所?以未能出席。 皇后?眉眼弯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举手投足尽显端庄温婉。 也怪不得元嘉帝当时硬要立她为后?。 虽然?皇后?是玉陇人,但?长相?却像中原人,不似玉珑人那般有卷曲的头?发和深邃的眼窝。 时越这边盯着皇后?看,裴玄盯着时越看。 裴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若不是人太?多?,他定然?要伸手把?他脸扭过来。 有什么好?看的?盯着一个有夫之妇看看看看看,看个没完没了。 于是裴玄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他的小腿。 时越闻言疑惑的看向裴玄,用?眼神询问他:踢我干啥? 裴玄抿着嘴没说话,却无端有种宠物失宠的可怜之感。 时越:“?” 这咋了又? 见裴玄不回?话,时越便把?头?扭了回?去继续看皇后?,其实也不是看,只不过是把?目光放在皇后?身上,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的事。 可放在裴玄眼里,时越就是一直盯着皇后?看。 裴玄的脸又黑了一点,伸出脚又踢了踢他的小腿。 时越再一次扭过脸,瞪了裴玄一眼。 此刻宴席已经开始了,丝竹声再次响起,舞姬们徐徐而入,殿内气氛活跃了起来。 于是时越压低声音问:“你踢我做什么?” “没什么。”裴玄语气委屈巴巴的。 不是,这怎么有一股小媳妇被抛弃的可怜感。 谁又惹他了? 时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40章 惶恐 就在殿内人都推杯换盏之际, 赵信给身边的侍从递了一个眼神。 那小厮立马点点头,鬼鬼祟祟的离开了长乐殿,往隔壁备酒间走去。 此刻宫娥还没有过来送酒, 于是?那小厮左右环视一圈, 见侍卫没有巡查到?这里,手脚伶俐的闪了进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袋白色的粉末, 将手里的粉末倒进了一壶酒里,然后轻轻晃了一晃, 直到?那白沫全部?化?开,才满意的放回了酒杯。 这时宫娥鱼贯而入, 开始从备酒室给殿上送酒壶。 小厮在这群宫娥中转了一圈, 最后拽了一个看起来温顺听话的:“喂, 你过来。” 温顺听话的胆小怕事,绝不会多嘴。 宫娥被?拽的踉跄了一下, 紧张的问:“怎么了?” “你去,把这壶酒送到?梁泽林桌子上。”小厮吩咐道。 这梁泽林是?大皇子的伴读, 两人关系极为要好,如今还是?翰林院的学?士, 若是?他殿前失仪, 大皇子也定逃不过皇上一顿责骂。 那宫娥一脸疑惑道:“酒壶都是?一样的,需按顺序送……” 小厮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梁学?士近日身体抱恙喝不得酒,这是?大皇子为其备下的温酒。” “可这……”宫娥还是?有点犹豫。 小厮绷起脸:“大胆!大皇子的话也不听了吗?梁学?士与大皇子关系密切, 若梁学?士因此而坏了身体,你能负责吗!” 宫娥立马恐慌的低下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送。” 说完,颤颤巍巍的接下那壶酒。 宫娥端起托盘走出备酒间,离开了小厮视线之后, 那副瑟缩的胆小模样便消失殆尽。 赵信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和梁泽林的心思撞了。 宫娥本来听从梁泽林的吩咐来给赵信那一桌的酒壶下药,结果没想到?自己还没下手,就被?拽了过去。 那小厮也实?在蠢笨,竟敢随意拉来一个宫娥送酒;更可笑的是?,他冒充大皇子的人,却没料到?眼前这宫娥,恰恰就是?大皇子的人。 宫娥将酒壶藏在一处,又拿起一份新的酒壶,快步走入殿内,直至梁泽林桌前。梁泽林一身靛蓝色的华服,眼眸明亮而柔和,唇角还有一颗若隐若现的梨涡。 他见是?大皇子藏于宫中的暗探,便知道她是?有急事汇报。 于是?便微微低头靠近她:“何事?” 宫娥压低声音,将刚刚的事情详述说了一番。 梁泽林垂下眸子勾了勾唇角:“那便把酒壶再端给赵信,让他自食恶果。” 宫娥闻言微微颔首,手脚伶俐的退了出去。 大皇子在宫娥进来的那一瞬间便瞧见了,此刻与梁泽林遥遥相望。 梁泽林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放宽心。 周牧松浅浅一笑。 他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般气定神闲。 且说那宫娥出了殿门,找到?刚刚藏好的酒壶,稳稳当当的端起来,又重新入了殿内。 此刻长乐殿推杯换盏一派热闹场景,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小宫娥反复进出宫殿这一怪异举动。 那赵信还沉浸在大事将成,升官发财的美梦中,见宫娥来送酒,满面春色:“快来快来,早都喝完了。” 宫娥微微福身,将酒壶放在了赵信面前的桌子上:“大人慢饮。” 赵信立马倒了一满杯仰头饮下。 赵信本就被?升官的美梦烘得心头燥热,见这宫娥低眉顺眼时,鬓边碎发垂在白皙颈侧,声音又软,顿时起了别的心思。 于是?赵信便拉着宫娥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拽:“急什么,给本官斟酒啊。” 宫娥似乎被?吓了一跳,想甩开他的手却又状似不敢,只?能低低道:“大人……奴婢还需要伺候别处。” “伺候谁有伺候本官要紧?本官马上就要平步青云!”赵信酒喝的有些急,此刻已经双颊通红,眼底泛着迷离:“你好好伺候本官,晚上好处多着呢!” 说着,手不安分的就向宫娥腰上伸去。 赵信给小厮的春药乃是?西域近几年最烈的一种情药,只?需喝一点便能热潮澎湃,而那小厮竟然下了整整一袋。 虽然赵信刚刚仅饮了一杯,但此刻却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的,理智都被?烧了七零八落。 宫娥对着他的“咸猪手”嫌弃的要命,但脸上还是?一副惶恐不安,又带着一点点欲拒还迎:“大人您清醒一点,求求您放了我吧……” 赵信哪里会听,他一把扣住宫娥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另一只?手直接往她胸前抓去,嘴里还胡言乱语:“怕什么?从了本官,保你……” 话还没说完,宫娥眼睛一亮,立马拔高声量,尖利的呼叫声传遍了长乐殿的每一寸角落:“救命啊!大人不要!” 话音一出,长乐殿瞬间安静下来,群臣放下手中的酒杯,皆是朝着声源地看了过去。 只?见赵信红着眼,正死死拽着个宫娥不放,手还在对方?身上乱摸,那宫娥哭得梨花带雨,拼命挣扎,模样凄惨又狼狈。 时越听见的瞬间便抬头看了过去,就见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坐在主位上的元嘉帝正与太?子、大皇子说话,闻言眉头一拧,便看见了这不堪入目的一幕。 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一个朝廷官员竟对宫娥行此苟且之事,简直是?视礼法于无?物! 太?子周敬之看见赵信那醉醺醺的模样,简直气的呕血。 第44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还扬言要替自己收拾大皇子?放你娘的狗屁!闹了这一出,恐怕自己都要被这个蠢货连累! 元嘉帝狠狠拍了一下龙椅,怒喝道:“放肆!赵信大殿之上你成何体统!!” 赵信被这声怒喝惊得一哆嗦,药效上头的混沌脑子清醒了些,抬头见皇帝正瞪着他,满殿文武的目光不是鄙夷就是惊愕。 他吓得手一松,宫娥趁机挣脱,跌坐在地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赵信这才慌了神,哆哆嗦嗦的跪下磕头:“陛、陛下!臣……臣不是故意的,是这酒……” 话刚要说出来,赵信才意识到本应该让梁泽林喝下去的毒酒,竟然进了自己的肚子! 周牧松也明白刚刚梁泽林意味深长的笑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经意间看向太子周敬之。 他这位好弟弟此刻面上虽瞧着平静,袖口却被攥得皱巴巴的,悄悄泄了内里的紧张。 大殿之上静悄悄的,只剩下宫娥抽抽噎噎的哭啼声。 时越放下手中的酒杯,挑了挑眉,趴在裴玄耳边说:“好戏要开始了。” 裴玄闻言问:“你怎么知道会有一场戏?” 时越笑的一脸神秘:“猜的。” 赵信无措的跪倒在地,根本顾不得想为何会是自己喝下了毒酒。 那酒里的东西是他亲手安排的,本想让梁泽林出丑,如今却自己饮下,这事如何能说?一旦说出去,便是构陷同僚、扰乱宫宴的重罪,远比眼下的失仪严重百倍。 赵信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将到了喉咙口的话咽回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发颤:“臣……臣罪该万死!臣酒后失德,玷污宫宴,求陛下恕罪!” 元嘉帝见他口齿不清,满嘴酒气,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呵斥道:“身为朝廷命官,在宫宴上竟然做出此等龌龊之事!简直丢尽了朝廷的脸面!” 周牧松适时的开口,声音温和:“父皇息怒,赵信可能也只是一时糊涂,想必是平日里懒散惯了,这才在殿上做了不雅之事。” 说完,目光还若有若无的朝太子看了一眼。 元嘉帝冷哼一声,看向周敬之的目光颇为不满:“懒散惯了?太子,这赵信是你的人吧?你就是这么管理下人的?” 周敬之连忙起身离席,跪地请罪:“儿臣失职,未能约束下属,致使宫宴失仪,惊扰父皇,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降罪。” “连下人都管不好,以后如何能担当得起大任?”元嘉帝怒目圆瞪。 周敬之头更低了:“是儿臣的错,儿臣甘愿受罚。” 皇后纤细的眉头担忧的皱了起来,柔声求情道:“陛下,敬之无心之失,想必赵信只是个例,还望陛下息怒饶了敬之这一次吧。” “皇后不必多言。”元嘉帝不耐烦的摆摆手,坚决的说:“有这一个就有千万个,今日若不严惩,日后如何服众?” 他转头看向瘫在地上的赵信,厉声道:“赵信!即刻起,革去你所有官职爵位,杖责三十,贬为庶民!” 赵信浑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连磕头的劲都快没了,只能有气无力地应着:“谢……谢陛下不杀之恩……” 元嘉帝的目光又落回周敬之身上,声音沉得像块石头:“太子周敬之,监管下属不力,致使宫宴失仪,罚俸一年,禁足东宫三月,闭门思过,期间不得参与任何朝事!” 周敬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额头抵着地面:“儿臣……领旨谢恩。” 赵信听了这话瞬间全身瘫软。 完了,全完了,他还妄图升官发财?自己被贬官便算了,竟然连累太子殿下也受罚了! 按太子殿下的手段,坏了他的大事,三个月不得参与朝政,自己恐怕要一命呜呼了…… 第41章 禁足 元嘉帝被这场闹剧气的脸红脖子粗, 怒气冲冲的剜了太子周敬之一眼,甩了袖子就离开了长乐殿。 皇后虽想继续替太子美言,但此刻也不敢再说话, 连忙跟在元嘉帝身后, 也离开了宴席。 群臣皆慌忙跪地高呼着“恭送陛下”。 元嘉帝的龙袍下摆消失在殿门后,皇后的凤钗流苏也匆匆闪过, 这场本应觥筹交错的宫宴,俨然成了一场无声的角力场。 周牧松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站起身看向梁泽林:“泽林,这里戏唱完了, 随我回宫。” 梁泽林笑的淡淡的温润道:“是, 殿下。” 两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经过周敬之时,不可避免的对上了视线,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周敬之的视线平静的不像话,好似刚刚被惩治的人不是他一般, 根本没把周牧松放在眼底。 周牧松率先移开视线,泰然自得的勾唇笑了笑, 语气带着玩味:“太子殿下受惊了, 接下来几日就在东宫好生休息。” 周敬之回以浅笑,目光平淡:“大皇子殿下说的是,往后几日要劳烦了。” 两人端的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好模样。 周牧松随意的笑了笑,率先移开视线, 与梁泽林一同离开了长乐殿。 周敬之的笑一点点褪了下来,直到眼神像淬了冰,扭头看了眼赵信,也迈步离开了宴席。 赵信与周敬之视线一对上, 就哆哆嗦嗦的抖了起来。 元嘉帝、皇后、太子大皇子都走了,这宴席算是彻底没了继续下去的意义,于是大臣们面面相觑,纷纷起身告退。 原本热闹的长乐殿,顷刻间变得冷冷清清。 时越也随父兄离开了此地。 马车晃晃悠悠载着安定侯一行人回了府上,在庭院中分别回了各自的小屋。 石头一见时越回来,立马迎了上来:“二公子......” 时越见他面色慌张便知是有事情需要禀报,于是扭头对裴玄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裴玄见状面色不愉:“怎么?二公子要避开我说悄悄话。” 真棒你猜对了。 时越笑呵呵的说:“怎么会呢,我是看你该休息了,心疼你才这么说的。” “呵。”裴玄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他的这套说辞。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上次时越生气还让石头教他射箭那一码事。 这个石头身为一个小厮居心叵测没大没小! 若是这些话被时越听见,他定是要翻个大白眼,毕竟裴玄做过以下犯上的事可太多了。 但是可惜了,时越没有读心术。 时越继续劝道:“真的,你该休息了!你快回去吧。” 裴玄宛如一颗树,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硬是一点都不动。 “......” 石头也有些为难:“二公子,这......” 时越没招了,因为裴玄现在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 “就两句话行吧,你站在旁边那棵树下,说完两句话我就过去。”时越说着指了指五米开外的那棵小树,眼里带着一丝恳切。 裴玄对上那双黑乎乎亮亮的眼睛,好像泄了气一般:“就两句,你要是敢多说......” 时越立马疯狂点头,乖乖保证:“就两句!” 裴玄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时越,站在了远处的一棵树下。 石头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咂摸出一丝不对劲。 停停停,二公子不是主子吗?裴玄作为侍卫竟然敢这么跟二公子说话?! 而且这一副仿佛吃了醋一样的表情又是几个意思? 裴玄这小子该不会是对我们二公子有什么想法吧! 石头的脸上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变了变去。 “快说!”时越见他神游天外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陡然出声提醒。 “奥奥。”石头缓过神来,便道:“我们的探子发现有人在偷偷调查裴侍卫的身份。” 时越收敛神色,严肃道:“可有发现是谁的人?” “应当是大皇子的人。” 时越若有所思。 今日早晨与周牧松相遇时,他便盯着裴玄看,还询问了裴玄的身份...... 恐怕是察觉到裴玄身份的异常了。 虽然时越自己都不清楚裴玄的父母亲是谁,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寻常人家。 时越思索片刻便道:“将裴玄身份改了散播出去,别让人知道他在斗兽场呆过。” 一旦查到裴玄在斗兽场呆过,就会知道裴玄是妖族了。 石头点点头,退了出去。 另一边的裴玄见石头离开,便一脸不爽的走了过来,阴阳怪气的说:“你说了三句,多了一句。” “?” 时越一脸的无奈,好较真的男人。 —— 东宫。 第45章 周敬之回到?自己的寝殿,一把?将桌子上的玉杯扫落在地,“咣当”一声脆响,一时之间所有宫女太监皆慌张跪地。 周敬之在殿内来回焦急的踱步:“废物!自己出?主意?妄图往上爬未能成功,反而连累我!把?赵信给我带过?来!” 小太监听后慌慌忙忙的就派人将赵信带了过?来。 赵信此刻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衣服上全是血迹。 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连滚带爬的跑到?周敬之脚边,慌不择路的磕头:“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臣不是故意?的,臣真的是想帮您啊!却没想到?那酒竟然?出?了差错!” 周敬之猛的停下来回踱步的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饶命?你可?知你坏了我多少大事!禁足三个月!那周牧松这三个月能笼络多少群臣!” 赵信哭的泪流满面,声音嘶哑:“臣知错了!知错了!求殿下放臣一马!臣一定?将功赎罪!” 周敬之冷笑:“将功赎罪?你现在就是一个被罢官的庶民!还想将功赎罪?” 说完,他眼底闪过?杀意?,对着侍卫冷冷吩咐:“把?他处理?了,做的干净些。” 赵信听了吓得面如土色,拼命磕头:“太子殿下臣对您一片真心!你不能杀我啊!太子殿下!” 侍卫哪里会听他的哀嚎,架起他就向外拖。 赵信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殿外。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周敬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怒火。 就在这时,一道细细的太监声音传了进?来: “皇后娘娘驾到?——” 周敬之收敛了脸上的怒色,变成了往日里波澜不惊的样子,见皇后进?来,连忙行礼迎接:“母后。”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凤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宫宴上的风波与她无关。 她在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周敬之,柔声说:“敬之,刚回来就发这么大火气,小心伤了身子。” 周敬之道:“是儿臣的错,只不过?儿臣实?在气不过?那赵信,又被禁足三月......” 皇后温和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何必动怒,一个废物而已,处理?了便好。” “儿臣已经处理?了。” “处理?干净些,别再又被大皇子抓住了什么把?柄。” “儿臣记下了,那这三个月又该当如何?” 皇后慢慢勾起嘴角:“那便在东宫好生歇着吧,让那周牧松出?出?风头。” “可?这......” 皇后打断他继续道:“过?些时日玉陇便会派使团前?来商议互市一事,你不便出?面,此时禁足倒也不是坏事。” 周敬之眼睛一亮,看着皇后:“母后的意?思是……” 皇后微微一笑,眼神?幽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别再出?任何能被人捏住把?柄。” 周敬之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多谢母后指点。” —— 裴玄到?最?后也没从时越的嘴里问出?来两?人到?底谈论了什么事情。 若是其他的事情便算了,但是时越听完之后分明看向了自己,那肯定?是说关于自己的事。 可?是不管自己怎么问,时越就是咬紧牙一言不发。 没辙,裴玄只好愤愤不平的放弃。 结果,当晚裴玄还是知道了。 裴玄正在榻上打坐压制妖力,窗外黑影一闪,就发出?被人用石头砸的“砰砰”声响。 两?小一重。 这是裴珩给自己的暗号。 裴玄慢慢睁开眼睛,幽深的视线看向窗外,起身打开了窗户。 果然?窗外站着一个黑夜人,通身玄色劲装,若是个近视眼来,绝对看不见会有一人隐藏于此。 “主子。” “何事?” 黑衣人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警惕:“主子,大皇子那边的人今日查了您的身份卷宗。” 裴玄微蹙眉头。 晨间遇到?大皇子,他就对自己好像颇为感兴趣。 “不过?您的信息好像被人更改了,您曾在斗兽场名为霜降,也被人抹去了。” 脑海里瞬间闪过?白日里时越的样子。 于是裴玄这便知道时越那会说的什么了。 虽然?裴玄已经猜到?是时越,但却非要听出?一个答案:“是谁做的?” “查不出?具体是谁,手法很干净,消息是从安定?侯府放出?来的。”黑衣人继续道,“而且时间点很巧,就在大皇子的人动手后半个时辰。” 裴玄沉默了。 安定?侯府,除了时越,谁会特意?为他做这些? 裴玄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 作者有话说:狐狸:嘻嘻嘿嘿老婆稀罕俺,幸福晕了[星星眼] 第42章 听话 窗外的风带着夜露的凉意吹进来, 裴玄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暖得有些发慌。 他挥了挥手,示意影卫退下, 自己则重?新?坐回榻上, 却再没了打坐的心思?。 原来时越在偷偷保护自己吗? 裴玄觉得心又乱了,好似只要碰上时越, 自己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于是裴玄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日,这是一个明媚的艳阳日。 当时越还?在被?窝里偷懒时, 裴玄就已经?没大没小的直接推门而入。 时越睡眼惺忪的看着床边站着一个人,吓了一大跳。 “吓死我了, 你大早上想?干啥?” 裴玄抱着剑站在床边,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是猪吗?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睡。” “要你管。”时越重?新?闭上了眼睛, 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裴玄, 决定继续睡觉。 裴玄没管他的动作,直接上手将他整个人从被?窝里架了出来。 时越朝他架着自己的爪子拍了一下, 不悦的说:“大早上你兴奋啥?” “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 困死了, 睡觉。”时越逃脱了裴玄的魔爪,重?新?缩回被?窝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去也行,等我再睡两个时辰。” “......懒死了。”裴玄语气平淡, 但是却又再次伸手,将时越从被?窝里半拖了出来,锦被?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中衣, 肩头的衣服微微敞开,白皙的颈部就这么露了出来,时越整个人都透着股被?窝里带出来的暖意。 裴玄盯着时越的脖颈,眸色晦暗不明,脑子里又想?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在青州时越脖子上被?自己咬出来的牙痕已经?痊愈,就好像自己在他身?上的印记消失了,别人看不出时越是自己的。 不爽。 很不爽。 于是裴玄阴测测的思?考着应该用什么借口,再给他脖子上来一口。 而再次被?扯出来的时越瞪着裴玄:“裴玄你是不是有病,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裴玄抿了抿唇,没接话,却弯腰拿起旁边的外衣往他身?上套,动作算不上温柔,却意外地仔细,连领口的褶皱都伸手抚平了。 像是在打扮布偶娃娃一样。 时越懵逼:“到底要干嘛啊?这么大早还?神神秘秘的。” “去了就知?道。”裴玄丢下这句话,又转身?去给他拿鞋,蹲下身?时,发丝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然后就在时越惊诧的视线中,裴玄抬起了时越的脚,准备帮他穿鞋。 时越认识裴玄两辈子,这还?是裴玄第一次做这般举动。 时越一时之间?错愕了,也顾不得然后慌乱的把脚缩了回去:“......我自己来就好。” 裴玄装作没听?见?,再次伸手攥住他的脚踝,垂下眼帘认认真?真?的帮时越穿鞋子。 时越便没再挣扎,裴玄的手暖暖的附在脚踝上,带来一丝痒意。 裴玄细细的把时越打扮好,还?给他挽了一个好看的发髻。 时越看着镜中的自己被?一点点打扮出来,散落的头发被?他束起,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呢!” 裴玄拿起一根玉簪在时越头上比划着:“自小都是我自己束发,所以练的熟了些。” “裴侍卫能文能武,以后娶了哪家小娘子……唔……” 时越说话相当的没轻没重?,话还?没说完,裴玄就猛的伸手捂着他的嘴。 “不会有小娘子,你不要胡说。”裴玄冷冷的说。 时越想?说话,但是裴玄还?紧紧的捂着自己嘴巴,话音含糊不清:“为森马?离不想?几婚马?”(为什么?你不想?结婚吗) “……”裴玄没搭理他。 时越被?捂着嘴,但是却不肯放弃:“意连子后,你牛阔以滴开侯府了。”(一年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侯府了) 第46章 “……”裴玄翻了个白眼仍没理他。 “你为森马不苏话?” 裴玄见他还没完没了,于是捂着他嘴的手转为掐他的脸,将他整个脸掐在了手上,时越被迫嘴巴张开,抬起了脸。 “你话怎么这么多?”裴玄一脸无语,没好气的说。 时越使了点劲把他的手推开,摸了摸被掐的有点痛的脸颊。 忍不住吐槽:这人,呸,这狐狸还真是跟上辈子一样,喜欢掐人,不是掐脖子就是掐脸。 “走了。”裴玄站起来扔下一句话,便率先走出了房门。 时越虽然困,但是闹腾这大半天瞌睡也压了下去,何况衣服都穿好了,于是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裴玄出门。 时越这会精神气好多了,才发现裴玄今日竟然没穿玄色的衣服。 今日的裴玄穿了一身红黑相间的劲装,肩线利落如刀削,收腰处勒出劲瘦腰线,自肩头斜斜垂落的猩红披帛,边缘绣着暗金云纹。 裴玄这衣服宛如淬了血的蝴蝶,马尾上还系了同色的发带,被风一吹飘了起来,灵动极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 时越是相当的震惊! 毕竟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裴玄从来没有穿过除玄色之外的衣服。 衣橱里全是五颜六色的黑。 于是时越好奇的跑到裴玄身边问他:“你今天怎么换衣服颜色了?” 裴玄对于时越现在才发现自己换了衣服颜色,相当的不满意,没什么情绪的说:“想换就换了。” 时越又观察了一会,发现今日裴玄格外的抖擞,跟要去相亲的花孔雀一样,时越对于接下来的行程更好奇了: “到底要去哪儿啊,你还收拾打扮了一番。” “找了个牙子,准备把你卖掉。”裴玄用一张死人脸说着冷笑话。 呵呵。 时越一点也不信,但是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我这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少年,的确能卖出不少价格呢。” “……自恋,谁要你这娇气的小少爷。” “要我的人多了去了。”时越不客气的反驳道。 裴玄带着时越来到一辆马车前,那马车颇为豪华,檐角还有几颗银铃叮咚作响,不仅面积宽敞,还铺了一层软软的羊毛毯,台子上还放了一盏茶与点心。 时越觉得这不像方便出行的马车,反而像养小娇妻的轿子。 时越问:“哪儿来的?” 裴玄当然不会说这是昨天大半夜让暗卫布置的。 “随便买的。” “?”时越一点也不信:“你告诉我哪个地方会卖这种,布置如此精美的马车?” 裴玄不擅长说瞎话,容易露馅,所以他决定不再回话,直接推着时越进了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吩咐了一下车夫,马车就在银铃的清脆声响中缓缓向前。 时越现在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顶峰,但是奈何裴玄就是铁了心的现在不告诉他。 “裴侍卫,你告诉我呗,反正一会也是要知道的。”时越用两根手指拽了拽裴玄的衣角,还一脸希翼的看着他。 裴玄相当冷漠,木着一张脸,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摆明自己不会提前说。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还冷暴力我。”时越狠狠剜他一眼。 裴玄见他好像生气了,便抿了抿唇,只能开口:“马上就到了,你先别急。” 时越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想逗逗裴玄,见他还紧张起来,便放松了自己绷直的嘴角:“好吧,最好是什么惊喜,不是惊吓。” 没一会,马车外喧闹的人声便消失殆尽,转而变成鸟类此起彼伏的鸣叫,鼻尖萦绕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 裴玄道:“到了。” 他率先跳下了马车,然后抬起手,而时越也非常自觉的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从半人高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两个人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都没有觉得有何异样。 时越一接触到大自然心情就会很放松,唇角不自然的就勾了起来。 “哇,这里好美,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漫山遍野的野菊开得张牙舞爪,连风里都飘着股甜丝丝的香,远处溪涧淌得欢实,碎银似的阳光从松针缝里漏下来一闪一闪。 “偶然发现的。” 而且觉得你会喜欢,所以就想带你来。 后面这句话裴玄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好意思说这种展露内心的话。 “不错不错,夸夸你裴侍卫,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时越随意的揪了一支野菊,看向裴玄,朝他勾勾手指。 裴玄猜到他想做什么,但是看见他勾手,还是非常自觉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时越把野菊在他马尾上比划比划:“娇花配美人,给你带朵花。” 裴玄非常嫌弃这朵小野花:“丑死了。” 但是裴玄口嫌体正直,嘴上嫌弃的要命,但是腰却轻轻弯了点,方便时越给自己戴,毕竟时越这是夸自己美呢。 时越觉得今天裴玄的脾气好的简直不正常。 怎么对自己言听计从的。 希望裴玄以后每天都能这么听话。 时越小小的许了一个愿望,然后拿着野花插在了裴玄的马尾上。 裴玄由于是狐妖的缘故,长相极为妖冶,眼尾总是带着点勾人的浅红,薄唇噙笑时露半颗尖牙。 而此刻一朵小黄花插在裴玄头顶,看起来反差极了。 时越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玄见他笑自己,就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搞笑了,于是伸手就要摘那朵傻不拉几的花。 “别摘!好看的!”时越眼尖手快的喊。 第43章 幻境 裴玄:“……” 好看才怪, 肯定跟二傻子一样。 但是既然他想让自己戴,那就戴吧,戴朵丑花又不会掉脑袋。 时越正低头准备拔下一根狗尾巴草, 忽然周遭的光线一暗, 再抬眼时,满山的野菊消失殆尽。 “怎么回事?”时越扭头疑惑的看向裴玄。 裴玄用手把他的脑袋转向了远处的山涧:“你看。” 不知什么时候, 整片田野全部更换了景象,身边长出了半人高的蒲公英, 微风一吹,宛如油纸伞般的绒球便飘落起来。 远处山涧淌下来的不再是潺潺溪水, 而是发着光的银色条带, 溅起的水珠落地便成了活动的小光球。 整个世界宛如成了话本里的梦幻世界。 “这......这是什么情况。” 眼见那会动的小光球就要碰到自己, 时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却撞进一个带着暖意的胸膛。 裴玄扶住他的肩膀, 半扶半搂的将他圈进自己怀里,从远处看, 像是一对热恋的璧人。 在时越看不见的地方,裴玄悄悄捏了个诀。 刹那间, 草丛里钻出许许多多的精怪, 还有几只巴掌大的小狐狸。 那小狐狸浑身雪白,拖着蓬松的尾巴蹭到时越的脚踝。 头顶树枝上落了几只彩色的鸟儿,翅膀扇动起来宛如热浪;就连脚边的小草也冒出星星点点的黄色光芒,如会飞的萤火。 时越身为人类,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妙、神圣的场景,此刻觉得新奇极了。 那只小狐狸顺着时越的衣衫,颇为努力的慢慢爬到了他的肩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 时越被蹭的脸颊发痒, 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些是你变出来的?” 原来裴玄今日神神秘秘是为了给自己准备惊喜啊,还特意给自己打扮打扮,穿的花枝招展的。 施法创造这种巨大的幻术需要强大的妖力维持,所以裴玄此刻露出了一些狐妖的特征,比如猩红的眸色,还有藏在唇中尖尖的牙齿,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魅惑。 裴玄喉结滚了滚,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嗯,你喜欢吗?” 时越开心的点点头:“当然!这里可太棒了!” 听见这个答案,裴玄心里那些紧张才慢慢压了下去。 幸亏他喜欢。 裴玄抓着他的手:“你过来。” 时越看了看两人相牵的手,没有挣扎,顺从的让他牵着。 裴玄牵着时越往林子深处走了几步,拨开垂落发光的柳藤,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匹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马通体雪白,鬃毛泛着月光般的银辉,四蹄踏在地上时,会溅起细碎的荧光,最奇特的是它背上生着一对宽大的羽翼,羽毛层层叠叠的。 时越一看见这匹马便惊喜道:“我知道了!这是前几日我看的话本《月下逢》那本小说里的场景!里面的主角便有一匹会飞的白马!” 第47章 怪不得?时越这?幻境的?景色相当眼熟,原来是话本里描写过。 这?般想着,时越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猛的?转头看着裴玄,眼睛瞪得?溜圆:“好啊裴玄!你?偷看我?的?话本!我?说怎么后来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你?拿走了。” 裴玄被戳中心事,耳朵不自觉的?泛起了红,给自己找借口:“我?才不看那东西......还不是你?一直在我?面前唠叨个没完。” “好好好,是我?想看,谢谢裴侍卫为我?准备这?个惊喜。” 时越知道他不好意思便不再说,转为笑意盈盈的?夸着这?个嘴硬心软的?老?狐狸。 他伸手摸了摸那匹矫健的?白?马,白?马温顺的?低了低头。 时越问:“我?可不可以骑它?” “可以。” 时越作势就要蹬上去?,但是被裴玄拉住了,然后裴玄便睁眼说瞎话:“白?马还没有被驯化,你?骑上去?会受伤。” 白?马:“?”我?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时越毕竟不是妖族,对着这?样一匹带翅膀的?马,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问题:“啊?不可以吗?那太可惜了。” 裴玄:“他认主,主人在他就可以骑。” 时越斜睨他一眼:“你?该不会是想说主人就是你?吧。” 裴玄挑了挑眉:“好巧,就是我?。” 时越:“......” 裴玄说完便利索的?翻身上马,那白?马显得?有些狂躁,但是裴玄摸了摸它的?脖子,慢慢的?安抚它,不一会它便温顺的?任由裴玄骑了。 裴玄超时越伸出手,唇角微扬:“来吧,小侯爷。” 这?是要和自己共乘一匹马的意思? 时越把手伸了出来,借着裴玄的力也上了马。 时越刚坐稳,裴玄的?手臂便从后面绕了过来,牢牢环住他的?腰,力道收的?很紧,仿佛想把人嵌进怀中。 时越靠着裴玄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热,还有随着呼吸起伏的?节奏,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时越扭过头,刚好能看见裴玄的?侧脸,他荡开笑意:“裴侍卫……你抱的好紧,都勒疼我?了呢。” 裴玄抿了抿唇,耳朵尖因这?一句话泛起了粉,闷闷的?说:“娇气,不抱紧一会摔下?去?就完了。” 话音未落,白?马突然之间就振翅而起。 时越只觉脚下?一空,惊呼还没出口,就被身后的?力道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风声在耳边炸开,他下?意识紧紧攥住裴玄的?手腕。 “怕了?”裴玄的?声音混着风在时越耳边响起,带着戏谑的?坏笑。 换做谁猛的?飞天上都害怕。 时越在裴玄的?手上锤了锤,没好气的?说:“你?故意吓我?。” 裴玄低低的?笑出声:“看下?面。” 时越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从这?万丈高空掉下?去?,于是紧紧攥着裴玄的?手臂,然后大着胆子向下?看去?。 从高空往下?看,这?一大片山坡原来全被裴玄施了幻术,亮闪闪的?各种精怪漫天飞舞,宛如进了梦境之中。 裴玄与时越坐在白?马上,肆意遨游在幻境之中,时越伸出手,漂浮在空中的?精怪便争先恐后的?落在他的?手上。 “好看吗?”裴玄问道,带着不易察觉的?期翼。 “好看!”时越扭头欢喜的?答道,他微微侧过脸,发梢扫过裴玄的?下?颌,他能感觉到?身后人屏住了呼吸。 时越低低地笑,肩头轻轻颤着。 下?一秒,他感觉到?颈侧落下?一片温热的?呼吸,裴玄的?脸埋了过来,鼻尖蹭过他的?发旋,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裴玄将脑袋放在了时越的?肩膀上,清楚的?闻到?时越身上的?檀香与皂角香。 然后,时越就感觉到?,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落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像羽毛拂过了心尖。 砰砰砰。 明明是一个很轻的?吻,时越的?心跳却?像疯了一样的?跳动?着。 这?小疯子上辈子做的?那么疯,怎的?现在纯情到?这?种地步?竟然只是亲了亲自己的?头发。 裴玄还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没有被时越察觉,但实则时越早就发现了。 “你?偷亲我??” 虽然裴玄偷偷摸摸不想被时越知道,但是时越却?直接开口挑明了。 裴玄脸一下?子爆红:“怎么可能!” 时越指尖慢悠悠摩挲着裴玄腕上绷紧的?青筋,尾音拖得?长?长?的?,像羽毛搔过心尖:“那是我?感觉错了?” 裴玄被他拂过的?手腕仿佛都被烫化了,喉结滚了滚:“是风吹的?。” 时越低低的?笑,他抬起手用?指尖轻飘飘的?揉了下?裴玄的?耳朵:“那你?耳朵红什么?总不能也?是风吹的?吧?” 裴玄的?耳朵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愈发的?红了,对他的?动?作咬牙切齿,凶巴巴的?说:“你?不许乱摸!” 时越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好没道理,只允许你?对我?动?手动?脚,不允许我?对你?摸来摸去?。” 裴玄一下?子说不出话了:“那……那你?也?不能这?样……摸。” 怎么能像引诱一样的?摸……感觉瑟瑟的?。 这?些想法是裴玄心里的?,他不好意思说出来,一说出来,时越定?是要笑话他。 “你?不能这?样摸别?人。”裴玄又说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摸过别?人?” “反正不能摸,以后也?不能。” 时越觉得?这?个狐狸好霸道好专治:“行吧。” 裴玄这?才满意的?架起白?马,晃晃悠悠的?在天空中慢慢的?飞着。 白?马振翅掠过发光的?柳藤林,银白?的?鬃毛扫过垂落的?荧光枝条,溅起细碎的?光点,像把满天星子都抖落在了风里。 时越觉得?此刻的?场景他真真能记一辈子。 实在是太梦幻了。 在天上飘飘转转,时越觉得?自己脸都被风吹僵了,于是拍了拍裴玄的?手,示意他返回地上。 裴玄便拽着白?马的?缰绳,调转方向,没几秒便到?了地上。 再次踩到?实地上,时越的?腿不自觉的?软了一下?,裴玄眼疾手快的?扶着他。 毕竟时越是个身娇体弱的?不会轻功武术的?文弱小少爷,在天上飞来飞去?大半天,猛的?一下?地面没缓过来。 “谢谢你?,裴玄。”时越认真的?说:“既然你?偷我?的?画本是为了制造惊喜,那我?就大方的?原谅你?吧。” 裴玄:“……谢谢小侯爷……” 时越又注意到?他的?新?衣裳:“你?看这?颜色你?穿多适合,俊俏的?少年郎,少穿玄色那死气沉沉的?颜色,年轻人嘛,就应该活力四射……” 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裴玄干脆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知道了知道了,别?唠叨了。” 第44章 铁矿 时越不服气的哼哼:“你竟然嫌我唠叨, 可太令人伤心了。” 明明笑?的桃花眼都弯了起来,还偏要说自?己伤心。 裴玄一点也不信。 时越问:“幻境这么大是不是需要很多妖力才能维持。” 裴玄摇摇头:“还好。” 时越可不太相信,小幻境都需要偌大的妖力维持, 何况把几座山都幻化。 “你快变回来吧。”时越说。 裴玄睨他一眼:“你玩爽了?” 时越点点头:“对呀, 上天入地的,当然玩爽了。” 裴玄这才收回了妖力, 满天荧光和各种各样的小精怪忽然之间就消失殆尽,又变回了最初的野菊山。 时越盯着裴玄的眼睛, 好像要看出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所以裴侍卫,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造这个幻境呢?你可不是热爱帮助人的性子。” 裴玄被?这双含着探究和笑?意的眼睛逼的无?处遁逃, 撇开?视线开?始扯谎:“妖力多的没?地方用, 所以就变了。” “啊......这样。”时越小脸耷拉下来, 故作伤心的叹了口气:“哎,还以为是为了哄我开?心呢, 原来是我自?恋了。” 裴玄立马道:“不是自?恋......” “不是自?恋是什么?”时越反问:“你又不是专门给我变的。” 裴玄抿了抿唇,没?说话。 但是时越却不依不饶的一直问:“你自?己变得幻术那为何偏要拉我起来, 还把自?己收拾如此俊朗,换上你从未穿过的红衣?还布置了暖轿?我怎么不知?道裴侍卫是这种喜欢花哨物件的人?” 时越没?完没?了的追问惹的裴玄心狂跳不止, 陡然抬起头凶巴巴的说:“专门给小侯爷你变得满意了吧!看我费心费力讨你开?心你很得意是吧!” 第48章 俨然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动物。 时越终于把他的嘴撬开?了, 满意的说:“没?有啊,反而?听见?你说出来还很开?心。” 裴玄抱臂站在一旁,耳根子上的红就没?下来过。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今天潇洒了一天, 天色不早我们该回侯府了。”时越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得他现在要是能变成狐狸多好,这样就能真正的顺毛了。 两人顺着原路往山下走,野菊的淡香混着泥土的味道, 直往鼻尖里钻。 时越哼着小调慢慢悠悠的往下走,眼角余光却瞥见?半人高的灌木丛后?,山体裂开?了一丝缝隙。 那裂缝不算深,却有暗红的水顺着石缝往下渗,滴在地上积成小洼,看着像锈迹染透的水,带着点金属的腥气。 时越皱起眉头,朝灌木丛走去,蹲在地上用指尖蹭了蹭石缝,便沾染上了一点暗红色的粉末。 “裴玄你看!” 裴玄凑过来看向他的指尖:“发?现什么了?” 时越拧着眉细细思?考着,这颜色和质地怎么看怎么像铁。 小时候他曾跟着安定侯去过城郊的官矿,那里的矿监给他说,铁矿藏得深时,岩层里的水会裹着铁砂,日子久了就成这朱红色,闻着有股腥气,跟寻常山石的土腥味全然不同。 时越看向那裂缝,又闻了闻指尖粉末的味道,沉思?片刻道:“这好像是铁……若是这里有铁,就意味着这座山下有矿。” 裴玄作为一只妖对这些并不了解,但是时越说的肯定是对的。 “你有没?有闻到这里的味道也不太一样。” 裴玄嗅觉倒是灵敏,听他这么说细细感受了一下,这里的味道的确有股淡淡的腥味。 这座山虽然也在京郊,但却是一座荒山,夹在好几座山的后?面,那开?遍田野的野菊也是无?人打理的杂乱状态。 时越看了看四周,没?有半分人工开?凿的痕迹。 “这是一处野矿。”时越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们得记住这个位置,回去告知?父亲,若这里真是一处铁矿,可是件大好事。” 当下制作农具要铁,制作兵器也要铁,若是这里真有一座铁矿,那便真真是一件大好事。 这般想着,两个人脚步加快,便来到了山脚下。 这回来的路上,时越又坐进了那辆银铃乱响的马车里,幸亏马车四周都有帷幔,能把他遮挡住,要不然被?别人看见?他一个大男人坐这种花枝招展的马车成何体统。 结果刚到朱雀大街,就被?人群阻挡了去路,外?面乱糟糟的,充斥着各种行人的议论之声。 时越很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好意思?掀开?帘子去看,毕竟帘子一掀开?,外?面的人就看见?自?己了。 于是他戳了戳裴玄的手臂:“裴玄,你身为侍卫不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裴玄扯了下唇角,要笑?不笑?的:“小的这就去看。” “去吧去吧。” 裴玄懒得下马车,掀起帘子探头向外?看,站在马车旁边的老者突然看见?身旁多了一颗头,给他吓一大跳: “诶嘛!吓死我了!这大花轿怎的是个爷们在坐。” 马车里的时越也听见了,冷不丁的噗嗤笑?了出来。 暴露在目光之下的裴玄冷冷的瞥老者一眼,那老者被?这冷峻的目光看的也不敢再继续吆喝,便猛的闭了嘴。 裴玄朝周围看了一圈,不远处是一列带着铃铛的汗血宝马,正在缓慢的行走着。 马背上的骑士穿着墨绿色长袍,腰间悬着弯刀,肤色比中原人黑上不少,中间领队的那名胡人目似鹰隼,眼珠呈灰绿色,微卷的头发?被?银带束在脖后?,整个人都有种蓬勃的力量感。 他身后?还跟着许许多多的胡人,都带着一柄弯刀,马匹上还架着一箱箱的贡品。 裴玄脑袋伸了一会就缩了回去,他对这老外?不感兴趣,把帘子拉的严严实实,木着一张脸看着时越。 时越嘴角还扬着没有来得及压下来,眼见?裴玄一脸黑的看自?己,他连忙伸手压了压嘴角,收敛了笑意:“外面怎么了?” 裴玄散漫的靠在车壁上,淡淡道:“是玉陇派来的使者。” 时越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想起了这回事。 前些时日兄长就告诉自?己玉陇会派使者前来,一方面是为了归还战争中扣押的大雍军民?,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与大雍商讨互市事宜。 大雍位处中原,虽与西域贸易往来频繁,不少胡商都会来此经营商贸,所以胡人也不甚稀奇,但是很少见?到西域皇室之人,于是百姓便聚集在此,看上了热闹。 时越了然的点点头:“朱雀大街恐怕要堵上一段时辰了,咱们换条路走吧。” 裴玄点点头。 等回到了安定侯府,时越立马跑到时文敬的书房。 时越推门进去的时候,时文正对着一副舆图凝神观看。 见?时越火急火燎的跑回来,时文敬掀起眼帘问:“这么慌,遇见?什么事了?” 时越打开?手帕递给时文敬,里面是方才从墙上抠下来的一点朱红粉末。 “父亲,您瞧瞧这个。” 时文敬抬手接过手帕,先?是用手捻了捻,又用低头闻了闻,眉峰轻挑:“这是……铁?” 于是时越叽里呱啦的把刚刚在山上看见?的石缝流红水的事情说了一番:“那一片是荒山,少有人烟,若是真能挖掘出铁矿,是百益而?无?一害。” 时文敬没?想到时越出去玩一下竟有如此收获,赞许的拍拍他的肩膀:“越儿果真是长大了。” 明明以前根本不在意这些,结果最近这大半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突然这么懂事。 根据时越的措辞,时文敬打开?一张硕大的详细的京郊地图,在时越所言的那片山画了一个圈。 就在这时,石头走了过来:“侯爷,宫里的苏公公来了。说是有急事。” “快请。” 没?过几秒,石头便领着苏公公走了进来。 时文敬立马迎了上去:“不知?苏公公有何事?” 苏公公脸上堆着笑?:“侯爷,玉陇使者到了,皇帝让咱家宣您入朝议事呢。” “好,我换上官服就立马前去。” 苏公公通知?到位便再次离开?了侯府。 时文敬一边换着朝服,一边给时越交待:“发?现铁矿一事先?莫要声张,等我找一个工部的人先?去探探,确定矿脉大小,稳妥了再报给陛下。” 时越点点头:“儿子明白。” —— 太极殿内。 元嘉帝一身明黄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比着前几日红润了一些。 文武百官按品阶列于两侧,表情尽是肃穆。 大皇子与太子也在。 虽然太子仍处于禁闭期间,但今日兹事重大,所以免了他一天禁闭,毕竟身为一国?储君,这时候不在场未免显得太不重视。 元嘉帝身边的小太监捏着细细的嗓音高呼:“宣——玉陇使者觐见?。” 玉陇使者便是当今玉陇王朝的二王子,他一身墨绿色的长袍,大步流星的踏入太极殿。 百官都抬起眼睛偷偷摸摸的打量着年轻的男人。 据说这个二王子是玉陇朝当下最勇猛的勇士,他的那一柄弯刀耍的出神入化,虽是玉陇人,一口汉话说的却是相当清晰,一人可敌千军万马。 阿木尔虽是下邦国?家,站在太极殿却分毫不见?胆怯,反而?用那双灰绿色的眸子轻轻扫了一下满朝官员,最后?定格在元嘉帝身上,然后?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的说:“玉陇王子阿木尔,奉父皇之命,向大雍皇帝问好。” 元嘉帝抬手示意他免礼。 第45章 使者 阿木尔挥手, 命身边的官员向前,那官员打开手中精美的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一颗耀眼的夜明珠, 骤然间便散发出?暖白?色的光晕。 “此乃我国夜明珠, 质地精美,深夜可放万丈光芒, 仅此一颗,特?献于大雍皇帝。” 元嘉帝命身边的太监将那夜明珠拿了上来?, 欣赏片刻赞许道?:“王子有心了,这般珍品实属罕见。” 阿木尔脸上闪过一丝傲气。 元嘉帝继续道?:“王子远道?而来?, 朕已命人?在驿馆备下西域饮食, 可还满意?” “多谢陛下体恤, 驿馆照料周全,让臣在异乡也尝得到家乡的奶酒滋味。” 阿木尔略一欠身, 话锋随即转向正题,语气愈发郑重:“此次前来?, 臣身负两桩要务,其一, 是将前番边境冲突中, 不慎被我方扣押的三百二?十七名大雍军民,尽数送归故土。此刻他们已在城外‘安远驿’等候,每人?都备了薄礼补偿,只待陛下旨意, 便可与家人?团聚。” 这话一出?,文武百官皆议论?起?来?,没想到这玉陇竟然会?主动归还大雍军民。 第49章 吏部尚书?往前半步,道?:“王子此言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阿木尔掷地有声:“我们玉陇向来?以诚为本?, 必不食言,今日午后,陛下只需派官员前去交接,便可让他们即刻归家。” 待殿内情?绪稍平,元嘉帝才缓缓开口:“王子有这份心意,朕与大雍百姓都记在心里。那第二?桩事,又是为何?” “其二?,是为两国互市之事。”阿木尔缓缓道?:“大雍的丝绸、瓷器、茶叶,在西域是千金难寻的宝贝;而玉陇的皮毛、玉石、香料,在中原也颇受欢迎。 只是如今边境互市既无固定口岸,也无章程约束,常有商贩争执,甚至引发小股冲突。臣此次前来?,便是想请陛下恩准,在边境开设三处官方互市口岸,由两国共同?派人?管理,定下赋税细则,如此一来?,既能让两国子民得利,也能让玉陇与大雍的情?谊,像天山的雪水般绵长。” 大皇子听后笑了笑:“王子说的倒是容易,前些时日边境刚有摩擦,莫不是玉陇想借互市之名窥探我大雍边防?毕竟边境混乱,若是混入细作,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言一出?,尤其是是大皇子的人?纷纷点?头?,出?声附和。 元嘉帝听后也面色沉重。 阿木尔不恼,反而爽朗一笑,灰绿色的眸子看起?来?坦荡极了:“大皇子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臣提议,互市口岸的守卫由两国共同?负责,玉陇的商队需提前报备人?数与货物清单,大雍官员可随时查验;同?样,大雍前往西域的商队,玉陇也会?全力保障安全。至于细作,若玉陇真想对大雍不利,何必先放还三百多军民?这岂不是断了自己的‘筹码’?”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更何况当朝皇后还是我玉陇王女,是在下的舅母,论?起?亲眷关系,大雍与玉陇本?就是甥舅之邦。” 元嘉帝点?点?头?:“这倒是没错。” 皇后是玉陇王女,而如今玉陇的执政人?还要称皇后一声:表姐。 阿木尔不骄不躁继续滔滔不绝:“前番边境摩擦,不过是个别小吏私自挑起?事端,父王得知后已将其严惩,此次臣前来?,也是想向陛下表明:玉陇从无与大雍为敌之心,更不愿被别有用心之人?挑唆,坏了两国几?十年的情?分。” 元嘉帝听完,先是气喘吁吁的咳嗽两声,然后慢慢说:“王子考虑周到,既如此军民交接一事就交于安定侯完成,互市之事交给大皇子,户部协助。” 安定侯常年征战西域,对于军民交接一事上确实是不二?人?选。 而这互市这种重要的事情?应该交由太子完成,但是太子尚在禁闭期间,并且与玉陇有亲眷关系理应避嫌,所以就安排给大皇子也无可厚非。 安定侯时文敬、大皇子周牧松和户部尚书?裴珩一同?出?列:“臣遵旨。” 元嘉帝又道?:“皇后既是玉陇人?,你?来?了便去中宫看看她吧。” 阿木尔墨绿色的眸子一亮,随即躬身应道?:“多谢陛下成全。” 中宫,凤仪殿内。 阿木尔跪坐在皇后身边,慢慢为她剥着此次西域进?贡的沙棘果。 殿外,一个小太监正在鬼鬼祟祟的藏在绿植后,伸长脖子敛气屏声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小太监受了皇上的命令来?偷偷听二?人?讲话,元嘉帝虽早些年对皇后宠爱有加,但人?到老年是越来?越疑神疑鬼,生怕皇后见到自己家里的人?便起?什么不好的心思。 小太监弓着腰聚精会神的往殿内瞧。 阿木尔一边剥果子,一边不轻不重的撇了眼屋外的小太监,看着他滑稽的身影傲慢的笑了笑。 小太监还以为自己躲藏的天衣无缝,实则影子都投在了窗户上。 阿木尔语气寻常,慢条斯理的剥着手中的沙棘果,然后递给皇后:“阿帕在中原可吃到过家乡的沙棘果?此次前来我带了一箱,改日给您送来?。” 皇后接过尝了尝,柔和的勾唇:“还是那个味,你?有心了。” “是父王心中记挂您。”阿木尔一边说着,没错过窗外那人?影动了动:“他还说,等明年春日要把草原上的良种马送几?匹来?,让阿帕瞧瞧如今玉陇的马群,比从前壮实了不少。” 两人?就坐在絮絮叨叨了说了大半天的家乡,什么漠北风光,什么雪域高原,什么葡萄压枝,半点?没有讨论?朝堂或军务的事。 小太监支着耳朵听了半晌,没想到这皇后竟也是个话多的。 原本?以为能听来?什么大秘密,回去后禀明圣上还能得到奖赏,结果两人?就无关痛痒的唠了家常。 他又耐着性子蹲了片刻,见屋内仍在说玉陇的家长里短,终于悄悄退了出?去,脚步匆匆往太极殿复命。 阿木尔见小太监离开,忍不住开口: “汉人?都如此愚蠢吗?” 皇后命侍女众人?都退了下去,殿内只留了他们二?人?,于是阿木尔说话相当不客气,语气里满是鄙夷。 “即是在汉人?的地盘,说话就需注意点?。”皇后无奈的瞪他一眼。 阿木尔无所谓的笑了笑,再次将手中剥好的沙棘果递给皇后:“那老皇上面色土灰,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这么羸弱,这大雍国力也不怎么样。” 皇后淡淡道?:“不可妄议,此次前来?办好你?的事,不必要的麻烦少惹。” “是。” 皇后拿起?一碗茶,雾色模糊了她的眉眼:“那群人?可安置妥帖了?” 阿木尔唇角勾起?冷意,墨绿色的眸子扇着诡异的光:“当然,阿帕放心,他们乡音学的地道?,连身上的疤都复制的一模一样。” “负责安置那群人?的是安定侯?” 阿木尔眼中闪过狠厉:“对,那个老家伙,在边境不知道?杀我多少族类,只可惜不能手刃他报仇雪恨。” 皇后眨了眨眼睛,淡然道?:“休要意气用事,安定侯可不好糊弄,这群人?对我们大有用处,千万要小心。” 她如此说了,阿木尔只能咽下那口怒气;“太子那边......” “不用管他,你?先做好自己的事,他最近被禁足,对我们助力不大。” 阿木尔闻言摇了摇头?叹息:“若有他帮助,我们事情?更好办。” —— 安定侯府。 时文敬下朝匆匆赶回侯府,匆匆脱去上朝官服,匆匆穿上军中铠甲,匆匆迈步又离开侯府。 时越一脸不解的站在院子里:“停停停,爹,你?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干嘛呢,陛下给您派活了?” 时文敬长话短说语速飞快:“玉陇使者带着边境军民回了故土,由我负责他们的归家事宜,现下我需去驿馆安顿他们。” 时越还想说什么,但是时文敬面色焦急,便道?:“你?快去吧爹,注意安全。” “嗯。”时文敬匆匆离开。 时文敬一走,时越就皱起?了眉头?,上辈子玉陇也来?了使团,不过并没有发生这些事,只是单纯的进?贡,待了不足三日便启程离开。 怎么这一辈子生出?诸多变数?难道?就是因为自己重生了吗? 冥思苦想之时,宋怀安跟猴子似的窜进?了侯府:“阿越出?来?耍啊,我发现你?最近竟然真不出?去玩了。” “他不去。” 时越还没说话,一道?凉凉的声音就回绝了宋怀安。 时越和宋怀安一块扭头?顺着声源看过去,不知道?裴玄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树下看着他俩。 宋怀安不服气的嚷嚷:“阿越去不去他自己说了算,你?身为侍卫怎么还管上了。” 裴玄置若罔闻,走上前拉着时越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反正他不去。” “?”宋怀安换上一副委屈脸:“阿越你?要为了他抛弃你?的闺中密友吗?” 时越看看左边的宋怀安,又看了眼右边拽着自己的裴玄,也是一副委屈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时越:“……” 这两个人?的戏精程度有一拼。 不过想来?也的确好久没有陪宋怀安玩过了,于是他便拍了拍裴玄的手:“我就去一会?,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第46章 喜欢(入v三章合一万更) 裴玄原本扬起的唇角瞬间?变得低垂, 水光潋滟的眸子霎时变得冷漠。 好家伙,脸变得真快。 时越怕他又炸毛,于是耐心哄道:“就?一会, 你在家好好看家, 回来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 “你先想想。” 宋怀安笑的呲起大牙,乐乐呵呵:“行了, 快走吧!裴侍卫就?借你家主子一小会,晚上就?还你!” 时越满脸黑线, 被他拽着胳膊向外走。 裴玄掀起眼皮,默默看着时越离开的身影, 微微眯眼, 含了几分森森的笑。 第50章 看在宋怀安说了一句好话的份上, 勉勉强强借他两个时辰吧。 时越这边跟着宋怀安没多大时候就?到了醉仙楼。 醉仙楼是当下京城最火爆的一家酒肆,没别的原因, 主要是因为老板从西域经商而归,学到了赤丝酒的技艺, 是京城独一份的。 赤丝酒呈绯红色,原料是西域特产的紫红葡萄, 这种葡萄又被称为“马乳子”, 经过发酵酿出?来的酒色似琥珀,味甘如饴。 一经开销,就?受到了京中众人的喜欢。 此时的醉仙楼人声鼎沸摩肩擦踵,欢腾极了。 一群舞娘站在楼中央的台子上, 身姿曼妙,随着西域特有?的乐器款款而跳,客人不时的发出?喝彩。 宋怀安提前定了一个位置,拉着时越挤过人群坐在了大厅偏后的一个位置。 小二眼尖的走过来, 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子上:“客官慢用。” 宋怀安立马给时越倒了一杯赤丝酒:“你尝尝,味道不错,甜甜的不烈。” 时越端起来抿了一口,酸甜中带着酒香,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不错,味道很特别。” 宋怀安一脸邀功的表情:“那是,怀安严选!” 时越勾起唇角笑了笑,心里想的却是,这好东西一会要带回去给裴玄尝尝,他肯定也?喜欢。 不对,这狐狸是一杯倒,但是这酒并不烈,应当能喝一些。 就?在这时一阵喝彩之声,宋怀安好奇的支楞起脑袋。 原来是一名西域而来的歌姬在跳柘枝舞。 宋怀安早就?听说西域柘枝舞,舞姿曼妙,旋律娇俏,没想到今日竟赶上了。 只不过前面围观了太多人,宋怀安除了舞娘的飘带,什?么都看不到。 他只能扭头兴奋的说:“阿越我想去前面看柘枝舞,你要去吗?” 时越懒得去前面跟人挤,便?摇摇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话音都还没有?落完,宋怀安就?一溜烟的跑到了前面,时越无奈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独自思索着玉陇来京一事,他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若是父亲没有?被授予这个任务便?算了,可如今却要负责军民还家事宜,一旦事情出?现?披露,必是大事。 正想着,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带着异域口音的男声,语调轻慢,带着点玩味:“这位公子一人坐着?倒不如与我共饮一杯。” 时越掀起桃花眼向旁边看去,心里咯噔一下。 来人竟是阿木尔。 他此时穿了身墨色锦袍,领口绣着玉陇特有?的卷草纹,灰绿色的眸子在酒肆的灯火下闪着光,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像极了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时越虽然这辈子没见?过阿木尔,但是上辈子阿木尔作为使者来京时,倒是远远看了几面,那双灰绿色的眸子令人印象太深刻了。 时越压下心中思绪,不动声色的向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了一点,风轻云淡道:“这位公子口音可不像中原人。” 阿木尔挑了挑眉,这少年从方才?进酒肆自己便?注意到了。 这少年长得好,桃花眼尾缀着一点粉,脖颈更是白皙的要命,一副勾人的样子,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他往前凑了凑,身上带着一股西域的香料味,还混着一丝其他的味道...... 似乎是后宫惯用的一种香粉味。 阿木尔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时越,眼神格外轻浮:“本王......我自西域来,初到京城,竟第一次见?像公子这般出?众的人物,不知公子是何贵姓?” 时越被这目光盯得心下烦闷,但不能与他有?冲突,只能耐着性子说:“寻常人家,名字不值当提。” “是吗?”阿木尔玩味的勾唇:“可是公子的穿衣打?扮可不像寻常人家。” 时越没说话。 阿木尔闻言也?不逼迫他,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给时越倒了一杯:“你们中原有?句古话,好像是什么相逢即是缘,看来我与公子有?缘分,何必再推辞,喝了这杯酒便是我的朋友。” 时越心里腹诽:谁要跟你当朋友。 时越垂眸敛去眼底的冷意:“先生是客,理当作陪,不过我性子闷,怕扫了您的兴致。” “无妨。”阿木尔端起酒杯硬生生塞到时越手里,眼中闪着蛇一般骇人的目光:“来,喝了它。” 时越被他看的后背发凉,没办法,只能一饮而尽:“先生慢慢喝,朋友还在等我,失陪了。” 说完,站起来便?要离开,手腕却被对方紧紧攥住,那手上的力气大的惊人。 “让他等着便是。”阿木尔眸子眯了眯,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我带你去玩,可比这有?意思多了。” 时越厌烦的皱起眉,想把?手抽出?来:“公子还请自重。” 阿木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低低笑了起来:“在我们西域,看上谁直接抢来便?是,你生的好看,我看上你了,你就?得跟我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的低低的:“跟我回去有?你的好日子过,我看上的人,就?没有?跑掉的道理。” 时越咬了咬后槽牙,这人仗着自己是玉陇王子还有?一身蛮力?,在京城就?敢如此放肆。 他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平和的说:“我不是女子,也?并非长相貌美?,我先告辞了。” 时越心想他若是还不放手,他便?不再客气,袖箭就?要射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光突如而至,顺着阿木尔的手就?向下斩去。 阿木尔眸色凌厉,在剑下来的一瞬间?收回了手臂。 但是那剑挥的力?气又大又快,若是其他人恐怕现?在手臂已经被削掉了,但是阿木尔反应快,只是手背被剑气扫伤。 “裴玄!” 裴玄没想到刚慢慢跟在时越身后来到这里,就?看见?这卷毛狮王竟然不知死活的骚扰时越。 还敢拽时越的手!! 幸亏自己悄悄摸摸的跟在时越后面,要是自己没来....... 他脸色沉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似乎还藏着几缕火苗。 裴玄扬起刀就?要再次动手,时越连忙抱着他,顺毛般摸了摸他的脑袋,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这是玉陇王子,他身份特殊,闹大了不好收场。” 裴玄带着戾气,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阿木尔。 这边动静闹的这么大,一时间?酒肆里所有?的宾客都扭头看了过来。 阿木尔抬眼看向这突然来袭的黑衣少年,原本轻浮的目光瞬间?拧起寒意。 这个中原人倒是有?意思,出?手狠辣,不像京城里的那些没用的花架子。 阿木尔低笑一声,灰绿色的眸子盯着裴玄,拍了拍被剑气划破的衣裳:“都说中原是礼仪之邦,却没想到你这般没规矩,我与这位公子说话,你却贸然伤人?” 裴玄懒得跟这绿眼狮子王说话,将时越拉在自己身后,冷冷的看着对方。 时越害怕裴玄一个火爆脾气闹的不好收场,于是攥着裴玄袖子,又凑到他耳边说:“你消消气,我们寻个由头走了便?是,别和这种人一般计较。” 阿木尔瞧着两人在他面前还低声说话眉目传情,只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在玉陇他可是受万人尊敬的王子,何时受过这种冷眼? 阿木尔火气噌的一下往外冒:“我说了,我看上你了,若你执意与我相左,那便?要吃吃我手里这把?弯刀的苦头了!” 说着就?把?弯刀从刀鞘中取出?,直直的指向时越和裴玄两人。 一时间?,气氛紧张极了。 一旁醉仙楼的老板腿肚子吓得都哆嗦了,这几个人看起来非富即贵,若真在自己这里打?起来,遭殃的还是自己。 老板为了自己的生意不受祸害,只能心惊胆战的走上前,慌忙给阿木尔作揖,又扭头给裴玄这边疯狂行礼:“贵客您息怒!这位公子您也?息怒!都是误会!误会!” 他又转向阿木尔,弓着腰站在一边赔笑:“贵客应是远道而来,这位公子想来也?是护友心切,绝非故意冒犯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说着又高声喊道:“小二!快给这位贵客送上好酒好肉赔罪!” 阿木尔看着老板豆大的汗珠一滴接一滴的从额头上流下来,忍不住嗤笑。 中原人就?这点胆子还妄图吞并西域?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阿木尔斜睨着时越,少年垂着脸,侧脸在灯影里显得更勾人了,桃花眼含着一抹担忧。 裴玄发觉他的视线又落在时越身上,立马嫌恶的往旁边挪了挪,遮挡住他探究的视线。 阿木尔鹰隼般的眸子看着裴玄,良久,陡然笑了笑,将弯刀重新入鞘。 阿帕交待过,少惹事端以防耽误正事。 若不是自己有?正经事情,今日必要和这个人不死不休的打?上一番。 第51章 阿木尔迈腿向外走,眼神却钉在时越身上,带着股狠劲:“我可是记住你了,小公子。” 说完,他理了理衣襟,昂首挺胸的阔步走了出?去,一场闹剧才?收场。 门外,皇后给他派遣的侍卫正在等候,阿木尔看向里面的两人问,漫不经心的问:“你可认得这两人?” 侍卫原本就?是宫里的,对皇亲贵胄自是熟悉,抬头看一眼便?回道:“回王子的话,着青衫的是安定侯府小公子,旁边那个倒像是他的侍卫。” “一个小小的侍卫竟敢跟本王子叫板,有?趣。”阿木尔似乎想到负责军民安置的便?是安定侯,又问:“安定侯就?是今日朝上那个?” “是。” 阿木尔了然的点点头,唇边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醉仙楼内。 老板长长的松了口气,擦着满头的汗对裴玄和时越说:“二位公子也?受惊了,那是玉陇来的贵人,咱们老百姓还是少惹他们。” 时越点点头,面露歉意:“不好意思老板,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老板笑呵呵的说完便?离开继续照顾他的生意了。 时越扭头看向裴玄,见?他还绷着一张脸,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了,人走了,没事。” 裴玄收了剑,闷闷的说:“都怪你长得如此......就?不该让你出?来。” 长得这么容易招惹烂桃花...... 今天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就?是让时越自己和宋怀安出?来。 就?应该用金丝链锁住他的腿,只待在屋里,哪里都不能去。 “宋怀安呢?”时越这才?发现?这人半天没见?着。 “我来了我来了!”宋怀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满脸紧张的问:“我刚刚正看着舞娘跳舞,突然肚子剧痛,在茅房里听见?有?人起冲突了,我慌不择路赶回来,你没事吧阿越?” 时越摇摇头:“我没事。” 宋怀安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要不然伯父能把?我炖了!” 闹了这一出?,宋怀安时越都没有?继续玩耍的念头了,于是决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时越和裴玄坐在一架马车里,裴玄还抱着剑坐在一旁暗自生气,不气时越,就?气那个贱嗖嗖的什?么狗屁王子,另外还气自己。 都怪自己今天没有?及时跟着时越,才?让这金毛狮王有?可乘之机。 时越看着裴玄别别扭扭的样子,感?觉很好笑:“又不是你被骚扰了,你这么生气干嘛?而且不是让你在家呆着,怎么偷偷跑出?来了。” 裴玄半晌才?回答,眼尾还带着点未散的戾气:“幸亏我跟着了,要不然你就?被那狮子王拖走了。” 时越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轻轻的说:“这不是没事,你不要生气了,以后去哪都带着你,行了吧。” “也?不是不行。”裴玄耳根悄悄红了。 他真的以后去哪儿都带着自己? 时越看着裴玄眼中闪过几许期许,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两人晃晃悠悠坐在马车上,刚到侯府门口,就?见?时渊慌忙走了出?来。 “兄长?何事如此急切。”时越问。 时渊扬了扬手上的册子:“父亲今日忙糊涂了,去安置那群军民结果忘记拿名册了,我需马上给他送过去。” 这三百多名大雍军民的户籍身份等个人信息,名册上都记录在案。 时越道:“我去吧兄长,闲着也?是闲着,我和裴侍卫一起。” 时渊正愁自己忙不开,闻言眼睛一亮:“那便?麻烦阿越了,父亲就?在城郊安置点,你路上当心。” “放心吧!” 马夫加快速度,马匹带着两人飞快的向城郊驶去。 马车行过郊外的土路,变得有?些颠簸,时越伸出?脑袋往外看,便?望见?不远处连片搭着几座青灰色的棚屋。 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依旧是裴玄随意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伸手让时越搭着自己胳膊慢慢走下来。 时文敬正在交待着士兵,一抬头就?看见?时越来了。 “越儿,怎得是你来了?” 时越笑着说:“我见?兄长抽不开身,便?帮他送了。” 时越说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军民,他们大多都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裳,年纪皆在三四十之间?,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百姓。 “梨花晒白染绛裙, 拣罢新茧送郎军, 东邻春谷饲官马, 西舍裁素裹故坟。” 一道清朗的童声传了过来,时越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约四五岁的孩童坐在妇人的怀里,无忧无虑的哼唱这首歌谣。 孩童嗓音稚嫩,听起来悦耳极了。 不过时越听完这首童谣,眉头就?深深的皱了起来。 怎么会有?人唱这首童谣呢? 这首歌谣真真算不上什?么好歌谣。 这首歌谣刚被传出?来的时候,只是觉得旋律悦耳便?风靡一时,可没多长时间?,这首歌谣就?鲜有?人唱了。 主要的原因就?是这首歌谣的词,属实不算什?么好词。 表面上是唱士兵征战塞外的歌谣,可实际上这词写?的太晦气了。 比如梨被称为“离”,白为“丧”,而绛裙,则是士兵尸骸返乡而需要裹的布匹。 总之,由于这首歌谣的词作太过于晦气,尤其是家里有?士兵将军的,就?极为忌讳这首歌。 可是这个妇人怎么会在这里教孩童唱这种歌谣呢? “怎么了?”裴玄见?他面色有?异便?开口问道。 时越凑近他,低声将他心里的疑虑讲了出?来。 “过后可以查一下这个妇人的身份。” “小侯爷,好巧。” 时越刚要回话,便?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 时越扭头看过去,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了梁泽林。 “梁学士。” 梁泽林温和的笑了笑,温润的眸子在时越和裴玄身上转了转,道:“我奉大皇子之命来瞧瞧安置情况,没想到正好也?遇上了小侯爷。” 于是梁泽林便?与时文敬寒暄了几句,无非是物资是否充足,进展如何的话。 时文敬这边交待完,看向时越单薄的身影,记挂着他怕冷,便?叮嘱道:“城郊风大,你早些回去吧。” 时越跑了一天也?累了,眼神在那妇人和孩童身上又转了几圈,迈步准备回去。 可是左腿刚迈出?去就?又收了回来,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梁泽林上辈子可是矿巡使。 矿巡使,就?是专门为皇上巡视矿洞,研究矿洞的。 梁泽林对各类矿石的研究极为广泛。 时越眼睛滴溜溜一转,便?拉着裴玄跑到梁泽林身边。 梁泽林看着去而复返的时越,柔和的问:“小侯爷怎得又回来了?” “梁学士,我有?些事想请教您。” 梁泽林挑了挑眉:“小侯爷但讲无妨。” “城郊外有?处荒山,前几日我与裴......总之在那里游玩之时,发现?山壁上有?朱红色物质,我猜想可能是铁矿,但我对此了解不多,听闻梁学士对矿物颇有?建树,所以想请你去看一看,如若真是铁矿,百益而无一害。” 梁泽林面露惊讶:“京城这一处该开采的矿洞都开采了,竟没想到又有?一处。” 时越笑着说:“那梁学士可愿意与我去一趟?” 梁泽林本就?喜欢琢磨矿石一类的东西,当即欣然应允:“若真有?矿石自然要去瞧瞧。” 两人便?并行去往野菊山。 裴玄抱着一柄剑跟在时越身后,看两人聊的那叫一个投机,小病秧子眼尾都快笑出?十条褶皱了。 敢跟大皇子的人挨这么近,小心大皇子找人弄你。 于是裴大侍卫自知保护主子是自己的责任,便?舍生取义的往前一走,站在了两人中间?。 正在说话的时越和梁泽林两人:“?” 马车里裴玄一脸阴沉的看着时越,脑子里又是一阵风暴。 他以前是真没发现?,原来时越这般会招惹桃花,怎么跟谁都能聊的起劲。 那张嘴嘚吧嘚嘚吧嘚,跟谁聊的都投机。 那笑容看起来碍眼极了。 只跟自己聊天不好吗? 难道是平时自己太无趣了些?可是自己是狐狸,本来与人交流就?少,以前还在斗兽场里,能用手就?不用嘴,也?没人跟他讲怎么说话招人喜欢。 裴玄思考起来自己的不足,脸上表情变来变去。 时越觉得颇为好笑:“你这狐狸脑袋又想什?么呢?” 裴玄表情恹恹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聊。” “?”时越满脸错愕:“你怎么会这么想。” 看吧,都没有?反驳。 裴玄飞扬的凤眼垂了下来,让时越不禁品出?了几分无奈和委屈来。 第52章 时越觉得他不愧是狐狸,惯会蛊惑人,自己心里竟然会变得软软的。 时越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无聊。” 裴玄想偏头错开他的手,因为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指尖摸在自己耳朵上的触感?过于好了,于是又偏头把?耳朵送了上去。 “你跟别人总是聊的很开心......还笑的满脸褶子。” 时·满脸褶子·越:“......” 时越轻声道:“笑是一种礼貌,况且这不是在聊铁矿的事。”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与你关系不一般,已经不需要再注意这些虚礼了,而他们都是无关之人。” 这句话成?功取悦到了不一般的裴玄,脸上的表情松了一些,闷闷的说:“那好吧。” 三人坐着两辆马车不多时便?来到了那片山花烂漫的野菊山。 有?了马车上时越“无关之人”的话,裴玄对着梁泽林客气了不少。 毕竟他只是一个无关之人罢了。 马车停在野菊山下,时越和裴玄走前面,梁泽林慢慢的跟在后面。 梁泽林嗅着漫山遍野野菊花的清香,心里思索着下次可以带牧松来这里游玩,这里真真是个好地方。 不多时,一群人便?到了上次时越看见?裂缝的地方。 梁泽林走到杂乱的灌木丛后面,蹲了下来,手指抠了一点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朝石壁上剐蹭了许久,然后抬眼笑着说:“小侯爷好眼力?,这的确是铁矿,并且含量应当还很高。” 时越眼睛亮了亮,这可真是太好了! 须臾间?,一阵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口音听起来怪怪混着杂乱的脚步声。 裴玄眼疾手快的拎着时越就?躲到了一堆乱石的后面,梁泽林也?神色一凝跟着躲在了一旁。 就?见?十几个人扛着锄头背着麻绳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个精瘦的老头。 老头穿的破破烂烂,手里却拿着刻度尺,还有?一个标着方向的罗盘,他一边走,一边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山壁,还时不时的拿棍子敲一敲,没事还再做个记号。 旁边的胖子手里抱着锄头,热的满脸通红:“头儿,咱在这山里都转两三日了,真能找到?别是上头诓咱都吧。” “你懂个屁!”老头瞪他一眼:“这处是上上个朝代留下的老矿,是因为塌了才?没人管,现?在荒废成?了野山,不被宫里的人探到。” 胖子摸了摸后脑勺,讪讪的说:“可是咱们偷偷开采铁矿不是砍头的罪吗......” 老头气的火冒三丈:“呆子!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们偷偷采矿?替上头那人把?事办好,就?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了!你就?能娶媳妇了。” 如果不是时越三人正好来此,他们偷偷采矿的事的确天衣无缝,但巧就?巧在被时越裴玄梁泽林看见?了。 “行了行了,别闲聊了,赶紧干活,用皮尺量准了!”精瘦老头粗声粗气的指挥着。 剩下的十几人纷纷应和,分散开来对着石壁歪歪扭扭的丈量起来,看起来颇有?章法。 时越压低声音道:“他们这是在找矿?” 梁泽林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不止是找矿,他们应该是在找矿脉,专门来探的。” “他们应当是帮别人办事的,而且这个胖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时越在脑子里转来转去,但却想不出?来到底是在哪见?过。 裴玄在一旁适时提醒:“安置的那群军民中,有?他。” 时越被一点拨,灵光乍现?,猛的一拍自己脑袋:“没错!额头上有?一条短疤!下午在营地上见?过,你脑子真好用!” 裴玄:“……是你太笨。” 时越:“嘿嘿。” 梁泽林脸色凝重:“若是这群人与玉陇送来的军民有?关系,那恐怕此事也?少不了玉陇的参与了。” 若是自己人想挖私矿就?算了,如若真的与玉陇扯上关系,可就?不好办了…… 时越道:“先撤。” 于是三人蹑手蹑脚的猫着腰离开了野菊山,来到了山脚下的马车旁。 梁泽林面色沉重:“此事不是小事,要尽快禀明圣上。” 时越点点头:“那我们去查一查这群军民的身份是否有?异常。” 三人就?此散去,他们却没留意到,不远处的树冠上,一道黑影如狸猫般伏着。 待马车彻底消失在山路拐角,黑影才?翻身落地,身形一闪,便?隐入了山林深处。 半个时辰后,中宫凤仪殿。 黑衣人单膝跪地,声音恭敬:“安定侯府小公子以及梁学士发现?矿山了。” 皇后坐在软榻之上,头上的凤钗随着动作摇了摇,听了黑衣人的话没吭声,而是看向周敬之和阿木尔。 阿木尔:“时越?是谁?” 黑衣人恭敬答道:“回王子殿下的话,时越乃是安定侯小公子。” 阿木尔这才?知道今日遇见?的那个俊秀公子,就?叫时越。 周敬之阴恻恻的说:“又是时越,上次青州一事就?是他坏我好事,和他那手握兵权的爹一样令人厌恶。” 皇后倒是笑了笑:“这孩子倒是个聪明的。” 周敬之道:“母后,矿山已被察觉,该如何是好,还开采吗?” 大雍地大物博,山河湖海比比皆是,各类矿脉应有?尽有?,而玉陇若想军事强大,必不可缺的便?是铁。 既然玉陇疆域没有?铁,那只好从别处拿些。 于是他们四番寻找,终于在京郊那处开满菊花的山上寻到了铁矿的踪迹。 这一次玉陇前来,表面上是为了交涉互市,但实际上则是运送挖矿人力?,借着开放互市的便?利,将铁慢慢远出?大雍。 皇后抿了一口温茶,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为何不采?既然被发现?了,更是要采。” 周敬之有?些迟疑:“可若他们告知父皇,岂不是功亏一篑?” 皇后叹息着摇摇头,看向周敬之的眼里夹杂着一丝失望:“敬之,你还是太过年轻了。” 周敬之面色潮红:“还请母后明示。” 皇后平稳的声音缓缓道来:“时越和梁泽林要查便?让他们查去,一个是安定侯家的公子,一个是大皇子的人,这盆脏水泼哪个人身上都好用。” 周敬之眼睛一亮:“母后的意思……是嫁祸给他们二者?” “大皇子这几年势力?飞涨,总想和你抢储位,如若他私通外邦,图谋不轨,你觉得陛下将如何?” 周敬之仿佛眼前已经看到光明的曙光了,雀跃道:“那儿臣的储君便?无人可撼动了!母后果真高明。” 皇后话锋一转:“不止大皇子,既然要泼脏水,两个人便?一起。” 周敬之心下了然:“父皇本就?担心安定侯拥兵自重,若是再发现?安定侯走私铁矿,还与大皇子牵扯上关系……父皇绝不会留他二人性命。” 皇后平静的声音里带着笃定,眼神锐利,丝毫没有?半分群臣前的那副温婉:“既除了大皇子这个隐患,又扳倒了安定侯这个拦路虎,铁矿还能接着采,铁运到玉陇,你有?了兵器助力?,玉陇也?能强兵,这才?是一举多得。” 周敬之听得心服口服,眼底燃起了志在必得的光:“儿臣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定让大皇兄和安定侯这次插翅难飞!” 阿木尔也?跟着点头,心下却还想着其他的坏心思。 扳倒安定侯之后,时越成?为阶下囚,他便?可以肆意拿捏他,成?为自己的男宠…… 阿木尔胜券在握的笑了笑。 有?意思。 安定侯府,时越带着裴玄将所见?所闻告知了时文敬。 时文敬听后将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若真有?玉陇参与,此事就?不好办了,边疆虽有?副将坐镇,但如若玉陇突然来犯……” 时越脑袋往前凑了凑,安慰道:“父亲您先放宽心,玉陇在此事参与多少还未可知,我们不如先查查今日那几人的身份是否可疑。” 如果自己和裴玄都没记错的话,今日所见?的那个胖子就?是玉陇送回的那批军民中的人。 这般看来,那群刻意被玉陇送回的人,身份都不简单。 时文敬沉思着点点头,转身从一处暗格里将记录这批军民生平信息的册子拿了出?来:“你看看。” 时越双手接过名册,坐在一旁便?和裴玄慢慢翻录了起来。 打?眼一看这名册工工整整没有?丝毫问题,每一个在册的人籍贯、家人等信息都规规矩矩。 可是裴玄越看越发觉出?一丝不对劲,他陡然伸出?手指向一处:“这里不对。” 时越脑袋蹭了过去,看着裴玄指的那行字:三年前赴西域戍边。 “怎么了?” 裴玄将前几页翻了出?来,将不同名册比对着放在一起:“这些字迹看起来像一人写?的,但是墨迹却有?所不同。” 第53章 时越用指腹蹭了蹭墨迹,也?咂摸出?也?许不同:“前面的墨迹色黑韵长、丝丝分明,而这后面的墨迹却浊黄似锈水。” 时文敬眸色犀利:“恐怕前面的才?是真正的大雍军民,而后面名册所记录的则是前不久混入的细作。” 时越随意瞥向名册最后一页上的红色印章,惊讶道:“这官印怎么盖的是大皇子的!?” 名册末尾盖着一方小巧的印章,纹路不算复杂,时越曾在大皇子府的文书上见?过同款——那是大皇子的私印,从不用在官府正经名册上。 时文敬脸色更沉了:“把?大皇子私印盖上面,恐怕是想栽赃于大皇子。” 裴玄本来就?因为狮子王勾搭时越而厌烦玉陇,此时更是鄙弃的冷嗤一声:“构陷人的事做的倒挺认真,故意把?这印记盖的不完整,却又能令人看出?是大皇子。” 时越又陡然想起在安置点听到的那首童谣,怪不得会唱这种童谣。 恐怕那妇人就?不是大雍人,而是摸葫芦画瓢模仿大雍人唱歌谣,却不小心学了一首丧乐,并教给了孩童。 时文敬眉头深成?了东非大裂谷:“我们先千万小心,走一步看一步,必要时再汇报给陛下。” 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若没有?充足的证据就?呈至御前,反而会反被诬告。 “儿子记下了。” —— 秋去冬来,夏暑的酷热与秋日的清爽转眼逝去,日子不知不觉就?已到了深秋十月末。 这几日时越在府中无事可做,不是浇浇花铲铲土,就?是研究研究那群伪造假身份的军民,看他们幕后有?谁给他们撑腰。 可是除了最后大皇子的私印,其余信息一概没有?。 线索就?这么先搁置了下来。 于是乎,时越自己便?接下了一个任务。 年关将至,安定侯本就?对府内众人友好,所以每年都会提前为他们准备新年贺礼,今年也?不例外。 往常都是时渊负责,不过最近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晚归家,问起他来还支支吾吾,面色泛红。 时越眸子一眯就?觉得不对劲,自家兄长这样子怎么倒像是情窦初开了? 时越非常善解人意的将准备贺礼这个任务接了下来,能让好不容易开花的兄长安安稳稳的去谈恋爱。 本来想叫着裴玄一块去,但是不知道这狐狸又窜哪里去了。 时越便?只好自己出?门。 而裴玄刚和裴珩见?完面,便?买了一兜荷花酥带回来给时越吃,满心欢喜的推门进来却空空如也?。 “他去哪儿了?”裴玄喊下石头问道。 石头挠挠头:“公子出?去买东西了。” 裴玄垂下眸子,欢腾的心低落了不少,拿着温热的荷花酥去了时越的房间?。 把?荷花酥放在桌子上,而自己就?斜歪着脑袋,坐着慢慢等时越回来。 以前裴玄都是一个人,可如今一个人待着却怎么都感?觉难捱的很。 日头西斜,裴玄感?觉自己屁股都快坐疼了,忍不住嘀咕时越怎么还不回来。 他百无聊赖的站起来,在房间?里胡乱转,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最终把?视线停留在床下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上。 那木盒子上的花纹繁琐极了,两只凤鸟雕刻的栩栩如生,盒子通体呈现?棕红色,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裴玄以前就?见?时越打?开过这个箱子,并且一看就?是大半天,他很好奇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但是每次他一过来时越就?会收起来。 好像并不希望裴玄看见?。 裴玄指甲慢慢放在木盒子上,鸦羽的黑睫颤了颤。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一个是穿白衣服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小人:“时越不希望别人乱动,他会不高兴的。” 另一个则是穿黑色衣服凶巴巴的小人:“可是现?在他不在家,悄悄看一眼他不会发现?的!” 白色小人据理力?争:“那是别人的东西!不能随意看。” 黑色小人:“真的只是好奇一下嘛,看完就?放下。” 裴玄烦躁的眯起眼睛,把?脑子里两个吵闹的小人踢了出?去。 他不在家,只是偷偷看一眼应该没事吧? 就?一眼! 纠结了半天,裴玄实在是压不下心里的好奇心,索性闭上一只眼睛,只用另外一只眼看。 他没说谎,真的真是看一眼! 看一眼就?放回去! 裴玄第一次做这么偷鸡摸狗的事,有?点心虚,生怕时突然回来。 他指尖刚触碰到盒子,顿了顿,有?些瑟缩,最后又慢慢抚上去慢慢打?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盒子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 盒子里的物品琳琅满目,有?一把?磨得发亮的弹弓;还有?几个圆润的扁扁的石头,看起来像是打?水漂的;还有?几个旧旧的布偶…… 裴玄拿起那把?弹弓,指腹蹭过冰凉的木头,能想象出?少年时的时越攥着它在院子里跑,瞄准树梢上的麻雀时眼里发亮的样子。 这些物品看起来虽破旧,但是一尘不染,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打?理。 裴玄又看向最上面的那个物件,他还见?过。 是鹿台山那枚能驱赶精怪的白色玉佩。 自那一次青州之后,裴玄再也?没见?时越带过,还以为是弄丢了,却没想竟是被安稳的放了起来。 时越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这种驱邪避难的玉佩呢? 裴玄好奇的拿在手里细细看着这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却陡然发现?,这枚玉佩的背面右下角竟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是遥字。 遥是什?么意思? 这枚玉佩的产地?或者是打?玉佩的匠人名字? 这个字看起来是被手刻上去的,字迹显得有?些稚嫩,歪歪扭扭。 裴玄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的看,然后又拿起其他的物件,却发现?每一个物件上都写?着一个遥字,都是一样的乱七八糟,看起来像是自己刻的。 刚刚还能哄骗自己遥可能是匠人的名字,可这下裴玄怎么也?骗不了自己了。 遥…… 是谁?代表什?么意思? 为何时越会有?如此多带有?遥字的玩具。 看起来时越还异常重视这些东西。 这是他喜欢的人吗? 裴玄不敢往深处想,自己再想下去可能妖力?就?要紊乱了。 就?在这时,他动了动耳朵,就?听见?时越欢快的脚步声慢慢走了过来。 他垂下眸子,压下心里混乱的思绪,慌忙将东西重新放进盒子里,规规整整的塞回了床下。 等时越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裴玄坐在凳子上,手里还拿着一包荷花酥。 不过怎么看都觉得裴玄坐的很别扭,背挺得很直很直,僵硬极了。 “没大没小,又跑进主子的屋里。”时越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却是笑着,他一屁股坐在裴玄旁边的凳子上,伸爪子摸向裴玄手里的荷花酥:“给我买的吗?” 肯定是给自己买的,裴玄每次出?去回来都会给自己买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时越已经好久没吃到荷花酥了,没想到昨日一念叨,今日裴玄就?买了回来。 他乐乐呵呵的要去拿荷花酥,裴玄却蓦的把?荷花酥抽走放在了自己身后。 此刻裴玄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中心。 他好想问问那个遥,代表什?么。 可是一问,时越不就?知道自己看他的东西了。 可是不问,那个好奇的念想就?像一个手掌狠狠抓住了自己的心,让他不上不下的悬在半空中。 时越好奇的看着裴玄:“你怎么这个表情?” 裴玄抿着唇,胸口有?点发闷,但是又毫无立场可以出?口询问,只好把?火气用嘴撒出?来。 “不是给你买的。” 他回答了时越上一个问题。 时越知道裴玄总是脸皮薄,以为又是裴玄的小九九,于是非常耐心的哄他:“好吧,不是给我买的,那我可不可以尝一口呢?我好想吃呀。” 裴玄听见?这话仿佛像是泄了气一样,微蹙着眉头看向时越。 他干嘛这么温柔。 裴玄只好冷着一张脸把?荷花酥又拿了出?来,放在时越面前。 时越嘻嘻的笑了一下。 就?知道,这小狐狸一哄就?好。 裴玄见?时越像小仓鼠一样吃着荷花酥,把?嘴巴都吃的鼓鼓囊囊。 酥脆的糕点还粘在他的唇角。 裴玄在混乱的思绪里陡然想起,那一次在城外破观中,他悄悄偷来的吻。 虽然只是额头…… 裴玄便?遵从心意的伸手,最终定格在时越的唇边。 时越停下了嘴里的动作,一双桃花眼就?这么和裴玄对上。 第54章 裴玄对上那双眸子,才?猛然回过神,耳朵腾的一下又发起热,然后佯装镇定的在他唇角蹭了蹭,道:“有?糕点末。” “好吧。” 时越再次低下头,刚刚裴玄的眼神……直白的过分。 和上辈子他想吻自己时的眼神,明明就?一模一样。 眼底那样的火热,还带着一股沉沉的欲望。 还非要装成?什?么君子,故作高冷的给自己擦擦嘴角。 时越忍不住翘起嘴角。 “行了,告诉我吧,谁又惹你了?面色这么差。” 除了你还能有?谁。 裴玄敢怒不敢言,只能耷拉着脸,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丧丧的狐狸。 不对,他本来就?是一只狐狸。 “你有?喜欢的人吗?”裴玄这句话在嘴边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时越被这突如而来的问题搞得措手不及,愣在了原地:“……你……问这个干什?么?” 裴玄眼皮子一颤,不动声色的把?眼中晦涩的目光垂了下去:“没事,就?想问一问。” 这可真把?时越问住了。 年少时父亲兄长征战四方,同龄的大多数公子皆因为他身体柔弱不愿多同他玩耍,直到后来去了清栾山,才?遇见?了阿遥。 阿遥于他的意义,连时越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阿遥就?像他打?开另一个世?界的第一扇窗户,有?了阿遥的陪伴,他才?会觉得原来自己并不孤单,原来药也?没有?那么难喝,原来除了亲人之外,还有?一个人会对自己这般好。 时越能确定,自己是真真喜欢阿遥的。 阿遥就?是自己年少悸动的启蒙。 第47章 秘密 可是后来, 自己身体养的渐渐好了一些便离开了清栾山,等?再次去清栾山寻找,阿遥便失去了踪迹, 再也找不到了。 原先阿遥与他母亲居住的那所小院也逐渐荒废。 对?阿遥的记忆越来越浅, 连时越自己都快要怀疑,与阿遥那些年的相处, 会不会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阿遥已经成了自己记忆中的一丝执念,对?他的那份喜欢似乎也慢慢淡了下来, 现在留在心头的不过是对?阿遥作为年少?时期情窦除开的一种执念罢了。 但是他从未放弃过寻找阿遥。 就在这个时候裴玄出?现了。 裴玄顶着那样一张相似的脸出?现在他的世界。 不可否认,时越最初就是因为这张脸才救下了裴玄, 还任由他待在了自己身边, 三番五次的保护他。 或许是因为太想念阿遥, 控制不住的便想亲近裴玄。 可是扪心自问,这对?裴玄公平吗? 时越很清楚, 裴玄是喜欢他的。 从最初巧言利舌是刻薄,但逐渐的心软, 下意识的惦记……那都是心动的征兆。 可是对?这份喜欢,时越是愧疚的。 他凭什么因为这张相似的脸就甘愿做别人的影子。 裴玄那样一个偏执傲气的人, 如?何能容忍? 时越想放任裴玄离开, 可是真真舍不得。 时越想了一会,缓缓抬头看向裴玄:“我有没?有喜欢的人,裴侍卫为何想知道?。” 他们的视线纠缠在一起,眼神中的热度仿佛可以融化一切。 裴玄的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没?有为什么, 好奇。” 时越措不及防的蹭了过来,拿手?压在了裴玄的左心房:“既是好奇,裴侍卫的心跳为何这般快?” 本?来就跳的热烈的心脏这些更是乱七八糟的跳了起来。 裴玄像触了电一般向后退了一步,但只是几秒过后, 又向前靠了靠,伸手?抓住了时越的手?腕,眼神执拗的看着他,黑眸里尽是翻滚的情绪: “那你呢,你心里又装着谁?那个遥吗?” 裴玄不想再这么东拉西扯下去了,他只希望时越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时越血液一下冲到了颅顶。 他怎么知道?!? 看着时越因为吃惊而微微睁大的桃花眼,仿佛是报复一般,裴玄继续道?:“那枚可以辟邪的玉佩,上面刻着遥字。” “你翻了我的盒子!”时越吃惊道?。 话一出?口,裴玄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不过既然说了出?来,也没?什么再藏着的必要。 “抱歉我一时好奇。” “你怎么……” 时越话还没?说完,裴玄就打断,执拗的盯着时越认真的问:“那些东西谁送你的?” 时越无?语道?:“我在和你说……” “遥是谁?” “你能不能先听……” “你为什么一直收着那些盒子?” “不是,你先听……” “他是你喜欢的人吗?” 几次三番后,时越终于决定闭上嘴不说话了,无?奈的看着裴玄。 裴玄心跳得快要撞碎胸膛,却依旧死死盯着时越的眼睛:“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谁。” 时越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他的指甲,缓缓道?:“阿遥……是我年少?时在清栾山认识的玩伴,可是现在我已经找不到他了。” 听了前半句,裴玄滚烫的血液似乎都要静止了下来,可是听完后半句,内心就止不住的雀跃起来。 找不到他?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人丢了?还是死了? 若是这样,这个什么阿遥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时越的面前,这样时越只能心里想,但却见?不到他了。 裴玄忍不住的勾起唇角,凤眸夹杂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时越:……要不要高兴的这么明显。 时越冷哼道?:“你私自翻主?子的东西,我该怎么罚你。” “你要如?何罚?” 时越意犹未尽的吃完了三个荷花酥,舔了舔嘴角的点心渣:“罚你每天给我买荷花酥,直到我吃腻。” “行。” 裴玄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时越这才勉勉强强的原谅了他。 —— 这一天时越决定出?去取订制的贺礼,裴玄自然也跟了上去。 取完贺礼后,时越非常自觉的把手?里的几个盒子递给了裴玄。 裴玄也任劳任怨的接过了那几个装着贺礼的大木箱子。 时越刚迈步走出?店门,就闻见了一股阵阵飘来的香味。 “好香啊!裴玄你闻见没有?” 裴玄看向远出刚出锅的焦香瓜子,瞥他一眼:“你要吃吗?” “要!” “猪。”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裴玄却依然非常诚实的走了过去,临走之前还交待道?:“你别乱跑。” 这叫什么话。 他是三岁小孩吗还乱跑…… 时越脸有点发烫,最近的裴玄简直相当不正?常。 嘴也不毒了,那双眸子还总是深深的还看着自己。 刚出?锅的焦香瓜子带着浓浓的香味,许多人都自觉的排成长长的队伍,等?待购买。 时越百无?聊赖的找了一颗槐花树,斜靠在树枝上等?着裴玄。 少?年快一年的时间里又拔高了不少?,肩宽腰窄,一头乌黑的马尾高高的束了起来,丰神俊朗,已经依稀有了上辈子左相的样子。 时越不加掩饰的看着远出?正?在排队的裴玄。 可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带着面罩从旁边的小路上一闪而过。 等?等?? 怎么有点眼熟? 时越皱着眉看了过去,这不是爹的部下,于伯于世帅吗?? 他这次从边疆归来便卸下了职位,因为旧伤频发,便不再征战沙场,而是守着自己的妻儿在京中过养老生活。 此刻的于世帅靠在墙边鬼鬼祟祟的走着,手?里还攒着看起来像是纸张的物品。 时越心头一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先看了一眼还在排队的裴玄,然后扭头悄悄跟了上去。 于世帅七拐八绕进了条僻静巷子,停在最里头那间灰瓦房外,敲了三下门,声音是一长两短。 时越不敢靠的太近,虽然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着袖箭,关键时刻能反抗一二,但是自己毕竟没?有武功,他可不敢为了探听消息就把命搭上。 于世帅先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这才行动敏捷的从门缝里闪了进去。 时越贴墙挪过去,听见?里头传来个男声,声音暗哑。 是阿木尔的声音。 时越惊出?了一身冷汗。 于世帅是自己父亲最为得力的一个旧部,征战沙场十?次有八次都是于世帅跟在一旁,那可是出?生入死的上下属关系。 现下却偷偷和阿木尔有了联系。 时越悄悄趴的高了一些,猫着腰贴近窗户细细听着。 “东西带来了?”阿木尔道?。 第55章 “自然,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给你了,我的女?儿你能放了吗!”于世帅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怒火。 这阿木尔竟然挟持了于伯的女?儿! 阿木尔低低笑了笑:“不急,等?事情办完,你女?儿自会回去。” “侯爷待我不薄!我却如?此对?他!”于世帅声音凄厉:“你们要的我都给你了!就放我女?儿一命吧,你们抓我也行!” 阿木尔的声音如?毒舌吐信:“于将军这种人才怎能抓起来呢?就是因为安定侯信任你,才选了你。” 时越心头一紧,他们竟然将手?伸到了侯府上! 幸亏今日发现了,能探听一二,否则就太被动了。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到底要那字迹做什么?”于世帅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侯爷的亲笔手?札,你拿去仿造,是想害他?” “我想干什么就不劳于将军费心了,届时你演上一出?戏便行了。” 时越听见?这一句话后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惊出?了一身冷汗。 上一世父亲就是因着一封书信而被定了通敌叛国的罪! 那封书信上被人仿了安定侯的字迹,这才让安定侯有苦说不出?,无?奈之下被判了刑。 这一世分明没?到那个时间,却依然要有这一事端吗? 阿木尔说着不大标准的汉话:“我可没?想害他,只不过想让他和大皇子一起做个伴而已。” 时越浑身一僵,仿字迹、大皇子、构陷,这些碎片猛地拼在一起,惊得他后背发凉。 原来竟是为了诬陷大皇子和安定侯。 时越又听了片刻,见?他们二人不再说话,于世帅似乎是要离开,他便决定也悄悄离去。 再不回去,裴玄这暴躁炸毛怪该等?着急了。 但是,倒霉催的,时越觉得自己出?门肯定是没?有看黄历。 自己没?发出?一点动静,却从天而降一只野猫,“喵呜”一声竟然跌落在了木板上,发出?巨大的动静。 果然,里面的人听见?动静的飞快的向外奔涌而来。 时越顿时一身冷汗,四处寻找想找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但是空空如?也,树木石头皆没?有,只有一条能从前看到尾的笔直小巷。 天要亡我。 时越得出?了一个结论。 果然,下一秒自己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人绑了起来。 阿木尔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时小侯爷来的真是巧。” 时越扭过脸就对?上了阿木尔那黏糊的眼神,像是打量什么物件一般的眼神。 于世帅见?是时越,脸霎时白了:“小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虽说于世帅是被胁迫,但是时越目前也不太想搭理他,于是便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他们。 阿木尔勾起唇角,慢慢踱步到时越身边,手?指慢慢抚上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时越只觉得喉间返恶心。 “都说安定侯的儿子生得好,一双桃花眼,比京里那些花魁还勾人。”阿木尔贴近时越慢慢的说:“今日叫我逮到你了。” 第48章 火热 时越偏头躲开他的手, 却又被阿木尔狠狠掐住了脸:“被我抓到还?有躲的可能性吗?” “你若敢对我不利,大雍不会放过你!” “小侯爷当真?是说笑了,一个乱臣贼子?的孩子?有谁会在?意, 说不定还?会连带着你一块被斩了, 跟着我还?能保你一死。”阿木尔凑近时越,温热的呼吸撒在?他的脖颈之间。 “这么好的模样, 我怎舍得?放?留着给我做个小玩意儿,倒也有趣。” 时越气的浑身发抖, 但又无奈身上的绳索绑的太紧,根本无处可躲。 他抬眼瞪着阿木尔, 余光瞥见于世帅别过脸, 手紧紧攥着拳, 显然又愧又急,却不敢妄动, 毕竟他女儿还?在?对方手里。 “把他给我关?进?屋子?里去。”阿木尔低头缓缓一笑。 “是。” 时越就被人推搡着进?了刚刚他们谈话的屋子?,动作相当粗鲁, 玉陇人大多都身材魁梧的汉子?,此刻拎时越跟拎小鸡仔一样, 将他丢在?了床榻上。 “哎呦!” 猛的一摔, 给时越摔的脑袋瓜子?嗡嗡直响。 妹的!真?狂躁! 时越压下心底的烦躁,在?床上蛄蛹了好半天,才慢慢靠着墙壁缓缓坐了起来?。 他抬起眼,环顾起这个茅草房。 整个屋子?看起来?简陋极了, 应当只是为了见面而随意找的地点。 时越的手腕被粗麻绳磨的泛红,透着一股刺痛。 阿木尔随手关?了门?,转身往内室走,路过他时又瞥了眼, 笑得?分外恶心:“乖乖待着,等?我洗个澡,陪你好好玩玩。” 时越冷眼看着他,阿木尔也不恼,毕竟时越现在?被捆着,就是一只被拔了爪牙的猫,再凶也无济于事。 反而这个凶劲更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一想起这个少年会伏在?自己身下,阿木尔就一阵的激动。 阿木尔说完就离开了屋子?,脑子?里还?做着美梦,他把门?紧紧锁上,只留时越一人坐在?床上。 时越朝周围看着,希望能找到一个能脱困的法子?,但是这屋子?实在?太过于简陋了,除去床和桌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时越心急如焚。 现在?只能依赖裴玄能快点找到自己了。 时越努力的用手挣脱着绳子?,还?努力的向床榻边的棱角上快速的摩擦绳子?,但是却慢慢的嗅出一丝不同的味道。 又香又甜,闻到了还?发腻。 时越看向桌子?上的一个香炉,那?味道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那?个味道有甜腻腻的香味,起初闻还?好,闻的多了就会令人产生眩晕的感?觉。 时越意识到那?可能是迷香,就立马封闭了嗅觉,但是可能由于房屋狭小,空气也不流通,那?股甜香的浓度越来?越高?。 不多时,时越就觉得?自己脑子?沉沉的,连带着整个人都想晕倒过去,除此之外,还?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像火烧起来?了一般。 不对,不对。 这不是迷药……这是chun药! 上辈子?裴玄也被人下过这种药!见到他跟饿狼捕食一样。 时越断断续续的思考,脸颊烫的厉害,呼吸也越来?越重。 他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余光扫到窗棂,正想挪过去看看能不能弄开,结果?刚站起来?,腿便软了下去,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几道闷哼的响声。 时越迷迷糊糊的抬眼看去,一道银光猛的劈来?,那?结实的木门?轰然倒塌,带起了一阵白色的灰尘。 时越下意识的眯起眼,防止脏灰飘落在?眼里。 烟尘未落,一道玄色身影已踏门?而入,凌厉的剑气尚未收尽,裴玄的目光凌厉的扫过屋内,最终死死钉在?床榻下跌倒的时越身上。 “裴玄……”时越眼神亮了亮,幸好裴玄找到自己了。 裴玄抿着唇,整个人都显露出一种狠厉的气息,但是怀里却稳稳的揣着一包焦香的瓜子?,导致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焦香的瓜子?味。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时越在?chun药的影响下,觉得?裴玄现在?肯定很?好吃…… “你不听话。”裴玄走至时越面前,屈腿蹲了下来?,尤其是看见时越手腕上的伤痕,以及水汽氤氲的桃花眼时,周身的空气瞬间凝固。 时越本身意识就已不大清醒,此刻看见裴玄后,更是泄了力歪倒在?一旁。 他看见裴玄嘴巴动了动,但是说了什么一概听不到,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向后倒去。 裴玄伸出手稳稳接住了将要跌倒的时越,将他拥进?自己怀中,拿起剑柄要把他身上的麻绳划断。 “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侍卫都能动了?” 阿木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阴狠的笑意。 他刚刚当真去洗了一个澡,此刻衣裳半露,两块发达的胸肌半遮半掩,头发也湿漉漉的垂在?身后,不断向下流着水。 阿木尔狠狠的转了下脖子?,拿起自己的弯刀,指着裴玄:“小子?,上次的账还?没给你算,你倒自己找上门?了。” 说着,那?冷冰冰的眼神还?从?裴玄抱着时越的手上又转到脸上,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怪不得?不让我碰呢,合着原是你想独占?” 裴玄紧紧抱着时越,整张脸都绷紧没什么表情:“滚。” 阿木尔挑了挑眉一柄弯刀就劈了过来?:“杀了你,我再独占他,快哉快哉!” 他的弯刀携带着一阵破空之音直劈裴玄面门?。 可裴玄竟分毫不躲,在?那?弯刀将要碰到脸的前一瞬,才微微侧头,玄色衣摆如绽开的蝴蝶,恰好避开刀锋。 第56章 他怀中的时越已经迷迷糊糊没了动静,却还?是被裴玄紧紧抱着,片刻也不曾撒手。 裴玄声音平平,手腕轻转,长剑已出鞘半寸,银光一闪,精准点在?阿木尔弯刀的刀脊上。 阿木尔只觉得?手腕瞬间酸痛,震的虎口?发麻,弯刀都差点掉在?地上。 阿木尔难以置信的看着裴玄,这年轻的少年竟没想到有如此武力。 阿木尔恼羞成怒,再次挥刀扑上,刀招愈发凶狠,招招直指裴玄怀中的时越,想逼他松手,将时越抢过来?。 看着好几次刀锋都要差点伤到时越,裴玄心中的狠厉完完全全被激发了出来?,一双凤眼泛着猩红的瞳色。 他左手抱着时越,右手长剑终于完全出鞘,每一剑都以极快的速度向阿木尔身上砍去。 不过片刻,阿木尔就阻挡不及,他的胳膊和腿上就全是密密麻麻的微小伤口?,虽不致命,但却有着钻心的疼痛。 他像一头被戏耍的熊,气喘吁吁,浑身冷汗,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 “你竟敢如此放肆!” 裴玄懒得?跟他废话,举起剑就要刺去,怀里的时越却陡然动了动。 “裴玄……好难受……我好难受……” 裴玄的剑在?半空骤然停住,他低头看向怀中,时越的眼尾红得?快要滴血,睫毛湿漉漉地颤着,滚烫的脸颊蹭着他的脖颈,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哼着“难受”。 “别动。”裴玄的声音发紧,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 他收回剑,用剑鞘精准地敲在?阿木尔的膝盖上,看着对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无暇他顾,转身就往外走。 裴玄抱着时越去了自己的私宅,是裴珩为他安置的,有事在?外谈话不方便时就会来?到此处。 推开里卧的一瞬间,时越就如同找到了令自己舒适的环境,整个人又向裴玄的怀里拱了拱,似乎觉得?这样贴着裴玄很?舒服。 裴玄刚把人抱到床上,就被时越缠了个结实。 时越身量纤细,此刻抱着裴玄轻飘飘的,掌心能感?受到他温软的腰肢,还?胡乱的扭蹭着。 裴玄被他蹭的有些窝火,于是伸手把他两个手臂抓在?一起:“不许乱扭。” 时越手臂一时间被巨大的力量牵制住,难受的哼了哼:“放开……我,难受……裴玄。” 裴玄见他手臂泛红,只能撒开手,可是一撒开,那?两只爪子?就像八爪鱼一样又紧紧的攀在?了裴玄身上。 时越那?双桃花眸湿漉漉的,眼尾泛着薄红,唇角微张,还?急促的喘着热气,手指还?时不时的想要扒开自己的衣领:“好紧……我没气了。” 裴玄僵在?原地,脸颊“唰”地红透,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时越衣裳半露,白皙的胸膛就这么若隐若现的敞开在?裴玄面前。 他慌乱地别开眼,不敢看那?半露的胸膛,可鼻尖全是时越身上甜腻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檀香味,还?有少年独有的清冽气息,搅得?他心乱如麻。 “时越,你醒醒。” 裴玄想伸出手拍他的脸,指尖刚要碰到他的脸,就被对方紧紧抓住,时越把脸蛋放在?裴玄的掌心,一双水润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裴玄。 “你的眼睛……好像……” “像什么?” 时越却不再说了,蹭着他的手臂慢慢跪坐起来?,凑近裴玄,在?他耳边呼出热气:“好难受,阿……裴玄,你帮帮我……” 裴玄的喉结滚了滚,心跳的飞快,像是要撞破胸膛,耳尖红的似要滴血,从?来?没有这般感?觉过,明明难受的是时越,可自己却如同也中了毒一般,浑身燥热。 而裴玄那?双狐狸耳朵也由于刺激太大,猛的钻了出来?,颤颤巍巍的竖立在?头顶上。 “你……你别乱动。”裴玄的声音暗哑,“我去给你找药。” “不要!”时越迷迷糊糊似乎感?觉裴玄要离开,立马抱的更紧了一些,连双腿都缠绕在?了裴玄的腰上:“不要离开我。” “那?我……我该怎么办?你……吃什么才会好……”裴玄掐着对方的脸蛋问。 时越看了裴玄一会,那?双眼睛彻底没了焦距,全凭着内心的渴望。 他蓦的倾身,带着滚烫的温度,闭眼凑了上去,颤颤巍巍的将软乎乎的嘴唇贴上了裴玄的唇瓣。 ----------------------- 作者有话说:狐狸:亲亲任务达成√ 第49章 轻薄 裴玄:“!!!!!!!!!” 他紧张的呼吸瞬间变重, 连那双蓬松的狐狸耳朵都?绷直了,他怎么这样!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越又轻轻动了动, 舌尖试探着舔了一下他的唇角, 还努力的想往里面钻。 “张开嘴……裴玄。” 裴玄觉得应该把?他推开,但是脑子还有?心好像都?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可不是我主动的, 是你轻薄的我。 裴玄在心里想着。 所以裴玄决定?遵从内心,微微张开唇瓣, 防任某人的为非作歹,甚至一只手捏住对方?脖颈, 迫使时越的脖子扬的更高, 贴的更近。 裴玄低头看?着时越, 他闭着双眼,脸颊泛着薄粉, 甚至因为兴奋而整个人微微抖动着,对裴玄的嘴巴又啃又咬不得章法。 裴玄被他啃的没?脾气, 突然笑了笑,然后把?他推开。 时越被推开之后就睁开眼睛无措的看?着裴玄:“不要分……” 开字还没?说完, 裴玄便把?他压在墙壁上, 低头吻了下去。 不同于时越的懵懂,他的吻带着压抑许久的急切与占有?,辗转厮磨,攻城略地?, 完全不给时越喘息的机会。 时越被吻得晕头转向?,原本就发烫的身体更像着了火,只能软软地?靠在墙上,任由裴玄掌控。 直到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 他才下意识地?伸手推搡裴玄的胸膛,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裴玄这才猛地?回过神,喘着粗气松开他,额角的发丝都?汗湿了。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织在一起,时越的嘴唇被吻得红肿,眼尾红得更厉害了,像受了委屈的小猫,却还本能地?往裴玄怀里蹭。 裴玄喉结滚了滚,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厉害:“别这么看?着我……” 时越却依然主动向?那只手贴了贴,拿脸蛋蹭了蹭他温热的手掌。 “我好难受啊,阿遥。” 阿遥? 裴玄满是欲色的眸子骤然冷静了下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喊一个儿时玩伴的名字? 时越觉得身体里的热浪不减反增,浑身都?叫嚣着燥热,呼出来的热气快把?人热晕了。 裴玄顿了顿,把?他推开了一点,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再继续下去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件。 还有?他口中莫名其妙喊出来的名字,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裴玄高低得好好问问他,这个时候下意识的唤“阿遥”是何意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裴玄掐着时越的肩膀,让他站直不再像刚刚软体动物一样趴在自己身上,对着时越的眉心捏了一个诀,时越骤然感觉脑子变得清明了,跟灌了薄荷一样,但是身体深处的异样依旧让他不舒服极了。 时越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澈无比,然后才发现自己与裴玄贴的如此?近,又想起来刚刚自己迷糊之时都?对裴玄做了什么,因此?霎时间时越脸颊绯红。 时越抬眸悄咪咪的看?向?裴玄的唇瓣,他本就气血足,嘴唇总是保持着艳红色,此?刻更是如揉碎的玫瑰花瓣般,还微微有?些肿。 裴玄的那只耳朵也俏生生的立在头顶,原本纯白色的耳朵也被蹂躏的泛着粉。 自己好孟浪啊…… 怎么能追着裴玄亲成这样…… 虽然上辈子两个人也经常亲,但那个都?是裴玄主动的,怎么现在还反过来了,裴玄像一个被欺负的良家妇男,自己倒成登徒子了。 裴玄:“清醒了?” 时越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还难受吗?” 时越再次小鸡啄米的点头。 “还记得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时越不点头了。 “我去找大夫。” “不要!”时越赶忙拉着他:“这种医生来了也没?用。” 裴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他作为纯情的小狐狸,还没?有?经历过这等事情,一时之间踌躇在原地?:“那怎么办?” 时越朝他伸出手,作势要抱抱:“把?我抱到浴桶里,我要泡一泡。” “不要。”裴玄果断拒绝:“你会着凉发热的。” 时越虽然脑子清醒,但是身体难受实在是太令人不爽了。 “没?关系的,泡一会试试。”时越依然抬着手作出一副没?力气只能抱过去的样子,见裴玄还在思索这个方?法的可能性,便微蹙眉头胳膊又伸了伸,黏黏糊糊的说:“快点呀裴玄,胳膊都?举累了。” 第57章 裴玄看?着时越坚定?的眼神,这才弯下腰将?时越抱了起来,走至屏风后面,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了木桶里。 时越看?着自己皱皱巴巴的衣服,抬眸盯着裴玄:“没脱衣服怎么泡啊。” 裴玄:“……” 裴玄的耳朵尖此刻已经不能用粉红来形容了,如同滴血一般。 “这个也需要……我帮你吗?” 时越用一双含着水汽的眸子看?着他,然后无辜的点了点头。 两只眼睛对着看?了一会,最终裴玄败下阵来。 裴玄咬咬牙,认命的走上前去。 时越身上没?什么力气,像小动物一样瘫在水桶里,指挥着裴保姆给自己扒衣服。 于是裴玄绷着狐狸耳朵,慢吞吞的的把?时越剥了个干净,然后迅速站了起来,整个人如蒸熟了一样,同手同脚的离开了这里,站在门口吹风去了。 “别走啊,没?水……”时越连忙喊道。 裴玄的身影隔着屏风影影绰绰,听?见时越的话也没?进来,直接捏了个术法,木桶中骤然就出现了冰水。 冰凉的水瞬间浇在时越身上,他猛的一哆嗦,感觉身体上的燥热被压下不少?,但是泡了一会就发现,这冰水毫无用处,反而弄得里外不讨好,难受极了,且身体深处的热气越来越汹涌。 刚刚脑子还算清明,这泡了一会,时越觉得自己脑子又转不动了。 “时越?” 裴玄眼见过了半天里面没?了动静,便喊道。 无人回应。 裴玄忧虑着时越的身体,他那病秧子体质,一直在冰水里泡着迟早要出事。 于是他心一横再次推门而入,就见时越靠在木桶边慢慢的正?在向?下滑,水马上就没?过了他的鼻子。 裴玄脸一沉,也顾不得脸红和羞耻,慌忙拿起一旁的袍子将?光溜溜的他裹着从水里抱了出来。 时越晕晕乎乎的靠在裴玄身上,身体的燥热几乎要将?他击垮,难受的眼里满是雾气,整张脸委屈巴巴的。 “裴玄……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还这么难受啊。” “闭嘴!不许乱说话。”裴玄冷声?冷气的说道。 这猪……说什么蠢话。 时越“唔”的一声?就缩起了脖子,被裴玄放在了床榻上。 裴玄刚要起身,就被时越拽着袖子也跌倒在床榻上。 “你……!” 裴玄话还没?说完,时越就直接抱住了他。 时越不想这样的,但是眼下好像没?有?除此?之外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反正?上辈子也做过很多次,这辈子再来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吧? 时越低头再次吻上了裴玄的唇瓣,还摸索着握上裴玄的手。 时越抬起头,眼尾薄红,直勾勾的看?着裴玄:“你不想帮我吗裴玄,我好难受的。” 裴玄看?着这样的时越,脑袋里的弦猛的断开,胳膊抱起对方?就将?他压在身下,把?他的疯言疯语堵在了喉咙里。 “唔唔。” 时越被吻的喘不上劲,一只手无力的挂在裴玄的肩膀上,哼哼唧唧的想要躲避这突如其来如暴雨般的亲吻。 裴玄观察着时越的状态,见他真的快要窒息时才移开一点距离:“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时越本来脑子就不大清醒,此?刻被亲的更是晕头转向?,于是便顺着他的话说:“给你好吃的。” 裴玄停了下来不满道:“谁都?跟你一样爱吃?” 时越急得都?快要哭了。 裴玄看?他现在说不出什么好话,决定?先放他一马,等他清醒了再好好算这笔账。 ………… 不知过了多久,时越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身体的热量也渐渐平歇。 裴玄低头一看?,怀中人已经沉沉睡了过去,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嘴唇被自己咬得有?点发红,脸颊依旧泛着淡淡的红晕,却没?了之前那种灼烧般的滚烫。 裴玄轻轻帮他掖好被子,又拿了干净的帕子擦了擦他额角的汗。 然后自己走进了木桶里,顿了顿,脸颊也泛起了红。 —— 时越再次醒来时,太阳又一次升起照亮了窗棂。 他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酸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昨夜那股灼烧般的燥热早已褪去,只剩下淡淡的疲惫,尤其是嘴唇,泛着微微的刺痛感。 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越僵硬地?转过头,就看?见裴玄侧躺着,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的狐狸耳朵软乎乎地?搭在枕头上,尖端还带着点未褪的粉红,显然还没?醒。 昨晚荒唐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时越羞的满脸通红。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他昨天竟然如此?放dang!!还引you裴玄!!!!! 此?刻时越妄图杀了阿木尔的心都?有?了!这天杀的阿木尔竟然如此?猖狂,绑架自己不说,竟然还用迷香!让自己这个样子! 时越蹑手蹑脚地?想往床边挪,刚一动,手腕就被攥住了。 裴玄不知何时醒了,眼睛睁着,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声?音还有?点刚睡醒的沙哑:“醒了?” “我……嗯。”时越迟疑着点了点头。 “昨天的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轻薄你的!” 裴玄:“你不轻薄我你想轻薄谁?” 时越被这话搞懵了。 咦?被骚扰的人好像被骚扰的挺开心? -----------------------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修了五次终于从小黑屋出来了,狐狸炒肉只剩狐狸没有肉了 第50章 相似 时越观察着裴玄, 却?发现他经过昨夜之事宛如新生,有一种餍足的慵懒感,全身上下都透着“爽了”的气息。 那?好吧, 既然他不介意那?就好。 反正?自己?也不太在意, 毕竟上辈子这种事没少过,连裴玄屁股上哪里?有颗痣都知道。 时越看向?裴玄的脖子, 上面有一个异常明显的牙印:“这不会是我咬的吧……” “难不成是我自己?咬的?”裴玄颇为?好笑的看着他。 “……那?我咬的还?挺好看的。” 圆润整齐,说明小时候自己?很听?话, 没有乱舔牙齿。 时越满含歉意的看向?裴玄:“抱歉啊……咬的很疼吧。” 裴玄却?不说话了,一双黑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向?时越。 不可爱。 一点也不可爱。 还?是昨晚躺在他怀里?黏黏糊糊的病秧子有意思。 一清醒过来就谢来谢去, 当真生分。 也不知阿木尔用的哪种熏香, 不如自己?也问他要点? 裴玄脑子里?胡乱想着。 时越打量了一下四周, 才发觉并不是侯府,便问:“这是哪里??” “一处私宅。” “奥。” 看来是裴玄背后的势力?帮他安置的。 时越道:“我们快些?回府吧, 不然我父亲该担心了。” “嗯。” 裴玄听?话的应着,把昨天要秋后算账的话全忘了个干净。 回到安定侯府, 时越急急忙忙找到了时文敬,将他昨日遇上阿木尔与于世帅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时文敬的脸色愈发沉重, 打开柜子一看, 自己?果然少了几封信件,想来便是于世帅趁自己?不注意悄悄偷走了。 时文敬倒也没有生于世帅的气,毕竟于世帅从小就宝贝他那?个老来得?女?的孩子,含在嘴里?怕化了, 捧在手里?怕摔了,此番被人捉去,他肯定心急如焚。 “父亲,后日是鹿逐大会, 我觉得?他们会在那?时发难。” 时文敬点点头:“一会我去拜见大皇子,将此事告知与他,商量对策。” “好。” 时文敬这又看向?时越的嘴唇,疑惑的问:“越儿,你可是上火了?嘴都裂开了,让你多喝点茶水总是不听?。” 时越听?见这话紧张的后背都崩了起来,生怕他父亲看出来什么端倪,连忙轻声答应道:“就是上火了,这几日天干物燥,我回去就多喝水!” 时文敬絮絮叨叨的交待:“你从小身体便不好,可要注意好身体。” “知道了父亲。” 时越见完时文敬,便悠闲的晃荡回了自己?的屋子。 裴玄正?坐在庭院里?悠闲的吃着瓜子,昨天排老长队的那?个。 没想到昨天经历了那?么多,这一包瓜子还?安安稳稳的带了回来。 时越一屁股坐在了裴玄旁边的椅子上,也抓了一把瓜子慢慢啃着。 真不愧是裴玄排了大半天的瓜子,的确吃起来是焦香四溢,好吃的紧。 时越吧唧吧唧的啃着瓜子,用视线有一下没一下的瞥向?裴玄,他不禁想起来,与裴玄作的一年之约貌似就要到了。 第58章 当年与裴玄约定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裴玄当自己的侍卫,一年之后就可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没想到这一年时间竟然如此之快。 时越忍不住生出了一丝不舍。 时文敬与时渊虽疼爱他,但却由于常年在边关,他自小便与他们聚少离多,童年的记忆更多的不是父亲和兄长,而是管家还有石头。 可是他们却因为上下主仆的身份,与他说话也总是带着敬畏和生分。 直到遇见阿遥。 自己孑然一身只带了几个家丁就搬到了清栾山上,看见一个红色衣袍的小少年在嘿咻嘿咻的劈柴,看见陌生人不言语也不害怕,沉默寡言的干着自己的事情。 那是自己与阿遥的第一面。 后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阿遥自己的身份,阿遥也没有说为什么会和母亲独自住在这隐世隔绝的清栾山里。 在为数不多的几年里,时越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人陪伴是何感觉。 阿遥对自己那么好,像兄长,像朋友,像家人,更像爱人。 但是那时都太小,他们都不知道原来这种为对方牵肠挂肚的感觉便是喜欢。 可等时越知道时,便为时过晚,等他再次来到清栾山,阿遥的那座小院已经是残垣断壁,荒草丛生。 他从此便再也找不到阿遥了,音讯全无,直到遇见裴玄,才发觉世界上竟有如此像阿遥的人。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裴玄就是阿遥,可是两人性格天差地别,而且阿遥只是普通的人,但裴玄却是大妖。 自己明明心系阿遥,厌恶他人触碰,可是怎么就不讨厌裴玄呢?甚至有时候还喜欢暗戳戳的逗他…… 这算脚踏两只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红杏出墙吗? 难不成自己既喜欢阿遥又喜欢裴玄?? 时越手上剥着瓜子,脑子里的思绪胡乱飞,疑惑的眼神看着裴玄,似乎想看出来什么花一样。 裴玄用手指猛的弹了一下时越的脑袋瓜,漫不经心的说:“想什么呢?用这种眼神看我。” 时越被弹的脑袋一疼,瞪了一眼裴玄,揉了揉自己被弹的脑袋,摇摇头道:“没什么。” 他可不敢告诉裴玄,其实把他当做阿遥,要是他知道,估计能蹦起来三丈高再拆拆家。 裴玄垂下眸子,时越总是喜欢用这种看不透的眼神盯着自己…… 莫名其妙的让他讨厌。 于是他直接伸手捂上了他的眼睛。 时越只觉得那双手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世界骤然黑了下来:“你干嘛?” “你的眼神透着一股渴望,不好。” “?” 这么明显吗? 时越悻悻的伸出手把他胳膊拽了下来,嘿嘿一笑。 “白痴。” “……”时越的笑容猛的就收起来了,愤愤的看着裴玄。 这时,石头走了进来。 石头先是睨了眼他俩相牵的手,然后才道:“小公子,方大人来了。” 方夷?他不是在江南吗?怎么回京城了? 方夷家在江南富饶之地,家里做的是珠宝生意,年少时他曾来京城游玩,自己一个人带着侍卫竟然摸索到了清栾山,在那里认识了时越。 后来没过多久,方夷就被慌忙赶来的方母逮回去了。 但是方夷一直很喜欢时越这个朋友,有事没事就喜欢从江南一路向北跑到京城找时越玩。 不过上一次找时越还是在去年,距今已有一年半了,没想到今日他会突然到访。 时越眼睛一亮,立马道:“方兄来了!快请快请。” 裴玄不爽的皱着眉头。 方夷又是哪个? 时越身边的人怎么这么多。 方夷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飞了进来,身着一身明黄色锦袍,面如冠玉,唇角自然的勾起,眼神里是不谙世事的娇憨与热情,浑身都透着一股江南小少爷的明媚与张扬。 “阿越!好久不见!” 方夷一进门就扬着嗓子喊,视线在庭院里一扫,却在落到裴玄身上时骤然停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转为满脸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裴玄面前,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伸手就要去抓裴玄的胳膊:“阿遥?!真的是你?你还活着?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和阿越找了你好久!” 时越忘记给方夷说了,裴玄长得像阿遥,他一来看见裴玄,肯定会问。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彻底完了,被捅出来了。 一种自己做了坏事即将被昭告天下的恐慌席卷了时越全身。 时越本来欣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甚至不敢扭头去看裴玄的脸色。 裴玄看着自己被攥皱巴的衣服,不动声色的撇开手,与他拉远了距离。 阿遥他知道,时越的玩伴嘛。 但是他怎么喊自己阿遥? 方夷心大,也没注意裴玄这不寻常的反应,扭着头开心的看着时越:“你找到阿遥竟然不给我书信!害得我还在让手底下的人找呢!” 时越抬起眼悄悄看了裴玄一眼,他果然眸子沉沉的,像聚焦了墨色一般。 “他……不是阿遥。”时越低着头,声若蚊蝇。 方夷丝毫没感受出来此刻怪异的气氛,依然不明所以的说:“怎么会呢?他明明长得和阿遥一模一样,就是气质不太一……唔唔。” 时越连忙捂上他的嘴,防止他再胡乱说话。 裴玄却在这半句话中已经咂摸出来问题所在。 他明白了。 怪不得,从时越第一面见自己,就总是喜欢用那种又欣喜又悲伤的眼睛看自己,透过自己好像在看着什么人。 就连刚刚他还在用那种眼神静静的看自己。 甚至昨日他无意识之时,也唤了这个名字。 裴玄眼神没什么温度,仿佛回到了时越见到他的第一天那样。 时越蓦然心里有些发慌,但是还有方夷在场,有些话他不好直接说,于是便一脸歉意的看向方夷:“方兄,我这里有点事情,我一会去找你再说可以吗?” 方夷这才安静下来,左扭头看看时越,又扭头看看裴玄,片刻之后点点头,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庭院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时越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裴玄,没想到他守着的秘密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午后,就这样被撕开了。 “裴玄……” “所以,一切都是因为我像那个什么阿遥吗?” 裴玄的声音凉凉的,没什么感情,眼神如一汪平静的潭水。 “我……” 时越说不出来否定的话,毕竟当初对他三番五次的救助,的确是因为那张与阿遥相似的脸。 裴玄却陡然笑了笑,露出森森的白牙:“连骗也不想骗我了吗?” 你说一句不是啊,你只有说一句不是我就能为你找一万种理由,然后再心安理得的待在你身边。 可你为何不说。 被戳破之后连骗也不想骗我了吗? ----------------------- 作者有话说:方夷:对不起我是一个闯祸的工具人 嘻嘻厚着脸皮来带一下预收,这本完结之后就会开~ 一本轻松的仙侠修真文~[害羞] 《听说不亲就会死?》 钓系体弱装纯小白花魔尊受vs表面清风霁月实则阴湿xing瘾攻 撩完就跑小太阳vs丢了老婆的阴湿鳏夫 第51章 离开 时越觉得胸口闷闷的, 难受极了。 裴玄掐着他的脸,让他被迫直视着自己,对上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 让他每一次呼吸都酸涩极了, 刻薄的话挂在嘴巴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裴玄只能耷拉着眉眼,像是一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人:“你把我留在身边就是因为我这张和阿遥相似的脸吗?这张脸很让你满意吗?” “不是这样的……”时越有点焦急, 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很多时候的确是因着那双相似的脸而对他多有留意,但是大部分只是把他当做裴玄的。 以前裴玄也经常掐时越的脸, 但那只是轻轻的,强迫时越抬头看他罢了, 而此时裴玄手劲格外的大, 掐的脸颊痛极了。 时越忍住脸颊的疼痛, 眼眶泛着红,声音有一点颤抖:“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是因为你长得像阿遥, 但是后来发现你们两人性格根本不一样……” 现在的裴玄好吓人,漆黑的眼瞳里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 不禁让时越想起来上一世的裴玄也是这个样子。 可能是这一世的裴玄在自己面前装的过于温顺和乖巧了,以至于让时越忘记裴玄的性格本来就是阴鸷冷漠的人。 第59章 裴玄声音有些哑:“不?一样??你知?不?知?道昨晚你亲我的时候嘴里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时越愣住了, 昨晚他迷迷糊糊之间具体?活了什么根本记不?清, 难不?成自己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边亲裴玄一边喊阿遥?? “我……我不?记得?了,可?能脑子不?清醒瞎喊的吧……”时越说着话时没什么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心虚的狠。 裴玄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情?绪,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时越,他挥手洒金救了自己,还拿着帕子给?自己擦脸, 那时的眼神就?透着说不?出的眷恋。 他当时还觉得?这人好?生奇怪,明明从来没见过彼此。 现下才明白,竟是这般原因。 裴玄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世上再没有比心上人只把自己当替身更?让人难过的事了。 或许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在留在这里了,继续留在这里他可?能会做出某些不?好?的事情?来。 好?好?惩罚他,囚禁他,拿金锁锁住他,让他从此只能依赖于?自己存活。 裴玄没什么情?绪的看着时越,然后扭头就?要走?。 时越慌乱的抓着裴玄的胳膊:“你是你,阿遥是阿遥,刚开始的确是因为你像阿遥才留下你,但是后来早就?不?是了!我这几天还因为一年之约快要到期,你要离开我还很难过……” “舍不?得??”裴玄嗤笑一声,指腹摩挲着刚才用力留下的红痕,动作却毫无温度,“你舍不?得?的,是这张脸带来的熟悉感吧?时越,你摸着良心说,要是我长了另一副模样?,你还会三番五次救我,还会让我留在你身边当侍卫吗?”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时越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 裴玄盯着时越无措的眼睛步步紧逼。 时越有些害怕,此刻的裴玄太吓人了,满脸都是阴郁和偏执,他不?自觉的后退着,直到靠在墙上,再也无法后退。 “你偶尔逗我一下,夸赞我一下,我就?脸红心跳的像一个傻子,这样?的我被你戏弄,看着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裴玄个头要比时越高半个头,再加上他练武,此刻站在时越面前,宛如一道墙壁,将时越紧紧相逼在自己的一隅天地。 时越只能仰起脖子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时越摇摇头,目光里满是诚恳:“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裴玄不?想?再从他这张嘴里听见这些令人厌烦的话,于?是低头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唇瓣。 “唔……” 这个吻没有任何的情?意可?言,倒像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酷刑,只有近乎粗暴的掠夺。 时越痛的闷哼出声,手撑在两人中间,推搡着他,下意识的想?偏头躲开,但是却被对方狠狠的捏住后颈,强迫他承受着惩罚一般的亲吻。 时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紧绷,以及这吻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怨怼,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与不?甘,都通过这个吻,尽数发泄在自己身上。 直到时越快要喘不?上来气,裴玄才放开他,眸光暗淡,却转而又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时越看着裴玄离开的背影,心里好像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说不?出的酸涩翻涌而出,那蚀骨的难受像不可遏制的暗流,剥离了他的呼吸。 该怎么办? 他不?想?这样?的。 阿遥是他心里的执念,可?是和裴玄这么久的相处,他早已成为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人。 如果不?是喜欢,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裴玄一直留在身边徒增烦恼,更?何况他的身份还非同寻常…… 时越靠着墙壁慢慢蹲了下来,烦恼的揉了揉头发,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捅破了呢? 要不?然他俩就可以维持这种亲密的状态直到一年之约结束。 届时再慢慢告诉他这些事情以及自己的心意。 可?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这时石头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看见时越整个人蹲在阴影里,紧张的说:“二公子您怎么了,哎呦您的嘴怎么流血了??” 时越搓了搓混乱的脑子,闷闷的说:“没事,磕着了,你怎么来了?” 石头觉得?这伤口不?像磕的,反而像是被咬的。 “快说,发生什么事了!” 石头这才继续道:“裴侍卫刚刚离开侯府了,二公子需要跟着吗?小的感觉他脸色不?太好?。” 走?了吗…… 时越嘴唇动了动,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挫败的低下头:“没事,走?就?走?吧,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是。” 石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来这两位是吵架了。 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他家公子单方面把人惹毛了。 石头决定不?在这里触霉头,汇报完之后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留时越一个人在屋里皱着眉头唉声叹气。 “哎……” “哎!……” “哎!!!!……” 好?烦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越的内心疯狂的咆哮着,皱着眉头,放任自己靠在墙上,然后抵着墙烦躁的“哐哐”装着浆糊一般的脑子。 接下来的几天,时越再也没了裴玄的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 果然,这狐狸主动想?藏起来的时候,别人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自从把伤痕累累的裴玄捡回来,他就?跟自己的尾巴一样?,自己走?到哪,裴玄就?跟到哪儿,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分开这么久。 于?是时越动不?动就?忍不?住睹物思人。 譬如庭院里的亭子下,回想?起裴玄会把各种剥好?的水果递给?自己。 譬如马车里会想?起裴玄为了自己不?冻着,亲自狩来了白虎皮做了一张绒绒的毛毯。 又譬如手里的这把袖箭还有墙上挂着的那张弓。 时越才发觉出原来裴玄在自己生活中留下的痕迹这么多?。 走?到哪都能勾起对他的回忆。 时越因着闭了眼脑子里是裴玄,睁了眼还是裴玄,导致他接连几日都睡不?好?一个囫囵觉。 时越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屋。 今日是三年一度的鹿逐大会,本来应在春季举行?,但是由于?玉陇使者到此,所以直接提前了许久。 鹿逐大会就?是一场展示国?力与勇士的大会,大雍会在这一天在演武场上挑选最厉害的将士进行?比赛,最终赢得?头筹的可?以向陛下讨一个奖赏。 一来可?以彰显大雍将士的威武,二来可?以提升士气。 而如今邀请玉陇一同参加,能更?好?的威慑西域小国?,让他们知?道大雍领土是神圣且不?可?侵犯的。 时越觉得?身心俱疲,但是今日阿木尔亦会到场,所以他要提高警惕不?能掉以轻心,防止落入他的圈套,尤其?是也牵连到了大皇子。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稳的声响。 由于?是宫廷大宴,时越今日身着一袭月白锦袍,领口与袖口绣着暗金色云纹,衬得?他本就?清俊的面容愈发温润,只是脸色带着惯有的苍白。 对面坐着的父亲时文敬,一身藏青色朝服,面容威严,正闭目养神。 身旁的兄长时渊察觉到他的失神,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问道:“在想?什么?脸色这么差。” 时越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许是昨晚没睡好?。” “这几日怎的不?见你那个侍卫了,以前他不?是缠你的很。” “他……有事,离开了。”时越垂下眸子,让人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时渊探究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于?是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越勾起唇角,回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郊外的演武场上。 刚一掀开帘子,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 演武场占地广阔,中央是一片平整的沙地,四周则是层层叠叠的看台,在演武场的边缘,已经站立了许多?身着银色铠甲的将士。 此时已有不?少王公贵臣相继到达,断断续续的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时越三人在小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刚一坐到位置上,时越就?感受出一道黏糊的视线贴在了自己身上,让人倍感不?适。 时越扭头看去,就?见阿木尔坐在自己右后方不?远的位置上,手里正拿着一杯酒,一边慢慢抿,一边用墨绿色的眼神直勾勾的、毫不?掩饰欲望的看着时越,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52章 诬陷 时越对阿木尔当真是厌恶至极, 以前还能因为他的?身份装一装,现在连表面?功夫,装都不想装了。 第60章 时越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扭过?头不再看他。 不多时, 元嘉帝和皇后乘坐着华丽的?銮驾,后面?跟着其他皇亲贵胄, 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登上了中央的?高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 元嘉帝面?色相比较前段时间的?沧桑,今日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他目光沉沉的?环顾了全场,尤其是看见演武场上士兵们都摩拳擦掌眼神锐利, 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后, 元嘉帝更是满意的?点点头。 “今日鹿逐大会, 乃我大雍彰显国力、选拔勇士之时。望众将士奋勇拼搏,展我大雍雄风!” 话音落下, 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将士们各展所长,有的?持长枪, 有的?耍大刀,有的?舞长鞭, 真是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场下观看的?群臣们都忍不住发出阵阵喝彩,在玉陇外族面?前展现大雍的?威仪,不禁脸上皆浮现出一种自豪之色。 这些人大多都是时文敬的?部下, 时文敬军纪严明,带出来的?士兵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就在这时,阿木尔陡然出声,嘴角含笑说:“大雍将士果然风采依旧, 不知陛下可否允许我玉陇的?勇士上台切磋一二?” 语气上扬,带着一股挑衅之意。 元嘉帝闻言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他看向阿木尔,对方脸上挂着谦逊的?笑意,但是话语说的?却是相当不客气。 皇后在一旁佯装生气的?看他一眼:“胡闹,这等场合是允许你胡闹的??” 阿木尔便顺从的?笑了笑:“是在下唐突了。” 既然他退了一步,相互切磋也不是什么大事,如若赢了比赛,对于?威慑玉陇成?效更佳。 于?是元嘉帝沉吟片刻:“小事一桩,既如此朕便应允了。” 阿木尔藏下眼底的?凶狠,恭敬顺从的?行礼:“谢陛下恩准,陛下英明。” 他侧身拍了拍手,身后立刻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玉陇勇士。 此人名唤巴图,是玉陇有名的?勇士。 他虎背熊腰,肌肉虬结,站在演武场中央,宛如一座小山,手中握着一柄沉重的?狼牙棒,棒身寒光闪闪,一看便知分量非凡。 大雍这边选来选去,选了一个姓魏的?副将。 魏副将枪法精湛,武术造诣在军中早有口?碑。 魏副将手持一杆长枪,跃上场中,面?色肃穆,朗声道:“大雍魏某,前来讨教阁下高招!” 可是那?玉陇勇士傲的?很,只是仰着头看他一眼便什么话也不说了。 “开始!” 随着裁判官一声令下,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魏副将枪法精湛,枪影如梨花纷飞,招招直指对方要害。 然而巴图却凭借着惊人的?力量和防御力,将狼牙棒使得虎虎生风,每一次碰撞都让赵副将虎口?发麻,长枪险些脱手。 巴图并不急于?进攻,只是稳稳地防守,寻找着反击的?机会,他的?耐力和力量优势在持久战中逐渐显现。 许久过?后,两人仍分不出胜负,只不过?魏副将的?体力逐渐落于?下风,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反观巴图,他仍是气定神闲,好似玩耍一般不见丝毫疲倦。 突然,巴图一声暴喝,狼牙棒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而出,魏副将急忙横枪去挡,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长枪竟被直接震飞。 不等魏副将反应,巴图欺身而上,一掌印在他的?胸口?。 魏副将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再也爬不起来。 “魏副将!” 魏副将身边的?将士立马着急忙慌的?全都跑了过?来,围着他问东问西,最终一群人连忙架着他离开了演武场,去找军医去了。 演武场上瞬间鸦雀无声,群臣以及元嘉帝都变了脸色,刚刚还洋溢在脸上的?自豪之色消失殆尽,转而变成?尴尬与愤怒。 大皇子端坐在高台上,面?色尽显不愉。 而阿木尔为首的?玉陇使团则是哄堂大笑,分外不顾及礼仪,看向大雍的?眼神里?满是嘲弄与讽刺。 时越没想到这个玉陇人竟然如此厉害,还是他们轻敌了。 元嘉帝脸色铁青,但是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绷着一张脸道:“玉陇还有这等勇士。” 阿木尔缓缓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惋惜”的?表情,但是语气却带着明显的炫耀:“皇上谬赞,想来今日应是魏副将身体不适,所以才让巴图钻了空子。” 他顿了顿,眼神在时文敬身上一闪而过: “不过?话说回来,玉陇的?勇士能有今日的?身手,全赖我国将领平日里?的?严苛训练和悉心指导。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终究要看领兵之人的?能力。” 这番话说的?,含沙射影的贬低大雍将领不会治军,并且没有起到好的?引导作用,这才导致了今日的?失败。 元嘉帝脸色一沉,自是听出了这话中的弦外之意。 时越也骤然变了脸色。 魏副将是父亲的?部下,阿木尔这么说可不就是把父亲架到火上烤了。 时文敬端坐在座位上,没有言语,只是面?色有些紧绷。 阿木尔见元嘉帝和时文敬都没有接话,又?继续煽风点火:“陛下,臣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军中之事事关国本,容不得半点马虎。若是领兵将领自身能力不足,甚至心有旁骛,那?底下的?士兵就算再勇猛,也难以形成?真正的?战力啊。” 演武场上的?气氛,因为阿木尔这番不阴不阳的?话,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甚至这些话直指时文敬。 元嘉帝虽然因为这话对时文敬产生了些许不满,但也容不得一个外族人当着王亲贵族的?面?胡说八道。 “大雍的?军政之事,自有朕与群臣商议,就不劳阿木尔王子费心了。” 这话已经带着明显的?警告,演武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旌旗飘动?的?簌簌风声。 阿木尔无所谓的?笑了笑,眼底埋藏着算计:“陛下息怒,在下并非多管闲事,只是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些东西,思来想去,还是该呈给陛下看看才好。” 话音刚落,他拍了拍手,一名身着侍卫服的?男子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侍卫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阿木尔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且向陛下说说,那?日你都看见了什么?” 侍卫紧张的?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说:“回、回陛下,三?日前的?傍晚,小的?奉令去西郊巡查,路过?一座荒山时,远远看到时将军的?小公子和大皇子殿下身边的?梁学士……他们在山脚下鬼鬼祟祟的?,还对着山的?方向指指点点,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时越眉头蹙了起来。 他们倒是会挑时间,专在人多的?时候将这件事捅了出来。 看来这场鹿逐大会是侯府与大皇子殿下的?鸿门宴啊。 元嘉帝面?色不虞。 只牵扯一个安定侯就算了,怎么大皇子也参与了进来。 阿木尔掩面?失笑:“陛下,这侍卫口?中西郊的?荒山,乃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矿山,侯爷与大皇子殿下遇矿不报是何道理?” 听了这话,满朝文武都躁动?了起来。 大雍对矿山一类管控极为严格,所有采矿事宜皆由皇帝亲自决定和部署,私自开矿可是死罪。 周牧松猛的?站起身,怒喝道:“你可知私自开矿是死罪?你竟敢如此污蔑于?我!” 那?侍卫被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不敢撒谎!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凌迟之刑!” 演武场上瞬间炸开了锅,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私通禁地矿山,这可不是小事,一旦坐实,那?可是谋逆的?大罪!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时文敬和大皇子,有怀疑,有探究,也有幸灾乐祸。 阿木尔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仿佛自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还有时间扭头看向时越,挑衅一般的?扬起唇角。 时越脸色沉了下来,没有什么温度。 这人为了向他们身上泼脏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人都能收买。 元嘉帝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大皇子和时文敬,声音低沉而威严:“皇儿,时爱卿,他说的?可是真的??” 大皇子连忙出列:“父皇明鉴!儿臣近日一直在府中处理公务,从未去过?西郊荒山,更不可能与时将军在那?里?接头!这分明是有人恶意中伤!” 时文敬也跪了下来,沉声道:“陛下,臣以全家性命担保,臣从未私闯荒山,更无霸占矿山之意。此事定是误会,还请陛下明察。” 第61章 时越告知过?自己这些事情,也知道那?里?有铁矿,但是时文敬当下不能说出来,否则更不易解释了。 “误会?”阿木尔轻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缓缓展开,“陛下请看,这是在下前些时日偶然得到的?大皇子与时将军的?往来书信,上面?写的?可清清楚楚。” 元嘉帝朝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恭顺的?点点头,便下去将那?信件拿了过?来,呈给元嘉帝。 ----------------------- 作者有话说:狐狸:老婆等我一章! 第53章 担心 元嘉帝展开书信看了几眼, 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皇后也适时的将眼瞥了过去,然后吃惊道:“呀!这字竟然真是时将军的!” 牛皮黄色的信纸上?,清清楚楚。 而且那字与?时文敬的一手草书一模一样。 元嘉帝气?的浑身发抖, 猛的把手里的书信扔在地上?:“好!好一个忠心耿耿的时将军!好一个朕寄予厚望的皇儿!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周牧松与?时文敬看着?那一封封书信, 脸色骤变。 周牧松辩解道:“父皇,这封信是假的!儿臣从未写过这样的信!” 时文敬也连连摇头:“陛下, 这字迹模仿得极为相似,但绝非臣所写, 臣的笔迹虽刚劲,但在‘敬’字的起?笔处有一个小小的弯钩, 这封信上?却没有, 还请陛下仔细辨认。” 元嘉帝闻言,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再次拿起?那封书信, 仔细查看。 的确如时文敬所言,这封书信最?后的落款名字上?, 敬字少了一个弯钩。 阿木尔不屑的笑了笑:“安定侯当真会为自己开脱,这种不易察觉的小误差, 怎么?能当做证据?” 时越看着?在演武场中间势单力薄的父亲, 以及咄咄逼人的阿木尔,眉头紧锁。 这时石头弯着?腰跑了过来?,趴在时越耳边轻声道:“把他?带来?了。” 时越问:“没受伤吧?” 石头:“没有。” 时越得到确切的答案后,眉毛慢慢舒展开, 转而变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踱步到了演武场上?。 元嘉帝看着?走出来?的时越,眯了眯眼,以为这是又要求情, 于是不耐的说:“时小公子?有何事要禀?” “陛下,这是阿木尔蓄意栽赃!还请陛下明鉴。”时越朗声道。 “哦?”元嘉帝饶有兴趣的抬起?了眼,带着?不怒自视的威仪看向时越:“你来?说说他?为何要诬陷?” 时越身杆子?挺拔,不卑不亢的朗声道:“玉陇觊觎我朝铁矿资源,于是在鹿逐大会之上?故意栽赃于我父亲和大皇子?殿下,就是为了扰乱我大雍朝廷安定,趁机私自夺取铁矿资源。” 元嘉帝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没有说话。 “哦?口说无凭,不如时小公子?倒是说说,本王子?如何陷害他?们了?”阿木尔挑眉看向时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难道这书信也是本王子?伪造的?” “自然!” 此话一出,安静的演武场变得嘈杂起?来?,王公贵臣左一句右一句的讨论起?来?。 皇后一双乌亮的眼睛暗光流转,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与?阿木尔对视,都迸发出阴狠的目光。 元嘉帝朝时越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是让他?继续说的意思。 于是时越清了清嗓子?,斯文条理的说:“陛下,这封书信虽与?我父字迹相同,但如我父亲所言,写信时敬字尾笔常会钩起?,而这封信却没有,另外?,这封信如果?真是我父亲为了私采铁矿一事而写,已半月有余,那墨迹应当呈现玄绿色,而这上?面的字迹却由黑显红,颜色偏浅,可见这封信书写时日必不多于三?日之内。” 元嘉帝懒得再去看,转手递给身边的小太监,让他?查看时越说的正确与?否。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接过,仔细的辨认过后,低头答道:“回陛下的话,此信的确如时小公子?所言,墨迹清晰可见,应当是不久前才写下的字迹。” 元嘉帝一记目光就看向阿木尔:“你还有何可说的?” 阿木尔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就重?新镇定下来?:“时小公子?口说无凭,全是狡辩之意!根本毫无证据!” 话音刚落,时越便再次道:“陛下,臣有证据,他?已在演武场外?等候。” “让他?进来?。” “是!” 没一会,就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是时文敬的旧部于世帅。 阿木尔看见于世帅脸的那一刻惊诧的瞪大眼睛,怒火在胸膛熊熊燃烧。 这帮不着?调的蠢货! 他?怎么?出来?了!? 不是让人好好看着?了吗? 于世帅走到场中央,跪在地上?,对着?元嘉帝磕了一个头,声音微颤道:“陛下,罪臣于世帅,今日要向陛下坦白一件事。” 元嘉帝看着?又被牵扯出的于世帅,皱眉道:“何事?” 于世帅跪倒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回陛下,前些时日玉陇王子?派人抓走了我唯一的女儿,以此要挟我潜入安定侯府家中,盗取其?书信,其?目的就是为了仿写侯爷的笔迹。” “我一时糊涂,为了解救女儿,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幸而时小公子和梁学士及时发现,暗地解救了我的女儿,才没有酿成大错。” 说到这里,于世帅抬起?头,怒视着?阿木尔:“阿木尔,你用我女儿的性命威胁我,让我助你陷害时将军和大皇子?殿下,你简直卑鄙无耻!” 皇后蹙眉看着让人闹心的阿木尔。 一个两个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什么?都做不好! 阿木尔脸色铁青,那日要不是那个裴玄扰了他?的计划,打?伤自己将时越救走,自己的计划怎么?可能会落得如此田地! 阿木尔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厉声道:“你胡说!本王子?何时威胁过你?分明是你们串通一气?故意污蔑本王子?!” 于世帅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呈给陛下:“陛下,这是阿木尔给我的信物,他?命我做完这些事情后,凭借此信物去换我女儿性命。” 元嘉帝递给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麻溜的从于世帅手里接过,检查后又交到了元嘉帝的手中。 玉佩通体显现出绿色,样子?是狮子?的造型,上?面用玉陇文字鬼画符一般写着?两个字。 这的确是玉陇的玉佩无疑。 元嘉帝沉着?脸,没说话。 时越见状,继续道:“除此之外?,臣与?梁学士在前不久还发现玉陇运送回的那批大雍军民,根本不是中原人,而是玉陇陪派人假扮的!他?们偷偷潜入大雍不知是何目的,还请陛下定夺。” 演武场外?的一座高山亭落上?。 风吹竹林,竹叶抖动,发出萧萧声响。 裴珩早就料到这场赛事上?会出幺蛾子?,于是干脆称病告假,没有参加此次鹿逐大会,但实则是与?裴玄一同来?到了这僻静之地,以第三?者的身份坐山观虎斗。 裴珩气?定神闲的抿着?手中的茶水,然后瞥了眼裴玄。 从他?前几日从安定侯府里出来?就这样魂不守舍的,跟谁欠了他?八千两银子?一般,臭着?一张脸,谁跟他?不爽他?就骂谁。 那张嘴刻薄的好生厉害。 裴珩放下手中的瓷杯,饶有兴趣的问:“以前让你来?找我你偏不来?,时时刻刻都跟在你那小公子?身边,怎的现在不黏着?他?了?” 裴玄紧紧盯着?演武场上?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上?,听见裴珩的话好似一点也不在意,淡淡道:“没什么?,一年之约已经到了,该离开了。” “是吗?”裴珩勾起?唇角:“可你的眼睛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裴玄抿着?唇没有说话。 裴珩掩面失笑:“你的这位小公子?看起?来?病殃殃的,却没想到也是有勇有谋之辈。” 裴玄干巴巴的说:“他?本来?就厉害。” 裴珩看他?那副自己人被夸了我好骄傲但又傲娇不好意思夸他?的表情就想笑。 裴玄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视线,可没一会又忍不住的朝演武场上?看了过去。 一个小病秧子?,在这时候非要出头。 那么?多人谁去说都好,非要自己去。 万一出一点问题,小命是不想要了吗。 蠢。 裴珩叹了口气?:“罢了,你们小年轻的感?情问题我就不参与?了,话说你觉得皇后可有参与?此事?” 裴玄喉结动了动,不怎么?走心的回:“不清楚,皇后母家就是玉陇,此事她应当有所参与?,但是并无证据,况且一直都是阿木尔在明面。” 裴珩玩弄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眸子?晦涩不明:“这京城早晚要变天。” 第62章 演武场上。 时越说完那些话,心跳的飞快,脸色都比着之前要苍白不少,黑羽般的长睫微微颤抖着。 元嘉帝掀起眼皮把视线落在少年单薄的身影上:“你可知冤枉西域使者是何罪责?” “回禀陛下,臣口中并无半点不实之言,”时越不卑不亢的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这是臣查到的证据,上面显示了那批军民的活动轨迹以及重重疑点,足以证明他们并非是真正的大雍军民!” 元嘉帝看着眼前的证据,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阿木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龙椅: “好你个阿木尔!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耍如此阴谋诡计!不仅蓄意陷害朕的皇子和忠臣,还妄图盗取我大雍的铁矿资源,简直是罪该万死!” 元嘉帝复又想起上次春猎上,那名玉陇细作竟然当着群臣和自己的面高呼大雍亡矣的言论,还大言不惭的说玉陇的铁骑将会踏破京城。 一桩桩一件件,全踩在了元嘉帝的雷点上。 春猎那事情就没和玉陇计较,没想到玉陇胆子竟越来越大,这次把手直接伸到鹿逐大会上了! 简直是在蔑视大雍朝的国威! 阿木尔没想到自己事情就这样被暴露了,于是干脆撕破脸皮:“陷害又如何!?如果能获取铁矿,死一个皇子和将军又有何不可!” “无知小儿!”元嘉帝怒目圆瞪,冷笑一声:“别以为你是玉陇王子朕就不敢惩治你!来人,把玉陇使团所有人全部拿下!” ----------------------- 作者有话说:裴玄——一枚钟爱破防的望妻石 第54章 身影 阿木尔见状, 又惊又怒,猛地站起身,高声道:“你们敢!本王子是玉陇的使者,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父亲是玉陇的可汗, 若是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玉陇大军定不饶你们!” “哼, 事到如今,还敢威胁朕?”元嘉帝眼神冰冷, “朕倒要看看,你玉陇大军能奈朕何!拿下!” 皇后本不想再参与进来, 此刻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 但是阿木尔毕竟唤自己一声“阿帕”, 她只能朝元嘉帝道:“阿木尔一时糊涂,还望陛下宽恕。” 元嘉帝瞪她一眼:“你的好母家要造反!你以为你能逃得了惩治?等回朝, 就算没参与此事朕也要罚你!” 侍卫们早就看这个高傲的玉陇人不爽了,不再犹豫, 上前一把将阿木尔按住。 阿木尔今日未带弯弓,本想殊死一搏也不愿被汉人抓住, 但是蓦的对上皇后的视线, 皇后皱着眉头,警告他安分一点,不要再惹出事端。 阿木尔只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挣扎间衣袍凌乱, 满脸尽是阴郁与愤恨。 被架走途中还不忘狠狠的瞪着时越,那眼神仿佛要把时越生吞活剥了。 时越不甚在意的翻了个白眼,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就会用鼻孔瞪人的傻b。 元嘉帝余怒未消,对剩下的鹿逐大会也失了兴致, 胸口被这一个个不省心的人气的发闷,于是他眉毛一横,甩甩衣袖站起来就离开了。 皇后咬咬牙,也站起身跟着离开,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眼神里满是郁色。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虽然没有直指自己,脱了身,但是也少不了皇帝对自己的一顿责罚。 帝后都已离开,这场闹剧才算谢了场,演武场上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一大半。 吃瓜群臣们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发觉没什么事之后,便相互道了再见慢慢自行离去了。 只有太子一党的人唉声叹气: “真没想到大皇子殿下竟然没被罚。” “可不是,阿木尔太不中用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扳倒大皇子,太可惜了。” “本来想坐虎观山斗,大皇子失了宠,咱们太子殿下不就安心了。” “哎,这大皇子命真好,又逃一劫。” 几人交换着眼神,语气中满是不甘,却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随着人流离开了演武场。 这边的时越连忙将时文敬扶了起来,还将他爹沾了点灰的裤腿拍了拍。 “父亲,你没事吧?” 时文敬拍了拍他的手,眼里满是赞许和欣慰:“无碍,多亏了你提前安排。” 周牧松等着梁泽林也扶自己起来,结果就看见这人跟站军姿一样挺拔的站在一边。 周牧松轻轻一笑,朝他挤了挤眼睛:“梁学士怎的不扶本王呢?” 梁泽林看了看四周,低低的说:“人多,不要。” “那好吧。”周牧松惋惜的摇摇头,最后由小太监扶着站了起来,然后贴近他:“梁学士果真是被本王宠坏了,没大没小,连敬语都没了。” 梁泽林在他贴过来的一瞬间,先是瞄了眼四周,见无人在意他们,才放下心来。 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听完他的话,梁泽林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在公共场合也这般不着调。 周牧松在两人宽松的袖子下捏了捏他的手。 梁泽林被他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时文敬看不见他们二人袖子下暗戳戳的互动,走上前去行了一礼:“让殿下受惊了。” 周牧松这才松开手,不在意的说:“无妨,倒是还要多谢时小公子了,算本王欠你一个人情,你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找本王。” 时越微微颔首,客气道:“殿下言重了,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何况我父亲也被参与其中。” 时越非常庆幸那日正巧碰见了于世帅,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其女儿的被囚禁的地方,并解救了他的女儿,于世帅这才放心的为他们作证。 要不然今天就真的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阿木尔证据充足且安排了假证人,如果自己没有推翻他们的证据,那大皇子和父亲今日都将要难逃一劫。 于世帅自小参军便跟着时文敬了,时文敬待自己更如亲兄弟一般,眼下虽然是被阿木尔胁迫,但是他依然为自己背叛的行为而感到不耻。 于世帅此刻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想说话但又老脸一红说不出口。 时文敬看出了他的踌躇,便主动走了过来:“世帅。” “将军。”于世帅立马应道,作势便要向他下跪:“属下对不起您啊!” 时文敬托着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没让他跪成功:“你也是被逼无奈,你就那一个女儿,人之常情。” 简简单单几句话,于世帅忍不住的落了泪。 “只是以后要千万小心,别再着了坏人的奸计了。” 于世帅重重的点头。 几人又寒暄几句过后,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空气中悄然增了一些令人瑟骨的寒意。 一阵冷风吹来,时越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时越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下意识的向四周环顾了一圈。 怎么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呢? 但是他看了一圈,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梁泽林见时越的鼻尖冻得通红,关心道:“听闻时小公子身体自小不大好,此时温度降下来了,侯爷和公子快回府吧。” “既如此,臣便带越儿先行离开了。” 时越跟着父亲向停靠马车的地方走着,脑海里不自觉的又想起了裴玄。 自从两人上次争吵过后,就再也没见过裴玄了。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会不会想自己…… “越儿?”时文敬唤道。 “嗯?”时越讶异的抬起头,“怎么了父亲?” 时文敬拧着眉头,眼里含着担忧:“越儿,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时越身量本就纤弱,脸色是惯有的冷白,这几日又因为睡不好觉,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时越扬起唇角:“没有啊父亲,只不过是这几日没睡好觉罢了。” “为父总觉得这一年来你变了许多,你以前天性烂漫,从不喜欢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如今却懂得为父亲分忧了。” 时越道:“人总是要成长的,总不能一直拖你和兄长的后腿。” 时文敬虽身为将军,但是面对自己的孩子却总是温柔的不像话,此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我和渊儿可从来不会这么想,我们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就好了。” “父亲您就放宽心吧,我真没事。”时越一脸认真的保证,听着时文敬的话,心里荡漾起暖意。 上一辈子他就没有护下父亲和兄长,这一世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都要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第63章 时文?敬看他的确不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但是依然苦口婆心的说:“但是只要有麻烦的事情,就要告诉我或者渊儿,我们会?帮你?解决的。” “知道啦!谢谢爹!” 时越扶着时文?敬的胳膊让他先上了马车,随即自己也迈开腿要上去?,却发现原来这个台阶还挺高,自己一个人上着是有些费劲。 于是时越不可?避免的就想起来了裴玄。 以前上马车,裴玄总会?在旁边支起自己的胳膊,然后?时越便搭在他有力的胳膊上,稳稳当?当?的上去?,从来不会?担心会?有摔倒或踩空的意外?。 时越收回思绪,刚要掀开马车的帘子,却有一种莫名的心悸,迫使他向旁边的林子里看去?。 仓促间,他瞥见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藏匿于一棵粗壮的榕树后?,似乎没想到时越会?突然扭头看过来,他慌不择路的躲了回去?,慌忙离开。 时越眼睛倏地一下变大?了,虽然此刻太阳已经下山,视野并不算清晰,那?道身影在树枝的遮挡下影影绰绰,但是时越就是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那?个身影一定是裴玄! 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时越得到那?道身影可?能是裴玄,并且知道裴玄可?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这个结论后?,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那?就是去?见他。 时越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内心,掀开帘子对时文?敬说:“父亲,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您先回府吧,我一会?自己回去?!” 时文?敬有些疑惑,但看时越眼神透着一股急切,以为他真?有什么?急事,便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早点回来。” “放心吧父亲。” 时越说完,便立马跳下了马车,往那?道身影离去?的地方追去?。 时越一头扎进?了暮色时分的林子里,挺拔繁茂的树木遮挡住了为数不多的光线,此刻的林子里只剩下漆黑与静谧,还有脚下踩到落叶发出的“咔嚓”脆响。 带着凉意的风吹拂在时越脸上,但他现在顾不得思考这些。 只想找到裴玄。 “裴玄?是你?吗?我刚刚看到你?了。”时越小声呼唤着。 树林里静悄悄的,除了沙沙的风声无人回应。 时越有点难过,他可?以肯定那?个身影就是裴玄,自己不可?能认错的。 可?是裴玄为什么?要跑呢? 他当?真?就这么?不想见自己吗? 时越委屈的瘪着嘴,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眼眶里不自觉的泛起水光。 但是忍不住的又埋怨起裴玄。 明明不想见自己,为何还要跟着自己。 他把阿遥弄丢了,现在也要把裴玄弄丢了吗? 时越因为冷风吹的过于久,鼻子有些囊囊的,他在林子里漫无目的的转着,希望可?以撞见乱跑的坏狐狸。 ----------------------- 作者有话说:笨蛋~来抓我呀 第55章 梦境 可是走着?走着?, 时越就发觉不对劲了。 他?好像迷路了…… 硕大的密林遮天蔽日,此刻天色渐晚,可视范围越来越小, 更是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时越再一次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缩着?脖子抱起了可怜无助的自己。 他?在密林里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兜兜转转,整个林子安静极了, 只剩下脚踩落叶的沙沙声,还有几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一声一声的蹄叫着?。 时越抬头望了望天, 暮色已浓,仅余几颗疏星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 微弱的光根本无法穿透浓密的树冠。 他?曾在书上阅读过, 在野外可根据天上的星辰辨别方向, 最亮的那一颗指向的是北方。 时越咬着?唇,一边哆嗦一边辨认着?天上的星星, 顺着?他?的方向向前走,还不时拿着?石头在树上做标记。 时越一边走一边接连不断的打喷嚏, 忍不住嘟囔起来:“这人可太坏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狠下心走了,还是又悄悄摸摸在某个小角落冷眼看自己这么狼狈。 这个小疯子! 直到自己腿肚子都有点发抖, 时越才停下来, 因为他?再次看到了那棵被做了标记的老榕树。 明明是朝一个方向走的怎么又绕回来了? 时越卸了力气?,他?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一天又是演武场又是据理力争又是没睡好觉又是在林子里兜风,早就身心俱疲了, 本就白皙的小脸此刻更是苍白,气?血不足的蹲了下来。 时越累的够呛,只想蹲在地?上,甚至还在思考如果自己装一下晕倒, 裴玄会不会出现。 敢这么想,时越就敢这么做,刚准备表演一个奥斯卡演技往地?上躺,却骤然嗅见一丝奇异的幽香。 这林子里都是树,没见有花啊?这香味从哪里飘来的。 这个味道古怪非常,由于上一次被阿木尔下迷药的经验,于是时越这一次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然后就看见远处的草丛里,有一团淡紫色的光晕。 时越害怕前方会是妖什么危险的东西,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病弱少爷。 他?可不会莫名其?妙的去送死。 时越决定?就蹲在这里不动,等那团奇异的紫色光晕消失再过去。 可是左等右等,那团紫色的光晕没有消失反而?离时越越来越近,甚至那股香味也逐渐变得浓郁,哪怕时越一直捂着?口鼻,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 时越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眼皮像是挂了铅块一样,再也睁不开,他?踉跄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厚厚的落叶上,意识瞬间陷入了黑暗。 失去意识前,时越只觉得自己倒霉,怎么又中?招了…… 陷入沉睡的时越在昏昏沉沉中?,眼前渐渐浮现了清栾山的场景。 漫山遍野的野花开的正盛,阳光铺洒在草垛上,泛起星星点点的柔光。 “你?在干什么?”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时越猛的扭头,就看见阿遥站在一旁,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时越看见自己多年未见的阿遥,他?激动的跑了过去,一把抱着?阿遥:“我好想你?,阿遥。” 阿遥虽然不解,但还是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直都在,不要怕。” 时越紧紧的抱着?阿遥,不愿分开。 “小侯爷要抱到什么时候?” 时越听见这声音犹如五雷轰顶,瞪大眼睛松开了阿遥。 还是那张脸,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了,变成?裴玄似笑非笑的样子,一双凤眸如寻到了自己猎物般,透露着?偏执的光。 裴玄摸了摸他?的脸,阴翳的笑着?:“怎么了小侯爷,刚刚不是还含情?脉脉,怎得突然变了?” “你?不是阿遥!” 裴玄不赞同的拧眉:“我就是阿遥,你?心里竟然还想着?旁的人?” 时越觉得自己肯定?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直接梦到两人合二?为一了,这太天方夜谭了,太诡异了! “不……你?不是阿遥,你?只是裴玄。”时越喃喃道。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时越脑子里却突兀的想,如果裴玄真的是阿遥就好了。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裴玄真的是阿遥呢?要不然怎么解释两人拥有近乎一样的相?貌。 原本他?确切认定?两个人不一样,是因为小时候用那枚玉佩测试过,阿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点妖力都没有。 那若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当年玉佩测试结果出错了?所以导致了认知偏差,而?裴玄就是阿遥? 可是两人除了相?貌,性格身份经历完全对不上啊。 时越越想越烦,总觉得这两个人身上都有大大的谜团。 密林中?。 裴玄只是想悄悄的关注一下时越,要不然刚吵完架,自己又巴巴的跑上来关心他?,倒显得自己多在意他?一样……他才拉不下那个脸皮。 结果没想到时越眼睛跟装了雷达一样,一下就看见了自己。 裴玄慌不择路的离开了林子。 刚走没一会就想起来那林子里又黑又大,时越这个笨蛋脑子会不会在里面找不到方向迷路? 而?且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林子里好像有一只梦魇兽。 梦魇兽是一种似鹿非鹿的精怪,比鹿大没马高,通体则呈现出紫色的光晕。 这种兽会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如若吸入太多,便?会陷入深沉的梦境之中?,会梦到自己最期望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梦魇兽便?会摄取梦境以补充自己的能量。 而?被摄取梦境的人,便?会从此永远陷入梦境之中?,再也醒不过来。 简单点说?,就是嗝屁了。 裴玄看见梦魇兽的一瞬间,一种没来由的担心就浮上心头。 第64章 如果时越不小心遇上梦魇兽,后果将不堪设想。 裴玄担心时间越长,时越就会多一分危险,于是他?施法追踪起时越的去向。 赶来的一瞬间,果不其?然看见梦魇兽正贪婪的盯着?昏迷的时越,嘴角不自觉的流着?涎水。 梦魇兽大嘴一张就要吸食时越的梦境,一道金光突然从旁边闪过,梦魇妖惨叫一声,被金光击飞了出去。 正准备干饭的梦魇兽突兀的被打断,它愤怒的龇牙咧嘴,身上紫色皮毛发出更加刺眼的光晕,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发出嘶吼,然后低着?头直冲裴玄而?来。 裴玄眼中?寒光乍现,周身瞬间腾起淡金色妖气?,他?周身发出轻微的脆响,雪白的狐耳从发间冒出,身后更是簌簌展开八条蓬松的狐尾,尾尖泛着?淡淡的金光,妖力瞬间席卷了周遭的密林。 “不知死活的东西。” 梦魇兽似乎感受到了对方强大的妖力,略微瑟缩了一下,但是依然没停下步子,朝着?裴玄没头没脑的冲撞。 裴玄身形一晃便?躲过了它的攻击,他?抬手凝出一道金色妖力刃,精准劈向梦魇兽的侧颈。 梦魇兽反应极快,侧身躲开,却还是被妖力擦到,紫色的血珠滴落在落叶上,瞬间将周围的草木染成?了深紫。 一人一兽就在这昏暗的密林中?争斗了起来。 梦魇兽还不停的释放着?能令人昏迷的幽香,可惜裴玄身为大妖,这点妖法根本不足以让他?昏迷。 最终他?瞅准梦魇兽攻击的间隙,纵身跃起,双手凝聚出更强的妖力,狠狠拍在梦魇兽的天灵盖上,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梦魇兽周身的紫色光晕瞬间黯淡,庞大的身躯重重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他?捂着?自己小臂,刚刚没注意被梦魇兽的犄角划了一道,此刻鲜血正缓缓的向外淌,不过眼下他?没有什么心情?去管自己的伤口。 裴玄眸色阴翳,整个人都散发着?嗜血之气?,他?慢慢的平复着?自己膨胀的妖力,还顺便?把八只大尾巴也收了回去。 独独留了那一对毛绒绒的耳朵立在头顶,给他?增加了一些反差。 至于裴玄为什么要留狐狸耳朵,这是他?的小心机。 裴玄走到时越身边,端详着?他?苍白的小脸。 由于奔波了一整天,时越的发型显得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随着?微风在他?的脸上飘动,鸦羽般的长睫垂了下来,此刻整个人歪倒在地?上,看起来当真是可怜极了。 像一个破碎的玩偶。 裴玄是这么形容的。 他?先是摇了摇时越,见他?没反应,于是没再犹豫,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渗着?金色妖力的鲜血递到时越唇边。 “唔。” 温热的液体让时越不自觉的张开了嘴,但是浓重的血腥味让他?颇有些嫌弃,他?便?歪了歪脑袋,要躲避这难喝的液体。 “躲什么,必须喝。” 裴玄强硬的捏着?他?的小脸,时越的嘴巴被迫成?了o型,没什么反抗余地?的又被喂了几口鲜血。 梦境中?的时越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轻,好像马上就要远离这里。 于是他?下意识的喊:“阿遥。” 裴玄刚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时越身上,就听见他?嘴里吐出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两个字。 “阿遥。” 裴玄的动作猛的停顿下来,本就阴郁的一张脸此刻更是难看的要命,因为听见了这两个字,连带着?感觉伤口都愈发疼痛了。 裴玄只觉得自己心里难受的要命,明明现在陪着?他?的是自己,保护他?的也是自己,可为何阿遥这个名字却总是阴魂不散? 裴玄暗暗发誓,如果哪一天他?发现了这个什么劳什子阿遥,肯定?立马把他?就地?斩杀!绝对不会允许他?出现在时越的视线里! 裴玄恶狠狠的眯着?眼磨着?牙,在心里演示了一百零八种可以杀人不被发现方法。 可就在这时,晕乎乎的时越又下意识的喃喃道:“裴玄……不要走。” 一瞬间,裴玄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凶巴巴的表情?也骤然卡在了脸上,然后慢慢转而?雨过天晴,扬起了唇角。 ----------------------- 作者有话说:心机狐:留下一对毛绒绒的耳朵勾引小侯爷[害羞] 第56章 出逃 裴玄压了压嘴角的弧度。 他这是也梦见自己了? 不知道在梦里是自己更好一点还是那个?狗屁阿遥好一点。 裴玄觉得肯定是自己好。 因为刚刚时越只喊了阿遥两个?字, 而自己则是“裴玄不要走”五个?字。 作为胜利一方的裴玄,刚刚蓄起的怒火又被抚平了。 裴玄决定看在时越做梦还念着自己的份上,小小的伺候一下他。 他用法?术变出了一个?湿帕子, 慢慢的贴在时越脸上, 轻柔的替他擦除脸颊上的脏灰,动?作温柔的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又把大衣紧紧的围在时越身上, 还捏了一个?避风的法?术。 还在迷糊中?的时越察觉到了温暖,紧绷的肩膀缓缓垂了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 裴玄确认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体内的迷香也逐渐消散, 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 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落叶中?的时越, 转身消失在密林的夜色里——他可不想?等时越醒了,又被追问这追问那, 丢不起这个?脸…… 于是裴玄宛如活雷锋一般,做完好事头也不回, 非常决然的离开了…… 三秒后。 裴玄爬到了时越头顶的树干上。 没错,他就是走了, 只不过有?些累, 来这里歇歇脚养养伤而已。 树上是歇脚的裴玄,树下是昏迷的时越。 时越发?觉自己的意识在渐渐回笼,等完全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刚刚的景象是自己在做梦。 他忽然想?起了来梦境里的事情, 如果裴玄和阿遥真的是一个?人呢?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宛如藤蔓般缠绕在自己心上,还带了些莫名的期待与?喜悦。 时越收拾好心情,决定回去一定要好好探查这一个?事情, 看看那个?玉佩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又或许是当年阿遥由于某些缘故,而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时越感?觉自己暖暖的,一低头才发?现身上盖着件玄色大氅。 这不是裴玄的衣服吗? 时越抱着那件大氅把脸埋在了上面,软软的还带着裴玄身上惯有?的清冽气息,会?让他情不自禁的感?受到依赖和放松。 时越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但是又忍不住想?埋怨裴玄。 明明就在附近,关心自己还非要偷偷摸摸,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躲着自己。 时越把那件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才迈开腿打算离开这。 刚走了没几步,就吓得他停下了脚步。 那只被裴玄杀死的梦魇兽,尸体还冒着热气,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身上的淡紫色气息已经变得很淡,但是时越还是看出来,这就是他那时看见的紫色光晕。 时越看着它身上的伤口?和鲜血,不知道它死透了没,万一没死透突然起身咬自己一口?可就完蛋了。 时越躲在树后看了半天?,又拿起石头向梦魇兽身上砸了砸,又拿树枝戳了戳,都毫无动?静。 嗯,应该是嗝屁的不能再嗝屁了。 时越这才慢慢挪到了梦魇兽旁边。 一仔细观察这玩意的长相,时越就忍不住皱巴起小脸。 好丑。 这什?么东西?长得跟牛头马面一样。 时越颇有?些嫌弃,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根本不了解这些精怪,只以为他是鹿妖或者马妖什?么的。 但是他眼睛一瞥,却看见了几滴与?众不同的血迹。 这个?牛头马面的伤口?和血液呈现紫色光晕,而旁边树下却有?几颗泛着金色光芒的血滴。 时越以前见过裴玄使?用妖术时流的血,就是会?有?金色光晕。 他一时间担忧的心脏乱跳,裴玄受伤了吗?这个?怪物?看起来这么高大,对付起来应当不是很容易。 “裴玄?!” 时越向空旷的林子里喊着。 他不知道裴玄走了没有?,但是心里下意识的就觉得他没有?走,还在某个?阴湿角落悄悄看自己呢。 可惜,除了自己的回声,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时越不开心的撇撇嘴,算了,既然他想?当哑巴那就当哑巴吧。 而此时的裴玄正站在时越头顶上的树枝上,在时越醒来的那一瞬间,裴玄就已经紧紧的盯着时越了。 听见时越喊自己,他下意识的就想?从树上蹦下来,但是最后硬生生止住了。 因为自己在闹别扭,一个?很严重的别扭。 第65章 裴玄就是不希望自己永远活在那个什么狗屁阿遥的阴影下,他就是裴玄,不是阿遥。 现在再凑到时越面前,继续当影子吗? 裴玄抿着唇,一脸不爽。 —— 阿木尔被粗麻绳绑着双手,士兵将他毫不客气的塞进了牢车里,粗糙的麻绳绑的他手腕生疼,头还磕到了牢车的柱子上。 阿木尔目露凶光,眼神犀利的仿佛要吃人,他恶声恶气道:“你们竟然敢如此对待我!我可是玉陇的王子!” 士兵翻了个?白眼,对他的威胁一点都不怕,毫不客气的回怼:“你可拉倒吧,你就是个阶下囚!神气什么啊。” 阿木尔咬着牙,眼里几乎要爆发?出火焰。 他原本以为凭借假造的书信以及于世帅的指认,就算时文敬和大皇子不被废,也得脱层皮,结果没想?到时越竟然找到了证据! 阿木尔还在心里怨恨看管于世帅女儿的那几名侍卫,连一个?女子都看不好!最后被时越的人救走!要他们有?何用?回去立马把他们做成人彘喂给?牛马! “王子,救您的人马上来了,您暂且忍耐一下。”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快步走到阿木尔的牢车旁边,用玉陇语低声道。 “忍?”阿木尔冷笑一声:“本王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等本王出去,定要将时越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鹰唳。 阿木尔猛地抬头,只见一只翼展足有?丈余的巨大鹰隼盘旋在半空,那鹰隼羽毛呈深褐色,喙爪锋利如铁,正是他豢养的苍鹰——逐风。 那硕大的苍鹰猛的俯冲下来,锋利的爪瞬间将一个?侍卫的胸膛抓破,鲜血喷涌而出。 大雍侍卫霎时间乱作一团,手忙脚乱的拿出箭羽向那巨鹰射去。 可是巨鹰速度极快,根本瞄不准,反而乱了阵脚,又被它锋利的爪牙抓伤一片。 混乱之时,两侧的稻草地里突然冲出数十名身着劲装的玉陇武士,他们手持弯刀,动?作迅猛如豹,眨眼间就与?押送的大雍侍卫缠斗起来。 “保护王子!”玉陇武士齐声大喝,手中?的弯刀寒光闪烁,很快就将几名侍卫砍倒在地。 为首的武士飞身跳上牢车,一刀斩断捆着阿木尔的麻绳,单膝跪地:“王子殿下,属下奉命前来接应!” 阿木尔揉了揉被勒得发?红的手腕,站起身时,倨傲的姿态又回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混乱的战场,冷声道:“把这些碍事的汉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是!” 玉陇武士得令,攻势愈发?凶猛。 大雍押送阿木尔的侍卫本就人数不多,又没料到会?遭遇埋伏,很快就节节败退。 没一会?儿,押送队伍便全军覆没,稻草地里满是血迹,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阿木尔轻蔑的笑了笑,对着一个?武士说:“把你刀给?我。” 那名武士立马双手将弯刀奉上。 阿木尔看着最后一个?没死的侍卫,是刚刚朝他翻白眼的那个?。 那名侍卫吓得浑身直哆嗦,害怕的跪到了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宛如夜叉般的阿木尔,声音颤抖:“求您放了……放了我。” 阿木尔目光凶狠,拿起弯刀拍了拍他的脸颊,拍一下侍卫就哆嗦一下。 “晚了。” 下一秒,阿木尔眯着眼拿起弯刀就向下一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一颗脑袋就咕噜咕噜掉了下来,阿木尔猛的踹了下他,一个?残缺的身体就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阿木尔爽快的笑了笑,仿佛出了一口?大恶气,把弯刀还给?下属。 他吹了一声口?哨,在空中?一直盘旋的巨鹰瞬间飞向了阿木尔,最后停留在阿木尔的肩膀上。 原本可怖的飞禽此刻宛如一只亲人的小动?物?,乖巧的落在阿木尔身边。 阿木尔抚摸着逐风乌黑顺滑的羽翼,脑子里想?的却是时越刚刚在演武场上的景色。 他一想?到时越单薄的身影站在上面振振有?词,一种对他的恶毒的征服欲就更加浓烈和旺盛。 阿木尔阴森森的笑了起来,拍了拍逐风的脑袋,对着它用一种稀奇古怪的语言balabala的讲了一通。 逐风似是听懂了,再次发?出一声鹰唳,振翅飞向天?空,很快就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阿木尔看着鹰隼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时越,本王子倒要看看,这次谁还能救你!” 说罢,他翻身上马,带着玉陇武士朝着逐风飞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的密林中?,时越还在努力寻找离开密林的路线,可是他已经在密林中?转了大半天?,早已饿的饥肠辘辘。 “哎,好饿。” “哎,好渴。” “哎,好累。” 时越三连哎,整个?背影都透着一股丧。 裴玄悄摸跟在身后,听见他接三连二的唉声叹气,皱了皱眉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果子,思考了一番,最后啪嗒一下砸到时越脑袋上。 “哎哟!哪个?天?杀的砸我!” 时越摸着脑袋,被砸的破口?大骂,凶巴巴的低头看向凶器,才发?现是一个?黄橙橙的李子。 “?” 天?降李子? 时越捡了起来。 呦,还是洗的干干净净的李子。 时越不用猜都知道是裴玄那个?家伙扔来的。 时越拿起李子,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腹诽着裴玄真是相当幼稚。 既然他非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那自己也没办法?。 时越三下两除二的就啃完了一个?李子,刚把核扔了,就听见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鸣叫。 ----------------------- 作者有话说:裴玄:新时代好少年,活雷锋 这章评论随机掉落小红包~谢谢宝宝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57章 怄气 时越好奇的抬头, 只见一只巨大的鹰隼盘旋在?半空,那双锐利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那鹰隼的眼?神极为锐利,看的时越心里咯噔一下。 就当时越以为它要飞下来?袭击自己时, 却没想到他它又?拍了?拍翅膀震翅离去了?。 时越皱着眉头, 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为它的离开而消散,反而越发强烈, 他加快了?腿上的动作,向着密林外围飞速的走?着。 “王子殿下, 逐风刚才?就在?这附近盘旋,时越肯定在?这林子里!” “搜!仔细搜!就算把这片林子翻过来?, 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阿木尔的声音!时越心脏怦怦乱跳。 他不是被元嘉帝派人捆走?了?吗?他竟然逃出来?了?。 时越气的直想扇阿木尔的巴掌, 跟鬼一样总缠着自己干什么?有这功夫赶紧滚回玉陇找你爹哭不好吗, 非要来?找自己麻烦。 时越厌恶至极,趁他还没有完全?找到自己, 他只好朝有遮挡物的地方猫着腰慢慢移动。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没走?几步, 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往哪里去啊小侯爷?你可真是让本王子找的好生辛苦。” 时越鄙夷道:“你是狗皮膏药吗甩都甩不掉?年糕都没你粘的结实。” 阿木尔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因为他看了?一圈, 都没有发现那个碍眼?的侍卫。 没了?那个侍卫, 时越也不过是一个被拔了?爪牙的小野猫而已,任他再怎么张牙舞爪,也没什么攻击力。 想起自己的好事被时越毁于一旦,阿木尔的怒火就从胸膛中烧了?起来?, 阴翳的说:“你坏了?本王子的好事还想活命?是个聪明的现在?就应该对我俯首称臣!本王子说不定还能?考虑留你一命,否则……” “呸!”时越连他话都懒得听完:“你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阿木尔怒道:“时越!我不过看你有几分姿色才?对你有如此耐心!你竟敢这般同我说话!” 时越撇撇嘴,满脸的嫌恶:“滚一边去,真够恶心的。” 阿木尔被气笑了?, 或者说是被气破防了?,破口大骂:“你那个侍卫现在?可不在?你身?边!你要想想自己会承担什么后果!” “哇~我好怕怕呀~” 时越作势害怕的捂着自己小心脏满脸惊恐。 他才?不怕呢,他敢百分百保证,裴玄那小疯子肯定就在?附近悄摸看自己呢。 不远处一棵树上当猫头鹰的裴玄:“……” 阿木尔后槽牙气的都快咬碎了?:“好,好的很,你最好一会也有心情这样和本王子说话!你们给我上!抓活的,别弄死了?残了?,那可不好玩了?。” “是!” 那几名武士瞬间犹如出鞘的利刃,面露凶色持着一柄弯刀就朝时越冲了?过去。 时越猛的大叫一声:“裴玄!” 第66章 下一秒,裴玄果不其然从天?而降,在?时越看来?这个出场堪比菩萨临世,秦始皇再现。 “哇!”时越毫不意外的捧场鼓掌加呐喊。 “……” 裴玄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这病秧子少爷几天?没见精神状况堪忧。 阿木尔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侍卫竟然还在?! 演武场上就只有时越一个人,刚刚也是一个人,阿木尔还以为这个侍卫不再跟着时越了?,没曾想竟然在?树上躲着。 不过,眼?下他们人多势众,而裴玄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何?况还带着时越这个拖油瓶。 阿木尔很快又?变成气定神闲的样子,歪着头笑了?笑:“我看你武功不错,不如跟了?本王子吧,我封你为将军,带领我玉陇勇士冲破边关拿下大雍,不比做这平平无奇的侍卫有意思?” “不稀罕。”裴玄薄唇微启,没什么表情的说。 时越有了?裴玄,更不怕阿木尔了?,此刻说话更是嚣张:“挖人挖到我眼?皮子底下!?裴玄是我的人!你滚一边去,不许觊觎!” 裴玄眼?睫颤了?颤,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字:我的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勇士们给我上!杀了?这个黑衣服的我赏千两?金银和貌美舞姬!” 一听这话,在?场的二三十名玉陇武士瞬间兴奋起来?,身?上的肌肉都勃发起来?,狠厉凶猛的目光紧紧盯着裴玄,然后大吼一声,朝裴玄扑了?过来?。 裴玄眸光锐利,“唰”的一下长剑出鞘,寒光瞬间划破空气。 玉陇勇士气势汹汹的带着弯刀砍了?过来?,弯刀砍过的地方,皆出现了?一个大豁口。 裴玄却丝毫不惧,身?姿灵活宛如游龙,长剑旋出一道利落的弧光,精准地格开左侧袭来的弯刀,同时反手?一刺,剑尖擦着另一名武士的肩胛掠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时越趁乱躲在了一旁草垛后面,拿出袖箭,只要看到有武士出现在?裴玄身?后,或者弯刀快要触碰到裴玄,他就立马“嗖”的一声,射出一支短箭。 阿木尔瞪着时越,脚尖轻点腾空而起,就要去抓时越。 裴玄眼?底瞬间染上阴暗的情绪,他击退身?前的一个人,拿起剑毫不客气的踩在?一旁的榕树上,刺向阿木尔。 阿木尔只好转变方向,格挡着裴玄猛烈的攻击,不多时就败下阵来?,被狠狠的踹到了?地上,激起一地的尘土。 裴玄的脸上被溅上了湿热的鲜血,腥臭的味道让他恶心至极,一双黑眸带着压迫感看向阿木尔。 二三十名武士伤的伤,死的死,剩下的此刻皆一脸惧意,踌躇着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 阿木尔捂着自己闷痛的胸口,气急败坏:“你们愣着干什么!养你们吃白饭的吗?给我上杀了?他!不想要银子美人了?吗!?再不动本王子一会砍了?你们!” 没办法,剩余的武士们只能?大喝一声再次冲了?过来?。 裴玄的左手?臂刚刚在?和梦魇兽的缠斗中受了?伤,此刻又?拿着剑与?这些大肌肉武士对打半天?,刚刚停止流血的胳膊又?开始向外渗血。 阿木尔眼?尖的一下就看见了?裴玄的伤口,于是高呼:“攻他左手?!他左胳膊受伤了?哈哈哈哈哈哈!” 武士们一听凝神专注的攻击起裴玄的左臂。 时越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紧张的看着他的胳膊。 裴玄喜爱穿玄色衣服,上辈子时越问过他。 “你为何?总穿这般重色的衣服?年轻人不该如此沉闷。” “玄色可遮血迹,看不出来?。” 那时的裴玄虽是处于左相的高位,但是被暗杀的次数可不少,穿着玄色的衣物,就算受伤了?,敌人也看不出他的弱点。 一股难以言状的心痛自时越内心深处翻涌而出,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直至喉口,哽的他满是酸涩。 他蓦的想起来?上辈子自己最后要死的时候,就看见裴玄一脸紧张的跑了?进来?,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无措与?慌乱,后来?在?意识沉沦之间,还感受到了?一滴一滴的凉意滑落在?颈间。 那是他的眼?泪吗? 为何?要哭? 时越上辈子一直以为裴玄是讨厌他的,所以才?总是恶语相向,可是现在?想来?,他虽然嘴上功夫厉害,但是对自己却是极好的。 他好像习惯用嘴上的刻薄掩盖自己的内心。 可是上一辈子的事只有自己清楚,就算如今再想询问,也是天?方夜谭了?。 武士们调转方向,数柄弯刀同时朝裴玄左臂砍去。 裴玄挥剑格挡,却因伤口牵扯,动作慢了?半分,一柄弯刀擦着他的胳膊划过,旧伤被撕裂再加上新伤,鲜血瞬间染透了?黑衣。 “裴玄!”时越心头一紧,他急得想要再发袖箭,却发现箭囊已空。 裴玄闷哼一声,却没半分退缩,他猛地提气,长剑舞得更快,逼退身?前的武士后,迅速冲到时越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腰:“抓紧!” 他没办法在?此刻用法术,否则自己是妖的事情就会暴露,到时候自己麻烦不说,还会连累时越和裴珩等人。 时越立刻听话的抱住他的脖子,只觉脚下一轻,裴玄已带着他纵身?跃起,足尖点过树梢,朝着密林深处飞去。 阿木尔瞪大眼?睛,想要继续追上前去,但是无奈刚刚被裴玄重击,此刻浑身?酸痛根本动不了?。 他怒目圆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裴玄带着时越离开。 阿木尔整张脸紧绷着,咬牙切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新仇旧恨,下一次一起报!” 顿了?顿又?突然笑了?起来?,吩咐道:“裴玄受了?伤跑不远,带人把这片山围起来?,我看他们还想怎么跑。” “是!” 裴玄抱着时越,用轻功飞出去好远,见阿木尔没有继续追才?慢慢停了?下来?。 先把时越稳当的放了?下来?,然后裴玄就体?力不支的歪倒在?树上,冷白如玉的脸庞沾着鲜红的血迹,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显得孤寂又?脆弱,骨节分明的手?上全?是顺流而下的血迹。 这是自上次吵架以来?,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时越被那抹红刺痛了?双眼?,一落地就作势要扒裴玄的衣服,紧张兮兮的问:“裴玄……你伤的重不重!快让我看看!” 裴玄挡着他的手?,阴阳怪气:“我不是阿遥,现下既然挑明了?关系,小侯爷也用不着这么演了?,挺累的。” 时越被这一句话气的想揍他! 都什么时候了?,血都哗啦啦淌成小溪了?,还想着跟自己怄气呢! 幼稚鬼。 时越气的哼哧半天?,但是还得忍,毕竟谁让他这一身?伤都是因为自己呢。 时越道:“哦,如果你再不包扎伤口,流血流嗝屁的话,我就只能?去找阿遥了?,没你什么事了?。” “你敢!”裴玄瞬间急眼?了?,猛的坐起来?还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疼的他皱起眉。 第58章 作陪 时越估摸着裴玄还?有心?情跟自己打嘴炮, 那?应该伤的也不?是很严重。 他不?打算和某个幼稚鬼废话了?,说了?也是白说,直接抬起他的胳膊, 打量起他的伤口。 玄色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染透, 湿哒哒的贴在伤口上,那?弯刀锋利无比, 恰好又砍在梦魇兽的那?一个伤口上,更是雪上加霜, 刀伤深可见骨。 “嘶。”时越第一次直观的看见这么严重的伤口,吓得他深吸了?一口凉气。 时越瘪着嘴, 仿佛是自己受伤了?一样, 难过极了?。 “一定很疼吧。” 时越低着头, 从裴玄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乌黑的长睫,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的伤口。 裴玄却不?自觉的想起, 时越对自己这个假货都如?此?用心?,那?对阿遥岂不?是更倍感呵护。 裴玄讨厌那?个阿遥, 讨厌他哪怕不?在时越身边,也在他内心?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自从知道了?阿遥的存在, 裴玄就?忍不?住的跟这个情敌做比较。 裴玄想起阿遥就?来气, 面色淡淡的说:“这是我的事,小侯爷不?用操心?了?,你还?是赶紧离开林子,继续找你那?个阿遥吧。” 这话里话外的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时越抬头瞪着他, 可是转眼?看见他血迹斑斑的手臂心?一下?子就?又软了?下?来,轻柔的摸了?摸他的脸,又耐心?的哄着:“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你,而不?是赌气, 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裴玄别开脸,不?去看他那?湿漉漉的眼?神,阿遥这个身份就?像自己心?口上的一根刺,总在他心?头上扎着,怎么也忘不?掉。 第67章 他抿着唇不?说话,闷闷地哼了?一声,算是勉勉强强默认了?时越的靠近。 时越心?里长舒一口气,赶紧摸出一块干净的衣裳,撕下?一块布。 他们眼?下?在密林中,没有药物,只能先帮他包扎慢慢止血,等回到侯府再仔细医治。 “你忍一下?,我先帮你把伤口上的血迹擦一擦。” 时越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周边的血迹和灰土,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物品,生怕弄疼了?他,还?时不?时的低头吹吹气。 裴玄垂眸看着时越的发?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泛着细碎的金光。 其?实这点伤口对于裴玄来说真不?算什么,虽然看起来吓人了?些,但没有中毒已经是好事了?。 以前在斗兽场身上的伤口都没有重复过,新?伤旧伤重重叠叠,也没有人会愿意为他们这群妖更换药物。 发?脓流水是常有的事。 时越擦完之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副大事告成的模样,抬眸认真的看着裴玄:“疼吗?” 裴玄正盯着时越呢,措不?及防的对上了?时越的视线。 那?是一双饱含温柔与心?疼的眼?睛。 裴玄喉结滚了?滚,蓦的抬起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掐着时越的下?巴朝自己勾过来。 时越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随着对方的动作?向裴玄靠近。 直到两人鼻尖都贴在了?一起,裴玄陡然低下?头,深深的吻住了?时越的唇瓣。 念着阿遥又怎样,能亲他的不?还?是自己? “唔。” 时越下?意识想推开裴玄,但是顾忌着他的伤口就?没动。 这个吻轻轻的,却无端的让时越感受到了?裴玄的难过,因为自己能感受到,裴玄的嘴唇正在轻轻的颤抖。 时越缓缓抱住裴玄,白藕般的手臂环在了?裴玄的脖子上,让自己紧紧的陷在了?裴玄的怀中,用这种方式默默的安抚着他。 最?后时越被吻的实在喘不?上气了?,才轻轻的推搡着裴玄的胸口,两人这才分开。 时越轻喘着,嫣红的嘴唇还?带着一层水光。 “帮我包扎。” 时越红着脸点了?点头。 时越没怎么给人包扎过,毕竟在侯府他就?是个被宠大的小公子,此?刻给裴玄包扎的那?叫一个艰难坎坷。 裴玄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己被缠的乱七八糟的胳膊。 时越也觉得自己缠的歪歪扭扭难看的要命,但是没办法,凑合用吧,不?流血就?行。 裴玄扶着树想要站起来,时越连忙把他胳膊放在了?自己肩膀头上,变成了?一个尽职尽责的人形拐杖。 裴玄不?太敢把全身重量压在时越身上,因为自己都能感受到时越瘦削的肩膀,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把这小少爷压趴了?。 时越能感觉到他在刻意的没有压自己,但是裴玄失血过多,整张脸惨白惨白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时越道:“没关系的,你靠着我就?好,我还?是能架的动。” 裴玄就是不听,非要自力更生。 时越无语至极,这人怎么跟驴一样犟? 于是时越直接伸手在他痒痒肉上猛的一掐。 “嘶。”裴玄顿时腰弓了?下?来,歪在了?时越身上。 时越得意洋洋的笑了?笑,虽然裴玄完全放松压下?来的确挺重,但是为了?裴玄的身体,他愿意累一点。 裴玄没办法,便依了?时越,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身上,鼻尖全是时越身上淡淡的清香,让他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下?来。 “往哪边走?”时越走了?几步已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裴玄指了?指右前方,声音有些干哑:“往这边直走。” 两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林间的落叶厚厚的,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时越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看裴玄的脸色,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又放慢了?脚步:“要不?要歇会儿?你要是累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再坐会儿。” “不?用。”裴玄摇摇头。 时越已经近一天没进食了?,如?果再不?出去,恐怕时越自己就?先饿的倒地晕倒了?。 到时候就?是两个病秧子。 裴玄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头顶传来“唳——”的一声鹰鸣。 两人同时抬头向空中看去,就?见阿木尔的那?只大隼正盘旋在不?远处的高空中,锐利的眼?睛扫来扫去,明显是在寻找他们二人的踪迹。 那?鹰隼的翅膀展开足有两米宽,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看得人心?里发?慌。 时越眼?见着大隼飞的离他们越来越近,担心?它看见他们,便带着裴玄要往旁边躲。 “没事。” 裴玄额头上布满了?因疼痛而沁出的汗,此?时这里没别的人,正好能用妖力。 他手里捏了?个诀,下?一秒两个人的身影便隐在了?林子里。 几乎是同时,那?只鹰隼俯冲下?来,在他们方才停留的地方盘旋了?两圈,它锐利的眼?睛扫过每一寸土地,爪子时不?时划过地面,激起一阵尘土。 时越屏住呼吸,能清晰地听?见鹰隼翅膀在他身边煽动的“呼呼”声,还?有它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嘶吼。 过了?好一会儿,鹰隼在此?处见找不?到人,才不?甘心?地唳了?一声,拍着翅膀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了?。 等鹰隼身影消失在空中,裴玄才撤了?法术。 施了?这半天法术,裴玄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他踉跄了?一下?,靠着时越大喘气。 他急促又温热的呼吸吐在时越的脖子上,泛着细微的痒。 “裴玄!”时越赶紧扶住他,心?疼地问,“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裴玄摇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事,我们快走吧,鹰隼回去报信,阿木尔肯定会加紧搜捕。” 他指了?指西边,“再走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到外围了?。” 时越便带着裴玄加快了?一点步伐向外走着。 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裴玄拉了?拉时越的袖子,示意他蹲下?。 两人躲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面,透过树叶的缝隙往前看,只见十几个手持弯刀的武士正守在前方的路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凶色,时不?时地四处张望。 而阿木尔坐在一个帐篷下?,面前升起一簇火焰,蕉香四溢的烤全羊正往外冒油,阿木尔拿着一只硕大的羊腿正在大快朵颐。 “不?好,他们把路堵上了?。”时越担忧的说。 他看了?看裴玄,他脸色苍白,胳膊上刚擦拭干净的伤口这一会又渗出了?一丝血迹。 裴玄这个样子不?能再动手了?,否则伤口会越来越严重。 裴玄也沉重脸,眸底有凌厉的光芒闪过:“我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跑出去。” “不?要!”时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我能打得过,你跟在我身边反而是负担。。” “屁!”一向文雅的时越第一次在裴玄面前爆了?粗口,他凶巴巴的瞪着裴玄:“我在你眼?里是这么没良心?的人吗?我就?是要跟着你!你别想撇下?我!” 时越白净的小脸上由于一天的奔波,粘上了?不?少脏灰,头发?也散乱的垂在脸颊旁,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脏的不?成样子。 俨然成了?一只脏脏包。 可唯独那?双眼?睛亮的惊人,像是要把裴玄吞噬了?。 裴玄凝视着他,许久败下?阵来,但是依然不?放弃的说:“你不?回去,侯爷会担心?的。” 时越这才眨了?眨眼?睛,说到他的心?坎上,但是也只是简单思考了?几秒后,依然坚定的说:“我不?!我就?是要跟着你。” 裴玄没辙了?,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透着开心?,甚至还?有一些阴暗的想法。 “这是你说的?” “对,我说的。” “你就?跟着我?” “我就?跟着你!” 裴玄却想事想到了?什么,阴恻恻的笑了?笑:“好啊,那?你可要好好的跟着我。” 时越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笑,看起来有点吓人,而且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 “怎……怎么了?吗?” 裴玄漫不?经心?的说:“没什么,林子深处我有一座房屋,既然现在出不?去,我们先去那?里休整吧。” 第59章 共眠 “好。” 时越扶着?裴玄站了起来?, 搀着?他?慢慢向密林深处的房子走去。 第68章 随着?裴玄的指路,在好几次时越都以为要迷路,或者是裴玄骗人的时候, 终于走到了那座小木屋前。 时越扶着?裴玄走到院落前, 定晴一看,时越脚步猛的顿住, 满是错愕和不可置信。 “这?是你建的院落?” 裴玄疑惑点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太大?了! 因为这?个房子建的和清栾山阿遥的那间可太像了! 都是用竹子做成的房子,用栅栏围了一圈, 院落里放着?竹制的圆桌和躺椅,俨然一副世外小桃源的田园之感。 要非说不同, 就是阿遥的那间房屋外种了一棵橘子树, 而这?间则是种了一棵梨树。 时越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为什么裴玄会建造这?样一所房子?是巧合吗?还是有一些别的原因…… “这?个房子样式有点眼熟……你怎么建了这?样的房子?” “随手选了一款,就让他?们照着?盖了。” “奥……好吧。” 时越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眸。 裴玄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 原本淡漠的脸也沉了下来?语气阴森森的:“怎么,又勾起你和阿遥的回忆了?” 时越吓的后?背发毛, 生怕裴玄好不容易顺了一半的毛又炸起来?。 “没有没有!你想?错了!”时越连忙矢口?否认。 “哼。”裴玄冷哼一声,显然并没有相信, 作势要抽出对?方拉着?自己的那条胳膊。 “诶诶诶?” 时越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还有裴玄要一个人走, 不愿搭理自己的坚定背影,觉得有些搞笑。 他?扬了扬唇角,快走几步继续扶着?他?。 裴玄怄气般的再次甩开?他?的手。 可是这?次时越的爪子跟黏在裴玄的胳膊上一样,不管怎么推都推不开?。 “病秧子, 你就别折腾了。”时越调笑道。 裴玄觉得他?这?话?的语气像是逗弄自己一样,耳朵尖便泛起了红,更生气了。 于是他?脸一撇,决定先不理时越了。 时越推开?门, 扶着?裴玄让他?坐在了床榻上。 “来?,衣服脱了,上药。”时越说着?就要扒裴玄衣服。 裴玄连忙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制止了他?:“你干什么动?手动?脚?” 时越一点也不害臊,坦坦荡荡:“上药啊,不脱衣服怎么上药?快点!你哪儿我没看过,扭捏什么。” 时越其?实指的是上辈子没少看,本来?想?在心里嘟囔嘟囔,但是没忍住说出了声。 裴玄一听?气的肝疼,他?什么时候看过自己裸体了!? 趁着?裴玄生气这?会,时越就已经麻溜的把他?的上衣扒了下来?,露出来?白?皙的胸膛。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让时越看见?时,他?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时越管着?自己眼睛,尽量不让它乱瞟。 时越看了一眼裴玄的伤口?,然后?眉毛就深深的皱了起来?,这?也太严重了。 方才匆忙包扎的布条早就被渗出的血濡湿了大?半,连边缘都染上了暗沉的红。 时越心疼的看着?裴玄,都怪自己乱跑,害得他?又受伤,还有那个烦人的阿木尔,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你这?里有伤药吗?” 裴玄的声音哑哑的:“有,在前面那个柜子里。” 时越转身走到那个柜子前,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治疗裴玄的一些药粉和药膏,还有纱布。 他?拿着?东西快步走回来?,蹲在裴玄面前,轻轻的说:“我要把旧布条拆开?,可能有些疼,你忍一忍。” “好。” 时越抿着?唇,手有一点抖,因为害怕弄疼裴玄,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布条。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时越才发觉伤口?比他?想?象中严重多了! 之前在林子里看得不真切,此刻才发现刀伤比想?象中更深,边缘的皮肉有些外翻,即使已经血流的不是很多,但是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我要敷药了哦,你要是疼就喊出来?,没关系的。”时越再次朝裴玄语重心长的说。 裴玄被他?关切的目光看的脸颊有些烧,他?错开?那道视线,别扭道:“啰嗦。” 时越轻轻倒了点药粉在伤口?上,药粉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裴玄整个人瞬间紧绷了起来?,指尖无意识的攥住了身下的被褥。 时越显然察觉到了,动?作放得更轻,蘸着?药粉的手一点点在伤口?周围涂抹,每涂一下,都会低头用嘴轻轻吹口?气,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慢一点,你要是疼就告诉我。”他的声音放得很柔,连眼神都软得像一湾潭水。 那双手仿佛不是在涂药,触摸到身体上,引出痒痒的触感。 裴玄不自觉的放缓了一点呼吸,颇有些难熬的等时越擦完药膏。 等药膏涂好,时越拿起新的纱布,小心翼翼地缠在裴玄胳膊上。 这?次他?格外认真,一边缠一边调整松紧,生怕勒得太紧让裴玄不舒服。 “这?样应该就好了,你别乱动?,免得伤口?又裂开?。”缠完最后?一圈,他?打了个漂亮的结,抬头对?着?裴玄笑了笑,眼底还带着?点邀功的意味:“怎么样?这?次包扎的很好看吧!” 裴玄高冷的点点头:“嗯。” “嗯?”时越不满意了,撅着?小嘴抬杠:“你夸夸我能咋?” “不错,好看。” “……”真是难为你了,冷冰冰的四个字。 时越知道让他?说好话?,简直就是母猪上树,公鸡下蛋——不可能,所以便大?方发放过他?了。 跑了一整天,时越早就累的一点都不想?动?了,他?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臂,眼馋的看着?裴玄柔软的床。 但是裴玄手臂上有伤,时越知道自己睡相不咋样,喜欢乱动?乱蹬,他?害怕自己和他?挤在一张床上会踢到裴玄的伤口?。 于是时越决定趴在床边上睡,反正下面也铺着?毯子,无非就是硬了些。 时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睛里蓄起一丝雾气:“你赶快躺好睡一觉,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叫我。” 裴玄没动?,眼神落在时越身上,心底有一些隐隐的期待。 这?间小院只有这?一个床榻,时越要睡觉就得和自己躺在一起。 只可惜他?的美梦终将落空,在裴玄幽怨的眼神中,时越放松的趴在床边,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就准备这?么睡了。 ? 为什么不上床和自己睡? 给那个狗屁阿遥守身如玉吗? “你怎么还不睡?跑一天了累死我了。”时越困倦的趴着?,声音都带着?疲惫。 裴玄脸色冷了下来?,什么话?也不给时越讲,猛的拉起被子盖在身上,背对?着?时越睡觉了。 “?” 时越一脸懵的看着?鼓起一团的被子,还有裴玄的后?脑勺,不知道这?狐狸脑子又给自己灌啥东西了。 “你咋啦?” “没事,睡吧。” “奥。”时越听?着?他?声音好像也正常,就当他?还是在为阿遥那事情闹别扭,便不再想?了。 此刻他?只想?赶紧睡觉,眼睛困的都要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睡眼惺忪间,时越感觉有人在动?自己。 “裴玄……你乱动?什么……”时越眼睛都没睁开?,黏黏糊糊的推着?他?。 突然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一只有劲的臂膀抱了起来?,再然后?就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时越睁了一半眼睛:“你怎么把我抱起来?了……我睡觉不安分?,会碰到你伤口?。” 裴玄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他?了,他?轻轻的把时越放在被窝里,看他?整个人陷入床榻中,睡眼惺忪,像一只慵懒的猫。 “没事。”裴玄重新回了被窝,时越在里,自己在外。 时越眨了眨眼,果然还是被窝舒服,又软又暖,裴玄跟火炉一样散发着?热源。 时越不自觉的向裴玄身边贴了贴,但是又顾及着?他?的伤口?,最后?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再次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边的时越呼呼大?睡,可裴玄却睁着?眼怎么都睡不着?,时不时还扭头看一会时越。 觉得这?一刻平静的令人难受,裴玄总会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真的找到阿遥的话?,这?个人是不是也会像这?样信任的躺在他?身边。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裴玄整个人都不好了,烦躁的不行,甚至手痒痒的想?直接杀了这?个该死的心上人。 如果……如果能把时越锁起来?就好了,永远在这?个小屋里,把他?藏在这?个密林深处,他?就只属于自己了。 裴玄阴暗的目光于深夜中幽幽的看着?时越。 第69章 翌日。 时越睡了这?一段日子以来?最安稳最舒适的一次觉。 前段时间因为裴玄的离开?,晚上总是会忍不住想?他?,而昨日躺在裴玄身边,时越觉得安心极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半夜自己嫌难受偷摸爬上来?了,但是想?了一下就记起来?,裴玄抱自己上床那事。 时越嘿嘿的笑了一下,转头去摸裴玄,却抓了一手空。 “?裴玄!?” 时越坐了起来?,头发上睡乱的呆毛立在头顶上,看起来?傻傻的。 见?没人应,时越又扯着?嗓子继续喊:“裴玄??你去哪里了?” “裴玄!!” 过了几秒,裴玄似乎是被喊的不耐烦了,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大?早上叫什么。” 时越无辜的看着?他?:“一睁眼你就不在,还不让我找你了?” 裴玄没答话?,转头又走了。 时越立马跳下床,火急火燎的蹬上鞋子,像小尾巴一样,追着?裴玄跑出了屋子。 裴玄走哪他?跟到哪。 最后?两个人一块停在了一口?大?锅旁,里面还咕噜咕噜冒着?烟。 时越一下就明白?了,裴玄是在给自己做饭呢! 时越的肚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他?笑弯了一双桃花眼:“你还会做饭呀。” ----------------------- 作者有话说:超绝反差感狐狸,会打架会骂人,会做饭会伺候人,尾巴摸狠了还会哭,小侯爷值得拥有[害羞] 第60章 哥哥 “笨。”裴玄一边生着火, 一边毫不客气的打击他?。 时越丝毫不在?意,毕竟现在?裴玄就跟自己“妈”一样,管自己吃还管自己住, 被他?嘲笑就嘲笑吧, 一张脸皮能值多少钱。 时越正开心着,却看见裴玄绑着纱布的胳膊, 关切道:“我来吧,你胳膊还有伤。” 裴玄似笑非笑玩似的看向他?:“你会?” “嗯……”好问题。 时越还真不会, 因为他?爱吃但是不爱做,很少去?灶房。 裴玄没用受伤的胳膊, 只用一只手切菜、生火, 翻炒, 最后把两道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的饭菜做了出来。 时越就在?旁边打下手,帮他?递个东西?, 或者自觉的帮裴玄推推袖子。 大功告成,时越捂着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坐在?了凳子上, 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动物。 时越太饿了,飞快的拿起筷子, 尝了一口裴玄炒的腊肉, 好不好吃没尝出来,倒是烫的他?吱哇乱叫。 “好烫好烫!” 时越被一瞬间?的热气烫到了舌头,一张白?皙的脸都因为疼痛红了起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看向裴玄。 “……你是白?痴吗?”裴玄无奈的看着他?, 只能任劳任怨的去?旁边取了一杯凉水递给他?:“含着,冰一会。” 时越接过来把一杯水含进了嘴里,被烫到的石头骤然清凉了不少。 过了一会,裴玄道:“吐了吧。” 时越就听?话的把嘴里已?经被暖的温热的水吐了出去?。 裴玄掐着时越的下巴, 让他?仰起头:“伸舌头,我看看。” 时越脸有些泛红,但还是听?话的伸出了一点舌头。 “怎么?样?烫出泡了吗?” “没事。” 裴玄看他?嘴里并无大碍,放了一点心,又忍不住数落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又没人和你抢。” “哎呀,你别说我了,我这不是为了赶紧尝一尝裴大厨的手艺。”时越皱巴着小脸,为自己辩解道。 裴玄被怼了一句就不说话了,沉着一张脸给时越盛饭。 时大少爷就在?裴玄的伺候下吃了一顿极其满意的午饭。 “我去?洗碗!”时越自觉的站了起来。 裴玄伸手抓着他?:“别了,我怕你笨手笨脚打碎我的碗。” “……?”时越满脸无语的看着裴玄收拾桌子的身影,算了不干就不干吧,反正自己的确挺懒的。 于是闲人时越懒洋洋的再次躺在?床榻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像一只吃饱喝足的橘猫。 “裴玄,你这里有没有衣服啊,我身上这个都臭了。” 昨日为了给裴玄止血,还撕掉了一大块,娇矜干净的时小侯爷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过得如?此粗糙,灰头灰脑的。 裴玄整理完桌子擦干净手,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然后扭头去?衣橱帮他?找衣服了。 时越躺在?床上支着脑袋看裴玄忙来忙去?,嘴角都扬到太阳穴了。 现在?的裴玄听?话的有种指哪儿打哪儿的感?觉。 时越甚是满意。 过了一会裴玄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扔在?时越身上:“穿这个。” 时越只看了两眼就嫌弃的摇头:“不要不要,黑色不好看。” “……”裴玄定定的看他?几眼,认命的拿起衣服,回到衣橱重新找。 过了一会拿了件深蓝的。 “不要不要,也丑。” “……灰的。” “哎呀这个也好丑啊,裴玄你的衣服都好难看。” “……那你裸着吧,别穿了。” 说着裴玄关上了衣橱。 “别别别!”时越跑到裴玄身边,谄媚一般的笑了笑,还不自觉的朝他?身上挤了挤:“你再挑一件!我这次绝对穿!” 裴玄看他?龇牙咧嘴的笑,一点良心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只能再次打开衣橱,他?挑挑拣拣,终于在?一众五彩斑斓的黑灰棕中,找到了一件湖蓝色的衣袍递给了时越。 这件湖蓝色的衣服有幸勉勉强强入了时小公子的眼,他?便拿着这件衣服跑到一边换去?了。 裴玄比时越高了半个头,肩膀也要宽上许多,他?的衣服时越穿到身上松松垮垮,衣服边盖在?了脚面上,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很不协调。 不过时越也不在?意,把袖子卷了卷就穿身上了。 裴玄看自己衣服穿在?时越身上,就有一种时越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感?觉。 他?垂下眸子想了一会,说:“你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跑,我会在周边设下陷阱。” 时越疑惑的问:“你要去哪里?” 裴玄故作高深的不再回答他?的问题,拿起剑柄就转身离开。 时越“嘁”了一声,本想颇有骨气的不再问他?,但又担心这人一去?不回,只好抓着他?的袖子一边晃一边锲而不舍的问:“说说呗,你去?干嘛?” 裴玄颇为好笑的说:“你在?撒娇?” 时越脸一热:“没有。” “那行吧,不告诉你了。”裴玄耸耸肩,拉开他?的手就要迈腿离开。 “诶?别走别走。”时越连忙堵着他?的路,用一双桃花眼祈求一般的看着对方:“求求你了,告诉我呗。” 裴玄满意了,心情好了不少,嘴角勾了起来,但是依然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说出的话能气死个人:“不告诉你,猜吧。” “裴玄!” 时越气鼓鼓的,他?都豁出面子撒娇了,这家伙竟然骗他?! 裴玄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时越站在?原地?气的左右磨牙,怒气冲冲的看着裴玄这烦人精的背影,然后头一扭回屋子里去?了。 不说就不说!他?才不稀罕知道!! 还是以前的裴侍卫有意思,现在?都不听?他?的话了,像一只倔驴。 时越独自一人在?小院里胡乱溜达,也用不着害怕阿木尔的鹰飞过来发现他?,因为裴玄离开前说了,周边设了很多陷阱,而且这座小院格外?隐蔽,如?果不是对这里很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 溜达了一会消消食感?觉有点累了,时越就回到裴玄铺的软软的床上睡觉去?了。 裴玄从外?头跑了一圈回来后,看见的场景就是时越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睡觉。 一个枕头还被他?踢到了地?上。 “……” 其实裴玄都没好意思告诉他?,昨晚睡觉时越差点没把自己踹地?上。 大半夜裴玄一边得防止时越把被子踢开,还得防止他?突如?其来的无影脚袭击自己。 裴玄就只能锁住时越的爪子和蹄子,防止他?乱踢腾,结果闹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前几日裴玄睡得安稳极了,昨日和时越只同床共枕一晚就喜提黑眼圈。 裴玄站在?床边,毫不留情的掐住他?的鼻子。 呼吸越来越费劲的时越小脸憋的通红,猛的一睁眼就看见裴玄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时越一看见裴玄就想起来自己撒娇结果被骗的事,不客气的打了一下他?的手,把脸扭到一旁,整个人都透着四个大字:离我远点。 裴玄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嗤笑一声:“脾气还挺大?” 第70章 时越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坏心眼子,多的很。 裴玄就在?背后暗戳戳的说:“那看来这衣服是白?买了,还是扔了吧。” “等等!”时越猛的扭过头,把脸笑成了一朵花,俨然不见刚刚那副生气的样子:“你是出门给我买衣服了吗?” 裴玄不理他?,拎着手上的盒子就要向外?扔。 时越连忙抱着他?的腰:“不要扔!我要穿!” “你不是让我离你远点吗?”裴玄漫不经心的说。 时越脚一跺,一脸不服气:“谁!?谁说的!?肯定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让你离远一点!我巴不得和你贴在?一起!” 裴玄似笑非笑的看时越演。 “裴玄哥哥~你就让我看看呗。”时越见对方还是绷着一张冰块脸,没办法,只好重操旧业,耷拉着一张脸作出难过的表情, 这还是第一次时越喊自己哥哥…… 裴玄听?见的那一瞬间?感?觉半边耳朵都麻了,心跳短暂停顿后猛烈跳动,无法控制的心悸几乎要从胸膛中涌出来。 手心里都冒出了紧张的汗,耳尖也因为这突然的称呼而泛红。 他?看着时越狡黠明亮的双眸,滚了滚喉结:“乱叫什么?。” “没有乱叫啊。” 时越其实并不清楚裴玄生辰在?几月,以前他?也有问过裴玄,但是裴玄自己都说不知道。 不过时越有一种神?奇的第六感?,那就是裴玄应该比自己大一点。 裴玄被他?磨得没法了,便只能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递给了时越。 时越定睛一看,瞬间?惊喜的叫了起来:“我去?!这么?多新衣裳!” 整整一个木盒子,里面全是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衣裳,还都是时越钟爱的颜色和款式。 厚的薄的,华丽的简约的,纱制的锦制的,种类多到时越以为裴玄把制衣店搬了回来。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等到阿木尔离开这里,裴玄养好伤,自己恐怕就要离开了…… “不多。”裴玄淡淡道:“你不是嫌我衣服丑。” “嘿嘿。”时越咧嘴笑了笑:“谢谢你!那我挑一件现在?穿上!” 于是时越挑了一件淡青色的交领长衫,衣摆墨竹隐现,腰间?挂着一条青葱的腰带,衬得时越眉眼如?画,面容清疏,宛如?画本中的谪仙人。 时越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满意极了:“好看好看,你眼光还不错嘛!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尺寸的?” 裴玄才不会告诉他?,是昨晚自己趁着对方沉睡时,用手比着给他?量了尺寸。 裴玄随口胡诌:“蒙的。” 时越撇撇嘴,他?才不信呢,真当自己眼睛是尺子啊,一看就看这么?严丝合缝。 不过时越也不戳穿他?,欢欢喜喜的收了这一大箱子的衣服,心情美?得不得了。 ----------------------- 作者有话说:奇迹小侯爷,专属于裴玄的变装游戏。 第61章 初雪 “你出?去就为?了给我买衣服呀。” 裴玄道:“还见了一个人。” 时越眨了眨眼睛问:“谁呀?” “你爹。” 时越了然的点点头, 自己虽然呆在这里挺开心的,但是父亲却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难保要在侯府担惊受怕。 “你怎么?给我爹说的?没有?胡说八道吧……”时越害怕裴玄一个口嗨, 把自己遇到危险和?阿木尔围堵他的事说出?去, 他爹得被吓得脑袋瓜嗡嗡的。 裴玄敛眸坐在了凳子上,慢慢的说:“我就说你在林子里不小心歪了脚, 需要养几天才能?回去。” “那就好那就好。”时越听完这才长舒一口气:“不错,夸夸你, 今天做了两件好事。” 裴玄没说话?,但是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 中宫, 凤仪殿。 鎏金铜炉里燃着昂贵的龙涎香, 烟气袅袅却驱不散殿内的低气压。 皇后端坐在铺着软垫的凤椅上, 手?中绞着一方绣着缠枝莲纹的丝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面上虽仍维持着端庄雍容,眼底却淬着冰冷的怒火。 “废物!一群废物!” 最终, 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皇后猛的将手?中的丝帕狠狠摔在桌子上, 精致的玉簪随之剧烈的摇晃。 周敬之使了个眼色, 让周围的侍女太监全都离开了寝殿。 一时之间,偌大?的凤仪殿变得空旷起来。 皇后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阿木尔这个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群酒囊饭袋之徒, 自己折进去就算了,连累我也被皇帝责罚!” 元嘉帝刚摆驾回到宫中,就来到了凤仪殿,将皇后是好一通责骂, 说她管教不严,说她母家仗着天家宠爱为?非作歹。 皇后只能?跪在地上听元嘉帝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怒骂。 直到元嘉帝输出?一个时辰,嘴里说干巴没有?唾沫星子才停了下来,罚皇后抄经书二十遍,最后猛的一甩衣摆带着怒火离开了凤仪殿。 周敬之坐在一旁的檀木椅子上,手?指急促的敲着椅子,脸色同样阴郁。 他抬眼看向皇后,沉沉的说:“母后息怒,事已至此,我们需先斩草除根,不能?让父皇再探查到我们。” 皇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却觉得舌尖满是苦涩:“你说得对,那些找矿的,还有?阿木尔留在京中联络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只要他们死了,就算陛下想查,也找不到半点证据指向咱们。” “儿臣已经命人去办了。”周敬之颔首,转而又?有?些踌躇:“那阿木尔……母后,他当如何。” 皇后一想阿木尔这糟心事都烦,立马皱起了眉:“怪不得玉陇可汗一直不立他为?储君,做事毛毛糙糙,空有?发达的肌肉没一点脑子。” “那……要直接杀了他吗?以绝后患,也能?在父皇面前聊表真心。” “不。”皇后抬手?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毕竟是玉陇的人,死我们手?里不好向可汗交待,你向玉陇发一封书信,写明他在京城中造下的孽,可汗自然不会放过他。” 玉陇可汗身下九子,少他一个祸害,无足轻重。 “是。” 皇后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周牧松和?时文敬又?全身而退,反而还因为?这件事绑定在一块了,之后恐怕更不好对付。” 周牧松脸色也很凝重,转而想起演武场上那个瘦削的少年,拧着眉低沉道:“当真是小看时越了,藏的可真够深的,以为?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这次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看着体弱,倒是有?几分?他父亲的风骨,以后多盯着他,免得坏了咱们的事。” “儿臣明白。” 皇后慢慢踱步到窗边,指尖触到窗棂冰凉,抬眼时,那道红墙正像摊开的掌纹,横横竖竖,将她圈在眼底这方天里。 在这深宫之中,她已经待二十余年了。 从玉陇策马扬鞭黄沙之地,一路漂泊,被迫来到这吃人的皇宫,表面笑意?盈盈,实?则全是尔虞我诈。 她都快要忘了自己多久未曾笑过了。 儿时与姐妹在草原上策马奔腾肆意?潇洒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自从来了这,她便再也没有?穿过骑射劲装,也没有?摸过马儿的鬃毛,只能?安安分?分?充当这木偶般的后宫之主。 所以,她当真的恨。 皇后的思绪飘的有?些远,直到面上感?受到一丝凉意?,才从往事中抽离。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竟不知何时落了泪。 她敛眸向空中看去,鹅白色的雪花竟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这是启元六年的第一场雪。 皇后定定的看着细雪飘落,喃喃道: “下雪了……” 时越拽着裴玄袖子,将他从屋里拉了出?来,活蹦乱跳的高呼:“你看!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时越抬眼看着空中飘落的雪花,笑的合不拢嘴。 裴玄搞不明白下雪为?什么?会令他这么?开心,但是看他开心自己就开心,于是也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唇角:“嗯。” 雪簌簌地落着,可以听到轻纱摩挲似的稀碎声响,地面很快铺了一片白。 时越并不是没见过雪,不过见的都是京城楼宇间的雪,很少在这样大?自然的环境中,看这样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 时越披了一件带毛边的大?氅,毛绒绒的领口围住了脖子,但是在这种下雪的气候,照样也是杯水车薪,冷的不行。 时越还身子不好,从小就体寒,即使穿的再厚,每每到冬天手?脚就冰的不行。 裴玄瞥了眼时越泛白的嘴唇,扯着时越大?氅上的帽子:“回屋。” 第71章 时越被拉着倒退了几步,不乐意?的嚷嚷:“不要!下雪多美?了,回屋干什么??” 话?刚说完,时越连打?了三个喷嚏,鼻头冻得通红。 裴玄语调闲散,悠悠道:“你是想喝药吗?” 时越装听不见,冷点就冷点呗,小问题,药可以随时喝,但是雪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时越陡然想起来以前看的话?本?子,里面的男女主角在下雪天都会手?牵手?漫步在雪景之中,然后一起被雪淋湿头发,接着就会发出?“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的感?叹,最后两个人就会幸福的拥吻。 时越没想过自己会和?谁度过一生,他以前认为?是阿遥,后来阿遥不见了,他就再也没有?想过这等事,可是如今遇上了裴玄。 裴玄又?毒舌又?傲娇,整天嘴跟冬天的铁疙瘩一样又?冷又?硬,上一世还和?他有?那样不好的回忆…… 时越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依赖他,对他的事那么?上心,会下意?识的惦记他。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那个人是裴玄的话?,他是很乐意?的。 时越抿唇一笑,看向裴玄:“你不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淋雪很浪漫吗?” 裴玄不看话?本?子,不了解这种淋雪的意?境,对这种奇特?的想法只感?到满满的疑惑和?不解:“不觉得,感?觉这两个人脑子有?病。” “……”时越无语了。 他就不该期待这人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 真是蚊子叮铁牛——无动于衷。 裴玄眉梢轻佻:“你怎么?这种表情?” “没事……” 裴玄不理解,但是裴玄表示尊重,毕竟时越总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洋洋洒洒的雪花没一会就落了时越满头,裴玄见状勤快的用手?将雪花扫落,然后替他将大?氅上的帽子戴了起来。 好不容易共了一点白头的时越:“?” 大?眼瞪小眼。 时越把帽子拉下来,莫名其妙的说:“我不戴!” 然而反抗无效,下一秒裴玄就再次将帽子重新戴回了他的头上。 “不行!”他斩钉截铁的说:“会发热生病。” 时越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两个人一起淋雪是共白头的意?思?” 裴玄显然没走心,只顾忌他会不会冻到,想也不想的就反驳:“白什么?头,等你生病难受哼唧的时候我看你咋办。” 想搞浪漫的时越:“……” 时越没辙了,任他给自己拂去雪花,一点都不留,并且戴上帽子。 裴玄一边给他整理,一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色晦暗不明。 共白头……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共白头的意?思? 但是裴玄不敢想,因为?时越心里惦记的一直都是阿遥,要想共白头也是和?他,怎么?可能?会和?自己这个赝品? 不过是阿遥不在,只能?勉强与自己罢了。 他才不要这种用别人的脸偷来的浪漫。 而且他也不允许时越想着另一个男人共白头。 裴玄心眼跟针一样小,脑子里还喜欢脑补。 裴玄仔仔细细的打?理着时越的头发和?肩膀,让他身上一丝白都看不见才满意?。 时越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抓了一把雪,猛的就扔进了裴玄的脖子里。 裴玄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冻得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对上时越狡黠的眸子。 时越看着裴玄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见他好似要报仇,立马一溜烟的就跑出?去好几步。 裴玄也的确是想抓把雪逗逗他,但是他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时越站在一旁团了一个大?雪球,准备和?裴玄“干一仗”,结果没想到看见裴玄慢慢的蹲了下来,脸上浮现痛苦之色,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自己受伤的胳膊。 时越脑子转了转,感?觉裴玄在骗自己。 这狐狸可真幼稚,用这种方法骗他上当?那是不可能?的。 “别骗人!你这招我六岁都玩过了。” 可是裴玄还是没有?动静,依然痛苦的蹲在地上,眉毛拧在了一起,俨然是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 作者有话说:裴玄:搞什么,什么叫情趣?不懂。 时越:……死直男 第62章 绯月 时越看他这?表情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难道裴玄没骗自己, 胳膊是真疼了?? 不应该啊……刚刚貌似没有碰到他胳膊。 “你?别演了?我看出来你?是装的了?。” 可?是裴玄依然?面容紧绷,唇色都透着白,平日里总是带点漫不经心的眉峰都拧成了?疙瘩, 不像是装出来的模样。 时越有点紧张了?, 平时他胳膊疼都没什?么表情强忍着疼痛,这?次也许是真磕到了?。 “裴玄?你?真磕到胳膊了??” 时越把团好的雪球捏在手?里, 语气肉眼可?见的没了?气势。 裴玄的胳膊还是因为自己受的伤,要是此刻又?因为自己扯到伤口, 那自己罪过可?真大了?。 裴玄没应声,只是闷哼了?一声, 额角似乎都渗出了?细汗。 时越这?下彻底慌了?, 也顾不上什?么打?雪仗, 把手?里的雪球一扔就?往裴玄身边跑:“你?别硬撑啊,我看看伤口是不是裂了??” 他紧张的蹲下刚要摸裴玄的手?臂, 手?腕就?猛的被对方攥住。 下一秒,一股带着凉意的雪就?从领口灌了?进去, 激得时越瞬间打?了?个寒颤,抬头就?撞进了?裴玄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哪还有半分痛苦的模样? 时越虽然?生气, 但是一想到裴玄没有真的受伤又?放下了?一点心,他小发雷霆:“好啊裴玄!你?都学?坏了?,竟然?骗我!” 说着,时越从地上抓了?一把雪, 也不管有没有团成球,对着裴玄就?扔了?过去。 可?惜裴玄过于?灵活,轻轻向旁边一闪就?躲开了?,还趁时越没防备, 又?往他侧颈里塞了?一点雪。 “还敢不敢扔我了??”裴玄抱臂站在一旁,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时越被冰的哆嗦半天?,不服输的两手?各抓一把雪,瞄准裴玄的后背就?扔了?出去:“你?还装疼骗我!骗子。” 雪粒落在裴玄的大氅上,没溅起多大水花,反倒让裴玄来了?兴致。 他也不躲闪,随手?团了?个小雪球,轻轻砸到时越的肩上,像是在逗弄小猫。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就?在小院落中?闹了?起来,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时越用大力气砸,而裴玄则是漫不经心。 最后把小猫气的吱哇乱叫才肯罢休。 “不玩了?不玩了?!你?个头比我高,身手?比我好,力气也比我大,玩我跟逗小鸡仔一样!”时越不服气的嘟囔着。 在冰天?雪地里玩的时候感觉不到冷,突然?停下来就?感觉寒风刺骨,嗖嗖的直往骨头里钻。 时越打?了?一个寒颤,哆哆嗦嗦的把冻得通红的手?缩回了?大氅里,念叨着:“休战!太冷了?。” 他大迈步朝屋里走,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完了?完了?,要摔屁股堆儿了?。 时越下意识闭紧了?眼,准备迎接摔倒在地的酸爽。 但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反而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裴玄慌忙的来到时越身边,为了?拉他,硬生生用受伤的胳膊撑了?一下地面,疼得闷哼了?一声。 时越倒在裴玄身上,而裴玄给他当着肉垫。 两人的距离近得可?怕,时越甚至能看清裴玄眼睫上沾着的细雪,还有他眼底自己的倒影。 空气好像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雪花落在身上的细碎声响,以及两个人杂乱无章的心跳声。 裴玄因着疼痛剑眉轻轻的蹙了?起来,狭长含情的凤眸低低垂下,黑睫如蝶般颤颤的扫动着,面色露出几分凄楚。 时越很少见这?样显露脆弱之色的裴玄,一时之间看呆了?。 雪中?有佳人,娇容绝红尘。 时越看着裴玄近在咫尺的唇,下意识的滚了?滚喉咙,鬼使神差地往前凑了?凑,轻轻碰了?上去。 触感软软的,带着雪的凉意,却又?仿佛点燃了?什?么。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在平和的情况下接吻。 时越只是轻轻的碰了?碰,裴玄也不闭眼,就?睁着眼看他在自己的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眼神却越来越深。 他突然?伸手?掐着时越的后脖颈,声音有些暗哑:“你?在做什?么。” 时越眨了?眨水润的眼睛,耳框有些泛红:“亲你?啊。” “为什?么?” 第72章 时越把脸埋在了?裴玄的脖子窝里当缩头乌龟。 总不能说你?现在看起来秀色可?餐好欺负吧…… “说话。”裴玄把他脑袋提了?起来,强迫他直视着自己。 时越躲不过,只好反问:“你不想让我亲你吗?” “……”这下轮到裴玄不说话了?。 时越眼底挂着笑,又?低头亲了?一下:“你?不喜欢吗?” 裴玄被逼问得不知所措,刚刚嚣张的气势瞬间少了一大半。 “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不说?”时越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裴玄抿着唇,心脏跳的飞快。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啦。”时越一副不强人所难的样子,手?上一使劲打?算从裴玄身上起来。 裴玄却突然伸手将他拽了回去,扭着他不看他,声音却闷闷的:“喜欢。” 时越听到满意的答案勾了?勾唇角,像奖励一般再?次低头亲了?亲他微凉的唇瓣。 “行了?,坐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刚刚摔在地上就?听见裴玄闷哼一声,估计伤口又?要开裂了?。 时越拉着裴玄进了?屋子里,火急火燎的把他的大氅脱了?下来。 褪去了?大氅,渗血的伤口清晰可?见。 时越皱着眉,又?生气又?心疼:“我摔一下又?没什?么事,你?非得捞我,又?流血了?……” 刚刚还在那儿演疼呢,现在倒好,真疼了?。 “没事。” 裴玄现在心情好极了?,觉得胳膊再?来两道伤口也是小问题。 时越翻出伤药和干净的纱布,回头见裴玄还坐着没动,伸手?扯了?扯他的中?衣下摆:“愣着干嘛?把衣服脱了?啊,总不能隔着布料换药。” 裴玄缓过神,指尖刚碰到衣扣,又?被时越“啪”的一下拍开。 “我来我来,你?胳膊不方便。”时越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解开他领口的盘扣。 中?衣滑落肩头,露出线条流畅的脊背,旧伤叠着新渗的血渍,看得时越眉头皱得更?紧。 他蘸了?些药酒,轻轻揉按在伤口周围,动作?放得极慢:“疼了?就?说,别硬撑。” 裴玄没应声,只垂眸看着时越专注的侧脸。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脚步声,伴着一道爽朗的笑:“玄小子,近日下雪了?,你?这?里炭火可?够……?” 裴珩掀着门帘,话音戛然?而止。 就?看见时越半跪在床榻上,手?还搭在裴玄露着的后背上,两人衣衫都有些凌乱,桌上还摆着带血的纱布。 裴玄:“?”你?为啥要来破坏此时的氛围。。 时越:“?”他为啥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来。 裴珩:“?”我好像现在不该来。 “你?们接着……我走错了?。”裴珩脸不红心不跳的变脸,说完扭头就?走。 时越慌忙把最后一点纱布缠好,喊道:“裴尚书,你?误会了?。” “没误会没误会,不就?是偷偷摸摸谈情说爱,再?顺便抹个药嘛,我懂。” 时越:“……” 不,你?根本不懂,你?要是懂就?不会发出这?么猥琐的表情了?。 裴玄披上衣服问:“舅舅有事吗?” 时越没想到户部尚书裴珩竟然?是裴玄的舅舅。 他的确知道裴玄身后肯定有人在帮他,但具体是谁,时越没想着查过,因为裴玄以前答应过自己,无论以后他变成什?么人,都不会对安定侯府下手?,时越信他。 那裴珩难不成也是狐妖? 裴珩对上时越吃惊的视线,浅浅的笑了?笑:“见过时小侯爷。” 时越连忙还礼。 裴珩虽然?年逾四?十,但是看起来却面如冠玉,鬓若刀裁,一身锦袍衬得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既有岁月沉淀的沉稳,又?含少年般的朗润英气,望去只当是三十许的栋梁才俊。 狐妖一族是真不显老啊。 时越暗自想,那以后自己成花白老人了?,裴玄还是一身少年气,那岂不是会衬的自己很丑? 裴玄对着自己舅舅,刚刚那副思春的样子便消失殆尽,一本正经的穿好衣服,恢复了?一张死人脸。 裴珩见他手?臂缠的纱布,忍不住问:“前些日子在演武场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就?把自己弄伤了?。” 时越蓦的抬起头:“那天?你?去演武场了?!?” 裴珩紧接着说:“那是自然?,若你?不是全身而退,这?家伙估计拎着剑就?冲过去了?。” 时越忍不住笑了?起来,戏谑的看向身边的裴玄:“想不到裴侍卫如此关心本公子。” “舅舅。”裴玄没什?么好气的说:“你?要是没事就?走吧。” 裴珩对上时越的眼神无辜的耸了?耸肩,然?后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刚张嘴准备说,但是想到时越还在这?里又?紧紧闭上了?嘴。 时越了?然?的拍了?拍裴玄肩膀:“你?们说,我去外边赏雪。” 裴玄一下把人拽了?回来,面色不愉:“赏什?么雪,对自己身体没一点数,你?就?呆在这?,哪儿都不能去。” 时越只能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充当吉祥物。 裴玄说:“没事舅舅,直接说吧。” 裴珩没想到裴玄竟这?般信任时越,有点惊诧,不过只是一瞬就?收敛了?神色开口道:“我把你?母亲在扬州的朋友带来了?。” 之前就?查到了?与他母亲相关的一个舞女,曾与他母亲共事过一年,但是前些年高热未及时医治,脑子里有些痴傻,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许多重要的事都说不上来。 裴珩派人多次给她治疗,近几日才有了?成效,脑子没那么晕乎了?,以前的事情能说的更?详细,也能记起更?多事来。 于?是将她带到了?京城。 裴珩道:“就?在外面,你?要见一见吗?” 时越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后知后觉才明白原来裴玄不记得自己母亲的事了??他怎么会不记得母亲的事呢?难不成他失过忆? ----------------------- 作者有话说:这个舞女之前提过,如果有忘了的小宝可以回顾一下第39章 ~晚安啦~爱你们[可怜] 第63章 蝶衣 裴玄淡淡道:“见?吧。” 裴珩点点头?, 扭头?朝外招了招手:“你进来吧。” 门帘被轻轻掀起,带进一阵细碎的风雪,也?让屋中两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门口。 走进来的女子身着一身素雅的青布衣裙, 虽已不?复少?女年华, 眼角眉梢却仍带着几分未曾被岁月完全磨去的妩媚。 她大约有三十五六岁,发间只?用了一根素簪固定, 松松垮垮的垂在耳后,可是眼眸流转间还是能看见?是个美人胚子。 时越下意识的就夸:“好美。” 裴玄不?冷不?淡的看他一眼。 时越瞬间就闭上了嘴, 抿唇笑了笑。 “奴家名唤蝶衣。”蝶衣行了一礼,声音婉转动听。 “原来你就是声名鹊起的蝶衣啊!”时越霎时眼睛瞪的溜圆。 从小时越就听京城中的人讲, 只?要你下江南到了扬州, 绝对会听见?两个响当当的名头?, 一个是绯月,另外一个便是蝶衣。 蝶衣旋袖如?兰举, 绯月调弦似泉鸣。 当时谁去了扬州不?去云间来看看她们二位,那便是最可惜的事。 蝶衣舞姿轻盈悦动, 宛如?仙鹤振翅,指尖轻颤又如?蝶翼点水, 而绯月的琴艺更是令人如?痴如?醉, 宛如?仙乐耳暂明。 两个人便成了扬州的活招牌,多数人到扬州游玩就是为了一睹二人的面容。 蝶衣浅浅的笑了笑。 裴珩在旁边介绍道:“蝶衣姑娘,这位便是绯月的儿子,裴玄。” 蝶衣在走进来的那一瞬间便认出来了, 无他原因,实在是太像了,只?是气质上相差甚远。 蝶衣细细端详着裴玄的眉眼,声音有些颤抖:“你……长?得与绯月像极了, 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提起绯月,裴珩面色有点难过,毕竟那是他的亲妹妹,却无声无息的命丧于外,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 当年早知她会命丧他乡,不?管她说什么?,也?不?会放任她离开京城,独自前往异处游玩。 裴玄也?沉默的没有说话,他对绯月没有什么?记忆,只?依稀记得她温暖的怀抱,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样子,其?余的都不?大清楚。 此刻从旁人嘴里听见?自己?母亲的事,他下意识的有些紧张。 时越坐在裴玄身旁,将他紧绷的侧脸尽收眼底,悄悄将手覆在裴玄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裴珩见?状上前一步,温和道:“蝶衣姑娘,我们请你来是想听你讲讲绯月在扬州的一些事。” 第73章 “扬州”一词入了蝶衣的耳,她的指尖攥住衣角,脸色泛白,透露着内心深处的恐惧与紧张。 裴珩关切道:“没关系的蝶衣姑娘,你只?管说,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会保护你。” 蝶衣这才放缓了呼吸,紧绷的面容舒缓开来,她把目光放到窗外,仿佛透过这漫天风雪,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重新回到了江南那座烟雨朦胧的城池。 她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轻声开口,将尘封的记忆缓缓开启:“那一年我在云间来认识了绯月姐姐,我小她两岁,她总是很照顾我……” 暮春时节总被一层薄烟笼罩,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烟雨楼的雕花窗棂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绯月抱着琵琶坐在二楼的雅间里,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琴弦,楼下便传来蝶衣清脆的声音: “绯月姐姐,今日的新茶沏好了,是你最爱的碧螺春。” 蝶衣端着茶盏快步走进雅间,水袖轻晃间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 绯月眉色淡而修长?,唇瓣如?初春的樱花,她将手中的琵琶轻轻放在桌子上,一双凤眼含着笑:“这云间来就数你最勤快。” 蝶衣的笑声如?银铃般轻快,她嘻嘻哈哈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了绯月身边,嘟嘟囔囔:“刚又有客人托我问你,愿不?愿陪他喝杯酒,出价五十两呢,这群男人总想着这些!” 绯月笑了笑,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再次拿起琵琶,指尖轻轻拨过琴弦,一声清越的琴音在雅间内散开,压过了窗外的雨声。 “云间来只?跳舞弹琴不?卖身,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绯月说。 “我知道啦。”蝶衣挨着绯月,目光追随着绯月在琴弦上翻飞的指尖:“前几日扬州孙家的公?子为了听你弹曲包了一整座云间来,他好有钱啊,我要是也?有这么?多银子就好了。” 绯月揉了揉她的脑袋,浅浅的笑了笑。 她是一只?狐妖,她本?不?应该乱跑的,可是只?在京城实在是太无趣了,于是在得了兄长?的应允后,便来到了扬州。 扬州是个富饶的地方,在这里她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景色,或许扬州的烟雨太过温柔,又或许是这里的茶太过暖人心脾,让她忍不住想要多留些日子。 于是她凭着自己的琴艺,留在了云间来。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约莫半年,直到那天傍晚,烟雨楼里来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日绯月如?往常般坐在店中,拨弄琴弦弹了一首《出水莲》,曲毕沉浸在曲子中的客人们陡然醒来,纷纷拍手叫好。 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如?松,腰间挂着一块莹白的玉佩,墨发用一根玉簪整齐束起,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润的笑意,却又透着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度。 与其?他喧闹的客人不?同,他只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茶,便安安静静地看着绯月,目光专注而温和。 绯月能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视线和其?他男子都不?同。 其?他男子黏在她身上的目光皆是带着探究、好奇与罪恶的,只?有这位公?子,虽总是动不?动就盯着自己?,但那个眼神却是欣赏的、赞美的。 自那之后,这位白衣公?子便总会时不?时来到这里,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下,点上一杯碧螺春,坐在窗边静静听曲。 有时绯月弹到动情处,指尖微顿,抬眼便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惊艳的打量,只?有恰到好处的欣赏,让她紧绷的心弦莫名松快几分。 慢慢的,绯月习惯了那个白衣公?子的存在,每每弹奏时也?习惯去寻找他的身影。 后来有一段时间,白衣公?子突然不?来了。 绯月无端的有些难过,但是却无可奈何,或许他只?是过路的商人,又能留几日呢。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忍不?住去想白衣公?子俊秀的面容和温润的笑容,如?三月暖阳,恰似清风霁月。 绯月心里有事,手上一个没注意,就拨断了一根琴弦,琵琶发出刺耳的嗡鸣。 她拿起琵琶不?知所措,心想要跑一趟找师傅修一下。 “姑娘怎得心不?在焉竟把琴弦都拨断了?” 一道矜贵又舒缓的声音陡然响起。 绯月诧异的抬起头?,就撞进了白衣公?子含笑的眼中,她一下就慌了神:“你……你怎么?上来了?” “今日来未听到姑娘弹曲,心下紧张姑娘,便上来看看。”白衣公?子颇为认真的行了一个礼,慢慢解释道:“是在下唐突了,若惊扰到姑娘,还请姑娘勿怪。” 他说话时声音温和,带着江南男子特有的温润,像细雨落在青石板上的轻响。 绯月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不?过就是弦断了。” 白衣公?子温声询问道:“可以让在下看看吗?” 绯月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琵琶递给了对方。 白衣公?子看了看,就还给了绯月,继而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轻声道:“姑娘莫慌,我偶然得了几根银丝弦,质地柔韧,或许能配得上姑娘的琵琶,本?就想赠与姑娘,今日倒正好赶上了。” 若是这样那可太好了。 绯月接过锦盒,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只?觉那掌心温热干燥,竟让她耳根瞬间发烫,慌忙低下头?说了句“多谢”。 “没事的,姑娘试试,看合适否?” 绯月慢慢调试,又轻轻拨了一下,声音婉转动听,不?难听出来,这是个极好的琴弦。 她感?激的看向他:“多少?银两我付给你。” 白衣公?子客气的笑了笑:“好弦配好琴,好琴才配得上姑娘,姑娘的琴艺绝绝,这是在下赠与姑娘的。” “可是这……” “绯月姑娘就不?要推辞了,若是实在难以接受,听说姑娘一曲价值千金,不?如?就为我单独弹一首曲子吧。” 绯月沉默片刻,这才点了点头?,慢慢抚上琴弦。 屋内渐渐响起悠扬曼妙的琴声,亦如?绯月从未有过波动的心,溅起一圈圈涟漪…… 一曲毕,绯月试探的开口:“能相逢便是缘分,不?知公?子名讳是?” “姑娘称我宗翰即可。” 从那以后,两人便渐渐熟络起来,大多数时间宗翰还是如?往常般独自坐在窗边的位置上,静静地听着绯月弹琴,在她结束时,给予一个温柔体贴的笑容。 有时候宗翰会拿来一些绯月没见?过的稀罕物件送给她把玩;还会细致的记下她的喜好,时不?时地派人给绯月送来最丰盛的佳肴;甚至在绯月被盐商骚扰时,会皱眉站在她身前保护她,替她据理力争赶走盐商…… 绯月本?来对这位宗翰虽然有些喜欢,但是也?不?至于失了本?心,左右不?过一个男人罢了。 更何况自己?还是妖。 可是随着时间的深入,宗翰对她的关照更加细致入微,没有哪个花季少?女在这样的呵护下会不?心动,绯月那颗心被他如?春日的暖阳般,一点点融化了。 那一日,宗翰带绯月去了湖畔游玩,二人乘着一艘竹筏晃晃悠悠的看着西下斜阳。 第64章 痛恨 宗翰突然掏出了一个玉镯, 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绯月的脸,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温柔:“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很唐突,但是我还是很想告诉你。” 绯月掉进?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被看的脸蛋一阵发热, 她似乎猜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 宗翰面色有些泛红,情不自禁的清了清嗓子, 声音里掺着一丝颤抖:“绯月姑娘,我心悦你, 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对你一见倾心了, 本不想对你过多?打扰, 但是无奈相思入骨……” “别说了。”绯月虽是一只狐妖, 但也架不住被这样炽热的目光注视。 “不,我要说完。”宗翰执拗的看着她, 继续说:“我没有成亲,也没有其他?喜欢的姑娘, 我只心悦你,我父亲已?经去世, 家中只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母亲, 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我家里也算有点家底,不至于让你食不饱腹,我会努力上进?, 我会对你好?,保护你陪着你,也不会再娶旁的女子,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绯月, 你愿意?嫁给我吗?”宗翰一本正经的说,眼睛里满是赤诚,可是拿着玉镯的手却紧张的一直发抖。 绯月从未感?受到如?此巨大?的情意?,一时之间?思绪混乱,不知如?何是好?。 “我……” “没关系的,绯月,你可以仔细想想的,我不逼你,我尊重你的选择。”宗翰握着她的手,轻轻安抚她。 绯月咬着唇:“我的兄长在京城,我需要知会他?。” “正巧我过几日就要去京城一趟,我亲自去拜访兄长!”宗翰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一定会礼数周到,让他?放心把你交给我。” 第74章 绯月看着他?眼中的真诚,听着他?温柔的承诺,终于点了点头。 宗翰开心的像个孩子,激动的抱起了绯月。 但是绯月心里还是有些隐隐担心,因为?宗翰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狐妖,如?果当他?知道自己是狐妖,还能这般待自己吗…… 这个世界总是对妖有太多?恶意?,虽然他?们没有错,但是人类依然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他?们,甚至在妖没有做出任何错事的时候,就运用?一切方法扼杀他?们。 绯月不想骗他?,但是又害怕他?真的离开自己。 先瞒着吧,瞒一会是一会…… 自从两人心意?相明?,就在扬州过了一段极为?幸福的时光。 时越静静的听着蝶衣讲这些陈年旧事,仿佛看见宗翰和绯月甜蜜的时光,本以为?裴玄的家庭是不好?的,要不然这么好?的一个小孩怎么会抛弃掉,可是听蝶衣这般讲,裴玄的父母应当很幸福才对。 裴玄也是第一次听关于自己父母的事,他?从小就缺少父母的陪伴,他?对于亲情这种感?情,没有什么太大?的感?知能力。 此刻听她讲述着自己母亲和父亲的感?情故事,仿佛就是在听一个话本子。 时越问:“那他?去找绯月的兄长了吗?” 蝶衣点点头:“应当去了,因为?绯月姐姐自从和宗公子心意?相通后,除了弹琴的时候,就很少住在云间?来?了,可是有一段时间?她突然回来?住了,我问她原因,她说是宗公子去京城准备把老母亲接到扬州,并且去找绯月姐姐的兄长谈论婚嫁一事。” 裴珩听到此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蝶衣想了一番道:“应当是初春。” “不,不对。”裴珩有些焦急:“初春那时候我记得很清楚,根本没有人来?找过我。” 时越和裴玄都惊诧的看向他?。 蝶衣也大?吃一惊,细细的在脑海里又想了想,最后确定的说:“就是初春,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也是那个季节,绯月姐姐告诉我她已?经怀有身孕。” 裴玄听到有关自己的事情才抬了一下眼。 时越却把这句话悄悄的记在了心上,原来?小疯子的生日月是春季啊,就是具体?是几号还不能确定…… 这边的裴珩脸色显得愈发阴沉:“绝对没有人来?找过我!这个宗翰绝对是在骗月儿!” “怪不得……怪不得。”蝶衣恍若泄了气一般,突然跌坐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什么意?思?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裴珩有些激动的吼了出来?。 “后来?……” 那一天蝶衣记得很清楚,电闪雷鸣乌云蔽日。 蝶衣刚要吹灭蜡烛上床睡觉,却陡然被一阵急促又慌张的拍门声叫醒。 “轰隆”一声,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整个小屋。 蝶衣有些害怕的缩在床上。 “啪啪啪。” “啪啪啪。” 那拍门声急促又慌乱没有章法,蝶衣怕的心脏狂跳,她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谁呀?” “是我,蝶衣,我是绯月,快开门!” ”门外传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还夹杂着雨水砸在油纸伞上的噼啪声,正是绯月的声音。 绯月从来?没有这般慌乱的声调说过话,往日都是气定神闲婉转的语调。 蝶衣心头一紧,顾不得穿鞋,飞快的跑到门前,门闩刚拉开,一股混着血腥气的冷风就猛地灌了进?来?,吹得蝶衣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可眼前的一幕,几乎要把她吓坏了! 只见绯月站在门廊下,浑身湿透的青衫紧紧贴在身上,乌黑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没一点光彩宛若死人,最触目惊心的是她胸前有一片深色的污渍,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沉的红,显然是血。 “绯月姐姐!你怎么了?”蝶衣惊呼着伸手去扶她,指尖刚碰到绯月的胳膊,就被她身上的寒意?冻得一哆嗦。 绯月的身体?不自觉的发着抖,在蝶衣的搀扶下才慢慢走?到屋里,她抓着蝶衣手臂的力气极大?,几乎要将蝶衣的胳膊掐紫。 蝶衣忍着手上的疼痛,将她扶到凳子上,然后转身去关门,还不忘多?加了一道门闩。 蝶衣将屋内的蜡烛重新点燃,才清清楚楚的看到绯月的模样: 她的整张脸都透着白,嘴唇更是一点颜色也没有,身上斑斑斓斓的全是伤口和血迹,此刻她正紧紧的抱着自己肚子。 “姐姐,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血是你的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蝶衣蹲在她面前,眼眶通红,声音哽咽着。 “宗翰……是宗翰!他?该死!他?骗我!!”绯月突然情绪崩溃了一般凄厉的叫着。 “宗翰?他?怎么了?他?不是回京城说亲去了?”蝶衣不解的问。 绯月却不再解释她紧紧攥着蝶衣的手,似乎想从她这里汲取一点温暖,她如?血一般的泪不停的从眼眶中流出:“蝶衣,云来?间?不能待了,你也快收拾收拾东西走?!趁宗翰没回来?,要不然就都完了!” 她不能告诉蝶衣太多?的事情,要不然被宗翰发现,蝶衣一定会没命的。 因为?宗翰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冷血无情,残酷无比! 她也不能告诉蝶衣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可能会被吓到的。 蝶衣从未见过这般痴狂的绯月,她如?同歇斯底里的孤狼,满心不甘与痛苦。 “到底发生何事了……”蝶衣喃喃道。 “不要管发生了何事。”绯月牢牢握住她的手,不停的颤抖:“他?权力滔天,他?不会放过这里的!你快走?吧,不要回来?!就算要回来?也等过了一段日子。” 蝶衣虽然还有疑惑,却听话的点点头,可是还是惦记着绯月,她道:“姐姐那你怎么办?你还怀有身孕。” 绯月深吸一口气,朝她扬起一个放心的微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说着,她从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裹,塞进?蝶衣手里:“这里面有一些碎银子,你拿着,回老家躲一段时间?,别再回扬州,也别跟任何人提起你认识我。” 蝶衣摸着还带有绯月体?温的包裹,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姐姐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听话蝶衣,你跳舞很好?看,去哪里都能找一个活路的。”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伴随着几声呼喊。 绯月脸色骤然一变,神色变得更为?焦急,她猛的推开蝶衣惊恐道:“他?们来?了!你快走?!从后门走?!” 蝶衣被她推得踉跄了几步,看着绯月眼中的决绝,知道再耽搁下去只会害了她。 她咬了咬牙,最后看了绯月一眼,抓起包裹就往后门跑。 刚拉开后门,就被外面的冷雨浇了个透,可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 她沿着湿漉漉的巷子一路狂奔,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青石板又滑又冷,好?几次差点摔倒。 直到跑不动了,才躲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远处云间?来?的方向,隐约能看到火光冲天,还有杂乱的呼喊声。 她捂住嘴,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由?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 后来?蝶衣一个人回到了老家隐姓埋名,蝶衣一想到那一日的场景还是会浑身发抖。 她依然不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又与宗翰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何要杀绯月姐姐。 又过了小半年,蝶衣又偷偷回了扬州,站在云间?来?的门外,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与繁华,只剩一片被火烧焦的残垣断壁。 她拉了旁边一个卖菜的大?婶,焦急的问:“这云间?来?怎么被火烧了?” 大?婶瞧她一眼:“你是外乡人吧?” 蝶衣点点头。 大?婶惋惜的叹了口气:“半年之前这云间?来?半夜突遭大?火,第二日官府的人来?就说这地方偷偷豢养妖物且不上报朝廷,所?以就派人查封了,哎可怜云间?来?里面的几十位小娘子,都被烧死了。” 怪不得那日绯月姐姐慌着让自己走?……如?果那日自己慢一步,恐怕就也要被烧死了。 ----------------------- 作者有话说:有没有聪明的宝宝猜到宗渣男是who呢╮(‵▽′)╭ 第65章 脾气 蝶衣想起?这?些旧事, 忍不住再次落了?满脸的泪,肩膀一抖一抖的哭了?起?来。 听完故事后的房间笼罩着一股沉沉的死气,没有一个人?开口, 只剩下蝶衣断断续续的哭声?。 裴玄面色有点紧绷, 时越紧张的看他一眼,悄悄的用?手指勾起?他的手指, 在他手里抓了?抓。 裴珩没想到自己妹妹遭了?这?么多罪,一时之间难过?极了?。 第75章 她妹妹并没有丧生于这场大火, 反而逃了出来,还平平安安的把裴玄生了下来, 那接下来他妹妹又遇见了什么, 以至于再次丧命? 宗翰又找到她了吗? 裴珩烦躁的胸口烦闷, 他强迫自己压下这股难受劲,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素帕递给了蝶衣:“多谢你蝶衣姑娘, 我派人送你去休息一下吧,如果再有事情我们去找你。” 蝶衣接过素帕擦了擦眼泪, 一双大眼哭的通红,她哽咽着问:“那个宗翰你们有头绪吗?他到底是谁?” 裴珩道:“蝶衣姑娘放心, 我们一定会查出来的。” 蝶衣作罢只能点点头, 随着下人离开了小屋。 时越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也不记得京城中有哪位公子姓宗:“裴尚书,这位宗翰公子应当是假身份吧。” 裴珩朝裴玄递了个眼色:“若你想说便说吧,时小公子是侯爷的孩子, 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时越便扭头看向裴玄:“我会帮你找的。” 裴玄没什么意见,于是便将之前找到的线索说了一通:“之前我们查到,绯月……我母亲有一个玉兰花纹饰的砚台。” “玉兰花!?”时越顿了顿,眉头拧出了一个小小的疙瘩, 一边思索一边说:“玉兰花是国花,除皇家人和皇上恩赐之人,不得使用或养殖。” 这个宗翰公子竟然有玉兰花纹路的砚台,就算不是皇亲贵胄,也是与皇帝极为亲近之人…… 裴珩在一旁接话:“没错,我们现在更偏向于宗翰是宫中之人,只有宫里的人才会有这么大的权利,能号令扬州太守替他办事。” 时越手指不轻不重的敲打着桌子,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你记不清你母亲的长相吗?” 裴玄抬手疲惫的拧了拧眉心,声音有些干哑:“不记得,我只隐隐约约记得一点点影子,其他都忘了。” 都忘了…… 裴珩看他两个靠在一起,自己形单影只的倒显得怪可怜,干脆不在这里充当背景板:“那你们先在这待着吧,注意安全,别被阿木尔发现,我就先回去查查。” 裴玄站起来:“我送你。” “可别。”裴珩连忙摆手:“你受着伤,少动。”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丝毫没有四十多岁该有的稳重样子。 时越告别了裴尚书,心里还细细思考着。 裴玄记不清小时候的事?那是不是意味着就算他真的在清栾山待过,也不记得了? 那裴玄和阿遥就真的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是以前自己分明派人查过,他的身份没有任何异样。 如果裴玄真的从清栾山待过,自己不至于查不出来啊? 时越眉头越皱越深,觉得这些事情宛如藤蔓一般缠住了自己的脑子。 啊……脑子好累。 裴玄陡然出声:“你在想什么?” 时越回过神笑了笑,摇头说:“没什么。” 就是时越这么说,裴玄还是一瞬间就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了。 肯定还是那个阿遥。 因为他每次想阿遥时就是这般表情。 裴玄眯着眼睛咬了咬后槽牙,突然把他紧紧抱进了怀里,脑袋还埋在了他的脖子中间,是一个看起来很脆弱的姿势。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时越的脖子上,带起一阵痒意。 裴玄因为记忆错乱,不知道母亲父亲是谁,从有记忆开始就是风餐露宿,后来又被人抓到斗兽场,没日没夜的被迫与同类厮杀,从来没感受过什么叫温暖。 除了时越。 时越就像他干涸生命中出现的一把火,用炽热的火焰烘烤他,他一开始想躲却怎么也躲不掉,可能是太久没见过这种温暖,他下意识的就想逃掉。 可是时越却步步紧逼,无时无刻的在用他的方式参与进自己的生活中。 后来自己接受了他,允许他在自己的生活中有独属他的一片天地,可是却被告知,自己得到的这一切温暖与救赎,都源于这张相似的脸。 他得到的宠爱不过是从其他人身上偷来的。 “你是不是还在找阿遥。”裴玄就这样埋在时越脖颈,声音闷闷的问。 但是话一出口裴玄就后悔了。 这不是废话吗?时越怎么可能会停止找阿遥。 问了也是自取其辱,还不如不问 时越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问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就不能老实呆在我身边吗?”裴玄没头没尾的继续说。 时越似乎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些了,他环抱住裴玄,轻轻拍着裴玄紧绷的后背,轻声道:“我不就是一直呆在你身边,别乱想。”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时越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让自己保证永远待在他身边,不许离开他,也不许再去找阿遥,全心全意只喜欢他一个人。 可是时越无法保证,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更不喜欢发这种没什么用的誓言,因为日子在一天天过,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誓言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行动远比语言更重要。 更何况现在玉陇虎视眈眈,还有太子与大皇子的储君之争,他还要调查上一世究竟是谁给他下了毒,时越无法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就这样给裴玄作保证,是不负责的行为。 时越低头亲了亲他的微颤的眼皮:“我会陪着你的。” 可是裴玄想听的却是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两句话根本不一样。 他们狐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认定的人是要纠缠一辈子的,只要对方许了诺言,那狐妖就一定是要护他一辈子的。 所以他的母亲……绯月才会被人骗了感情吧,飞蛾扑火般爱上了一个人,最后的代价却是一无所有。 裴玄无法从时越口中听到他想听见的誓言,胸腔燃起不尽的酸意,又恼又委屈。 既然都长一个样子,凭什么不能忘了阿遥,然后喜欢自己。 可是感受到时越细致温柔的吻落在眼皮上时,裴玄的脾气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最后把气撒自己身上,把眼眶憋的通红,最后落下了一滴泪来,顺着时越的脖子缓缓没入他的衣襟。 时越感受到了那一抹凉划过自己的脖子,宛如烙铁般烫到了他的心脏。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裴玄抱的更紧一些,一遍又一遍吻着他的脸。 他想:等等我,裴玄,等这一切水落石出,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越就在这间小屋住了下来,宛如他们二人的乌托邦,虽然平淡但是却很安稳。 时越在这里就是一个土皇帝,总会指使裴玄给他干这活干那活,大多数裴玄都会听话的去做,但有时候裴玄这个倔驴脾气上来,时越说什么都不好使。 但是后来时越找到技巧了,只要裴玄一炸毛,他就蹭着挪到他身边,把眼睛笑的弯起来,在旁边“裴玄”“裴玄”一直喊。 如果裴玄还黑着一张脸,时越就会挂在他脖子上,一下又一下的啄他的嘴巴,最后裴玄被磨得没办法,就接着任劳任怨的伺候时越。 可是时越却发现,原本裴玄两三天炸毛一次,他大哄一次,现在不到半天裴玄就会炸毛,臭着一张脸反抗时越的“压榨”。 时越双手交叠在胸前,随意的坐在凳子上,一脸不解的看着裴玄:“你又闹什么脾气?” “你非让我给你做弹弓纯气我,是吧?”裴玄坐在另外一个凳子上,不爽道。 “?” 时越表示冤枉。 明明是前几日裴玄自己说有点无聊想射箭,但是这里没有弓箭,所以时越今日就说让他做一个弹弓玩玩,就当是射箭了。 “不是你想射箭吗?我这不是想着弹弓和射箭差不多。”时越无辜的说。 裴玄阴沉着一张脸。 他可没忘记,当时时越藏着的那个木盒子里,最上面放的就是一个弹弓!上面还刻着一个“遥”字! 此刻让他也玩弹弓?这不是明摆着勾起时越与那个货美好的回忆吗。 时越看了裴玄半天,脑海里一阵风暴,疯狂的回忆着是什么物件又怎么触发到裴玄的脑补神经了。 能跟弹弓扯上关系的只有当时阿遥送自己的那个弹弓了。 时越觉得自己肯定不会猜错。 “该不会是因为阿遥陪我玩过弹弓吧?” “你还说!”裴玄一下就急眼了。 “哈哈哈哈哈哈。”时越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乐的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裴玄你怎么这么可爱。” 第76章 这?下轮到裴玄不知所措了?,刚要冒出来的怒火被这?一句话瞬间扑灭,他不自然的别过?头不去看他:“有什么可笑的。” 害怕裴玄脸皮薄,自己再笑一下怕是他得破防,到时候自己又得哄来哄去,所以时越笑了?一会就憋住了?:“那我还和阿遥说过?话,难道咱俩也不能说话了?吗?” 裴玄皱着眉,“阿遥”这?两个字简直是他暴虐分子?的开关,一听见就全身难受:“你别提这?两个字行不行。”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时越忙不迭的闭上嘴,还做了?一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 裴玄这?才轻哼一声?,勉勉强强的消了?一点气,但是又忍不住去想,自己这?个气是不是消的有点快,时越还没亲自己可消了?? ----------------------- 作者有话说:好有心机的一款狐狸 第66章 正经 思及此, 裴玄又?把刚缓和的脸绷了起来? 时越没?注意到他的这一点细微变化,想着刚刚的事继续问:“那……你还?玩弹弓吗?” “玩,凭什么不玩。” 裴玄觉得自己肯定比那个?狗屁阿遥厉害, 他决定不仅要玩, 还?要好好玩,让时越只能记住和他玩弹弓的样子?。 时越听完忍俊不禁, 这狐狸的变脸速度怎么能这么快,前后不超五分钟, 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 “你该不会是故意找事的吧?”时越观察着裴玄,总觉得他过于反常, 前几天也没?见他情绪变得这么离谱。 裴玄一下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宛如被戳穿之后的尴尬, 立马把脸扭向了一边。 时越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不觉得裴玄会有这么无聊的时候, 结果谁知道此话一出裴玄脸色竟然变了。 “????”时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反应。 你是说阴狠偏执,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小疯子?现在竟然为了刷存在感没?事找事? “你还?真是故意找事的啊!” 裴玄被戳破了心事, 一时之间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对?上时越戏谑的笑容, 更是羞恼的语无伦次。 “那怎么了。” 瞧瞧还?死鸭子?嘴硬呢。 时越拉着凳子?坐在了他旁边, 支着脑袋紧紧盯着裴玄:“为什么呢?你故意找事到底为啥啊?” 裴玄才不会说是因?为生气的时候时越会抱着哄他,还?会亲亲他。 “没?什么。”裴玄脸有点烧,干脆站了起来,慌乱的向外走, 背影都透着一股不知所措:“我去练剑。” 他那点小心思其?实时越早都猜到了。 时越见他这般不禁逗,一害羞就跑这毛病啥时候能改改。 他抓着裴玄的手:“别走啊,没?说完呢,跑什么, 外面冰天雪地的,你练什么剑?平时也没?见你如此用功,而且你胳膊的伤都没?有好,乱动?什么。” 裴玄逃跑也跑不了,留下来又?如坐针毡。 时越使了点劲把裴玄重?新摁回到凳子?上,轻轻的说:“你心里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对?不对??” 裴玄嘴唇子?动?了动?,最后却又?紧紧闭上,什么都不说了。 “你不用不好意思,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会给你的。” 裴玄抬头看?着时越,他此刻的眼?睛温柔的不像话,像是一潭湖水,而自己不自觉的便?沉迷其?中。 他也会用这种眼?神注视阿遥吗。 裴玄无可?自拔的又?想起这种问题,那种陷入湖水的窒息感突然就抽离了。 他拨开时越的手,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没?事。” 他抱自己哄自己亲自己,应该都不是自愿的吧。 毕竟在这个?地方只有自己能保护他,所以他要对?自己好一点,甚至不惜奉上自己的喜欢。 时越搞不懂刚刚快要火热的气氛怎么突然就冷却下来了,他迷茫的皱起了眉头,拖着裴玄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你这脑袋瓜又?想什么东西了?” 见裴玄抿着嘴不说话,看?起来可?可?怜怜的,他另一个?手还?按着自己受伤的胳膊。似乎伤口又?疼起来了。 哎呦,看?着由内而外的委屈劲。 “哎。”时越轻叹了一口气:“你乖乖的听话,我不会不理你的。” 说完,他亲了亲裴玄的唇瓣,但只是亲了一下,就分开了,温热的呼吸洒在裴玄的脸上:“你是不想让我亲你。” 裴玄的眼?睛里显现出时越小小的影子?,正笑着看?自己。 “……” “你不回答我就不亲你了。”时越继续道。 裴玄眨了眨眼?睛还?是没?说话。 时越作势有点难过,小脸耷拉下来:“那好吧,我要走了。” “不要。” 裴玄却又?紧紧攥住他的手腕,脸上显露出焦急的神色。 时越继续循循善诱:“你到底要不要让我亲?” “要。” “要什么?” “要亲。”裴玄自暴自弃的说。 时越这才满意的重?新亲了下去,用唇瓣细细描摹着他的。 裴玄没?有闭眼?,睁眼?看?着他颤颤巍巍的主动?亲自己,明明是时越主动?亲的他,但是他内心某些邪恶的想法又?突突突的冒了出来,眸色深极了。 他陡然伸出手,在时越的脖子?上摩挲,然后用大拇指摁住了时越的喉结。 “唔。” 时越被猛的压住喉结,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下意识的就张开了嘴,裴玄这才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氧气被彻底掠夺,敏感的脖子?和喉结还?在被恶劣的裴玄拿手时不时的摁压着,被迫的发出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气音。 裴玄像得到糖的小孩,本质深处的占有欲被时越狠狠勾了出来,他紧紧按着时越的腰压向自己,不允许他有一丝想退缩的想法。 犬齿故意咬破舌尖,血珠在唇舌交缠间扩散成腥甜的催化剂,时越被亲的腿发软,腰也发软,如果不是裴玄托着自己,恐怕就要滑落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就要在这个?吻里溺亡的时候,裴玄才放过了他。 时越跌倒在裴玄身?上慢慢的喘着气,裴玄非常自然且乐意的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他的眼?变得有些红,盯着时越被吻的嫣红的唇瓣,又?忍不住啄了一下又?一下。 “你勾引我。” 时越:“?” 啥时候? 他疑惑的抬起脸,用一双被亲的迷迷瞪瞪的眼?神看?着裴玄。 “现在就在勾引我。”裴玄被那眼?神看?的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时越坐在裴玄身?上,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某些变化,就算再活一世的时越,脸也骤然一红热了起来,不敢动?了,决定把脸埋在裴玄脖子?里当缩头乌龟。 时越平息了一会,趴在他脖子?上,声音有些闷闷的说:“以后你想亲就亲好了,又?不是不让亲……不用不好意思……” 亲的时候不好意思亲,亲上了又?这么凶…… 时越心里吐槽着。 所以时越又?弱弱的补充一句:“以后轻一点,我嘴巴都被你咬流血了......” 裴玄爽了,就浅笑一下:“娇气。” 时越瞪他一眼?:“要不然不让你亲了。” “哦......那好吧。” 时越这才满意的又?缩回了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 两个?人?在小院里一呆就呆到了腊月末。 或许阿木尔没?找到人?早就走了,但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依然呆在这个?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小院里。 这一天裴玄在时越的监督(威胁)下,在小院里装了一个?秋千。 裴玄表示很不理解,这大冷天树叶都掉完了,全是光秃秃的一片,有啥可?荡的。 不过时越说啥就是啥了,主子?发了话,那就听吧。 时越还?担心着裴玄的胳膊,让他弄一会就休息,还?时不时把他拽回屋里,自觉的扒下来他的衣服看?伤口有没?有裂开,一律重?活累活时越都不让裴玄干。 在时越的精心看?护再加上裴玄的超绝自愈能力?下,裴玄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时越在旁边穿着白?色的大氅,帽领上一圈毛绒绒的白?边,整张脸埋在大氅里,只露出一双桃花眼?,蹲在一边看?裴玄组装秋千。 明明是深冬腊月,但是裴玄跟没?知觉不怕冷一样,依然穿着单薄的深色常服,站在皑皑白?雪中,像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裴玄把最后一根木头捆好,这个?秋千就算去竣工了。 时越立马端着胳膊凑到裴玄旁边,把他冻得凉嗖嗖的手抓了过来,先是哈了一口热气,然后把他的双手揣进了自己的衣服里,用热烘烘的肚子?替他暖着手。 第77章 裴玄本身?是妖,并?不惧怕寒冷,即使穿的薄也不会感觉很冷,不像时越,把自己捂成了一个?球。 但是时越肚子?上温暖的感觉太过于舒心,裴玄不愿意出来,干脆就让时越抱着帮他暖手。 就在这个?时候,时越听见了熟悉的一道声音: “二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时越抬头一看?,惊喜道:“石头!你怎么来了!” 石头先是瞄了一眼?手放在他家公子?衣服里的裴侍卫,内心惊起一阵波澜。 乖乖!他们家的小白?菜被拱了吗!? 他压下心底的疑惑,看?着时越激动?的说:“二公子?,你离家都近一个?月了,虽然……虽然裴侍卫送了话,但是侯爷还?有大公子?还?是很担心您的,侯爷就派我来此问问您什么时候归府。” 裴玄一听是来喊时越离开的,脸色藏都不藏,一下阴沉了下来。 时越牵着裴玄的手向屋里走:“外面冷,进屋说吧。” 时越给石头倒了一杯热茶。 石头连忙伸手接过。 “石头,我还?不着急回去。”时越想了想,下定决心的说。 石头错愕的看?向时越,二公子?除了当时去清栾山养身?体,还?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过。 这个?裴侍卫给他家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就在这荒山野岭过日子?。 “公子?,可?是……您在这里呆的太久了,而且这里也不安全。” 裴玄在旁边不乐意的冷嗤一声:“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石头:“……” 时越小小的瞪他一眼?。 裴玄这才不情不愿的把嘴重?新闭上。 时越说:“这里有裴玄保护我,没?事的,而且最近府中不是也没?什么事,我在家闲着还?不如在这里,这里风景多好。” “可?这……” 石头还?是觉得不对?劲,有家不回,跟一个?人?藏在深山过小日子?,这怎么越看?越像小情侣私奔呢…… “怎么了?还?有啥事吗?”时越见他表情不对?,还?以为侯府还?有什么事。 石头可?不敢在主子?面前胡说八道,毕竟他可?是正经的侍卫,不像某些以色侍人?的侍卫,自己不好好照顾主子?就算了,还?把手揣主子?肚子?里让主子?帮暖手?! ----------------------- 作者有话说:走一下甜甜的日常~然后就要发生一件大事啦~国庆节快乐呦小宝们~[加油] 第67章 回家 裴玄没注意到石头偷瞄的眼神, 只顾着感受时越温暖的肚子了。 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好像不在意时越和?石头二人的对话,更?不在意时越会不会回侯府,但是内心却紧张极了。 忍不住的去想时越不会要离开?自己?吧? 裴玄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紧紧搂住了时越的腰, 生怕他离开?。 还在脑子里阴恻恻的思?考, 如果时越敢答应离开?,他就?先杀了这个带时越走?的石头, 然后再?把?时越绑起来,让他一辈子也?不能离开?自己?。 裴玄沉着脸, 用充满戾气的目光灼灼的看着石头。 石头骤然感觉有一种?被?蛇盯上的窒息之感,惹得后背都发凉。 时越感受到了裴玄的紧绷, 他安抚一般的轻轻抓住他的手, 和?他十指相扣, 大拇指还慢慢的摩挲着,用这种?方式顺他的毛。 裴玄感受到手背上的温热, 才放缓了一点情绪,但是目光依然偏执的看着石头。 石头震惊的看着两人相叠的手, 小眼神偷偷瞥了一眼又?一眼,时越不想发现都难。 “石头, 你看啥呢?”时越问。 石头立马低下头, 不乱瞟了,就?当吃了他家公子一个瓜,他挠了挠头:“二公子,那我回去怎么给侯爷交待?” 时越道:“你就?实话实说, 说我在这里挺好的,让他老人家放心。” “过几日就?是元正了,公子不回府和?侯爷守岁吗?” 往年的元正都是和?父亲兄长一起过的,他扭头看了看孤苦伶仃的裴玄, 估计他都没过几次安稳的元正。 时越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说:“我先不回去了,让父亲和?兄长不必忧心我。” 石头虽然表面点点头,但是却偷偷腹诽,就?是跟裴侍卫在一起侯爷才不放心的,现在为了这小白脸,元正都不回家了。 最后石头没办法了,见时越劝不动,只好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的回侯府复命。 石头拱手行了个礼就?推门离开?了。 时越对裴玄说:“我去给他说两句话。” 裴玄不爽的问:“跟他有什么话可说。” 时越随便找了一个借口?:“问问我爹身体如何。” “你刚刚怎么不问?” “刚刚忘了不是。”时越低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一会就?回来了,我不走?,放宽心。”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玄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抱着时越的手,霎时温暖的感觉就?消失不见。 时越又?亲了亲他的脸,笑着说:“真听话。” 说完就?追石头去了。 小院外。 “石头!”时越在后面喊着。 石头一听见声音就?立马停下了脚步,扭头疑惑的看着追出来的时越,瞬间喜上眉梢,他们家二公子是不是悬崖勒马又?决定回去了! “二公子,可是改变主意了!” 时越连忙摆手:“不不不,你想错了,我只是需要你帮我查一些事情。” 石头闻言一副大为可惜的样子,一张笑脸陡然之间拧巴起来,恹恹的说:“二公子你要查什么事?” 时越长话短说把?绯月与宗翰的事情讲了一遍,但是没有说他们二人就?是裴玄的父母。 石头听完不解的问:“二公子你让我调查宗翰?这跟咱们有关系吗?” 时越:“一个朋友的,我和?他关系好,就?帮着也?查一查。” 石头只好应了下来:“放心吧二公子,我一定好好查。” 时越接着说:“另外,我怀疑裴玄身份有问题,你再?查一查他小时候的事,尤其是他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导致记忆混乱的。”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还有前些时日蝶衣的话,让时越不得不把?这些事重新放在心上。 他现在有一种?诡异的直觉,那就?是阿遥和?裴玄的关系绝对非同寻常,当年那个测阿遥非妖的法术也?许是错的也?未可知,更?何况裴玄的记忆是错乱的,就?算他真的去过清栾山,也?不会记得。 石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时越交待的事情记在了心上:“我这就?去查。” 时越笑了笑:“辛苦你了石头。” “二公子客气了。” 说完石头便抬腿上马,扬了一下鞭子便离开?了此地。 时越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扭头要回屋。 “你吓死我了!” 时越刚转过身,就?和?裴玄对上了视线,裴玄一身黑乎乎的常服隐匿在树后,悄无声息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时越。 时越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刚刚的那些话他听到没有。 要是被?他听到,指不定又?要发脾气,到时候受罪的是自己。 不过自己?声音也?不大,从这里到裴玄的距离也不短,应当是听不见的。 时越安慰着自己?,闲庭若步的走?到裴玄身边,笑嘻嘻的看着他:“你怎么出来了?害怕我跟着石头走?啊。” 裴玄的确没怎么听清他俩说话,此刻轻轻瞥他一眼,像一个怕被?抛弃的怨妇。 “你要是敢跟他走?,我就?杀了他,再?把?你抢回来。” 时越赶紧摇头,这孩子思?想太黑暗了,动不动就?杀来杀去,抢这抢那的,跟土匪似的,他得好好纠正。 “不能乱杀人,知道吗。”时越牵着裴玄的手带着他回了屋子里,两个人皆是被?冻了一身的寒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暴力是解决不好的。” 裴玄不屑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 这一天是启元六年的最后一天,时越一反常态没有睡到日上三竿,而?是一大清早就?蹦了起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裴玄挑着眉说。 “今天要守岁过节!”时越看起来兴致极高?:“而?且城里今天会很热闹,还有放烟花和?祈福灯的。” 裴玄兴致恹恹,他没有过过元正,并不能感受元正的欢乐,反而?讨厌过节,因为过节意味着会有更?多的看客来到斗兽场,而?他就?要打更?多的拳和?受更?多的伤。 “不去。”裴玄道。 时越听完并没有很难过,也?不强迫拉着他去,只状似可惜的说:“那好吧,我只能一个人去玩了。” 第78章 裴玄猛的看向时越,一脸不爽:“不行,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时越被?气笑了:“好没道理,你自己?不想去还不让我去,这也?太霸道了吧。” 裴玄把?脸扭向一边不答话。 时越轻轻笑了一下,然后靠在门上作?势要走?,还故意拉长语调:“我出不出去可由不得你,反正你不去我也?能找别?人陪我,玩完正好我也?能回侯府看看我父亲,陪他过一个元正——” 裴玄耳朵动了动细细听着,然后就?跟踩着尾巴的动物?一样跳了起来:“不行!你说好不走?的。” 时越愁眉苦脸的说:“哎,那我也?没办法啊,你不去我只好找别?人了。” 裴玄立马道:“谁说我不去的。” 时越憋着笑,戳了戳他的手:“你不是不去吗?怎么又?要去了。” 裴玄皱着眉嘴硬道:“那还不是害怕你又?遇上阿木尔,笨死了一会又?受伤。” 时越乐得不行,但是也?不戳穿他,顺着他的话说:“那就?先谢谢裴侍卫了,为了我愿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时越做完裴玄的工作?就?去换衣服了,裴玄给自己?买了好些衣服,他要好好挑一件。 裴玄趁着时越换衣服的间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然后悄悄摸摸的塞进了他的枕头下。 塞的时候还反反复复扭头确认时越没有发现,等做完这一切才放下心来。 裴玄刚迈出一步想去找时越,但是胸口?却突然泛起一阵酸涩的痛意,密密麻麻顺着胸腔流向了四肢,连带着头也?晕乎。 他捂着胸口?,眉头紧紧拧成了疙瘩,努力的压制着突如其来的异样。 等缓了一会,他才摇摇头,站直身体走?向时越。 时越最后选了一件红色的锦袍,既然是元正,自然是要穿红色才能显出一股喜庆劲来。 那红色衬的他脖颈愈发莹白,下颌线利落,眉眼清亮,像枝顶着雪的红梅,艳得鲜活,又?透着股少年人独有的清俊劲儿。 “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吧!”时越像花蝴蝶一样,全方位的转了一圈,向裴玄展示着自己?的穿搭。 裴玄喉咙滚了滚,眼神明显亮了几分,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 他有点后悔了,就?不该答应让他出去,这般招人,就?应该只待在屋里哪儿都不去。 他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却依然硬的可怕:“像人形灯笼。” 时越:“……” 口?嫌体正直的傲娇鬼。 时越翻了个白眼,也?不期待能从他嘴里盼出什么好话。 裴玄被?狠狠瞪了一眼,嚣张的气焰顿时消下去了不少,见时越不理自己?了,才别?别?扭扭的说:“好看的。” “这还差不多,原谅你了。”时越颇为大方的还奖励了裴玄一个亲吻。 但是裴玄这会顾不得回味,因为刚压下去的那股燥热与酸痛,又?浮现了出来。 他害怕时越看出来端倪,平白扫了他的兴致,便寻了个理由先离开?了时越的视线,躲在一处施法强行压制那股非常不爽的异样。 等法术效果渐渐上来,疼痛消失,才回了时越身边。 时越也?收拾完毕,便拉着裴玄离开?了小屋。 大雍从来没有宵禁这一种?说法,反而?认为开?放夜市反而?能增加百姓的生活质量,还可以让城中显得更?有烟火气,更?显鲜活。 虽然在深山老林里的确自由潇洒,能感受最纯正的大自然,不用有各种?压力或者尔虞我诈,但是猛地回到京城的热闹与繁华,时越还是更?喜欢这里的喧嚣,会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幸福感。 ----------------------- 作者有话说:那么今日的问题来了[哈哈大笑]接下来的元正将会发生一件大事,会是什么呢??( ? )?? a.找到阿遥了! b.裴玄恢复记忆! c.阿木尔这恶心人的东西又出现了! d.知道了宗渣男的真实身份! 让我看看哪个聪明宝宝会猜对,正确答案究竟是哪个呢!╮(‵▽′)╭ 第68章 其他 元正是一年以来最热闹的佳节, 时越和裴玄刚到城中,入目便是满眼的红色,家家户户檐角都挂着红灯笼, 连街边老树枝桠上都缠了红绸, 风一吹,灯笼晃得像串起?的火珠子, 把石板路都映得暖融融的。 喧闹声此起?彼伏,街上过客是摩肩接踵, 时越和裴玄随着人?流被挤得随波逐流。 裴玄被人?群挤得早就不耐烦了,此刻是强忍着没发作, 但是看着时越被灯笼映红的侧脸, 他再不爽也要忍着。 就他这小身板, 裴玄都怕给他挤坏了。 裴玄干脆把时越圈进了怀里?,自己挡着周围推搡的人?群。 时越蓦的撞进了裴玄的怀里?, 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透着衣服传到了自己身上,时越侧过脸正好到他鼻子处。 裴玄的表情很?不耐, 但还是为了自己强忍着。 时越心?里?乐开了花,也不忍心?裴玄被挤着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呢。 于是时越紧紧抓住了裴玄的手, 与他十指相?扣, 在?裴玄错愕的眼中,拉着他逆着人?流向外走着。 等两个人?脱离人?群,即使是腊月,时越也被热的沁了一层薄汗, 他随意的坐在?一处石板凳上,累的喘着气:“好多人?啊。” 他看向裴玄,却发现他表情有点凝重。 时越以为是伤口被挤到了,忙不迭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胳膊疼?” 裴玄压下那股燥热, 放缓面色,摇摇头:“没事。” “真的吗?” “真的,我没事。” 时越见他表情恢复原样,这才放下了心?。 裴玄垂下眼睫定定的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时越察觉到他的视线,牵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说?:“你的手好热,一直牵着给我暖一暖,行不。” 裴玄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这双眼睛,每次都会笑的弯起?来,像一只?月牙,里?面单单倒映着裴玄一个人?,带着天真和狡黠,还有全身心?的信任,惹得他溃不成军。 “如果别人?也摸你的手,我就不给你暖了。”裴玄带着点私人?情绪,慢慢的说?。 这狐狸,占有欲都快溢出来了。 但是时越却听话的点点头,哄着他:“只?让你牵。” 裴玄满意的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还送上了一丝妖力,让他冰冷的手渐渐回温。 时越看着路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感觉恐惧症都要犯了,但是不去挤又觉得少了些意思。 他在?四周看了看,发现一家人?稍微少一点的商家。 时越拽着裴玄跑到了那个小贩前面,虽然相?比其他家商户人?流量少了不少,但是依旧在?摊位前围了一整圈。 摊主大声叫卖着:“套圈套圈,一文钱十个圈,套中哪个带走哪个啦!” 时越曾在?洛阳附近见过这种小游戏,但在?京城还是头一次见。 或许是因为老百姓第?一次见这种套圈游戏,所以都好奇的围在?摊位旁边,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尝试。 摊主也是个有眼色的,瞥见时越立马迎了上来,这两位小公?子长?得标志极了,而且看穿着打扮也是大户人?家,出手肯定阔绰。 “这两位小公?子想不想试试?很?有意思的!” 时越有些跃跃欲试,他转头看向裴玄:“要玩吗!?” 裴玄道:“随你,想玩就玩。” 时越从衣服兜里?准备把钱袋子拿出来,手刚伸进去,就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 他没钱!他现在?是一清二白的穷光蛋。 摊主见时越要玩,兴奋的站在?他身边,几乎是望眼欲穿的盯着他的动作。 可惜时越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出来,抬头对?上摊主激动的视线,尴尬的咧嘴笑了一下:“没钱。” 摊主:“?” 穿的这么愣怔,长?得这么俊俏,结果是个连一文钱都没有的穷光蛋? 摊主失望的撇撇嘴,干脆扭头动员其他的看客了。 裴玄却骤然伸手,几个铜板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摊主的手心?里?。 时越靠近裴玄说?着悄悄话:“幸亏你带银子了,要不然咱俩就要露宿街头了。” 摊主一看到手里?的铜板,脸变得是十分精彩,立马又笑着来到两人?身边:“看两位公?子应该是第?一次玩吧?” 时越点点头:“对??” 摊主乐乐呵呵递给时越一摞竹圈:“这个套圈要说?简单也简单,但是准头不够的话是套不上的。” 时越接过那一把竹圈,拿在?手上掂量几下,竹篾打磨得光滑,圈口比他预想的要小的多。 “公子相中哪个物件了?” 时越早早就发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放着一只?白釉狐狸瓷塑,耳尖描着浅金,尾巴蜷成个圆,竟和裴玄化出原形时的模样有七分像。 第79章 时越隔空指了指:“那个狐狸。” 裴玄闻言看了时越一眼,有些意外,但是更多的是不易察觉的开心。 摊主夸赞道:“公?子好眼光!这狐狸瓷是今早刚摆的,瓷胎薄得很?,好些人?都没套中呢。” “是吗?我试试。”时越说着就拿出了一个竹圈,试了试力道和方?向,手腕一扬,竹圈转着圈就飞了出去。 可惜了,在?时越激动的眼神中,那竹圈转了转,最后在?失望的眼神中落在?了狐狸前面不远的地上。 摊主眼神闪过一丝得意,但是表面却显露出恰到好处的失望:“哎,公?子力气小了些,不着急再试试。” 时越依言试了第?二次,竹圈飞得稳了些,却还是差了一指宽,套在?了旁边的陶碗的边上。 摊主憋着笑说?:“太可惜了!就差一点。” 时越还真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套圈自己还套不上了! 就在?时越要再一次尝试的时候,裴玄趴在?时越耳边轻轻的说?:“他的竹圈有问题,飞不远。” 时越和他咬耳朵:“那怎么办?” “没事,你扔就好。” 时越听了这话心?里?踏实多了,于是异常自信的将?手中的竹圈抛了出去。 裴玄手垂在?两侧,在?人?群中悄摸施了个法?术。 眼看要擦着狐狸瓷飞过去,却忽然顿了顿,稳稳当当落在?了瓷塑的脖子上,连带着尾巴蜷起?的弧度都严丝合缝。 “中了!中了!”时越蹦起?来,拽着裴玄的胳膊晃了晃,声音里?都带着雀跃,“套中啦!” 在?一旁看热闹的路人?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套中,一时之间摊位便热闹了起?来。 本来信誓旦旦的摊主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这些竹圈都被他动了手脚,除了第?一排便宜的物件能套中外,其余是不可能套中的,可是这个人?怎么就套中了呢? 摊主疑惑的抓着脑袋,但还得昧着心?的夸赞:“公?子这手气!刚才那圈飞得偏了,还能套中。太厉害了!” 时越伸出手:“把狐狸给我吧老板。” 摊主不情不愿把狐狸瓷器拿了起?来,墨迹半天才放到时越手上。 时越手里?还有好几个竹圈,不过体验了之后感觉也不是很?好玩,并且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于是他问裴玄:“你要玩不?” 裴玄一脸嫌弃:“幼稚,我才不玩。” 时越就知道他肯定会这么说?。 “娘我也想玩。” 旁边有个约摸六七岁的女童,奶声奶气的说?。 她娘揉了揉她的头发,语重心?长?的说?:“这都是骗人?的,听话啊。咱看看就好不玩了。” 时越想了想干脆把剩余的所有竹圈全给了她。 “这些都给你了,快试一试。”时越蹲下来和她平视着,温声道。 小女孩的母亲在?一旁,不好意思的说?:“小孩乱说?的,谢谢你啊。” 可是小女孩却眼巴巴的看着时越手里?的竹圈。 时越直接塞给了小女孩:“没关系的,就让她玩玩吧。” 小女孩新奇的摸着手中的竹圈,迫不及待的就扔了出去,不过扔的歪七扭八,一个都没有套中。 小女孩的母亲没了办法?,只?能连声道谢:“谢谢你啊。” “没事。” 时越和裴玄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拿着狐狸瓷塑爱不释手。 他抱着狐狸瓷凑过去,故意把瓷塑往他眼前递,“你老实说?,刚刚是不是偷偷用法?术了?” “看来还没有那么笨。” 裴玄回答着,还顺带捞起?了时越的胳膊,带他朝人?少的地方?走。 时越跟在?裴玄后面,絮絮叨叨的说?:“你不觉得这个狐狸超级可爱吗!” 裴玄陡然停下脚步。 时越一时躲闪不及撞在?了他的后背上,“诶呦”一声就捂住了自己脑袋:“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裴玄垂眸盯着他怀里?的狐狸瓷,眉头微蹙,不解的问:“比我好看?” “哪有!”时越笑着表达自己的衷心?,把瓷塑举到他眼前:“你化形的时候,尾巴比它蓬松多了,耳朵也比这个软。” 裴玄脸色这才缓和一点,颇有一种臭屁的感觉,连带着把这个假狐狸也看顺眼了不少。 “知道就好。” 时越却叹了口气:“软有什么用,你平时又不变出来,也不让我碰。” 裴玄道:“耳朵哪里?能随便被其他人?乱碰……” 你知不知道狐狸的尾巴和耳朵有多敏感…… 后半句裴玄没说?出来,不过一想起?曾记时越碰自己耳朵那种痒痒的感觉,就忍不住脸颊泛起?了热。 “别人?不让碰就算了,连我都不让碰……”时越惆怅的说?,一张脸皱巴在?了一起?:“原来我也是其他人?吗……” 裴玄觉得时越更适合有耳朵和尾巴。 如果时越有耳朵和尾巴,那他的一双耳朵和毛绒绒的尾巴,现在?肯定是恹恹的耷拉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玄有点跟不上时越的脑回路。 时越说?:“怎么不是这个意思!你这句话就是这个意思!” 第69章 哄你 “你天天亲我抱我!你现在还牵我的手!”时越把两?人相交的手举了起来:“你竟然?说我是其他人!” 其实?时越根本没生气?, 不过就?是觉得逗裴玄这个木头有意?思极了。 裴玄看着发火的时越,明明矮了自己的半个头,现在的气?势却宛如两?尺八。 裴玄没想出来怎么?哄他, 满脑子全都是这人怎么?生气?都这么?可爱? “说话啊,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的无法辩解了。”时越还在一旁不停的输出。 裴玄拧着眉想着以前自己生气?的时候, 时越是怎么?哄自己的。 时越见裴玄不说话,以为他吃瘪了, 开心?的准备再?接再?厉,谁知裴玄却骤然?弯腰亲了亲他的唇瓣。 诶? 这是森马情况? 时越愣在了原地, 不解的眨了眨眼。 裴玄第一次哄人, 对方没害羞, 他倒不好意?思上了。 害怕时越还生气?,于是又学着时越之前的样子, 一下又一下的啄着对方的唇瓣。 “你不是其他人。” 时越撞进了裴玄那双深沉的眸子里,带着令他动容的情意?。 裴玄总是冷冷的, 淡淡的,不管干什么?都是漫不经心?的, 可此刻的眼神是时越从未见过的炽热。 时越被看的脸红心?跳, 干脆把脸一下子埋进裴玄的脖子里:“你干啥……突然?这样。” 裴玄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害羞了,不就?是学着他平视的样子亲了亲他吗。 裴玄不说话了。 时越扬起唇角:“你是在哄我吗?” 裴玄见他笑了起来才松下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冰块脸。 裴玄在前面走着,时越在后面跟着, 还时不时的说:“哄我就?哄我呗,害羞什么?,还不好意?思承认。” 在旁边叽叽喳喳,烦人的很, 裴玄耳尖泛着红,没好气?的说:“你话怎么?这么?多。” 时越无辜的耸耸肩,乖巧的闭上了嘴。 旁边的喇叭终于消停了下来,裴玄才松了口?气?。 时越只要?一发现有逗他的地方,准要?逗弄他好半天。 “好饿,裴玄我们去吃饭吧!”时越跑了半天,此时倒显得肚子十分饥饿。 “好。” 于是时越拽着他就?去了以前自己常去的一家酒肆。 此时酒肆人声鼎沸,蜡烛也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蜡烛,到处彰显着元正的节日氛围。 “小二!” 小二立马跑了过来,把菜单递给时越,喜气?洋洋的说:“两?位公子要?吃些?什么??” 时越指尖在菜单上敲得哒哒响,眼睛亮得不行:“要?一份松鼠鳜鱼,再?来盘水晶虾饺,还有你家拿手的酱肘子,对了,裴玄你要?不要?喝壶桂花酿?” 时越一脸狡黠的笑着。 裴玄可是一杯倒,他还挺期待这狐狸再?一次喝醉,肯定很好玩。 裴玄哪里会不知道时越心?里在想什么?,他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想看我醉酒?” 时越:“我可没这么?说,乱冤枉好人。” 裴玄不说话,只是嘴角一撇,自顾自的笑着。 小二在一旁插嘴,使劲的推销:“那……公子还需要?桂花酿吗?我们家桂花酿在全京城都排的上名号,可好喝了!” 时越把菜单还给小二,颇为豪迈:“既然?如此当然?要?喝了!”说完促狭的看着裴玄:“那你只能看着我喝喽。” “随你。” “好嘞,两?位公子请稍等,马上给您送来!”小二接过菜单,欢欢喜喜的备菜去了。 第80章 时越张开嘴刚要?说话,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润如玉石相击的声音:“时公子?” 时越闻声转头,看清来人时眼睛一下子亮了:“汀兰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裴玄闻言冷冷的抬眸扫过去,眼里没什么?温度。 门口?站着的女子一身月白襦裙,裙摆绣着几支淡青色兰草,发髻上只簪了支银质素钗,比往日在教坊司舞衣加身时多了几分素雅。 汀兰手里提着个食盒,见时越看来,连忙走上前屈膝福了福:“今日坊里歇晌,想着来这酒肆买点吃食,没想到竟遇上了公子。” 裴玄看着时越笑的咧到太阳穴上的笑容,嫉妒心?不知不觉的就?慢慢升了起来。 汀兰目光扫到时越身边的裴玄时,又规矩地颔首致意?:“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时公子的友人?” “这是裴玄。”时越拉了拉裴玄的手腕,语气?熟稔得很,“裴玄,这是汀兰姑娘,先前在教坊司相识的,汀兰姑娘舞跳的特别好看!我以前可喜欢看了。” 裴玄抬眸看了汀兰一眼,没说话,只淡淡点了下头,然后猛的把自己的手腕从时越手里拽了出来。 “不要动手动脚。” 时越:“???”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不让碰了?? 裴玄一点眼神都没给时越反而?怪声怪气?的说:“招呼你的好友吧,这会不用?管我。” 汀兰没想到时公子的这位好友说话这般冷冰冰,不过他瞧着就?不是善言辞的性子,穿着玄衣,整个人看着都是冷酷的样子。 这时小二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不好意思这位姑娘,今日元正,来店里吃饭的贵客太多了,没有剩余的座位和包间了,您看要?不我们做好,您带回去吃?” “啊?”汀兰有点吃惊,还带着一丝窘迫:“人这么多吗?” “实?在不好意?思,贵客太多了。”小二连声致歉。 时越见状,立马拍了拍的桌子:“别站着了,坐我们这儿吧,我们就?两?个人,也用?不着这么?大的桌子,既然?今日碰上了就?一起吃饭吧。” 汀兰愣了愣,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扰了公子和友人用?餐……” “有什么?打扰的。”时越直接把她往座位上让:“这喜庆日子,回去自己吃有什么?意?思,还是在这里热闹!快坐,裴玄,你说是不是?” 他转头看裴玄,却见裴玄垂着眼,指尖抵着茶杯沿,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时越又戳了戳他的胳膊,才听见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 汀兰这才慢慢的坐下,刚坐稳就?瞧见时越面前摆着的白釉狐狸瓷塑,忍不住笑了:“公子这瓷塑真别致,瞧着像只灵狐。” “可不是嘛!”一提这个,时越就?来了劲,把瓷塑往她面前递了递:“方才在街边套圈套中的,你看这狐狸呆头呆脑的像不像……” “像什么??”汀兰问。 时越连忙刹住了,转而?笑了笑:“没什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络,时越说起套圈时摊主的窘迫样,还忍不住笑出了声,肩膀都跟着晃。 裴玄坐在旁边,手里的茶盏凉了也没动,只觉得耳边的笑声此时听起来当真是烦的要?命,这人怎么?话那么?多,笑容怎么?能咧这么?大? 他又抬起头看汀兰,的确长得甚是貌美,两?人一起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真是登对极了。 胸口?那股燥热又冒了上来,比方才在人群里挤着时还要?难受,指尖攥着的布料都快被绞出褶子。 方才时越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让你牵”“只哄你”可现在对着别人,不也笑得这么?开心?? 骗子。 “菜来喽!” 小二端着菜上来时,见这桌气?氛有些?怪,也不敢多话,也不敢多瞟,麻利地摆好碗筷就?退了。 时越虽然?饿的不行,但还是先夹了块虾饺递到裴玄碗里:“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裴玄没接,筷子在碗里拨了拨,声音沉得发哑:“不饿。” 气?饱了。 时越愣了下,刚要?开口?问,汀兰在一旁也似乎感知到了奇怪的氛围,轻声道:“裴公子是不是不舒服?瞧着脸色不太好。” “脸色不好?”时越立马凑过去看裴玄,指尖轻轻戳了戳裴玄的胳膊,“是不是方才在人群里挤着了?伤口?疼不疼?” 裴玄偏头躲开他的手,喉结滚了滚,没看时越,淡淡道:“没事。” 时越瞧着不对,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趴在他耳边小声问:“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裴玄没理他,只拿起筷子夹了块鳜鱼,却没吃,放在碗里戳来戳去,可怜的鱼肉被裴玄当成了出气?筒,没几下后就?都碎成了泥。 时越看着碗里的鱼肉泥,感觉后背都直发凉。 怎么?感觉自己也是这个下场…… 等等,从汀兰来裴玄就?不对劲了,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坏心?眼的时越又想出了一个逗裴玄的招。 他强忍着笑意?,故意?夹了块肘子放到汀兰碗里:“姑娘尝尝这个,他家的酱肘子炖得烂,不腻。” 汀兰搞不明白时越为什么?突然?要?给自己夹菜,她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看笑着的时越,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满是低气?压的裴玄,好像有点明白了。 汀兰十分上道的夹了起来:“谢谢时公子。” 她咬了一口?,就?见对面的裴玄“啪”地一声把筷子撂在了桌上,声音不大,却让桌上瞬间静了下来。 时越挑了挑眉:“裴玄?” 裴玄抬眸,眼底压着燥意?,咬牙切齿的看着时越:“你故意?气?我?” 汀兰看裴玄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她掩面笑了笑,飞快的又扒了几口?饭,然?后站了起来:“多谢时公子请我吃饭,接下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要?不然?我担心?裴公子会拆了这家酒肆。” 她说着就?要?拎食盒,时越连忙拦住:“哎,你就?吃这么?点啊。” 汀兰哪儿还敢多呆,看着两?人不停的笑:“减肥,不吃太多,时公子下次见。” 说完一溜烟的可跑了。 “行啦,人都走了,别醋了呗。”时越蹭到裴玄眼前,忍着笑说。 裴玄僵了僵,不承认:“没有。” 时越:“真的?” ----------------------- 作者有话说:汀兰:好好好出来一趟吃上狗粮了 ps:汀兰指路第二章 哦~ 第70章 烟花 裴玄转头?瞪他, 眼底还带着没消下去的躁意,“你?对着她笑那么开心,还夹菜给她。” 时越看着他这副吃瘪又嘴硬的样子, 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你?怎么谁的醋都吃?” 裴玄偏了偏头?,却没推开他。 “汀兰姑娘自?幼丧失双亲, 挺可怜的,但是她没有怨天尤人, 依然很努力的生活,我很敬佩她。”时越慢慢的介绍起汀兰。 而且上一世, 侯府出事的时候, 父亲的那些旧部都不?愿意伸出援手, 可是汀兰一个教坊司的姑娘,却愿意拿出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给他, 让他离开京城。 时越没有接受她的好?意,因为汀兰一个姑娘能在京城立足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他不?能挟恩以报。 但是时越会永远记住这份好?意。 时越回想起这些事,忍不?住发起呆来。 “你?还在想她?”裴玄一扭头?就看见时越一副思绪飘得甚远的样子。 时越嘿嘿一笑:“没有。” 好?在裴玄终于不?再阴阳怪气这件事, 时越长?舒了一口气。 顺毛的难度怎么感?觉越来越大了。 两人正吃着, 窗外忽然炸起一阵震天的欢呼,像是有谁提着嗓子喊了句:“新日到?啦!西城要开始放烟花咯!大家快来看!!” 紧接着酒肆里的食客们瞬间炸开了锅,筷子往桌上一撂,三五成群地往门外涌, 连小二都忘了收盘子,扒着门框往外瞧。 无?一例外的都是欢喜的表情。 时越眼睛一亮,他从小最喜欢的就是新日里放的烟花,绚烂多彩, 像一场永远不?会消失的梦境,在喧嚣的人群中?,耳边只剩下烟花的砰砰声响。 “你?看过元正放的烟花吗?”时越问。 裴玄摇了摇头?,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在斗兽场被安排着厮杀,在臭气熏天的牢舍里度日如年。 时越立马拉着裴玄的手站了起来:“那我们看烟花去!” 说完,时越拽着裴玄的胳膊就向外冲。 可刚挤到?门口,就被涌来的人群堵得动弹不?得。 街上挂满了红灯笼,往来的男男女女提着花灯,互相推搡着,时越被人群挤得踉跄了一下,后腰忽然被一只稳实的手托住,紧接着裴玄的声音就贴在耳边传来:“小心点。” 第81章 时越在如潮水般的人群中?被挤来挤去。 裴玄身体里那股一整天都挥之不?去的烦躁又“腾”的燃烧起来,他拧着眉头?,强压着难受:“跟我来。” 时越不?知道裴玄要把自?己?带到?哪里,但还是乖乖的点着头?,任由裴玄在前方拉着自?己?,逆着人流穿梭。 转了个弯后,人群稍显的少了一些。 直到?最后,裴玄带着时越来到?了一个高大的老槐树下。 这棵老槐树约莫有百年树龄,枝繁叶茂,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 时越仰头?看着浓密的树干,疑惑的问:“来这里干什么?” 裴玄却道:“抱紧我。” “?”时越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依然听着他的话抱紧了他的腰。 手臂刚圈住裴玄的腰,就感?觉身子一轻。 裴玄足尖点地,竟带着他踩着树干往上跃,玄色衣袂扫过槐树叶,沙沙声里,两人稳稳落在了最高的那根横枝上。 树枝粗壮得能容两人并肩坐下,裴玄怕时越摔着,伸手揽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时越坐稳了往下看,忍不?住“哇”地叫出了声。 从树顶往下望,整个京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东西两市的灯笼串成两条火龙,蜿蜒着绕过大街小,着花灯的孩童穿梭其?间,笑声顺着风飘了上来。 远处西城的方向,第一簇烟花正冲破夜幕,金红的火星炸开时,把半边天染得透亮,连脚下的青砖灰瓦都镀上了一层暖光。 碎掉的烟花散落在时越的眼眸中?,裴玄觉得他眼中?的烟花好?看极了。 “哇,好?漂亮!” 时越从小就爱看,看了这么多年,一点也不?腻,每一次看都依然觉得震撼。 而这一次的烟花尤为不?一样,以前在地上和人挤着看,而这次是在高高的树上看,连身边陪自?己?看烟花的人也不?同?了。 高处的寒风轻轻吹动着时越的头?发,裴玄顺手捏在了手里慢慢把玩,还从自?己?的头?发里也找出来一绺,趁时越看烟花的功夫,慢条斯理的把两绺头?发编了起来。 “裴玄是不是超好看!” “嗯。”裴玄没怎么关注烟花,随意的应和着,仔细的编着头?发,还顺手把自?己?的大氅拉开,把时越完全的包裹在怀里,替他抵御着高处的寒风。 又一簇烟花在头?顶炸开,银白的光点像碎雪般落下,时越忽然屏住呼吸,双手合十抵在唇边,闭上眼睛轻轻晃了晃身子。 裴玄看着他睫毛在火光下颤得像蝶翼,忍不?住放轻了呼吸,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直到?最后一点火星落尽,时越才睁开眼,眼底盛着碎光,像藏了整片星空。 “幼稚,你还许愿。”裴玄道。 时越无?语的看着自?己?和他交织在一起的头?发,编的又丑又乱,还乐不?思蜀的一直编,让他们两个人的发丝相互缠绕。 “你?不?幼稚?都多大了,还玩人头?发。” 裴玄这时候脸皮竟然出奇的厚,毫不?在意的说:“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裴玄没回答,反而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时越故作高深的摇摇头?:“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裴玄有点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没说什么。 他从来不?许愿,愿望能否实现都是靠自?己?罢了,把所念所想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事,不?如自?己?把愿望抓紧手里。 他只信自?己?。 所以他希望可以把时越关起来,希望时越可以全心全意爱自?己?,希望他身边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想睁眼就看见时越。 这是他的所想所愿,亦是他的目标。 他会做到?的。 裴玄盯着时越,突然很想在这里和他发生点什么。 “时越,要亲吗?” 时越茫然的抬起头?,就撞进了裴玄幽黑的眸色中?,里面是深深的欲色。 时越的脸控制不?住的泛起了红,但是却依言抱着对方的脖子,亲了上去。 裴玄回应着,搂着他的腰加深着这个吻。 时越顺从的塌腰,让他能更好?的抚摸自?己?的背部与腰。 太?烫了,他的手好?烫,在自?己?腰上仿佛要烫出印记。 时越的唇在冬夜里有些发凉,裴玄就用?自?己?的方法为他取暖。 远处的烟花还在接二连三地升空,金红的、银白的、翠绿的,把夜空染得五彩斑斓,底下的欢呼声、笑声、花灯碰撞的清脆声,织成了一幅热闹的元夜画卷。 两个人依偎在树上,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细细的交吻。 连风都是旖旎的色彩。 时越沉溺于裴玄的吻中?,晕晕乎乎的想: 他许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但愿长?年,故人相与,春朝秋夕。 时越气喘吁吁的推了推裴玄,他这才得到?了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时越便靠在裴玄肩膀上,看着脚下热闹的京城大街。 裴玄却突然皱起眉头?闷哼一声,俊美如斯的脸此时显露出痛苦的模样。 时越歪头?看了过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 如果自?己?说身体不?舒服,时越肯定会立马带自?己?离开,那他期待已久的元正佳节就泡汤了。 裴玄调动了一下妖力,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胸腔的躁动压了下去。 这个感?觉有点像…… 裴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时越依旧不?放心,轻轻的说:“别硬撑,你?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裴玄舒展了眉头?,做出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真没事,刚刚就是岔气了。” 时越把裴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了一番,见他好?像真的没事了,才放下心。 “今天我们还回小院吗?” “太?晚了,直接住客栈吧。” 时越点点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变得红彤彤的,眼神有一下没一下的瞄着裴玄。 裴玄被他看的奇怪,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脸红。 难不?成刚刚亲太?狠导致他现在还没缓上来气? 裴玄暗暗决定下次可以大发慈悲的温柔一点。 时越感?觉对上纯情的裴玄,自?己?真的像引少年做坏事的登徒子。 时越唾弃自?己?,太?不?正经了。 “等等!”时越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猛的一拍脑子,吃惊道:“现在几点了?” “快到?丑时了。”裴玄道:“怎么了?” “额……没事。”时越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把激动按压了下去,又变成平日里的样子。 裴玄总觉得时越有事情瞒着自?己?,毕竟他的表情有点太?不?正常了。 他刚张嘴要问,时越就打断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找客栈吧,今日人这么多,客栈不?见得还有房间。” 裴玄只能复的闭上嘴,幽幽的看着他:“好?。” 时越非常有眼色的挂在了裴玄身上,动作尤其?的快:“我准备好?啦!你?可以飞了。” “……” 我是风筝? 裴玄觉得时越使?唤自?己?是越发的顺手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多依赖自?己?一分,就算到?时候要离开,也会发现生活处处都是自?己?的影子。 裴玄稳当当的抱着时越从老槐树上跳了下来。 但是到?了地上时越也不?想动,因为裴玄怀抱太?暖和了,而且不?用?自?己?迈腿就能移动的感?觉可太?棒了。 “好?累,不?想走。”时越说。 裴玄看出了时越的心思,默了默,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背你?。” 小伙子很上道嘛! 时越欣喜的趴了上去。 ----------------------- 作者有话说:中秋快乐!!!没想到正好这一章会在中秋这一天发出来,这是我成为晋江签约作者过得第一个中秋,没想到我竟然可以坚持下来,真的很谢谢一直陪着我的读者盆友们![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俺爱你们!!!!!这章评论会掉落红包!!!祝友友们阖家团圆开开心心!!!!!!然后晚上不要忘啦看俺的文嘿嘿嘿嘿[害羞] 第71章 偷溜 时越胳膊一环就趴在他背上, 下巴抵着他的颈窝蹭了蹭,刚编在一起的两绺头发垂在肩头,随着动作轻轻扫过裴玄的侧脸。 裴玄手穿过他膝弯往上托了托, 起身时脚步稳得没晃一下, 连带着时越揣在怀里的瓷塑狐狸都没歪半分。 时越打了个哈欠,为数不多的竟然没有闹腾, 也没有叽叽喳喳的说一些会令裴玄炸毛的话,就安静的趴在裴玄背上。 第82章 他这么安静, 裴玄倒是不适应了。 “喂,你睡觉了吗?” 时越抬起头:“没有啊, 怎么了?” 裴玄顿了顿:“你……为什么不说话?” 时越肩膀一抖一抖的笑了起来:“我不说话你不应该开心才对吗?总是嫌我话多。” 裴玄感觉他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他也说不准, 从刚刚时越突然问?时间开始,他就好?像憋着什么事。 时越是一个情?绪容易放在脸上的人, 哪怕他已经掩饰的很?好?,但?裴玄依然看出来了。 但?是裴玄不是揪着东西不放的人, 时越这会明显不想说话,明明刚刚都还是好?好?的……裴玄便也闭上了嘴, 只?是稳妥的背着他。 裴玄背着时越走了半条街, 两侧酒肆的喧嚣渐渐淡了,只?剩红灯笼在风里晃出暖影。 路过的客栈要么挂着“客满”木牌,要么小二探出头摆手:“两位公子对不住,连柴房都住满啦!” “不愧是元正, 这也太火爆了。” 时越趴在裴玄肩头感叹道,眼睛却瞄一下左边又瞄一下右边,最后停留在一家名叫栖鹊小筑的客栈前。 他眼神亮了亮,手指无意识的缴着裴玄的头发:“这家吧!我感觉这家客栈应该有空房。” 裴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家不起眼的小店,门楣上的灯笼纸都褪了色,连幌子都歪歪斜斜挂着。 他皱了眉:“这么偏的店,未必干净,再往前找找。” “没事的,里面装饰看起来不错。”时越道,还故意把下巴向他颈窝里蹭了蹭,带着点撒娇的感觉:“这会好?困,不想动了。” 裴玄脚步顿住,背上的人体?重轻飘飘的,呼吸温温地扫在他颈侧,连带着那绺编在一起的头发都跟着晃。 他向来抵不住时越这样子,沉默片刻,还是背着人往那小店走去了。 时越就知道裴玄肯定会听自己话的,他趴在裴玄肩膀上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体?力真好?,背我这么长时间还不累。” 裴玄闻言像开屏的孔雀一样,还背着时越向上颠了一下:“是你太轻了。” 时越从小身体?不好?,裴玄觉得他能?长到现在也是奇迹,整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瘦削,一点肉都没,轻飘飘的。 “还好?,我现在吃饭很?多的。” 掀开门帘时,店里只?有个打盹的掌柜,被风一吹抬了眼,看见两人时愣了愣,尤其见裴玄背着个红衣公子,公子怀里还揣着只?白釉狐狸瓷塑,模样实?在扎眼。 “呦,两位公子是要住店吗?”掌柜笑着迎了上来。 裴玄道:“还有房吗?” 掌柜咧嘴一笑:“两位公子来的可太凑巧了!刚好?就剩一间上房了,前不久刚有人退了房。” 时越听到有人退房,埋在裴玄后背上的倏地脑袋抬了起来,有点担心,不会是因为自己来的晚了些他等不到人走了吧…… 裴玄感受到时越的动作,偏头看他一眼:“住吗?” 时越忙不迭的点头:“住住住,就住这儿。” 裴玄没说什么,从身上掏出银子放在了掌柜面前的桌子上。 掌柜欣喜的收下了银子,连忙递给裴玄一个钥匙。 “公子您拿好?了诶,二楼最里间便是了!” 楼梯在客栈的最右侧,又陡又窄,丑时蜡烛烧的也不旺,看起来黑布隆冬的。 时越拍了拍裴玄的后背:“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楼梯不好?上,太黑了。” 裴玄没听,自顾自的走着,依然把时越背的稳稳的。 “让我下来吧,裴玄。”时越又说。 裴玄扭头看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神,默了默把他放了下来。 时越立马从裴玄背上滑了下来, 上楼时楼梯吱呀响,时越走在前面,裴玄目色深沉的看着他跟在后面,眉头皱得更紧了。 从刚才注意到时间开始,时越就不对劲,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按照他平时那么娇气?,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肯定是不愿意住在这种客栈的,除非是真找不到其他客栈。 推开房门,房间倒比预想中干净,靠窗摆着张雕花拔步床,帐子是半旧的青纱。 时越刚迈进去就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晃了晃:“好?累啊,我要睡觉了。” 说着就往床边走,连外袍都没脱,掀了被子就往里钻,只?露个脑袋在外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玄。 裴玄实在忍不住了:“你很奇怪。” 时越莫名其妙:“有吗?没有吧,我很?正常。” 裴玄有些生气?,他感觉的到时越在骗自己,但?是不管怎么问?,他都不愿意说。 裴玄走过去,指尖伸向他的外衣:“那你脱了睡。” 时越眼神闪了闪,往被子里缩了缩:“不用?不用?,太困了,就这样睡。” 裴玄盯着他看了半晌,时越被看得心头发慌,干脆闭眼装睡,睫毛却忍不住颤了颤。 时越是真不习惯骗人,尤其是骗裴玄。 裴玄这个时候不吵也不闹,就用?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当真有一种红杏出墙被发现的愧疚感! 时越在心里默默的给裴玄道着歉。 他听见裴玄转身的动静,听见外袍落在椅子上的轻响,最后床榻一侧微微下陷,裴玄也躺了上来。 裴玄没有闭眼睛,躺在时越身边不出声的盯着他。 是时越说自己要听话,他就努力听话,他希望用?这种方式留住时越,可是他听话了,时越为什么又和自己有所隐瞒? 帐子被风掀起个角,外面灯笼的光透进来,刚好?落在两人中间。 时越闭着眼,能?清晰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平稳得像真睡着了。 可他知道,裴玄没睡,方才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一道幽幽的视线在盯着自己,那道视线停了很?久很?久。 时越都能?感受到那道视线的怨气?和偏执来。 时越心里乱糟糟的。 他前几日收到了石头的信鸽,他在里面说查到了一些关于裴玄和阿遥很?重要的事情?。 时越决定找石头面谈这件事,但?是裴玄又一直粘着他,导致他到元正前一天都没有找出机会跑出来见石头。 时越也不敢在裴玄面前聊起阿遥,只?要一提阿遥,裴玄就指定闹脾气?,有时候甚至时越没提,裴玄自己联想到,也得气?半天。 要是敢让裴玄知道自己偷溜出来找石头,甚至是有关阿遥的事情?,裴玄这个小疯子指不定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所以时越决定瞒着裴玄,等他见过石头知道具体?事情?之后再找机会告诉裴玄。 结果机会找啊找啊,就找到了元正,这是他唯一可以来到京城中的机会。 在来之前就和石头悄悄通了信件,在子时约在栖鹊小筑里。 可是时越一时之间忘了这个事,等再想起来已经到丑时了,他一门心思想着这件事,害怕石头等不到他就离开。 他现在抓耳挠腮的想知道石头查到了什么,也想知道裴玄到底是不是阿遥。 时越躺在床上不敢动,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该怎么悄摸下床去找石头。 等过了大半天,时越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才睁开双眼,轻轻的扭过脸去看裴玄。 裴玄闭上眼睛正在睡觉,少了平日里那份尖锐,倒显出一份宁静来。 时越轻轻的用?气?音喊:“裴玄?你睡着了吗?” 裴玄动也没动,呼吸依旧平稳。 时越又喊了喊:“裴玄?” 还是没动。 时越心跳飞快,宛如在做什么坏事,生怕被逮到。 他像只?偷油的猫,膝盖先贴着床榻慢慢往下滑,青纱帐被蹭得晃了晃,他立马顿住动作,屏住呼吸侧耳听身边动静,裴玄的呼吸依旧沉稳,睫毛都没动一下。 时越飞快的轻身下了床,小心翼翼的穿着鞋子。 他攥着衣襟往门口?挪,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瞄一眼床上的人影,直到指尖触到冰凉的木门框,才敢轻轻拉开一条缝。 时越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生怕裴玄突然睁眼来一句:“你要去哪儿?”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时越后背就直发凉。 毕竟裴玄在他面前只?不过是装乖,上一世他是怎样的嗜血与阴翳,时越可没忘。 最好?裴玄不会发现自己偷溜出去,要不然时越不敢想后果会有多严重。 于是时越动作越发轻巧。 时越闪身出去,反手带门时特意放缓了力道,门轴还是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僵在原地等了片刻,没听见屋里有动静,才踮着脚往楼梯口?走。 刚走两步,右侧耳房的门突然“吱”地开了道缝,一道压低的声音钻出来:“二公子?” 时越浑身一僵,猛地转头,就见石头裹着件灰布短打,从半开的门后探出头。 第83章 他连忙猫着腰跑过去,悄悄进了屋,桌上的油灯晃了晃,映得两人影子在墙上缩成一团。 “公子你怎么才来,我以为您忘了呢。” 时越摆摆手:“你快说查到什么了,我得赶紧回去,一会要是裴玄发现我溜出来就完了。” 石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时越:“二公子,我根据你说的扬州、绯月、阿遥还有宗翰这几个人物关系,发现裴玄的身份之前就被人改过,并且阿遥公子似乎就是从扬州来的京城,而且最重要的是阿遥公子与裴侍卫……” 话还没说完,时越突然打断:“石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石头闻言抬头,蓦的说道:“二公子,窗外……” 时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户,窗纸上映出一道颀长的影子,正一动不动地立在外面。 檐角的灯笼晃了晃,那道影子的轮廓渐渐清晰,玄色外袍的下摆垂在地上,发梢被风扫得微微晃动。 屋里的油灯“噼啪”炸了个灯花,时越后背的汗瞬间湿透了中衣,连呼吸都忘了。 ----------------------- 作者有话说:裴玄有一点男鬼潜质在的 第72章 害怕 完了。 时越心想。 他就?知道, 以裴玄那种性格和?警觉,自己定不会?轻易能溜出来,他刚刚就?是在装睡骗自己。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不是时越方才那般小心翼翼的轻响, 而是力道失控的碾磨,木轴摩擦声像钝刀割着骨头。 时越心跳如雷, 就?看见裴玄走了进来。 裴玄因为刚刚躺床上去掉了发冠,墨色的头发散落在身后, 被穿堂风吹着卷过肩头,那张脸隐在跃动的昏暗烛光下?, 白的如同度了层霜。 时越后背发毛, 但?还是一眼看出了裴玄的异常。 裴玄的瞳孔正泛着妖异的暗红色, 和?五个月前在青州暴走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五个月到了……”时越喃喃道,心口猛的沉了下?去。 从当时盛夏到如今元正, 不多不少正好五个月。 怪不得今日裴玄好像就?一直不大舒服的样子,动不动就?皱起眉头,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是胳膊的伤口不太舒服。 时越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选哪天和?石头见面不好, 偏偏选了今日。 这岂不是更?加完蛋了, 双重buff叠满。 时越喉结滚了滚,蓦的想起当时在青州裴玄妖力暴走的样子,全无意识只剩下?暴虐与嗜血,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石头也看出来裴玄的不对劲来, 他把时越拦在身后,手按上跨间的长刀:“二公子他不对劲,我先护你离开!” 裴玄看着离自己那么远的时越,压制不住的阴翳念头就?直往心里钻。 他为什么要站在后面?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害怕的表情?他为什么还要背着自己调查阿遥?这个阿遥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找到了? 今天明明是元正, 是和?自己单独过的元正,为什么这个阿遥又阴魂不散的出现? 如果能找到阿遥杀了他就?好了。 “你在怕我吗?”裴玄声音有些暗哑,如同毒舌吐信一般缠上时越。 我当然怕!你现在就?跟鬼一样!谁看了不怕! 时越心里哆哆嗦嗦的腹诽着,但?是表面上却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我怎么会?害怕你呢,你从来不伤害我的。” 裴玄不信,冷冷的说?:“是吗?” 石头对上裴玄狠厉的眸子:“二公子,你先离开吧,裴侍卫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没事。”时越摇摇头,他要是这个时候走,下?场恐怕更?惨:“石头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去吧,改日我再找你。” 石头:“这怎么行!要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侯爷是不会?放过我的!” “真的没事,放心吧。”时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坚定。 石头摇摆不定,还是担心的看着时越。 裴玄却踩着昏黄的珠光一步步向时越靠近,时越也顾不得石头了,由内而外的惧怕迫使他想向后退,但?是他却强忍着让自己站在原地没动,直面着越靠越近的裴玄。 裴玄一半的面容隐在黑暗当中,晦涩不清的神情更?显得压迫感十足。 他暗红的眸子看向桌子上的两张画像。 当真是两张相似的脸。 左边那张眉眼清冷得像远山雾,唇角牵着点若有若无的笑,给人一种距离感。 而右边那张则是轮廓分明眉峰锋利,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嘴角微微下?垂,让人一看就?觉得望而生畏。 两张画像并?排躺着,像一面镜子照出两个极端。 明明是两张相似的脸,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裴玄冷嗤一声:“你还在调查阿遥,怎么这次要找到了吗?” 时越下?意识攥紧了衣角:“不是的,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可?能有点关系……我想弄清楚。” “弄清楚什么?”裴玄眼里像化不开的浓雾:“弄清楚之后好让我这个赝品滚蛋?” “不是的!”时越立马反驳,他看着裴玄嗜血的眼睛,以及周身暴躁的妖气,如果再不控制他的情绪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说?完忍不住的就?想去拽裴玄的胳膊,但?是却被裴玄反手抵到柱子上,掐住了脖子。 时越后背猛的撞到柱子上,疼痛让他拧起了眉头,但?是却没有反抗。 裴玄逼近他,嘴角噙着疯狂的笑:“那不如你告诉我,阿遥在哪儿?让我杀了你的老?相好,这样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不行……不能乱杀人。”时越喉咙被他掐的不舒服,断断续续的说?。 裴玄阴恻恻的笑了:“你还是这么担心他啊……” 时越向下?拽着他掐自己的手:“不是的,我是怕你知道了生气!你一听到这两个字就?闹,我怎么给你说??裴玄你能不能先冷静一点,你的妖力要暴走了!很危险。” 裴玄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他知道时越怕疼。 冷静?他也想冷静!但?是一想到他在自己身边哄着自己,却又悄悄调查阿遥他就?冷静不了! “我怎么冷静?”裴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你马上就?不要我了。” 他猛地甩开时越的手,时越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桌角上,后腰一阵疼。 裴玄看着他疼得皱眉的样子,眼底的猩红晃了晃,竟有了一丝清明,可?下?一秒,又被戾气盖了过去。 石头趁机上前,想去拉时越:“二公子,快走吧,他已?经疯了!” “不准碰他!”裴玄嘶吼一声,声音里带着妖力失控的沙哑。 他猛地挥手,一股妖气从他掌心窜出,打?在石头胸口,他“噗”地吐了口血,往后倒去,撞在墙上,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石头!”时越急得想去扶他,却被裴玄死死拽住胳膊,往怀里带。 裴玄的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呼吸滚烫,带着点颤抖:“别去管他,时越,你只能看着我。” 抱着时越的手不停的在颤抖,那是妖力失控的征兆,他似乎在竭力压制暴躁的妖力和?情绪。 时越被紧紧的抱住挣脱不得,只好回抱住他,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紧绷的后背,声音放缓:“我不走,裴玄,我只看着你,但?是这是我们的事,让石头先走好不好?” 裴玄的头埋在他颈窝里,呼吸越来越重。过了片刻,他闷闷地开口:“让他滚。” 时越连忙递给石头一个眼色:快走! 石头捂着胸口,艰难地爬起来,看了眼裴玄,又看了眼时越,最后咬咬牙,捡起短刀,踉跄着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那点昏黄的油灯,映得两人的影子缠在一起,像解不开的结。 裴玄趴在时越肩头:“你喜欢我还是那个狗屁阿遥。” 时越早把这个问题想清楚了,在没有遇到裴玄之前,他以为对阿遥的依赖就?是喜欢,但?是现在他明白了,那只不过是无人陪伴的年少时期,陪伴自己的一种精神寄托罢了。 是他少年时期第一个陪伴他的人。 后来找阿遥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这个玩伴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希望找到他,希望他能幸福快乐。 可?是和?裴玄在一起,他会?生气会?难过会?开心会?事事想着他。 哪怕裴玄有时候恶劣的闹脾气,他也觉得他又单纯又可?爱。 时越双手捧着裴玄的脸,看他眼底的猩红,看他眼中的不安与恐惧:“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裴玄,我喜欢你。” 裴玄的睫毛颤了颤,指尖轻轻碰了碰时越的脸颊,动作带着点不确定:“真的?” “真的。” 裴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 第84章 屋里的油灯又“噼啪”炸了个灯花,火苗晃了晃,映得他眼底的猩红渐渐淡了些。 就?当时越以为他情绪稳定了一点的时候,可?下?一秒他却猛地攥住时越的手腕,将他按在门上,身体贴了上去,几乎要将他嵌进门里。 “可?是我不信。”裴玄呼吸喷洒在时越的脸上,声音有些抖,带着点绝望:“时越,我不信,我太怕了,我怕你骗我,我怕你此刻说?的话只是为了哄我。” 他的指尖顺着时越的脖颈往下?滑,最后停在他的喉结上,轻轻摩挲着。 时越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越来越浓的、带着毁灭欲的气息。 “裴玄……你别这样。”时越有点害怕了,这次暴走的裴玄比上次还恐怖,让他不禁想起上一世左相的裴玄。 他感觉到裴玄的手掌在他脖子上无意识的收紧,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裴玄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因为呼吸困难而微微张开的唇,眼底的猩红又晃了晃。 他突然凑近,吻上时越的唇,吻得又凶又急,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时越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却没推开他,只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他从来都拒绝不了裴玄。 吻着吻着,裴玄的动作渐渐放缓,力道也轻了些。 他的额头抵着时越的额头,瞳孔有些发散,呼吸带着点颤抖:“时越,如果……如果我们一起死了,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 时越瞪大眼睛:“你别胡说?!” 他用力推着裴玄的肩膀,希望他清醒一点:“你冷静一下?裴玄,你妖力要暴走了。” 裴玄目光有些涣散,手却依然紧紧的抓着时越,好像生怕他离开。 裴玄拽着他,将他扔在了床榻上。 时越晕头转向的从床上爬起来,就?看见裴玄单膝跪地靠在床边仰头看着自己,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胳膊防止他逃脱。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话没出口,就?见裴玄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突然泛起暗红色的妖光,指尖凝结的妖力像跳动的鬼火,映得他眼底猩红更?甚。 “你要做什么?”时越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裴玄更?紧地按在门上,胸腔贴着胸腔,连彼此紊乱的呼吸都缠在一起。 “这是钟情咒……”裴玄的话如恶魔低语。 第73章 挽留 “钟情咒?这是什么东西?”时?越声音有些颤抖。 裴玄没说话, 只是低头?看着他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唇,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来?,掌心那团妖光渐渐凝成细小的、缠绕着金纹的咒符。 “裴玄……”时?越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裴玄终于开口, 声音低哑得像浸了血:“钟情咒。” 他指尖抚过时?越的脸颊, 动作带着偏执的温柔,眼底却?是化不开的阴翳, “狐族独有的咒术,只传予心头?血所系之?人。” 时?越骤然想起之?前自己饮过几次裴玄的血, 而且裴玄上次暴走也是吸了自己血之?后才冷静下来?。 时?越的心里?越来?越不安,裴玄此刻的表情太吓人了, 又偏执又暴躁, 好像有把一切毁灭的暴虐。 “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玄低低笑了起来?:“当然是把钟情咒打在你身上啊。”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时?越的脖子, 上面还留着刚刚掐出来?的红印:“如果你敢喜欢上别人,或者生出离开我的念头?……” “会怎样?”时?越眼眶有些泛红, 惊悚的感觉说着后背直往心尖上爬。 裴玄顿了顿,看着时?越骤然瞪大?的眼睛和害怕的模样,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又脆弱的笑,“咒就会发作, 疼得像骨头?被一寸寸碾碎, 全身都?会疼的宛如下了地狱一般。” 时?越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喝下的那杯毒粥。 那种?毒药是相当的烈,他痛的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人狠狠的捏在了一起,也就是从那次之?后,自己格外的怕疼。 他看着裴玄手里?的金黄色的咒符, 由内而外的恐惧席卷了全身。 “不要,裴玄……”时?越挣扎了起来?,妄图离开裴玄的桎梏:“你疯了!” 裴玄却?突然收了笑,眼底只剩下偏执的疯狂。 “你还记得我给你当侍卫, 帮你忙,欠了我三个约定吗?” 时?越点点头?:“记得。” “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他扣着时?越手腕的手骤然用力,将人完全箍在怀里?,另一只手带着那团咒符,直直朝时?越的心口按去?:“你逃不掉了。” 时?越拼命后仰,没想到这次裴玄疯的这么彻底!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放开我!裴玄!我喜欢你是真的,没有骗你!”时?越声音有些哽咽,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可裴玄像是没听见,掌心的咒符已经触到时?越的衣襟,滚烫的妖力透过布料渗进去?,烫得时?越浑身发抖。 他看着时?越泪汪汪的眼睛,眼底猩红晃了晃,动作却?没有半分停顿,只是低头?,用额头?抵着时?越的额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时?越,我太怕了……只有把你刻上我的咒,我才敢信你不会走。” 话音落下,他掌心猛地用力,那团缠着金纹的咒符瞬间没入时?越心口。 “啊!”时?越猛地闷哼一声,心口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尖锐的痛感顺着血脉蔓延开来?,比上一世毒发更甚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眼前一黑。 他能感觉到那道咒符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自己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裴玄抱着他软下来?的身体,看着他失去?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眼,眼底的猩红终于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慌乱。 他伸手接住时?越倒下来?的身体,指尖抚过他心口那片微微发烫的衣襟,声音沙哑得像要碎掉:“对不起,你马上就不疼了,只有这一次。”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时?越,动作轻柔得像抱着稀世珍宝,与刚才的偏执狠厉判若两人。 昏黄的油灯下,裴玄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睡颜,吻了吻他蹙起的眉头?。 裴玄脚步踉跄了一下,极力压制着胸腔的暴虐。 很快,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要带时?越回那座藏在深山的小院,那里?没有阿遥,没有旁人,只有他和时?越,永远不会被打扰。 裴玄抱着时?越回到了小院中,小心翼翼的把时?越放在了床榻上。 时?越的睫毛垂着,眼尾还凝着未干的泪渍,呼吸放的极缓,脖子上还有一道紫红的印记,看起来?可怜极了。 裴玄伸出手慢慢抚过时?越的脖子,替他疗着伤。 他喉结滚了滚,想说句“对不起”,却?先被喉间涌上的腥甜呛得蹙眉。 不知道为何,这次妖力暴乱带来的痛感比从前要严重许多,刚刚抱着时?越回来?,全是凭着一口劲硬撑回来?的。 此刻紧绷的情绪一松,剧痛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裴玄刚要撑着床边站起来?,膝盖却?猛的一软,重重磕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痛苦的抓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连头?也连带着开始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席卷他。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散在肩头?的墨发,裴玄蜷缩起身子,指尖几乎要嵌进肉里?,妖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一般的剧痛。 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蓦的在他脑海中闪现,却?又怎么也抓不住。 “阿娘爱你……” “阿遥你在干什么?” “我恨他!我恨他!” “忘了吧……忘了这一切……” 是谁,这都?是谁?! 为什么喊我阿遥?为什么要让我忘! 裴玄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头?,眼眶红的如同泣血一般。 裴玄的意识渐渐沉下去?,最后重重晕倒在地上。 一切恢复了宁静…… —— 时?越再次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阳光顺着窗棂漫进来?,带着冬日?里?为数不多的暖意。 时?越眨了眨眼睛,然后缓缓的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他慢慢摸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昨日?如灼烧般的痛感消失殆尽,宛如那时?的痛苦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他向外挪了挪准备下床,手压在枕头?边却?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时?越顿了顿,伸手将那物件拿了出来?。 竟是一个用朱砂红绳系着的锦囊,上面还歪歪扭扭的绣着并蒂莲的样式,针脚还有些杂乱。 时?越拆开一看,里?面竟是三枚成色极好的金锞子,压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素笺。 第85章 笺上的字笔锋凌厉,写得不算工整,潦草极了:“元正安康,岁岁伴君。” 昨夜元正,裴玄竟然偷偷给自己准备了压岁的锦囊?放在枕头下面是想让自己睡醒就发现吧…… 如果昨天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今日早晨定是一个完美的新日。 时越垂下眸子,压下喉间泛起的酸涩。 “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 时越抬脸看去,有些错愕,竟然是裴珩。 “裴尚书?你怎么来了?” 裴珩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迈着步走了过来:“我昨日本想找你们同过元正,却没想到看见你们二人一个晕床上一个晕地上,裴玄还吐了一身的血,可把我吓坏了!” “吐血!”时越惊诧道。 上一次妖力暴走自己就在裴玄身旁,也没见他吐血啊,怎么这次这般严重,不仅晕倒还吐血? 裴珩点点头:“他应当不只是妖力暴走,应该还有些别的原因,差点一口气没送上来,我费了老大力气才稳住他的经脉。” 别的原因…… 会不会就是那个什么钟情咒的缘故? 时越紧张的问:“那他现在呢?可有恢复?” 裴珩摇摇头:“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你现在醒了,但是他还没有。” 时越心头一紧,有些挫败,一个好好的元正怎么变成这样了。 裴珩在一旁轻轻的问:“小侯爷,我想知道昨日你们都发生了什么,裴玄体内好像打入了一个咒……不过我没看出来究竟是什么。” 时越对上他锐利的视线,无处遁逃,只好说:“他昨日在我身上种了钟情咒……裴尚书,你知道这个咒吗?” “钟情咒?”裴珩喃喃道:“知道,这是我们狐妖一族特有的法咒,你是说裴玄给你下了这种咒?” 时越点头,指尖攥得发白:“他说,若是我喜欢上别人,或是想离开他,咒就会发作,我就会痛苦万分。” 裴珩听完,却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心疼:“这小子,倒是把话反过来说了。” 时越猛的抬起头,问:“什么意思?” “狐族的钟情咒,罚的是下咒之人,也就是裴玄。” 时越满脸错愕,眼睛瞪得大大的:“裴玄?疼的是他?” “对。”裴珩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裴玄会下这种咒。 裴珩语气有些沉重:“如果被下咒者一直心悦下咒者,那下咒者就无异样,可若是被下咒者变心或远离下咒者,那下咒者将会有被钻心一般的疼痛。” “如果下咒者疼痛累积过多,最后会骨头寸断直到死亡。” 时越不可置信的僵在了原地,脑子里如炸开了一道惊雷。 裴玄昨日竟然骗他!这个咒分明疼的是他自己! “他个疯子……”时越声音有些哽咽,眼泪抑制不住的就想往外涌,他瘪了瘪嘴,心口满是酸涩。 他为了不让自己离开,竟然给自己下这种毒咒! 他算准了自己会心软,算准了自己不舍得让他疼,他用这种方式心狠的方式让自己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时越眼眶红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生气。 他气裴玄用这种偏执的方法留住自己,也气裴玄宁愿可能会死也不信自己喜欢他。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时越声音有些发抖。 “脉象稳了些,但妖力还在乱蹿,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裴珩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叹了口气,“你去看看他吧,在你隔壁房间,他那屋的门没锁。” 时越点点头,转身就往门外走,推开通往隔壁的木门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 作者有话说:裴玄:疯子好啊,疯子杀人不犯法? – _ – ?顺手解决我老婆的白月光 第74章 初见 裴玄躺在那张简陋的木床上, 墨发散落在枕头上,脸色苍白得像纸,连唇瓣都没了血色, 即使是在昏迷中, 眉头也深深的蹙着,看起来正在遭受剧烈的痛苦。 时越趴在床边, 抓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裴玄……快点醒来吧。” 裴玄觉得自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他好像听见了时越叹息一般的呼唤,他想睁眼回应, 但是意识依旧一片混沌。 昏沉中, 他似乎听到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在亲切的唤着:“阿遥,慢一点, 别摔了!” 是谁? 是谁在唤阿遥? 他像被无形的线拽着,意识陡然穿透黑暗, 眼前炸开片朦胧的光,等光晕散了, 竟看见条湿漉漉的江南巷弄。 白墙黛瓦浸在雨里, 雨滴砸在青石板上,雨花沾湿了一个青衣孩童的衣角。 那孩童约摸四五岁,脸蛋圆圆的,正攥着个妇人的手向前走。 妇人穿着素色的襦裙, 发间只别了一根银钗,未施粉黛的脸美得令人心惊,身后还背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装的满满当当。 她拽着身旁的孩童, 笑着说:“阿遥慢一点,等我们到了舅舅家,让他给你买一身新衣服,好不好?” “好!”阿遥仰起头,眼睛带着孩童的天真:“阿娘舅舅也会变戏法吗?” “对啊,而且舅舅变得戏法比我变得还好看呢。” 裴玄像是一个无形的魂魄,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他不解的皱起眉,这个小孩是时越一直找的那个阿遥?身旁这个应当是阿遥的母亲,那他为什么会看见阿遥的记忆?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看见他俩,热情的招呼:“锦仪,带阿遥出去啊?” “对,去京城找他舅舅。”裴锦仪回了一个温和的笑:“这几年劳烦您和孙大哥的招照顾了。” “哪里的话,你们孤儿寡母的,咱们邻里邻居照应是应该的!” 裴玄不可置信的僵在了原地。 这个大娘竟敢喊她锦仪!? 裴珩告诉过自己,母亲的真名就叫裴锦仪,不过因为去了扬州不愿透露真名,才改为绯月。 那么这个阿遥……竟然就是他自己。 时越一直找的阿遥竟然就是自己? 裴玄觉得老天好像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怎么会是阿遥呢? 自己的白月光的白月光竟是自己?裴玄觉得自己宛如看了一个时越床头的话本子。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竟然忘掉了这所有事。 而且现在看来他的记忆应当是恢复了,所以才会以第三者的方式重温了当年裴锦仪与阿遥的事。 裴玄压下内心七上八下的想法,继续跟了上去。 看着裴锦仪牵着小小的自己踏上了乌篷船,听见船家说:“这位娘子是去京城?” “对。” “好嘞,再等一会我们就开船。” 裴玄敛下眸子,原来他们自那个雨夜后躲在了这个小镇上,现在应当是要去京城找裴珩。 突然场景接连转换,等裴玄再稳神时,已站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 裴锦仪头上裹着布巾遮盖了大半张脸,抱着阿遥站在人群中。 “阿娘,人好多啊!”阿遥第一次来喧闹的京城,稚气的脸上全是好奇:“那个人的衣服好好看!” 裴玄刚想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可是裴锦仪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情景,慌忙抱着阿遥离开了人群,绕到了一个小巷里。 裴玄还没看到那人是谁,就已经被裴锦仪带着也离开了人群,只看见那人腰间坠着一个玉兰花的白玉佩。 能让裴锦仪如此避若蛇蝎的,恐怕只有宗瀚一人了。 但是可惜,人群过于拥挤,导致裴玄并没有看清脸,错过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阿娘,我们怎么走了?阿娘你认识那个人吗?”阿遥趴在裴锦仪的肩膀上,大眼睛还眼巴巴的看着越来越远的热闹人群。 裴锦仪吓坏了,她本以为他只不过是京城一个做生意的富商,却没想到他身份竟如此显赫。 不过也是,如果不是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裴锦仪拍了拍阿遥的后背,声音有些惊吓过后的发颤:“没事……就是一个坏人,我们不去找舅舅了好不好,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过日子。” 如果去找裴珩,万一被他发现自己……后果将不堪设想,以他的冷酷,说不定整个裴府都会完蛋。 她已经害了云间来那么多人了,不能再害了裴家。 思及此,她把面巾裹得又严实了几分,抱着阿遥向京城外走去了。 第86章 可是小小的阿遥并?不明白,为什么?阿娘突然?就不带自己去见?舅舅了:“阿娘,舅舅不喜欢我吗?为什么?不去了?” 裴锦仪揉揉他的脑袋:“阿遥这么?可爱,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我们?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去找舅舅。” 阿遥只好?听话的点点头。 时?光荏苒,场景又飞速晃了晃。 这次落在?片青山里。漫山的松针透着翠,溪水绕着石头流,一座简陋的木屋搭在?半山腰,屋前种着三棵橘子树,枝芽刚冒绿。 阿遥褪去了婴儿肥,十四岁的少年眉眼间已经有了裴玄的影子,挺拔的身形如同抽枝的柳树条。 阿娘让他去河里逮几条鱼,中午要吃鱼。 他赤着脚蹲在?溪边,手?里攥着根树枝,眼神锐利的看向清澈的小河流,当看见?一条小鱼围在?自己腿旁边时?,猛的刺下去,一条鱼便被抓住了。 阿遥刺鱼刺的认真,丝毫没有发现身旁站了一个同岁的少年,正一脸认真且崇拜的看着他刺鱼。 “哇!你好?厉害!每一次都?能刺到?鱼!” 阿遥被吓了一跳差点跌进水里,他属实没想到?身边竟然?有一个人,毕竟这个深山里这么?多年只有自己和阿娘,再也没见?过其他人了。 “你小心!别掉水里了!” 阿遥避开他伸过来要扶他的手?,长这么?大第一次遇上?同龄的少年,他有些不知所措。 而站在?一旁的裴玄心跳却?猛的悸动起来。 这竟然?是十四岁的时?越,他从未见?过的年少时?期的时?越。 十四岁的时?越穿着一身浅黄色的交领长衫,带着一顶钓着孔雀尾巴的发冠,五官十分俊俏,但是脸上?却?带着浅显的病气,唇色有些苍白,桃花眼笑成了两弯好?看的月牙,手?上?还?捏着柄玉白的山水纸扇。 裴玄紧盯着年少时?期的时?越,是他从未见?过的洒脱与自由。 模样并?无什么?太大的变化,在?裴玄眼里一如既往的好?看。 但是现在?的时?越在?无人的时?候,眼里总会透露出一种忧虑与深沉。 而十四岁的时?越则是完完全全的一个开心果,一直笑呵呵的。 他有点嫉妒阿遥了,他看见?了这般肆意潇洒的小侯爷;也有点怨恨阿遥,他竟然?敢忘记时?越。 阿遥抓着手?里的鱼,警惕的问:“你是谁?” 因为阿娘说如果遇到?不认识的人一定要快点告诉她。 可是这个少年看起来好?像不是坏人。 “我叫时?越,来这里养病!”少年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嘴角一直扬着,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神采飞扬:“你呢?” 阿遥本来不想说,但是对上?他的那双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叫阿遥。” “阿遥?好?听!”时?越说。 这个时?候,一道女声?传了过来:“阿遥?怎么?还?没抓好?鱼?” 裴锦仪担心阿遥抓鱼抓半天莫不是出了意外,慌忙赶了过来,却?没想到?看见?了与阿遥差不多大的少年。 她看见?时?越的一瞬间,眼中掠过一丝迟疑。 她太害怕了,害怕莫名出现的不速之客会是那个男人派来的。 她已经被他毁了,现在?绝不允许他再来害她唯一的孩子! 裴锦仪拽着阿遥的胳膊将他带到?了自己身后,扫视着眼前的少年。 时?越看着他俩相似的面容,一下就认出来这位美丽的妇人是阿遥的母亲。 他礼貌的行了一礼:“在?下时?越,特来此养病,如有打扰,还?望您见?谅。” 裴锦仪见?他如此礼貌,还?有这打扮,应当是京城中的权贵人家。 伸手?不打笑脸人,裴锦仪放缓了表情,轻轻笑了笑:“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养病的?” 清栾山是她当年走了好?久才发现的一座山,虽然?不高也并?不险峻,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处于?几座大山环绕之中,所以很少有人会发现这里。 所以裴锦仪带着阿遥住在?了这里,防止被那人找到?。 时?越安分回答:“我前段时?间突然?发现的,感?觉这里风景甚好?,而且人好?,方便我养身体。” “这样……”裴锦仪点点头,见?时?越落落大方,一直笑着,很好?相处的样子,放宽了一点心。 “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先?跑上?来了。”一位管家装扮的男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你太慢啦宫叔。”时?越道,然?后又转头看向裴锦仪和她身后的阿遥:“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啦!” 阿遥看着时?越,有些想靠近又有些害羞不好?意思。 时?越却?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将怀里揣的桂花糖塞进了他的手?里,向他表示着自己的友好?。 阿遥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还?带着他余温的桂花糖,抬头微微勾起了一点笑容。 从那天起,两个少年就经常玩在?一起。 对时?越来说,阿遥是他第一个朋友。 对阿遥来说,时?越亦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其他好?多记忆过得格外快,但是只要是和时?越在?一起玩耍的情景,阿遥却?记得格外清晰,连带着在?旁经历的裴玄都?觉得,原来小时?候自己和时?越这般亲近。 他越来越想知道,究竟是遇见?了什么?事,才导致他忘记了这一切。 第75章 遗忘 时间像一条滑溜溜的小鱼, 一不小心就从暮春走到了深冬,岸边的垂柳绿了又黄,清栾山从绿意满屏转为白雪皑皑。 时越已?经在清栾山呆了一年的时间。 或许是?阿遥的陪伴让他每天都?特别开心, 所以身体相比之前好了太多, 又或许是?清栾山人烟稀少,风景空气甚好, 时越感觉自己身体倍棒。 这一天阿遥正在帮时越煎药,他一手拿着蒲扇轻轻的扇着, 专注的看着火焰的大小,而?时越跟现在一样, 打开话匣子后就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说着话。 “你知?道吗阿遥, 我听宫叔说, 前几天京城进了好几只大妖!他们杀了好些老百姓,听说那几个人是?被大妖吃了。”时越嘴里吃着阿遥为他做的橘子糕, 囫囵的说着。 阿遥摇着蒲扇的手突然顿了顿,眼神垂了下来?, 状似随意的问:“然后呢?” “然后陛下派了宫廷里的镇妖司把那几个大妖抓住了,并且直接就杀掉了。”时越嚼吧嚼吧继续说。 阿遥看了眼时越, 轻轻的问:“你很讨厌妖吗?” 时越点点头, 但是?又随即摇摇头:“不喜欢也不讨厌吧。” “为什么?” 时越认真的想了想:“因为有些妖就是?很坏,仗着自己有妖力就总想着欺负我们人类;可是?有些妖好像也挺好,什么坏事?也没做,但是?被人类发现后下场会很惨, 感觉他们也很可怜。” 阿遥不说话了,沉默的继续摇着蒲扇,并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能让时越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时候的阿遥与裴玄只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不太爱说话,但是?时越是?个话痨,总会缠着对方说。 不过阿遥一般说的是?好听话,裴玄却总是?喜欢阴阳怪气。 阿遥见药熬的差不多了,便拿着布垫在手里将药端了下来?,然后仔细的撇去?药渣,将一碗药汤子递给了时越。 时越磨磨唧唧的接过,小脸拧到了一起?,哀嚎着:“每天喝药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阿遥认真的安慰道:“等你身体强壮就不用喝了。” 时越见阿遥盯着自己,仿佛自己不喝完就不会移开视线的样子。 他只好叹了口气,认命的一手捂鼻子,一手端着药碗如喝酒一般闷了进去?。 咕噜咕噜喝完后猛的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迫不及待的拿了一颗橘子糖放在嘴里。 渐渐的,嘴里那股难以忍受的药味才被清甜的橘子糖味覆盖,时越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时越不喜欢喝药,从小到大药喝的实在太多了,他觉得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尿出?来?的药比喝的水都?多,喝的让他看见黑乎乎的药都?害怕。 以至于只要没人盯着他,时越就会偷偷的把药倒掉。 在侯府的时候,一般都?是?时文?敬或者时渊轮流盯他喝药;如果他们两个人带兵去?边疆,那盯时越喝药的任务就会落到管家宫叔身上;可若是?宫叔也忙的顾不上时越,那这碗药多半会喂给时越屋前的那棵树。 来?到清栾山后,时越倒药的技能更是?训练的炉火纯青,一个不注意药碗就空了。 时越一连着好几日都?成功的倒掉了药,嘴里没了苦味,开心的大门牙直漏风。 不过这种好心情没持续几天就结束了,因为阿遥发现了。 第87章 “你怎么把药都?倒了?”阿遥皱着眉头问,俨然像是?一个小大人。 “太苦啦!不想喝,而?且我现在身体好好的。”时越说。 “那也不行,宫叔说你每天都?要喝一副的。” 时越笑嘻嘻的说:“宫叔现在不是?不在嘛!” 阿遥不为所动:“那不行,我看着你喝。” 说着,将手里的药向时越面?前递了递。 药碗一靠近,那股直逼大脑的苦味就席卷了时越,他连忙捂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抗拒的摇头:“太苦了,我不想喝,这里连一个甜嘴的东西都?没有,” 阿遥仔细想了想,最后认真的说:“只要你按时喝药,我就给你做橘子糖吃。” 时越早就眼馋阿遥家门前那棵橘子树了,上面?的橘子总是?又大又红,铁定甜。 “真的吗!” “真的。” “那好吧,我相信你了!” 后来?时越喝一碗药,阿遥就会立马给他嘴里塞一颗自己做的橘子糖。 再后来?,哪怕不是?喝药时间,阿遥也会时不时给时越投喂橘子糖。 时越嚼着嘴里的橘子糖,陡然就想起?了这些往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遥莫名其妙的看着发笑的时越:“你笑什么。” “没什么。”时越摇摇头,扬起?唇角问:“你怎么把橘子糖做的这么好吃?” 阿遥突然被夸,有些不好意思:“我娘教我的。” “奥~”时越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时越扬声?问:“谁呀?” 门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二公子,侯爷让我请您归家。” 时越愣了愣,没想到父亲会这个时候让自己回家。 不过也是?了,他这一年来?清栾山养身体就是?因为他爹和兄长去?了边关,自己在空空荡荡的侯府呆的无聊,才想着找座山住的。 如今爹和兄长回来?了,他是?应该回侯府的。 可是?却遇到了阿遥,和他这一年说的话,比在侯府十几年都?多。 爹和兄长总是?忙碌,他又是?个话多的,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是?阿遥却总是?能安静的听自己讲话,明?明?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却句句都?有回应,从不让自己话落空。 时越有点不想回去?。 阿遥也没想到分别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虽然时越没有明?说过自己的家世,但是?阿遥能感受的出?来?,他肯定是?个贵公子,和他这种只能躲在山里的人不一样,时越早晚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平时叽叽喳喳嘴不停的时越这一会却突然安静了。 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沉闷极了,只有侍从还在外?面?锲而?不舍的问:“公子?需要属下替您收拾行李吗?” 时越不是?第一次感受离别这种情绪了。 爹和兄长这些年时不时的就会四处征战,离别是?他早就经历过千万次的事?。 可是?这一次的难过的情绪却异常的大,甚至有点想哭。 “阿遥,我要走了。” 阿遥轻轻的点点头:“我知?道。” 时越觉得自己喉间有点哽咽:“你会怪我突然走吗?” 如果自己一走,阿遥又要一个人了,这清栾山这么大,只有阿遥和他母亲两个人,多孤独啊。 阿遥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你回去?要按时吃药。” 时越突然就哭了:“可是?我喝完药却再也没有橘子糖了。” 阿遥也红了眼眶:“对不起?。” 时越摇头:“不怪你,怎么会怪你,谢谢你阿遥陪我过了这样的一年。” 是?我该谢你才对。 阿遥第一次主动抱了时越,在时越看不见的地方,一道水光滑落脸颊。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五秒,阿遥就分开了,又变成了往日那副模样,像一个小大人:“你快走吧,别让他们等着急了。” 时越不想哭,他都?这么大了,流眼泪算什么样子。 可是?他忍不住,越不让自己哭就越想哭,以至于眼泪不停的流。 “你……你会一直在清栾山吗?” 阿遥不知?道裴锦仪会不会带他去?别的地方,不过当下应该不会离开。 “会。” “那你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阿遥点点头:“我信。” 不管时越说什么,他总是?信的。 就这样,两个依依不舍的人最终还是?分开了。 裴锦仪在河边洗完衣服回来?就见邻居的那间小院空了下来?,时越已?经离开了,而?她的儿子却紧紧锁着门,一步也没有出?来?过。 就这样阿遥把自己在屋里关了一整晚,蜡烛也晃着亮了一整晚,谁也不知?道他在屋里忙活什么。 时越恹恹的坐在马车里,一点回家的喜悦都?没有,满心都?是?要离开阿遥的难过。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声?的喊自己名字: “时越!时越!” 是?阿遥! 时越连忙让侍从停了车,慌不择路的打开车帘伸出?脑袋。 时越的马车虽然没有跑的多快,但是?也在山间行驶了一夜,不知?道阿遥跑了多久,他竟然追上了自己的马车。 阿遥跑的头发凌乱,喘着粗气,声?音都?变得嘶哑。 时越得了一看见阿遥就想哭的毛病:“你这个傻子,这么远,你追我干什么!” 阿遥却不在意,只后悔自己没有跑的更快一些追上时越。 他把手里的包裹递给时越:“我来?给你送这个。” 时越接过那个包裹,定睛一看,竟然是?满满的一包橘子糖! 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阿遥紧张的说:“别哭,你以后喝药还能吃橘子糖。” “谢谢你阿遥。” 阿遥笑了起?来?。 时越觉得这是?清栾山最美的风景了。 后来?时越遇见了裴玄,又想起?了这件事?,虽然两个人性格不同?,但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那就是?骨子里的偏执。 裴玄偏执的让时越只喜欢一个他,而?阿遥则是?偏执的完成自己想做的事?,不记后果。 时越从那天告别阿遥,就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次见阿遥的事?了,他决定回到家就好好吃药养好身体,这样不管他去?哪里,兄长和父亲都?不会再管他了。 他开心的幻想着再次与阿遥相见的场景,却从来?没意料到,这将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次见阿遥了。 沉默温柔的阿遥再也没有了,他死在了下一年早春的清栾山,活下来?的只有满身尖刺,刻薄阴翳的疯子裴玄。 第76章 杀戮 裴玄看着阿遥送走了时越, 却还是依依不舍的看着时越越来越远的马车。 裴玄其实很想跟着时越的马车走,因为相比较阿遥的经历,他更想看看年少时期时越的样子。 不过可?惜的是, 他只能跟在?阿遥的后面。 阿遥就这么干站着, 在?小山坡上眼巴巴的看着远处灯光点点的繁华京城。 那是时越要呆的地?方,但不是他的。 他问过阿娘, 为什么要住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有时候会有一点埋怨阿娘, 山里什么都没有,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可?是阿娘总会搪塞过去, 用各种各样的话术哄骗他。 小时候他还会难过, 还会相信阿娘的骗子话术,可?是长大他就不信了。 何况阿遥那么聪明, 早就看出来阿娘是在?躲避什么人,一个令她伤身伤心?的人。 阿遥知道提这些事会惹得阿遥娘伤心?, 所?以长大之后阿遥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些,也不会再?有那种埋怨的情?绪了, 安静的陪着阿娘, 在?清栾山过好他们的日子。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山顶的白雪化成了潺潺流水汇入了小河中,河边的柳树又?发?了绿色的枝丫。 阿遥正在?清扫院子里的尘土,心?里却惦记着裴锦仪。 她说要给自己买些新?衣裳, 所?以下山进城去了,她有时会把自己织的布匹拿到京城中卖以换取银子,但她总是快去快回,两天?就会回来。 可?是这一次裴锦仪已经离开四天?了, 却还没有回来。 阿遥心?不在?焉的扫着地?,想着如果今晚阿娘还不回来,他就下山去京城里找她。 或许顺便还能见一见时越。 “阿遥快收拾东西!这里不能呆了!”就在?这个时候,裴锦仪突然赶了回来,手里给阿遥带的新?衣服被慌忙扔在?桌子上,她目色慌乱:“他找到我们了!他找到我们了!我们必须快点走!” 阿遥不明所?以,看着神情?慌张的裴锦仪,担心?的问:“阿娘……必须走吗?” 第88章 如果走了,他可?能就彻底和时越断音信了。 裴锦仪只拿了几锭银铤,其余什么都没带:“必须走!” 阿遥只好听话的点点头,跟在?裴锦仪的身后步履匆匆的向外跑。 可?两人刚跑出院落,就看见一大队人马举着火把向这里走来,密密匝匝的火星像一条要吞噬他们性命的火龙。 裴锦仪猛的停下脚步:“他们竟然如此快……” 阿遥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紧张,即使他再?成熟,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罢了,他心?脏乱跳:“阿娘该怎么办?” 裴锦仪拽着他往回走:“下不了山了。” 他们辗转来回,最后又?回到了家里。 裴锦仪带着他来到了柴房,阿遥没想到柴房角落竟然藏着个暗门,看来阿娘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设想到今天?的事情?了。 裴锦仪蹲下身飞快扒开堆在?上面的干草,手指扣着石门缝用力一拉,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裴锦仪推着阿遥向里走:“快走,顺着这条通道就能下山!” 阿遥拉着裴锦仪的手,认真的说:“阿娘你也和我一起?!” 裴锦仪点点头:“你先往前走,阿娘随后来。”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像是有几十个人踩着落叶过来,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阿遥猜那应该是刀鞘吧。 “镇妖司捕妖!立马束手就擒!” 一道怒喝声传了过来。 阿遥听见“镇妖司”三个字血液都要僵住了,时越曾给自己说起?过镇妖司,这是大雍最厉害的捕妖队,由皇帝直接管辖,近些年出现的大妖都是他们斩杀的,以及防御妖的武器也大多出自于他们建造。 裴锦仪目光森然,苦笑道:“我都躲到这种地?步了,还是不愿放过我吗……” “阿娘,我们快走吧。”阿遥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阿娘走不了了。” 裴锦仪却突然坚定的摇摇头,猛的把阿遥推了进去,立马关上了暗门。 阿遥被推得一阵踉跄,等站稳身体后抬头看过去,暗门的锁已经被“啪嗒”一声,紧紧关闭了。 阿遥立马开始疯狂砸门,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突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重重的暗门竟然被生生撞出了一道缝隙。 裴锦仪见状只能施了一个术法,将整个暗门隐去,这样才能确保他们找不到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债自己偿就好了,她只希望她的阿遥能安然无恙。 这下无论阿遥如何努力,哪怕手臂撞出了血,暗门也丝毫未动。 阿遥从缝隙里看见裴锦仪手里燃起?了金色的妖力,九只蓬松的狐尾散发?着金色光芒。 几十个穿着黑色铠甲的人已经冲进了院子,为首的人手里举着块金色令牌,上面刻着“镇妖司”三个字。 阿遥咬着牙含着泪的喊,还不停歇的想办法打开门:“阿娘!” 外面的打?斗声、兵器碰撞声、还有阿娘压抑的痛哼声,像针一样扎进阿遥耳朵里。 他疯了似的拍打?着暗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只能无奈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滑落。 “她有一个孩子,去找!找到直接杀了。”镇妖司为首的那个人冷冷道。 “不要!我看谁敢动我的孩子!”裴锦仪大喝一声,手中的妖力更盛。 可?是来的这几十位镇妖司官兵皆非等闲之辈,并且人数众多,手上都拿着精巧的捕妖工具。 裴锦仪渐渐的落了下风,身上素色的衣服逐渐染了一圈又?一圈的血迹,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暗淡了一大半,却还是死死支撑着。 哪怕在?别人眼里,身后空空如也。 “一个小妖而已,称得上是什么孩子?”为首的男人冷酷的勾起?唇角,手中的剑柄再?次高高扬起?朝着裴锦仪就刺了过去。 “不要!!!!!” 阿遥的嗓子都喊哑了,喊裂了,他的脸颊已经落满了眼泪,他紧紧咬着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慢慢滑落。 他看见那柄剑刺入了阿娘的身体,鲜血从胸腔中喷了出来,再?然后,阿娘像没了生命的纸人慢慢倒在?了地?上。 男人嫌恶的擦了擦剑柄上的鲜血,看着地?上满身鲜血的裴锦仪,嗤笑:“不自量力,低等的妖。” “大人,并未寻找到她的孩子。” 男人却不知为何眼神直直的看向阿遥藏身的地?方,与隐藏起?来的阿遥对上了视线。 阿遥心?脏一下紧张的似乎都要骤停了,他明知道男人看不见自己,可?是隔着虚空与他对视,他那如豺狼一般锐利的眼神还是吓得他出了一身的汗。 他的眼神充满铁腥味,又?肮脏又?恶心?。 许久,男人才移开视线:“跑不远,仔细搜!” “是!” 男人在?屋里环视一圈,最终踩着满地?的鲜血离开了这里。 裴锦仪其实还有一口?气在?,不过男人心?高气傲便以为她真的断了气。 她见镇妖司的人都离开,且好像没有要回来的趋势,费力的再?次施了个法,将阿遥放了出来。 阿遥飞奔到裴锦仪身边,托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里,生怕弄疼了他,他哽咽着:“阿娘!我去找药!” “不要……”裴锦仪费劲的伸出手抓着他的衣服,脸色白的宛若宣纸:“不要……你听阿娘说会儿话。” 裴锦仪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努力伸出手摸到阿遥的眉心?,指尖凝出一道淡淡的金色咒印:“阿遥,娘要你忘了这一切……忘了清栾山,忘了我……” “我不要!”阿遥拼命摇头,却发?现身体被裴锦仪控制着不能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咒印钻进眉心?。 突然之间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脑子,这十几年的事情?光怪陆离的不停闪过,直到他感受到一些人的面孔渐渐模糊。 “你叫裴玄。”裴锦仪的眼泪滴在?他的脸上,带着血腥味,“醒来后,你不是阿遥,只是裴玄……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活着……只有这样,他才找不到你……” “娘累了,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遇到他……” “如果将来你遇到了喜欢的人,一定要真心?待他……” “娘真舍不得你啊,娘真想看着你长大…… “娘也对不起?你,因为娘的错,你不能和其他小孩一样玩耍,只能跟着娘躲在?大山里……” “如果还有下辈子,你愿意继续当娘的孩子吗?” “娘!我愿意!我愿意!”阿遥哭的上气不接不下气,他好想再?摸摸阿娘的手,可?是被术法掣肘着,他连动也动不得。 “阿遥,好好活着……忘了这一切,不要恨……不要难过……你的人生不应该被恨裹挟……” 裴锦仪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她放在?阿遥眉间的手慢慢的滑落下来。 阿遥觉得自己意识在?慢慢抽离,甚至悲伤的情?绪也在?慢慢减少,他好像有些忘了曾经的事,他看着地?上的阿娘,甚至一些相处的记忆都在?变得模糊。 他该难过的,可?是脑子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有关她的事情?。 阿遥很恐慌,他不要忘记阿娘,也不想忘记时越。 直到最后,他被裴锦仪所?剩的金色妖力裹着腾空而起?,离这座小院越来越远,最后猛的掉在?了一处乡间小路上。 阿遥觉得自己好累,他心?里好像很悲伤,可?是为什么悲伤却根本记不起?来,他烦躁的拍着自己头,然后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月光透过密林照进来,落在?他脸上。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白,他抬手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有淡淡的灼热感,却想不起?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风吹过洞穴,带来远处山林的声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抓着什么的力道,却什么都没有。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名字——裴玄。 对,他叫裴玄。 他是一只妖。 第77章 苏醒 裴玄已经昏迷四天了。 最初时?越还?能心平气和安慰自己是裴玄伤得太?重, 所以昏迷的时?间有点长,可是第三天第四天还?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时?越烦躁的不?行?。 他几?乎是黏在了裴玄身边, 动?不?动?就要摸一下他还?有没有呼吸, 生怕人断气。 裴珩在一旁看的直乐呵:“时?小侯爷,你太?紧张了, 他可是狐妖,是一种大妖, 这点伤奈何不?了他。” “那他怎么还?不?醒?” 裴珩道:“或许是因为他催动?了钟情咒,毕竟这个?咒一只狐妖这辈子只能催动?一次, 很伤内力?。” 第89章 时?越连续皱了好几?天的眉头, 此?刻都快要留下两道重重的“川”字印了。 这时?, 床榻上的裴玄却蓦的抖动?起来,好像在经历着?什么样的苦楚与痛苦, 他死死的攥紧着?拳头,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裴玄……”时?越慌忙凑了上去, 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裴玄沉浸于脑海中光怪陆离的事?情,没有给时?越答复。 裴珩也站到床边, 指尖凝起妖力?慢慢输送给裴玄。 “小侯爷, 你非妖,与妖气沾染过多?对你不?利,不?如你先在外间等候?” 怪不?得这会感觉喘不?上气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好。” 时?越离开了寝室, 坐在外间的凳子上,心不?在焉的等着?,却没想到石头突然来了。 “二公子!二公子你没事?吧!” “石头?”时?越猛的想起裴玄还?打了他一巴掌:“你的伤好了吗?” 肯定没好啊,你不?知道你老攻的手劲吗? 石头无奈的腹诽着?, 但是却笑了笑:“嗯……好多?了,裴侍卫……他后来有没有对你……” 时?越摇摇头,冲他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没有,反倒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昏迷四天了。” 石头可不?关心裴玄怎么样,他来是有重要的事?:“二公子,那日我还?没和你说完。” 时?越本来把这事?都忘了,主要是裴玄这醋精这回闹得太?凶了,不?过石头既然又提了起来,趁着?裴玄昏迷,他得把握好机会。 “你说。” 石头往时?越身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二公子,根据您给我的地点和其?他线索,咱们的人在扬州城外一处小村庄里,找到了当年给绯月接生的婆婆。” 时?越感觉自己就要窥探到事?情的真相了,于是小心翼翼的问:“她说了些什么?” 石头道:“孙婆婆记性不?大好了,但是对绯月印象却很深,因为绯月在她家旁边住了有好几?年,当年绯月生产来不?及找接生婆,就是孙婆婆替她接生了。” “然后呢?” 石头接着?娓娓道来:“孙婆婆说当年她接生时?,瞧见那婴孩左肩连接腰的地方有一个?黑痣。” 时?越闻言点点头,但是突然愣了:“你说哪个?肩膀?” “左肩。” 时?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说:“我绝对不?会记错!阿遥左肩到腰的那一段地方也有一颗痣!” 当年他在清栾山,宫叔并不?能天天在山上陪着?他,侯府一大堆事?情还?等着?他打理,所以有时?候宫叔就会离开几?天进城处理事?情。 而这个?时?候,时?越就习惯性的让阿遥替他做这做那,但是他还?担心阿遥光干没俸禄心里不?开心,可是给了阿遥又不?要,于是便只好给阿遥说: “你帮我做一件,我就还?你一件,这样总可以吧!” 这其?中一件便是让阿遥替他洗澡时?搓背,作为回报时?越自然也要给阿遥搓,虽然阿遥红着?脸义正言辞的拒绝,无奈拗不?过时?越,只能被他扒了衣服进了木桶里。 阿遥一张脸红的宛若灯笼,一动?不?敢动?的呆在水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时?越发现?他的左肩下面有一个?黑痣,若不?是这样裸了上身,旁人根本看不?见。 时?越重复着?这几?个?字,开心的扬起唇角:“左肩……黑痣……果然!果然阿遥和裴玄就是一个?人!” 时?越觉得自己可太?幸运了,少年时?期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不?过唯一可惜的便是,不?知道裴玄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导致他没了记忆。 石头一直知道时?越在找阿遥,他原本特别希望自家公子可以得偿所愿,可是没想到这真是天定的良缘,裴玄和阿遥竟然是一个?人。 所以石头又不希望自家公子找到阿遥了。 于是石头只能在旁边苦笑着?。 时?越好想把这个?惊喜分享给裴玄,他这样以后肯定不?会闹脾气吃飞醋了,因为他就是阿遥。 这个时候裴珩沮丧着脸推开了门。 时?越一下迎了过去:“裴玄他怎么样?” 裴珩不?说话,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暗淡。 时?越见他不?说话还?这幅表情,便有些慌:“怎么不?说话?是裴玄情况很不?乐观吗?刚刚不?是在给他输妖力??” “谁说不?是呢。”裴珩皱着?眉摇头,指尖还?沾了点方才输送妖力?残留的光晕,“妖力?刚送进去就散了,他身子骨反倒更弱,气息都飘得很,保不?齐……” “不?许胡说!”时?越害怕的说,不?等裴珩说完便冲进了裴玄的屋子里。 掀开幕帘的瞬间,他却猛地顿住。 床榻上哪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裴玄正靠在软枕上,墨发松松搭在肩头,脸色虽还?有些苍白,眼底却亮得很,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这……”时?越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有些好笑的说:“你骗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裴珩靠在门框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时?越无语的瞪他一眼,都四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行?了行?了,不?笑你了,估计你们两个?这会要好好说会话了,我就先撤了,有事?去隔壁喊我。”裴珩勉强止住笑意,甩甩手扭头走了。 刚走几?步见石头还?伸着?头往里面看,生怕自家公子再受什么伤。 裴珩直接上前抓住石头的后衣领,将他连拖带拽的拉走了:“你说你怎么没一点眼色,小别胜新婚,四天没说话了,你还?杵在这儿干啥?” 石头只能满脸不?爽的跟着?裴珩走了。 木门“咔嗒”一声落了锁,内室瞬间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时?越转过身,看着?床上望过来的裴玄,鼻尖突然一酸,几?步冲到床边,不?等裴玄开口就扑了上去,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腰,脸埋在他颈窝里:“谁让你给自己下钟情咒的!那么疼!非不?信我!” 裴玄紧紧回抱住他,他知晓了自己是阿遥,曾经那些清栾山的记忆也重新回到了脑海中,才知道他和时?越竟有那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这个?人竟然与他有如此?深的缘分。 “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你还?骗我,裴尚书都告诉我了!”时?越气的一口咬在裴玄的脖子上,又重又狠,还?用牙使劲磨了磨,丝毫不?顾忌他是一个?刚醒的重症患者。 “嘶。”裴玄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时?越感受到嘴里有血腥味,才松开了牙,转而用唇瓣亲了亲,才恶狠狠的说:“你还?知道疼?我以为你不?怕疼呢。” 裴玄一点也没反抗,任由时?越在他怀里发脾气一样又啃又咬:“如果疼能换来你呆在我身边,我心甘情愿。” “笨蛋,你就是阿遥,从始至终都是你,我才不?要离开你。”时?越把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告诉了他。 按照他的设想,裴玄这醋坛子天天把阿遥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要是知道自己就是,那表情肯定很好玩。 结果裴玄却像早就知道了一样,表情一点没变,而且这次听见阿遥两个?字竟然没炸毛?! 时?越一脸疑惑:“你怎么不?说话?你最讨厌的阿遥其?实是你自己,好笑吧。” 裴玄看着?他亮晶晶的眼,滚了滚喉咙:“我已经想起来了。”顿了顿又补充:“全?部。” 这下轮到时?越呆住了,半天没说话:“……什么意思??你怎么就都想起来了。” “昏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都想起来了,可能是因为钟情咒影响了其?他的符咒,所以就想起来了。”裴玄轻轻的将时?越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扶去了。 裴锦仪在临走前给他注入了会令他遗忘的法术,而钟情咒法力?太?过强悍,所以影响了裴锦仪的法力?,这才使得他恢复了记忆。 裴玄将梦里的事?给时?越讲了一遍。 当听到裴玄亲眼目睹裴锦仪的死亡时?,时?越把裴玄搂得更紧了,好像在用这种方式安慰着?他。 “你当时?肯定很害怕……” 裴玄道:“小时?候我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在我的记忆中,我的母亲早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我,别人都有阿娘,就我没有,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时?越听的心紧了紧,他抵着?裴玄的胸膛直起了腰,亲了亲他的唇角:“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因为你有我。” 裴玄以一个?非常脆弱的姿势埋在时?越胸口,双手紧紧环在他的腰上。 时?越一下又一下的顺着?他的头发,安静的让他靠着?。 第90章 “那你知道宗瀚是谁了吗?”时?越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裴玄脸埋在时?越衣服上,声音有点闷:“应该知道了,能调动?镇妖司的只有那一个?人。” 时?越心沉了不?少:“元嘉帝。” “应该就是他了。” 镇妖司由皇帝直接管理,只听命于皇帝一人调令,再结合原先是皇室中人的说法,这个?宗瀚应当就是元嘉帝了。 时?越没想到裴玄竟然是皇室的血脉。 时?越托起裴玄的脸,仔细的观察着?,联想着?元嘉帝看的话,裴玄是有一点像他,不?过还?是更像裴锦仪,只是略微能从眉眼间看出一点元嘉帝的影子。 元嘉帝今年不?过刚刚四十,与裴锦仪在扬州相遇之时?,应当也就二十多?岁。 时?越细细推算着?。 第78章 赈灾 元嘉帝三十岁才登基, 十八岁还是太子时,与侧妃生下了大皇子,后过了两年识得皇后, 生下了太子。 想来也就是这段时间, 他隐匿身份去扬州认识了裴锦仪,后来也许是知晓了裴锦仪妖的身份, 所以在?返回京城后,才对?裴锦仪痛下杀手。 毕竟他一个?要做九五之尊的储君, 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有一个?半妖的孩子。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裴锦仪是妖的呢? 时越喃喃道:“怪不得大皇子殿下见你?第一面就调查你?……恐怕是看?出来你?有些陛下的影子。” 顿了顿,他接着说:“那你?要替你?母亲报仇吗?” 裴玄觉得自己?平静的生活一下就被打乱了:“我需要把这些事情先告诉舅舅。” 时越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关系,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 我都会陪着你?的。” 翌日, 时越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带着裴玄离开了这座小?院, 准备回侯府,这么?多天再不回去, 恐怕时文敬得亲自来山里抓他了。 时越把头从马车里伸了出来,看?着逐渐远去的木屋, 心?里有些难过。 这场景怎么?跟小?时候在?清栾山和阿遥分别这么?像? 不过唯一不一样的, 就是那一年是自己?走,而如今身边却坐着阿遥。 时越觉得上天是怜惜他的,在?上一世被人?害死?万念俱灰的时候,还能重活一世, 让他有改变结局的机会。 而被他弄丢的阿遥,也兜兜转转又让他们相遇。 时越觉得自己?可?太棒了。 —— 紫宸殿内,元嘉帝面色有些发灰的坐在?鎏金的龙椅上,文武百官皆是一片肃穆之色。 裴珩隐在?朝臣中间, 把眼中的厉色深深隐去。 裴玄把裴锦仪的死?因和盘托出时,他只觉得自己?的怒火攻心?差点?没晕过去,他们裴家如此珍爱的女儿竟然被皇帝这个?老不死?的害死?。 若不是他身处高位,估计裴珩昨日半夜就要拿着刀将他砍了,好替锦仪报仇雪恨。 “陛下,臣有本?奏!” 宣抚使突然出列,奏折高举过顶,声音刺破沉寂:“启奏陛下,北地三州奏报,今冬雪灾已致流民逾十万,而太子殿下分管的赈灾司,竟迟发粮草半月有余!导致北地流民流窜,重伤或饿死?者不计其数。” 话?音刚落,立刻有七八个?官员跟着出列,齐声附议。 礼部尚书王显和周牧松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他抚着山羊胡,语气?沉痛:“太子乃国本?,当以仁厚为先,如今流民冻毙于道,而东宫却难以作为,长此以往,恐失民心?,动摇国本?!” 元嘉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前些日子北地雪灾的急报就传了过来,他派太子负责赈灾事宜,却没想到竟然搞成了这个?样子。 周敬之慌乱的说:“父皇,儿臣绝对?没有徇私贪图银两,每日赈灾粮皆是按时发放,还请父皇明鉴。” 周牧松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并未言语。 东宫一党的人?皆是开口为太子求情: “陛下,太子殿下一向励精图正,此事恐怕有其他缘由。” “启奏陛下,北地雪灾许多州县皆不允通行,赈灾粮却有可?能晚到啊。” “……” 元嘉帝对?这个?太子是越发失望,从前觉得他狠厉最像自己?,可?如今却发现竟是个?蠢的,不堪重任,事情办不好,拉帮结派倒是一个?高手。 “太子,你?太令朕失望了。”元嘉帝阴寒的目光落在?周敬之身上,却立马就移开了,转而看?向周牧松,眼神微微变得缓和:“赈灾一事交由大皇子负责,若再出差池,朕不饶你?。” 听了这话?的周敬之一时之间脸色突变,狠厉的目光直指周牧松,却由于紫宸殿官员众多,又不得不压下胸腔中的愤怒。 周牧松立马拱手行礼:“还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做好。” 散朝的钟声响起,元嘉帝只点?了大皇子一个?人?留了下来。 周敬之心?有不甘却不好发作,只能沉着脸离开了紫宸殿。 周牧松脸色未变,跟着元嘉帝的回到了御书房。 “北地雪灾紧急,朕命你?携粮草、白银前往赈灾。”元嘉帝顿了顿,指尖叩了叩龙椅扶手,“你?久在?京中,也该去历练历练,看?看?如何掌事。” 旁边的王公公听此言心?头一震,天子这意?思可?不敢令人?琢磨啊,这话?里话?可?像是要更换储君的意?思。 周牧松也心?如明镜,立刻跪地领旨:“儿臣遵旨!必不辱使命!” 他抬头时,正撞见皇帝眼底的审视,那目光像钩子,似要把他的心思扒得一干二净。 他不慌不忙的低下头,隔去了君王审视的视线。 东宫。 暖炉烧得极旺,周敬之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来回踱步,锦靴踩在?地毯上,留下一串焦躁的脚印:“父皇这是明着历练,实则试探!若他周敬之赈灾有功,朝臣们肯定要联名请立改他为储,到时候我这个?太子,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小?太监和宫女都哆哆嗦嗦的立在?旁边,不敢言语,生怕惹得贵人?震怒连得自己?遭殃。 他不能坐以待毙了,不能再任由周牧松的手伸的越来越长了。 他得想个?方法处理掉他。 周敬之绝不允许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胁。 —— “你?快点?喝!怎么?喝个?药磨磨唧唧的。”时越叉着腰凶神恶煞的嚷嚷。 裴玄坐在?亭子里,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往外推了推:“我真的好了,不用喝药了。” “那也不行。”时越直接把碗放在?裴玄手里:“以前天天骗我喝药,怎么?到你?身上就不喝了。” 裴玄是真觉得自己?好了。 当时他晕倒,不过是因为钟情咒的影响罢了,现在?钟情咒在?他身体里自己?融合的很好,根本?用不着喝药。 这个?药还是裴珩给他抓的,专挑苦的抓,喝一口胆汁都能吐出来。 时越眼睛转了转,看?着别扭不肯喝药的裴玄,突然懂了。 这绿茶狐狸是不是又想用这样欲拒还迎的方式让自己?主动喂他啊? 时越觉得肯定是这样,腹诽着这人?怎么?跟小?孩一样,但是却端起了药碗,拿勺子搅了搅:“那我喂你?好了吧?快喝吧大小?姐。” 裴玄:“?” 他本?来是真真切切不想喝的,不过既然能享受时越的照顾,苦就苦点?吧。 于是裴玄乖乖的张开了嘴,皱着眉喝了药。 时越一勺一勺的喂,裴玄一口一口的喝。 不过裴玄觉得这样喝太慢了,整个?口腔里都是药草的苦味。 他干脆接过药碗一口闷了剩下的药。 时越一脸欣慰的夸:“不错不错。” 下一秒自己?就被裴玄拉进了怀里,陡然之间药苦味转移到了自己?嘴里。 “唔。”时越被苦的直拧眉,推搡着裴玄,脑袋向后缩着想远离这份苦。 但是裴玄却恶劣的拖着他的脖颈,不允许他躲闪。 直到最后嘴里的苦味都快没了,裴玄才放开他,移开之前还咬了咬时越的下唇。 裴玄眉眼间带着狡黠的笑意?。 时越怒视他一眼:“太苦了!” 裴玄反倒说:“有吗?我倒觉得挺甜,我以后要天天喝药。” “你?想得美!” “我可?以不想直接做?”裴玄宛如像嗅到肉味的猫科动物,一脸憧憬。 时越发现自从裴玄恢复记忆后,脸皮也不薄了,嘴皮子也更好了,整天给时越说的一愣一愣的。 “还是以前可?爱……”时越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不知道那个?能让你?失去记忆的咒裴尚书会不会……” 裴玄刚要再说话?,却见时文敬走了进来。 时越立马收起嬉皮笑脸,瞬间变得正经起来:“父亲。”还顺带扯了扯裴玄的衣服,防止他当着老人?家的面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第91章 裴玄除了面对?时越是放松的、鲜活的神情,其他的人?一概都是死?人?脸。 见时越拽自己?,他还反手挠了挠对?方的手心?。 时越还没有把裴玄的渣爹是当朝天子这个?事告诉时文敬,毕竟好多事情还没有完全明了,现在?告诉时文敬,除了徒增担心?烦恼外没什么?好处。 时文敬看?着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忍不住冷哼一声。 时越立马不动了,飞快的把裴玄的爪子扔一边:“怎么?了爹?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时文敬干脆把脸扭到了窗外,想着眼不见为净,结果就看?见树上挂了两个?小?人?,一个?小?人?穿浅绿色衣服,手里拿着柄扇子,笑意?盈盈好看?的紧,而另一个?小?人?一身黑衣服,不苟言笑手里还拿着剑,凶神恶煞的。 时文敬脸色有点?青,只能再次扭头直接坐在?了书桌前。 时越顺着他爹的视线也看?见了树上挂着挨在?一起的小?人?,脸色有点?发烫。 自己?挂是一回事,被家长看?见是另外一回事。 时文敬喝了口凉茶顺了顺气?才慢慢的开口:“越儿,你?可?知近几天北地三周遭雪灾一事?” 时越当然知道,因为这场雪灾在?上一世要了一个?人?的命。 他点?点?头:“我知道,爹。” 时文敬:“今日朝堂之上,大皇子一派的诸多重臣当朝弹劾太子殿下,所以陛下现在?派遣大皇子去往北地三洲,负责流民安置事宜。” 时越脸色沉了沉,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按照上一世的走向进行了。 上一世的周牧松也是如此去往北地赈灾,但是却死?在?了北地。 传回京中的消息是,大皇子所带的赈灾粮发生短缺,引得流民暴动,援兵未及时援助,所以大皇子被流民乱步踩死?了。 当时听到消息的时越甚为可?惜,认为周牧松相比较太子来说,人?要更温和一点?,若他是嫡子,储君的位置跟周敬之没什么?关系了。 可?现在?周牧松若死?了,周敬之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了。 第79章 面圣 时文敬接着说?:“此?次陛下将此?事交由大皇子, 是有换储君的想法,也借此?可以历练大皇子殿下。” “不?过以太子殿下的脾性,此?次大皇子去北地赈灾绝不?会?轻松, 他定是会?做些?手脚。” 时越闻言道:“那……我们要帮大皇子吗?” 时文敬作?为手握兵权的重臣, 最忌讳的便是与皇子私联,并且支持某位皇子, 所以时文敬一直是中立派,从没有在朝堂上表示过支持哪位皇子。 可是上次阿木尔那一件事反倒是被迫让时文敬和大皇子绑定在了一起, 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时文敬也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之后与大皇子更不?敢有任何明面上的联系, 生怕惹得天?子猜忌。 他烦躁的搓了搓眉心:“可是大皇子刚刚却遣人送来了一封密信。” “什么密信?” “大皇子觉得赈灾途中恐有变故, 而他手里如今可调遣并信任的官兵只有五百余人,若太子途中刁难, 这点人太少了,所以大皇子希望我可以借他一点兵。” 时越拧着眉头:“父亲你可答应了?” 时文敬摇摇头:“还未想好。” “这兵不?能?借。”时越道:“京营兵权归兵部直辖, 侯府私兵虽属家卫,却也在册籍, 如果将兵借给大皇子, 再被捅到御前,便是‘私相授受、结党营私’的铁证。” 天?子多疑,大皇子本就因换储风声被猜忌,侯府再私借兵卒, 无异于自缚手脚。 时文敬赞赏的点点头:“可坐视不?理也不?可,大皇子是掣肘太子的不?二人选,若真?出意外?,这京城便要翻天?了。” 时越仔细的想着上一世这段事情的经过, 无奈自己上辈子真?是个懒散小少爷,大多事情只记了个大概,细节根本记不?清了。 只记得大皇子是因流民暴乱而死,而不?是直接刺杀。 时越想了想,坚定的说?:“父亲,我可以去北地三州,对外?说?我归家省亲,咱们家在北地有座宅子,管家每年都会?回去一趟,今年我去。” 裴玄听?后也抬起眼看向时越。 时文敬脸色骤变:“胡闹!北地流民乱窜,食不?果腹且州县运转瘫痪,你一个身体不?好的小公子去那地方?,万一出事我怎么给你娘交待……” “正是因为我是公子才最合适。”时越拍了拍时文敬的肩膀让他放心:“旁人只会?当我是偷跑出去凑热闹,就算与大皇子照面,也只当是偶遇,我带上侯府亲卫,全是跟着您上过战场的老手,明着是侍从,暗里能?护着大皇子,真?要出事,咱们就当是路见不?平帮了大皇子,虽牵强,但是也找不?到错处。” 虽然这法子的确挺好,但是时文敬却依然不?同意:“不?可,你并无武功傍身,北地天?寒地冻……” “我不?会?武功但是我有裴玄啊。”时越一把将裴玄捞了过来:“他会?保护我的。” 时文敬看向裴玄,他是知道这个少年身手好,但问题是他看着不?靠谱。 天?天?也不?知道笑,长得跟小姑娘似的,他可没忘记当时时越遇刺,他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事。 时文敬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行,他就这一个小儿子,出去一趟回不?来了咋整。 “不?行!他再厉害也不?行,看着不?靠谱。” 时越偷偷掐了下裴玄的腰:“你赶紧证明你自己!” 裴玄的后腰猛的一疼,迫于某人的威胁下只能?说?:“侯爷请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的守着二公子,不?会?让他受伤的,若受一点伤,侯爷可赐我鞭刑。” 这一番话是时文敬从他嘴里听?过最好听?的话,就是“寸步不?离”这四个字,他说?的格外?重。 时文敬还是有点纠结:“可是……” “放心吧爹,裴玄还教了我袖箭,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时越嬉皮笑脸的打保证。 看着时越认真?的模样,时文敬知道自己这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了,他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若想去便去吧,切记以自身安全为重,千万要小心。” 顿了顿,他本来温和的目光放在了裴玄脸上,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裴玄,你若是不?能?好好保护越儿,休怪本侯不?客气?!” “侯爷放心。”裴玄说?。 时越松了口气?,刚要笑,就被时文敬狠狠瞪了一眼:“你是去办正事的,也休要胡闹,若胡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也不是真的担心时越胡乱来,就是害怕他受伤。 从小时越身子就不?好,动不?动就发热生病,小时候进的气还没出的气?多。 慕瑾还离世的早,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生怕哪天?时越没挺过去咽了气?。 不?过幸好,时越虽小病不?断却平平安安的长到了现在,身体看着也越来越好了。脸上也有了些气?色。 时越看着时文敬眼中的担心,立马站好:“放心吧爹。” 时文敬还是不?放心,只好提心吊胆的时不?时给他讲讲注意安全。 时越后来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但还是顺着他的话一遍一遍的点头让他放心。 这一日时越正在府里被裴玄逼着练射箭,时越手腕都酸了,他愁眉苦脸的说?:“好累啊,从刚起床都练到现在了!” 裴玄目不?改色:“不?行,你准头不?够,北地流民多,万一我不?在你身边……”说?着,他表情有点沉。 时越不?敢说?话了:“好吧……” 身边这几个人最近跟魔怔了一样,但没办法,时越觉得这些?关?心让他很暖心。 时越只能?再次架起弓,费劲拉上起来,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时越抬头看过去,就见石头一脸严肃的快步走了过来。 “石头,啥事这么急?”时越终于能?找个机会?偷懒了,飞快的扔下弓箭,迎着石头走了过去。 裴玄似笑非笑的看着时越的小动作?,也没再管他,将弓箭收了起来。 小少爷身子弱,一会?练多手酸又要絮叨人了。 石头面色有些?凝重:“二公子,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传您即刻进宫问话。” 时越眼神微动,想来是元嘉帝听?到他要去北地的事了…… 裴玄道:“我与你同去。” “这位公子留步。”一道尖细的声音从石头身后传来,只见一名太监掀帘而入,手里捧着明黄色的传旨腰牌,脸上堆着标准的笑容,“陛下口谕,只请二公子一人入宫,旁人不?得随行。” 裴玄脚步顿了下来,看向时越,眼底尽是担心。 第92章 时越看出了他的紧绷,这人黏他黏的忒紧。 他拉了拉裴玄的手,笑着安慰他:“没事,就是问个话,不?用太担心。” 然后趁公公扭头的时间,趴在裴玄耳边和他咬耳朵:“我偷揣着袖箭呢,放心。” “好。” 时越最后拉了拉他的手便跟着公公离开了。 时越跟着太监上了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他指尖摩挲着袖中藏着的袖箭,脑海里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上一世他从未踏足过朝堂,对元嘉帝的脾性只知皮毛,也未曾和他有过这种面对面问话的经历。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午门外?,时越跟着太监穿过层层宫阙,红墙琉璃瓦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光,却让他莫名觉得压抑。 公公领着时越直接到了御书房:“小侯爷,请吧。” “谢公公。” 时越缓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元嘉帝坐在龙椅上,穿着明黄色的常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目光落在纸页上,并未抬头。 时越规规矩矩地行礼:“臣时越,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陛下。” 时越站起身,偷偷看他一眼,立马垂下视线不?去打量天?子。 心里却默默想着,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元嘉帝,不?怒自威,周身气?质温润,倒是也算有几分姿色,但由于久居高位,这股温润之气?却显得有些?暴戾。 元嘉帝却饶有兴趣的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眼前瘦削的少年。 “常听?朝臣说?安定侯两个儿子有一副好皮囊,今日还是朕第?一次见你,倒真?是生的俊朗。”元嘉帝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压迫感。 时越身姿站的挺拔,声音不?卑不?亢:“陛下谬赞,臣蒲柳之姿,不?过是沾了母亲几分容貌,当不?得俊朗二字。” 元嘉帝浅笑了一下,也不?再和他客套,目光放在他身上,开门见山的说?:“听?说?你要去北地州县?” 果然是询问此?事。 时越将刚刚在马车上想的借口说?了出来:“回陛下,臣家中在北地有座老宅,往年都是管家回去打理,今年臣想着许久未曾省亲,便想亲自去一趟,顺便看看老宅的情况。” 元嘉帝靠在龙椅上,坐姿属实算不?上端庄:“省亲?大皇子前脚收到旨意你后脚就去省亲?北地雪灾如此?严重,你非要这时候去不?可?” 时越心中一紧,却面色不?显:“回陛下,臣早些?时日就已有省亲的打算,却没想到北地雪灾竟如此?严重,家父也曾劝阻让臣更换日期,但是臣已备好一切,故还是决定按原计划启程。” 元嘉帝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神色坦然,滴水不?漏,嗤笑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时越松了一口气?,元嘉帝就算再有疑虑,他也纠不?出明面上的错。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只见王公公端着一个描金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时越瞄着汤药,动了动鼻子。 等?等?,这个药的味道怎么和上辈子临死前喝的那碗粥味道如此?像! 第80章 牵手 时越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毒药的味道, 因为这毒药的味道太奇特了。 当?时那个小?厮给他端来时,他就闻到了一股清香,不过时越那时候没一点坏心眼, 只觉得?是粥烹饪得?好?, 煮得?香,根本?没往“下毒”那么?阴暗的事情上想。 所以?他直接闷了一大?口, 然后?就死翘翘了。 他这辈子想要调查这种毒药,却一直没遇上, 去?黑市上询问这种有异香的毒药也?无果,这件事便只好?暂时搁置了下来。 可没想到, 今日因赈灾一事入了宫, 却在元嘉帝这里碰到了它。 这毒药与元嘉帝有何关系?上辈子害死自己的那碗毒粥究竟出自谁手? 王公公将手中的汤药递给元嘉帝:“陛下, 您今日的滋补汤药熬好?了。”随后?躬身?退到一旁。 时越心中十分诧异,却也?没抬头, 未表现出异样——这个味道他绝不会记错,明明是毒药, 怎么?到了皇宫就变成滋补汤药了? 难不成这毒也?能作药用? 不过元嘉帝近些年精神?状态的确差了不少,眼下经常带着些疲倦的乌青。 元嘉帝端起药喝了一口, 随即皱了皱眉:“这药今日变浓了?” 王公公连忙上前?躬身?回答:“回陛下, 今日御药房换了新的药材,许是药性更足些。” 元嘉帝“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将汤药喝完后?随手放回到托盘上, 复又抬头看向时越:“行了,若是省亲便好?;若干些其他的事……” “臣不敢。”时越作势慌忙道。 元嘉帝没再说话,摆了摆手,拿起奏折:“你退下吧。” “谢陛下。”时越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在王公公的带领下离开了御书房。 等时越再次站在冷风中,呼吸到凛冽的空气时,才发觉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沁湿。他长长的呼了口气,心跳才放慢了一点频率。 帝王就是帝王,周身?所带的威仪还是不容小?觑的,更何况时越这公子哥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见过天子。 时越满怀心事地?走在宫墙下,不停思索着那出现在御书房的毒药。 他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太过于惊悚,他不敢深究。 更何况他也?没有依据…… 不过既然这毒药再次出现,就说明顺着它肯定能查到些什么?。 上一世,至于谁要害他,时越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果说可能性最大?的,或许就是景仪帝,也?就是如今的周敬之。 可在裴玄的掣肘下,周敬之最终决定留他一条小?命。 难不成周敬之反悔了,所以?用这种方式,最终还是让他死了? 时越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想了一路,最后?愁眉苦脸地?回到了侯府。 裴玄也?没进屋,从时越离开后?,就坐在庭院里的小?桌子旁,屁股一点都没挪过,手里鼓捣着昨日给时越买的瓜子。 他也?不吃,就纯剥。 此时裴玄的面前?已经摆了一大?盘去?了壳的瓜子仁。 时越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将愁云密布的脸收了起来,换成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裴玄这狐狸,眼神?尖得?很,自己心里有点什么?小?九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但这件事时越还没想好?怎么?跟裴玄说,毕竟“死后?重生”这种事,听起来实在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上一辈子,他和裴玄还是那种关系…… 时越可丢不起那人,于是只能努力放松表情,尽量不让裴玄看出他有心事。 “回来了还不进来,站门口干嘛?当?门神??”裴玄耳朵动了动,一下就察觉到是时越回来了,头也?不回地?说。 时越便笑嘻嘻地?跑到裴玄身?边,挨着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见一大?盘瓜子仁,瞪大?双眼惊诧道:“我天!你剥了这么?多?瓜子仁!谢谢你!” 裴玄烦时越整天谢来谢去?的,跟多?生分似的。他瞥了时越一眼:“谢什么?,又不是给你的。” 时越两只手都碰到瓜子了,一听这话就不动了,不乐意道:“这院子就咱们两个人,你不给我,给谁?” 裴玄乐了:“我不能自己吃?” 时越满嘴跑火车:“你当?然不能吃,狐狸不能吃瓜子。瓜子吃多?了对狐狸身?体不好?。” 时越发誓他真的没有胡说——前?几天他从一本?名叫《饲养指南》的书里,偶然看到一段话,是这么?写的: 若家中豢养犬类,慎勿与葡萄及诸类制品食之;犬若食之,必中其毒,甚者?昏厥。 狗吃了葡萄会中毒,那狐狸会不会也?有吃了就中毒的东西? 时越继续在那本?书上找,翻了一遍也?没见到“狐狸”,全?是鸡鸭鹅鱼兔子之类的家禽。 时越骤然想起那本?书,为了吃瓜子才满嘴乱说。 “真的,不骗你。” 裴玄:“……” 趁着裴玄无语的功夫,时越一下把瓜子抢了过来,怕裴玄再抢,他一溜烟把一盘瓜子仁都倒进了嘴里。 “笨,我又不和你抢。” 时越嚼着嘴里焦香四溢的瓜子:“那谁知道啊,万一你又有什么?坏点子。” —— 两天后?,天色未完全?亮透,朱雀大?街又落了一夜薄雪,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个别?的小?商贩,整个街道空无一人。 今日是元嘉帝为周牧松去?北地?赈灾践行的日子。 本?不该如此仓促,但北地?灾乱不断,流民四起,又紧靠边疆,若不及时平定,周遭小?国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第93章 元嘉帝裹着裘衣立在众人之首,周牧松一身?黑色急行劲装,跪在地?上听天子训话。 “北地?流民难安,若遇危险,即刻传信回京。”元嘉帝淡淡道。 周牧松叩了一礼,声音铿锵有力:“谨遵父皇旨意,定护流民安全?,不辱使命。” 元嘉帝抬手虚扶了一下:“时间不早了,快起身?出发吧。” 周牧松站了起来,蓦地?对上了周敬之的视线。 周敬之一派温和模样,丝毫没有因被抢了差事而怨恨:“皇兄此去?定要注意安全?,别?被流民伤到。” 周牧松回之一笑,在外人看来,两人兄恭弟敬,关系好?得?很。 “多?谢太子殿下忧心。” 他翻身?上马,动作利索。 周敬之望着他的背影,笑容敛去?,眼底怨毒毕露。 周牧松上了马,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头在人群中找到了梁泽林的身?影。 梁泽林掠过众人视线,与周牧松对视,然后?轻轻朝他笑了一笑。 周牧松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拉起缰绳,调转马头,高喝一声:“出发!” 运粮车和几百名保护他的禁军排列得?整齐划一,跟随周牧松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 而另一边,时越已经提前?一天出发了。 周牧松他们行军速度很快,而时越这身?子又不能长时间骑马,且也?不能真的和周牧松走在一起——会引人怀疑,所以?他们决定提前?出发。 除此之外,时越在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或许是睡梦中从前?的记忆突然涌了出来,让他想起了北地?赈灾一事的细节,于是连夜让石头快马加鞭提前?出发去?北地?,在相邻各州县尽可能征集粮食,有一点是一点。 因为他隐约记得?,周牧松所带的粮食在路途中好?像出了些意外,少了一点。 从京城带过去?的粮食到北地?是要够数的,若是少了,在别?人眼里便是私吞赈灾粮。 疾行了一天,时越、裴玄一行人已经出了京城地?界,来到了冀州。 冀州偏北,温度比京城要冷不少,此刻又地?处大?山之中,到处都是皑皑白雪。 时越坐在马背上,又把大?氅裹紧了一些,还伸手搓了搓冻僵的脸颊。 裴玄勒着缰绳与他并行,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马鞍边缘,时不时看时越一眼,关注着他的状态。 “才骑了一天马,我感觉屁股都要散架了。”时越捶了捶发酸的腰和大?腿——这还是他第一次骑这么?长时间的马,往常都是乘马车出行。 不过马车固然舒服又暖和,速度却偏慢,不适合此次出行。 裴玄看了看身?后?的侍从,都低着头赶路,没人在意他俩,于是偷偷摸摸地?捏了个诀。 时越一瞬间就感觉衣服暖和了不少,跟多?了个火炉似的,浑身?暖烘烘的。 不过舒服归舒服,这种持续的热量是裴玄用法力维系的,时越心疼他用妖力做这些事,更何况前?段时间他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两匹马并排走着,时越顺势拉了拉裴玄的手:“我不是很冷,你不用这样。” 裴玄不听:“不冷?手这么?凉。” 拉着自己手的爪子冰冰凉凉,一点热乎劲都没有。 时越说:“我这是身?体虚,一到冬天,不管冷不冷都手脚冰凉。” “那也?是冷。” 裴玄不置可否,心里却想着:回去?得?继续盯着他吃药,要不然身?体差成这样,以?后?真担心他受不住。 时越不知道裴玄心里的小?九九,却知道他这人犟得?很。 时越自知说不动他,只好?放弃了。 毕竟这样暖暖的,是真舒服。 裴玄的目光扫过前?方岔路口时,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怎么?了?”时越问。 “不太对劲。” 刚说完,耳畔就传来一阵簌簌的树叶响动,随即数根箭矢带着凌厉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射了出来。 “全?员小?心!” 裴玄眼神?骤然一凛,猛地?抬手将时越往身?后?一拉,同时拔出腰间长剑,飞快地?格挡着汹涌袭来的利刃。 护卫们也?纷纷拔出佩剑,整齐划一地?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这群护卫是曾跟着时文敬上过真正战场的士兵,身?手矫健,与平常的侍卫不同。 一场箭雨过去?,仅有两人手臂受了伤,其余皆毫发无损。 第81章 土匪 裴玄眼中狠厉不减, 伸手直接将时越直接拉到了?自己的马背上,他在后?面环住时越拉住缰绳。 时越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有裴玄。 这时从四面密林中突然窜出几十?位粗布打扮的男人, 手里?皆拿着?一把?锋利的横刀。 为首的那位左眼至鼻梁中间还有一道凶残的刀疤, 歪歪扭扭的横在脸中间,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可怖。 这位刀疤壮汉看了?看他们呜呜泱泱的小百号人, 却?丝毫不惧,声音又粗又哑:“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旁边的手下立马附和:“没听见我们大当家的话啊?要想活命, 钱留下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着?, 还朝他们扬了?扬手中锃亮的横刀。 时越皱了?皱眉:“我们这是遇到土匪了??” 早年就听说冀州这一带的山里?经常有土匪占山为王作福作威, 他们大多?都是朝廷要缉拿的要犯,逃窜到此处做起了?打劫的生意。 冀州知府没少因为此事被递折子, 元嘉帝也让他速速处理了?这群土匪,可是这群土匪精的很, 并且这里?的山易守难攻,以至于知府调了?三次兵也没有把?他们一网打尽。 裴玄不屑一顾, 冷嗤一下, 嗓音是惯有的冷傲:“一群不务正业的刁民。” 时越都想为他鼓鼓掌,骂的好有道理。 土匪头子见他们不掏钱反倒是摆出迎战的模样,顿时怒了?:“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时越嫌弃的“呸”了?一声,坏笑着?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昨日没吃完的饼, 硬邦邦的还带着?一个牙印:“钱没有,饼要不要?” 刀疤脸被嘲讽,一下子怒了?:“不知死活的东西!兄弟们!给我上!” 刀疤脸喊完首当其冲的拿着?刀跑了?过来,凶狠的拿起刀就往时越身上刺。 裴玄眼中凝起一丝狠厉, 坐在马上挥剑格挡,每一次挥砍都精准地挡开对方的攻击,偶尔反手一刺,便有一个土匪捂着?伤口倒地。 护卫们也不是吃素的,个个身手矫健,很快就将所有土匪制服住。 刀疤脸眼见弟兄们都挂了?彩,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厉害,一时间生出了?惧意,思?考着?要不要赶紧跑路。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了?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趴在刀疤脸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刀疤脸表情猛的就变了?,一脸愕然:“不是他们?” “对啊头儿!我们快撤吧!” 刀疤脸作势也不再耽误,恶狠狠瞪了?时越和裴玄之后?,高声道:“今日老子还没吃饭没力气打不过你!下次我绝不放过你!!弟兄们,撤!!” “想走?”裴玄声音陡然响起,足尖点地从空中掠过站在了?刀疤脸的面前:“让你走了?吗?” 话音刚落,裴玄长剑横扫,直接挑飞了?刀疤脸手里?的刀。 刀疤脸见状,转身就要往树林里?跑,却?被裴玄一脚踹在膝盖上,“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 其他黑衣人见大当家被擒,顿时慌了?神,转身就想逃。 裴玄冷喝一声:“一个都别放!”护卫们立刻围上去,没一会?儿就将剩下的黑衣人全打趴在地上,个个鼻青脸肿,动弹不得。 刀疤脸被绑在一棵树上,像捆一头猪。 他见大势已去,立马认怂一副可怜样:“哎呦,大爷您饶了?我吧,我就是看你们像有钱的少爷,一时鬼迷心?窍!” 这幅面孔跟刚刚凶狠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让时越看的啧啧称奇。 时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戏谑的说:“一时鬼迷心?窍?我怎么瞧着?你是故意等在这儿呢?” 刀疤脸疯狂摇头,好似被冤枉了?一样,委屈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您是真冤枉我了?这位爷!弟兄们就是看今日好不容易没下雪,这好久没开张,弟兄们老长时间没吃肉了?!谁知道刚出动就碰上您了?!要早知道您身边人都这么勇猛,谁敢打劫您啊。” 说着?还悄悄瞟了?眼他身后?的玄衣男子。 长得这么白净,结果这么残暴。 裴玄感受到他的视线,不冷不淡的睨他一眼。 刀疤脸猛的垂下脸不敢看他了?。 真凶这小美人。 幸亏只?是想的,要是敢说出来,裴玄估计能直接一巴掌扇死他,然后?时越再补几脚。 第94章 “没吃肉了?就拦路抢劫?”时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随地捡了?个树根戳了?戳刀疤脸腰间的布袋:“那这是什么?” 刀疤脸脸色微微一变似是有些惊慌:“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个空布袋子!” “是吗?”时越伸手直接拽了?下来,拿在手里?抛了?抛:“我怎么感觉里面有东西呢?” 刀疤脸眼神躲闪,不敢看时越的眼睛。 裴玄将布袋子拿了过来,帮时越打开,里?面是一张牛皮纸,上面的字迹有些不大清晰,只?隐约能看出来标记着一些路线。 这俨然就是他们出行的路线图。 时越瞥见图纸,眉头皱得更紧:“这是什么?你还敢说不是蓄意埋伏?” 刀疤脸又笑着?胡说八道:“真不是,这就是我随便捡的……感觉这纸怪好就拿回?去用。” 裴玄听的厌烦,直接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拧着?眉:“你话怎么这么多?呢?” 刀疤脸被冰凉的剑冰的一阵瑟缩,话都说不利索:“我……我真没骗你……” 时越也懒得跟他纠缠,花言巧语装来装去,他现在没这么多?时间询问?他。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别跟他废话了?,绑起来。冀州太守不是一直想抓这群人吗?正好送他个顺水人情。” 刀疤脸还想反抗,无奈绳子把?他捆的死死的,被几个护卫拉着?离开了?。 时越再次翻身上马,和裴玄骑着?马再次向前。 又策马扬鞭了?两?日,一行人来到了?遂川。 这是北地三州平洲、漠南与幽州中,幽州最南部的一座县城。 遂川虽亦属北地三洲,但是由于是最南边的县,所以温度相比着?其他地区要暖和不少。 可是对于时越这种一直长在四季分明?京城里?的他来说,这里?的寒冷是他在往年的冬日里?从未感受过的。 风裹着?雪沫子往人衣领里?钻,时越缩了?缩脖子,连呼出的白气都比旁的地方浓不少,这里?的冷是渗骨的,像无数根细冰针往骨头缝里?扎,连马鬃上都凝着?一层薄薄的霜花。 时越冻得哆哆嗦嗦的骑着?马,手凉的都僵了?。 他瞥裴玄一眼,这人跟没知觉一样,别人都是冻得缩成一团,他倒好还是坐的笔直,没有一丝怕冷的样子,像冬天里?的柏树。 时越腹诽着?,怪不得都用狐裘做大氅呢,瞅这狐狸毛多?暖和。 “看什么?”裴玄冷哼。 时越:“看你不怕冷。” 裴玄瞪他,刚刚让他和自己骑一匹马,自己抱着?他取暖,他莫名其妙的脸红非不过来,现在冻得哆哆嗦嗦又一脸可怜样。 时越一看他那副不爽的脸就知道他还记着?刚刚那事,他软着?声哄裴玄:“这不是后?面还有好多?护卫呢,多?不好意思?呀。” 裴玄“哼”了?一声,别过脸不看他。 气性怎么越来越大了??时越觉得自己把?裴玄真是宠的无法无天了?。 时越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本来以为遂川也会?有很多?灾民,但是现在看来,貌似并不多?。 “这里?百姓的生活好像没有被雪灾影响很多?。”时越说。 裴玄的声音在寒冷的冬日显得更为清冽:“遂川靠河,去年秋收虽差,好歹有河鲜贴补,比漠南的旱地强上不少,流民自然少。” 时越吃惊的看他一眼,戏谑的说:“呦,小文盲,你还知道这些呢。” 裴玄脸又黑了?,耳朵尖还羞耻的泛起了?红。 自从时越知道裴玄是阿遥后?没少调笑他是小文盲。 因为阿遥从小没有上过学堂,仅有的一些知识都是通过裴锦仪告诉他的,所以时越又发现了?裴玄的一个萌点。 高冷帅气的裴玄其实是一个字如狗爬的小文盲。 时越咧着?嘴笑了?起来,每次把?裴玄逗生气,惹耳朵红让他感觉很有成就感,感觉极有意思?。 后?半程裴玄说什么也不想理时越了?。 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他怎么这么烦人,天天逗自己。 时越骑马骑了?三四日,屁股颠的都没知觉了?,便决定在遂川休整一下,不仅自己休息也让随行的护卫能休息休息。 “就这间客栈吧!” 时越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喜来客栈”的门前。 刚下马,店小二就裹着?棉袄小跑出来,堆着?笑接过缰绳:“客官里?面请!火塘刚烧旺,暖和着?呢!” 时越发觉他们人数过多?,一家客栈恐怕住不下,于是分成三波,他和裴玄住在了?这家客栈,而剩余的护卫则住在了?旁边的另两?家客栈。 密集的护卫一下散开,跑去住店了?,毕竟奔波了?数日,他们也累的不行。 身后?没了?其他人盯着?,时越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和裴玄卿卿我我了?,憋了?四天没勾搭裴玄可把?时越难受坏了?。 时越慢慢蹭到裴玄身边,用小拇指勾着?他的手进了?喜来客栈。 结果裴玄还记着?刚刚时越调笑自己的事,所以没有主动回?握,但是也没有撒开他的手。 时越看着?裴玄别别扭扭的样子,坏点子又冒出来了?。 一进客栈,那股寒意才散去了?不少,大堂里?的火炉烧的正旺。 店小二笑意盈盈的问?:“两?位要几间客房?” 时越说:“两?间上房。” 裴玄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时越,宛如他是一个抛妻弃子的不良人。 时越感受到了?他那股凉凉的视线,但是没理他继续对小二说:“挨近一点。” “好嘞!” 裴玄阴恻恻的看着?时越,咬牙切齿:“要一间。” 店小二懵了?:“啊?”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审核看见可能会把它关小黑屋,大家觉得能完整看见他吗[眼镜] 第82章 恶劣 裴玄没好气的说?:“啊什么啊?要一间!” “要两间。” “要一间!” 店小二左看看时越, 右看看裴玄,拿不准主意:“这……到底要一间还是两间?” 裴玄瞪他:“一间!” 小二看了?看时越见他没说?话,便听了?裴玄的话拿出了?一把钥匙。 裴玄冷着一张脸接过钥匙, 另一只手直接把时越捞在怀里, 半强迫的带着他向楼上走。 时越的腰被?他掐着,有点跟不上裴玄的脚步, 只能踉踉跄跄的往上走。 “诶诶诶,你慢点。” 裴玄没说?话, 飞速的把房门打?开,一下把时越扔在了?床上。 时越猛的倒在床榻上, 一时之间晕头?转向, 没搞明?白怎么自己就?突然在床上了?。 他揉着被?摔得?有点疼的屁股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裴玄却把他牢牢堵在床头?, 两手撑在时越身体两侧,霸道的让他不能逃离自己的掌控。 他垂着眼, 睫毛在眼帘投下一片阴影,语气又生气又委屈:“你为什么要两间房?你烦我了??” 时越偏着头?笑:“不是你生气了?吗?我想?着应该是不想?和?我住一起的, 为你考虑还不领情?。” “没有!”裴玄急切的证明?自己,看着时越狡黠的模样, 还有逗他时喋喋不休红润的唇, 身体就?一阵发热。 “没有吗?那你证明?给我看。”时越被?裴玄强势的压在床柱上也不恼,反倒看他这样子有兴趣极了?。 话音刚落,裴玄就?低头?吻上了?他的唇,时越只浅浅的回?应了?一下便向后退着要离开。 裴玄扣住他的脑袋不让他跑, 对他这种后缩的动作很不满意,恶狠狠的朝他下唇咬了?一下。 时越被?咬的一阵疼,伸手捂着裴玄的脸将他推开。 时越喘着气,眼神戏谑, 声音有些发软:“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惯的你。” 裴玄这时候只想?亲他,不想?和?他说?话,便再次将他捞了?到怀里,锁住他的腰,指腹摩挲着他腰间的软肉,彻彻底底的不让他逃离,贴着他的唇,声音有些哑:“你惯的,就?全受着。” 然后时越就?再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裴玄的唇齿碾过他的唇角,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时越没再钓他,仰头?回?应,舌尖轻轻勾着他的,手腕还轻轻的挂在他的脖子上,让自己更贴近他。 或许是因为四五天身后都有护卫跟着,两个人都没什么机会说?悄悄话,裴玄这次亲的格外凶。 密密匝匝的水声在幽密的小屋里响了?起来,让人听的不禁脸红心跳。 裴玄一边掠夺着时越的空气,手还不老实的在他瘦削的背上揉捏着,等捏到了?腰窝,裴玄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他轻轻掐了?掐时越的腰,时越就?猛的抖了?一下,然后瑟缩的向后躲,哼着说?:“别摸……痒。” 第95章 裴玄那点恶劣分子一下就?出来了?,故意又朝着那个地方拧了?拧,时越腰瞬间软了?,压不住的喘息从喉间溢了?出来。 “嗯……不要,裴玄!” 裴玄被?他这声名字叫的尾椎骨直发麻,他起了?恶意,想?听时越一直这么叫,如果能哭那就?更好了?。 时越对他恶劣的想?法?一概不知,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要燃烧起来,发丝缠在脸上,整个世界只剩下裴玄的气息。 裴玄挤在时越两腿之间,膝盖正好抵在了?敏感处,时越软的几乎要坐不住。 裴玄对自己身体的异样很陌生,前几次和?时越亲吻也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热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但是又涌不出来。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令裴玄感觉烦躁极了?。 时越眼睛里蓄满了?水光,睁开眼看向裴玄,一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发|晴的人却连怎么做都不知道。 或许时越是上辈子经历过这种事,所以?并不扭捏,反而觉得?对方是裴玄的话还很乐意。 “难受?”时越分开了?一点,轻轻问。 裴玄委屈的点点头?。 时越吻了?吻他漂亮的眼睛:“我帮你。” 触碰之时,裴玄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忍不住低喘了?一声。 时越听着他的低喘感觉自己也要烧起来了?,心脏直乱跳,情?不自禁的加快了?速度。 …… 等最后一切结束时,整个床榻全是混乱的痕迹,空气里也弥漫着不可为人道的味道。 时越满脸潮红的躺在裴玄怀里,而裴玄则是开心的不得?了?,一下又一下的亲着他的额头?,鼻子,耳朵,像吃饱喝足的小狗一样。 时越的手酸的不得?了?,含着水光的眸子瞪他一眼:“下次自己弄,累死我了?。” 裴玄抱着他:“不要,我不会。” 时越闭了?闭眼,忍无可忍:“这有什么不会!?” “反正就是要你帮我。” 时越:“……” 刚闭上眼的时越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东西,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时越突然之间灵光乍现睁开眼睛:“裴玄你骗我呢!” 裴玄还在装:“骗你什么了??” 上次被?阿木尔下药,明?明?就?是他帮的自己,他怎么可能不会! 时越没想?到竟然稀里糊涂的掉进了?老狐狸的圈套! 他还装的一脸纯情?和?无辜,引诱自己帮他。 这人怎么这么坏? 裴玄低低的笑了?出来,抱着时越说?:“谁让你这么笨没想?起来。” 时越瞪他一眼。 其?实倒也没什么,时越也愿意让他舒服,就?是累到了?自己的爪子。 他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床,一巴掌打?在还在他脖子上又亲又啃的裴玄:“让你订两间还不听我的,这晚上怎么睡。” 裴玄被?打?了?也乐意:“一会问小二再要一床被?子。” 时越折腾累了?,听他这么说?便闭上了?眼睛,困倦的说?:“那你一会记着换,我先睡了?。” 裴玄认真的替他揉着发酸的胳膊:“好。” 反正做都做了?,时越也没说?什么,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了?过去。 —— 时越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却又被?吵醒的感觉真的很令人不爽。 他眉心拧成一团,带着没睡醒的慵懒推了?推裴玄:“裴玄……好吵啊。” 裴玄睁开眼,显然也听见了?这异常的混乱声,他坐起来随意的穿上衣服:“我先睡我去看看怎么了?。” “好……”时越再次闭上眼睛,想?努力的摒弃这股吵闹再次入睡。 可是很快裴玄就?折返回?来,声音带着认真:“是大皇子。” 时越困顿的大脑一下清醒了?,猛的睁开眼睛心里还咯噔一下:“大皇子?这么巧,他也住这儿?了?。” 说?着,他赶紧离开了?暖和?的被?子,穿上衣服急匆匆的爬了?起来。 时越被?冻得?咳嗽了?一下,裴玄拿起他的大氅给他包裹厚实:“明?天我去给你买药。” “不用不用,我就?咳嗽一下!” 裴玄又装听不见:“下楼吧。” 时越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穿好衣服就?慌忙下了?楼,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脸有些红,将手放在裴玄鼻子前:“没其?他味道吧……” 裴玄耳朵尖一下红了?,赶紧给他手扯了?下来放进衣服里:“没有。” 时越笑了?笑:“那就?好。” 刚到楼梯口,就?看见一楼大堂里站满了?身穿禁军服饰的人,气氛剑拔弩张。 周牧松坐在一楼大堂的椅子上,店主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周牧松惯来是一副温润平和?的样子,时越还是第一次见他面色如此阴沉,像泼了?一脸的墨。 “殿下。”时越拉着裴玄走了?过来,朝他行了?一礼。 周牧松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也正好入住了?这个客栈,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阴沉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你们也歇在这里?” 他的视线又放在了?裴玄的身上,上一次在宫里遇到他就?觉得?他说?不上的熟悉,派人查他却没查出来个所以?然。 现在看着他们两人亲密的样子,周牧松可算知道是谁护着他了?。 时越点点头?:“奔波数日?都有些累了?,今晚便休在了?这里,不知道殿下遇上什么事了??” 周牧松闻言叹了?口气:“刚到这里准备清点,却发现无故少了?五袋,虽然不多,但这些都是京城来的赈灾粮,抵达之后是要入库清算的,可是如今却少了?五袋。” 时越面色亦是一沉,想?着最多是到了?之后才出手,却没想?到这半路就?出手了?。 “殿下可有怀疑之人?” “该问的都问了?,粮放在客栈的后院里,里里外外都有守卫。” 时越蹙着眉,这倒真是个麻烦事。 装粮的袋子都放在箱子里,而箱子则是用一把铜锁牢牢锁住的,而开锁钥匙只有一把,周牧松随身携带。 但周牧松能保证这枚钥匙,他一直亲手拿着,绝对没有给过别人。 这就?奇了?怪了?,真是个稀罕事。 周牧松烦的不得?了?。 “殿下,客栈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发现可疑人员,也没找到少的那些粮食。” 一名禁军统领急匆匆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向周牧松汇报。 “罢了?,你先下去吧。”周牧松想?发脾气,但是又没有能撒的对象,只能忍着这股燥意。 时越适时开口:“殿下不知可否让我去放赈灾粮的地方看看?” 周牧松自然不会拒绝,时文敬能同意暗中帮他,他实属意外,这算又欠了?安定侯一个人情?。 周牧松摆摆手,让刚刚汇报消息的禁军统领过来:“你带时公子去后院看看。” “是。”王封转向时越:“时公子请。” “有劳了?。” 时越和?裴玄便跟在他后面去了?后院。 店主也陪同在旁边一起去了?。 后院的雪被?夜风吹得?簌簌落,挂在屋檐下的灯笼晃着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身前三尺地。 时越问:“后院有住客会来吗?” 店主立马在旁回?答:“一般是没有住客来的,不过前院与后院并无门,所以?也不限制他们自由?走动,若是真想?来也是可以?来的。” 不过今日?有禁军守着,就?算想?来也进不来…… 一阵穿堂风吹过,凌冽的寒意让时越下意识的拢了?拢衣领。 后院白皑皑的地面上布满了?乱七八糟的鞋印,有禁军的统一制式,也有普通老百姓的鞋印。 想?来是刚刚探查的士兵以?及看热闹的人群无意中踩出来的。 ----------------------- 作者有话说:俺智齿发炎明天不更请一天假,后天就回来啦!宝宝们后天不要忘了俺呦[可怜][可怜] 第83章 盗粮 “就?是这儿了。”禁军统领王封停在一间矮屋前, 指了指门上的铜锁,“粮食都?放在这间屋里。门窗都?仔细检查过,锁是好好的, 没被撬过的痕迹。” 时越低头细细的看着, 的确如他所说,这个锁完好无?损未被人刻意撬过。 “这把锁的钥匙谁有?” 店主立马苦笑在一旁搓着手:“公子您请放心, 这屋子钥匙就?我一个人有!傍晚放过粮食之后就?给锁上了,我从来没开过!” 说着还为了证明自己, 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时越见他这么?紧张,笑着安慰:“你不用太紧张, 我就?问问。” 第96章 店主虽然点着头, 但是依然害怕的内心上蹿下跳。 早知道会出这些事, 就?不让这几个人入住了,谁能想到?天家的人住自己客栈还住出了事!? 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掉脑袋。 店主能不害怕吗。 裴玄绕着墙边慢慢的走着, 突然盯着窗沿停了下来。 “时越,过来。” 时越偏头看向?裴玄, 踱着步走到?他旁边:“怎么?了?” “你看。”裴玄指了指窗棂上的积雪。 后院的烛火并不亮,在红灯笼里显得越发朦胧, 时越有些不大看得清, 便?弯腰垂下身子细细看着。 这一近看就?咂摸出一丝不一样。 雪飘飘洒洒的下了一周有余,像这种常年没什么?人动的地方,积雪约有五尺之高,而这个窗沿的雪层却比其他地方要薄上许多。 “这是开窗蹭掉了?” “嗯。”裴玄捻起一点冰碴, “雪还没停时就?动过,后来落雪盖了大半痕迹,看着才不显眼。” 店主听得眼睛都?直了:“这个窗户自从入了冬就?从来没打开过!” 时越道:“那盗粮之人恐怕就?是从窗户翻进去?的。” 王封皱紧眉:“轮岗时,后院西侧是盲区, 要去?前院取炭火得绕路,许是那时候钻了空子。” 那这个盗粮之人肯定对此处环境、人员调动都?非常熟悉了…… 时越在脑子里思索着。 裴玄说:“把锁打开。” “诶,好好!”店主赶忙上前从怀里掏出钥匙,将门打开,推开后立在旁边:“公子请。” 屋内并未燃灯,时越只能借着屋外的零星光线看着屋内的摆设。 十几只朱漆大木箱整齐码在墙边,箱盖都?紧紧闭合,只有靠窗的那两个大箱子,盖子敞开着,里面的粮食少了一半。 时越围着小屋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看来这个盗粮之人身手肯定也不错,偷偷摸摸进来再偷偷摸摸拿了粮食袋就?走。 时越对上裴玄的视线,见他也摇摇头没什么?发现?,便?道:“走吧。” 一行人再次回到?了大堂里。 周牧松见他们回来问:“时公子可有收获?” “并未。”时越缓缓道:“只能看出来盗粮之人是从窗户进的,应当对地形很熟悉。” 周牧松刚刚已经对有嫌疑的人挨个盘问过了,但是最后都?可以摆脱疑问。 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大堂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都?凝着一层沉重?。 周牧松见状忍不住笑了笑,缓和着沉闷的气氛:“各位怎么?都?这个表情?罢了罢了,多大点事,左右不过两包,等到?了漠南,本王自掏腰包补上便?是了。” 这话一出,气氛缓和了不少。 只有禁军统领表情依然有些凝重?:“可是……殿下,若不查出来,这个盗粮之人再次作案该当如何?” 周牧松有意缓解气氛,于是继续说:“王统领所言有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们还要继续赶路,此时也无?头绪和进展,不如先行休息,等到?了漠南再慢慢盘查,到?时候有的是时间。” 周牧松刚刚挺着急,这一会心情自己舒缓了不少。 “王统领,殿下说得有道理?。今夜雪大,痕迹本就?难寻,再耗下去?也是徒劳。不如就?按周大人说的,先补上新粮,把眼下的事应付过去?。” 周牧松说:“今晚辛苦各位看守严一点,不能再让偷盗者有可乘之机。” “是!” 周牧松交待妥善,看向?时越和裴玄:“今日多谢时公子和裴公子了,你们不妨也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一同前往漠南。” 时越颔首浅笑:“有劳殿下费心了。”朝他拱手行了个礼,便?拉着裴玄上楼回房间了。 周牧松看着两人交叠的手,那真叫一个羡慕,要是泽林也能跟着自己来就?好了。 周牧松蓦的就想起了这个人,干脆吹了个口哨,唤来了一只信鸽,将刚刚写?完的信绑在了它的腿上,然后摸了摸它的头:“去吧。” “咕咕。”信鸽歪着脑袋在他手里蹭了蹭,然后打开翅膀一溜烟向?南方飞走了。 —— 翌日,天气刚蒙蒙亮,这群人便?整装待发,浩浩荡荡的人群向漠南前去。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发寒冷,连马匹都?冻得直哆嗦,地上的雪已经有了一丈多高,目光所及却是刺眼的茫茫白雪,雪花纷纷而落,无?声而寂静。 他们前进的速度由于大雪慢了不少,但是又不敢太慢,毕竟他们带的是别?人救命的粮食。 于是又这么?紧赶慢赶的赶了三日,一行人终于到?了漠南的城墙外。 城墙下的房屋半数被积雪压塌,断梁残木从雪堆里露出来,像冻僵的骨头。 时越从未见过这般场景,目光放在城墙下的流民?身上:“雪灾……竟然严重?到?了这般地步。” 听是一回事,看又是一回事。 他知道雪灾很严重?,但是真的看见时,还是止不住的惊骇。 流民?都?穿着破烂的单衣,哆哆嗦嗦的在城墙下避雪,一个个面黄肌瘦,颧骨高高凸起。 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那孩子小脸冻得发紫,双眼紧闭,妇人却还在不停地用冻裂的手搓着孩子的背,哭声细碎又绝望,却由于寒冷与?饥饿,连哭泣都?发不出声音。 时越看的心里难受,他生来富庶,没遭过什么?罪,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别?人遭的罪。 更何况他同理?心强,见到?这些情景,更是难过的不行。 裴玄却没有太大的波澜,毕竟自己就?是常吃苦的人,手动挨饿那是司空见惯的事。 “这真是百年难遇的雪灾……”周牧松蹙着眉头,看见这些场景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 那些流民?看着突如其来的人群,也只是伸脖子看了两眼,然后就?低下了头,表情木讷,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提起兴趣,动一下就?会耗费他们大量心神?。 漠南太守李芮正已经在城门等了数日,今日可算把周牧松给盼来了。 李芮正年逾六十,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厚厚的衣服,看见周牧松连忙行礼:“殿下,老臣漠南太守……” 周牧松直接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毕竟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李太守,闲言少叙,还是尽快将雪灾的情况告知于本王吧。” 李芮正一说到?雪灾,愁容满面:“城内的粮食皆已匮乏,只能不断的向?周边县城借粮,可是整个北地三洲都?是接连大雪,运输也不方便?,他们自己的粮食也即将告罄……哎。” 周牧松目光扫向?城外的流民?,眉头拧的更紧:“那城外的那群流民?又是怎么?回事?” 李太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上的急切瞬间被苦涩取代,他叹了口气,往雪地里跺了跺冻僵的脚:“殿下有所不知啊!这些流民?,大多是城外村落的人,房子全被大雪压塌了,才逃到?这儿来的。前几日我也想让他们进城,可是流民?太多了,城里根本放不下啊。” “而且他们身份未可知,真把他们全放进城,万一混进些别?有用心的人,到?处抢粮作乱,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王封看着不远处那个还在搓着孩子后背的妇人,忍不住开口:“可城外天寒地冻,再这么?下去?,他们迟早要被冻死饿死。” “哎……”李芮正又叹了口气,面色为难:“我也不想啊……可是城内的粮食都?已经告急了,我这也没办法。” 时越牵着马没往前面凑,就?跟在最后听他们讲话,他有点喘不上来气,想来是在寒风里奔波数日,冻着生出了。 裴玄看他一眼,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时越用脸顺势在他掌心蹭了蹭,声音有些囔囔的:“就?是有点风寒的症状。” 时越觉得自己身体好了不少。 按之前自己那身体素养,别?说下着雪骑马了,就?是坐马车里估计也要高热。 裴玄感受着他脸上的温度,确定他没发烧才放下了一点心,但还是严肃的说:“一会我去?给你拿点药。” 时越自知是生病了,于是这次便?没和裴玄犟,乖乖应了下来。 漠南并不大,城内和城外没什么?两样,大雪铺满了整个街道,为数不多的几棵树也被积雪压折了枝干。 整个城池一片寂静,了无?生机,一个行人都?没有,都?紧紧关着门缩在家里,抵抗寒冷与?饥饿。 没走几步就?到?达了府衙,门口有一个微胖的男人,看着三十岁的模样,见周牧松等人立马阔步跑了下来: “见过殿下,李太守。” 李芮正介绍道:“这位是司仓参军胡孟斯。” 周牧松微微颔首。 胡孟斯弓着身子,一路碎步在前头引路。 第97章 时越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只觉得冷风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额头也越发沉重?,脚步便?慢了半拍。 裴玄皱了皱眉,干脆直接将他捞进怀里,替他挡着风,也没问他的意见,转头就?带着他走。 时越鼻子难受,反应不大灵敏,愣愣的跟着裴玄走:“诶?怎么?走了?” “一群人恭维来恭维去?的,有什么?好看的。”裴玄牵着他的手给他暖着。 “那怎么?现?在去?哪儿?” “去?客栈,开房。” ----------------------- 作者有话说:俺回来啦俺回来啦[星星眼]昨天休息了一天,今日又要噼里啪啦的码字啦[可怜] 第84章 禽兽 啥玩意? 时?越抬起脑袋吸了吸鼻子, 震惊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裴侍卫,白日宣淫!?” 裴玄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对, 有问题?” “问题可太大了!”时?越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我都生着病呢, 你还这么禽兽。” 裴玄还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本来就?不是人是一只兽。” “不要?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对, 一会就?吃了你补身体。” 若是按往常,时?越早就?听出来他话?语里的戏谑了, 然后赏他一巴掌,不过?今日精神不佳, 时?越竟然没有感受出来。 只沉浸在自?己都这么难受了, 某人还要?欺负自?己的世界里。 时?越虽然觉得裴玄禽兽, 但却也没有反抗,裴玄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像他的小尾巴。 裴玄觉得生病的时?越怎么这么好玩啊,指哪儿打哪儿, 乖的要?命。 时?越恹恹的挂在裴玄的胳膊上,像他的小挂件, 一生病倒和以前?一样, 粘人的很。 漠南由于受雪灾的影响,许多客栈都关?了门,一片凄凉。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门的客栈,简陋的连大门都破了一半, 寒风呼呼的往里刮。 裴玄觉得这店要?是住上一晚,时?越发烧得发的小命呜呼。 “裴玄……你好慢啊,怎么还没找到呢。”时?越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裴玄掐着他的腮帮子让他扬起了头。 “嗯?干啥?”时?越迷迷瞪瞪的抬起头, 脸上带着异常的红。 裴玄掐上他的脸表情陡然一变:“笨,你不知?道发高热了吗?” 时?越觉得呼出来的气暖烘烘的烤着自?己,听了裴玄的话?才感觉到自?己这会好像异常的冷。 “好像是吧。”时?越不大在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再轻轻拍拍裴玄的肩膀,还轻声安慰他:“没事,就?是高热。问题不大。” 裴玄眉头拧的极深,问:“你家这边的宅子在哪里?” “啊?不住客栈吗?” “客栈住一晚你命就?没了。” “哦……好吧,让我想想啊……好像在一个寺庙旁边的第二?家宅子。”时?越有点不大清醒,晕晕乎乎的想着。 裴玄不想和这个傻子说话?了,干脆弯腰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时?越猛的离开地面吓了一跳,但是也只错愕了一秒,就?接受了自?己的新姿势,脑袋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了上去,慢慢闭上了眼睛。 或者这次奔波太长时?间,又难以适应北地的寒冷,时?越觉得这大概会是近几年病的最严重的一次了,整个身体都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只想赶紧躺床上睡觉。 裴玄记得进城的时?候就?看见了寺庙的一点轮廓,应当不会太远。 其实最方便的是直接去官家驿馆,但时?越是利用“省亲”的借口来的,去官家驿馆名不正言不顺。 裴玄记性好,又念着时?越担心?他本来就?笨的脑子会烧的更笨,于是脚程极快,没一会就?找到了他刚刚说的那间宅子。 宅子里经常又有两个人打扫,裴玄敲了敲门,没一会小厮就?跑来开了门。 “你是谁?有事吗……二?公?子!”小厮看着门口站了个不认识的人刚要?问,就?看见他怀里的时?越:“二?公?子怎么了!?” “高热,他房间是哪个?” “您随我来。” 虽然时?越几年也不见得会来一趟,但是宅子里总会备着他的房间,时?不时?的清扫一下。 房间没京城的宽敞,却收拾得干净利索,墙角炭盆燃得正旺,暖意裹着松木香扑面而来。 他将时?越轻放在铺着厚棉褥的床上,伸手去解他的靴带,指腹触到对方冻得冰凉的脚踝,眉头又拧了几分。 时?越放在床榻上时?醒了过?来,脱离了裴玄温暖的怀抱有些不适应,他睁开眼见裴玄要?走,怎么看怎样像以前?阿遥要?走的背影。他一阵害怕,着急忙慌的拽着他的衣角:“不许走,你要?去哪里。” “躺好,我去给你买药。”裴玄替他盖好被子,指尖刮了刮他泛红的鼻尖,声音是难得的柔和,好似阿遥回来了一样。 时?越:“你亲亲我。” 裴玄没想到时?越这次生病变得如此粘人。 “你不想亲亲我吗?我现在热热的你亲着很舒服。” 裴玄要?不是看在他生病难受的份上,真想现在就?扒了他的衣服好好折腾他。 仗着自己生病就乱勾引人。 “好吧,看来你不想亲我,烦死你了。”时越等半天没等到他的亲吻,好像有点伤心?,脸一撇被子一捞眼一闭就?不理裴玄了。 裴玄看着床上鼓起来的身影,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然后弯下腰准备亲亲他。 结果却发现某人已经开始呼呼大睡了。 ? 裴玄笑意盈盈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气的牙痒痒。 最后只能化悲愤为动力,狠狠搓了搓他热热的脸蛋后,出门给他买药去了。 漠南城里的药铺大多关?着门,裴玄转了三条街,才敲开一家挂着“回春堂”幌子的铺子。 坐堂的老大夫替他抓了驱寒的药,又絮絮叨叨嘱咐了煎药的火候,裴玄都一一应下,拎着药包往回赶。 回到宅子时?,时?越还睡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沁了满头的水珠。 裴玄将药包放在桌边,挽起袖子让小厮替自?己拿了砂锅。 “裴公?子,要?不然我来吧?”小厮在一旁说。 裴玄淡淡道:“不用。” 小厮便不再说什么,留下一句“那您有事便唤我”便离开了。 炭火舔着锅底,药香渐渐弥漫开来,他守在炉边,时?不时?搅一搅药汁,目光却总飘向卧房的方向。 等药熬得只剩小半碗,他倒在粗瓷碗里,用帕子裹着碗壁试了试温度,才端着进了房。 “时?越,起来喝药。”裴玄将碗先放到一旁,慢慢将时?越扶了起来。 时?越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眼神还有些迷蒙,瞥见碗里黑乎乎的药汁,似乎想起了小时?候天天喝药的悲惨经历,于是立马皱起脸,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想喝,苦死了。” “乖乖,就?喝一碗。”裴玄今天十足的有耐心?,慢慢的哄着时?越。 “好苦,不要?。”时?越可怜巴巴的皱着脸。 裴玄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气又笑。 “你真不喝?” “不想喝……” 裴玄气笑了,干脆放下碗,自?己喝了一口,随即伸手捏住时?越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时?越猝不及防,刚要?挣扎,就?尝到舌尖传来的苦涩药味,还有他温热的唇。 这好像是时?越第一次被这么喂药,却又好像不是第一次。 似乎梦里也有人这样温柔的托着他的后背,哄着他喂他喝下苦涩的药。 时?越模糊的想着。 是谁呢? 等裴玄喂完了整碗药时?越还没想明白。 裴玄将时?越囫囵塞回被窝:“你睡吧。” “哦……” 时?越着实没什么力气,只想好好的睡觉。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时?越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上一世自?己发烧的时?候,裴玄也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不过?裴玄从?来没告诉过?他罢了。 裴玄收拾好碗筷,转身看见床边搭着的时?越的外袍,衣角还沾着雪水和泥点。 他想起时?越素来爱干净,见不得衣服上有半点污渍。 “娇贵的很。” 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拿起他的外袍和里衣,端着盆去了后院。 井水冰凉刺骨,裴玄却浑然不觉,仔细地搓洗着衣料上的污渍。 雪还在下,落在他肩头,转眼就?化了。等把衣服晾在屋檐下,他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 回到房间时?,时?越正蜷缩着身子,像只怕冷的小猫。 裴玄先脱了外袍,然后站在炭盆旁边,把自?己烤的没了那股凉意,才小心?翼翼的也钻进了被窝。 第98章 时?越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裴玄的存在,朝着那股温暖靠了过?去。 裴玄看着自?己怀里的时?越,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开心?,他将时?越搂在怀里,也沉沉睡去了。 翌日,时?越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几日都未曾拥有过?的好觉,虽然鼻子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已经去了热。 他伸手想伸一个大大的懒腰,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狠狠的禁锢住了。 “?” 他疑惑的掀开被子一看,自?己的手被裴玄抓着,腿也是被他用腿夹着,一动也动不了。 裴玄将他立起来的脑袋捂回了枕头上:“别乱动。” 时?越看着闭着眼的裴玄,忍不住的笑了笑。 两眼一睁凶巴巴的,闭上眼倒是看起来人模狗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时?越正编排着裴玄,结果没想到裴玄突然睁开眼睛说话?了,用一双惺忪的凤眼盯着自?己。 “没有,你想错了。”时?越说:“我还要?问你呢,你睡觉把我手脚都抓着干嘛?”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裴玄就?来气。 “你自?己晚上有多闹人不知?道?” 时?越的睡相是真不好,一会踢被子一会又踢人,和他睡觉担惊受怕,生怕自?己重要?部位被他一脚踢坏。 为了自?己的安全,裴玄只好把他抓着锁在怀里,才能勉勉强强的睡成觉。 时?越听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从?小都是一个人睡,在床上肆意妄为惯了,有时?前?一晚竖着睡,等睡醒就?变成横着了。 裴玄摸了摸时?越的额头,见他恢复正常体温退了烧才放心?。 两个人在床上又腻歪了半天,时?越才拉着裴玄起床。 “今天要?给城里的百姓分发粮食,咱俩也去帮忙!”时?越虽然昨日病的厉害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睡了一觉倒是变得活力四射。 裴玄懒得去给人当苦力:“不去。” “去吧去吧,咱们去帮帮忙!活动活动身体好得快。”时?越就?当听不见拉着他就?往外走。 第85章 饥饿 府衙门口, 周牧松未出面,毕竟他是皇子,这种分发粮食的?事用不着?出面, 只有太守李芮正和司仓参军胡孟斯两人在。 今日可算出了点太阳, 久违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人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差役刚把粮袋扛过来打开一个口, 围在一旁的?百姓就都不管不顾的?冲到了前?面,疯狂的?用手扒拉着?粮袋。 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差役无辜的?陷入了人潮之中, 被?突如其来的?百姓挤来挤去。 白花花的?米粒顺着?袋口往下淌,立刻就被?几只枯瘦的?手抢着?去接, 互相推搡着?拥挤着?。 漠南城的?百姓大?多家?里都已?经没了存粮, 就等着?朝廷的?赈灾粮来救命。此刻好不容易等来了分发粮食, 自是要各显神通。 源源不断的?粮袋被?差役送了过来,可是拥挤的?人一个也不愿后退, 只能不断的?向前?推搡。 “让让!都让让!”两名差役抱着?粮袋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脚下一滑, 整袋米砸在雪地里,瞬间炸开一片白。 人群像疯了似的?涌过去, 有人直接趴在雪地里用手扒米, 有人互相推搡着?抢夺散落的?饼子,一个老妇人被?撞得?坐在雪地里,怀里的?半袋米撒了大?半,她张着?没牙的?嘴嚎啕大?哭, 声音却被?淹没在“给我一个”“别抢我的?”的?嘶吼里。 百姓实在是饿的?久了,什?么礼义廉耻全都不顾,饿不死才?是第一要事。 李芮正看着?疯狂的?人群,生?怕再发生?什?么踩踏事件, 于?是挥挥手让旁边的?士兵去管理秩序。 “都住手!”一声厉喝穿透嘈杂,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扛着?盾牌就从府衙侧门冲出来,盾面“哐当”一声砸在冻硬的?地面上,形成一道冷硬的?屏障。 领头的?士兵握着?腰间的?佩刀,刀刃在雪光下闪着?寒芒:“再抢就按扰乱秩序论处!排队!一人一份,不排队乱抢乱挤的?就地处决!” 哄闹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左顾右盼之后,只好瑟缩着?在官兵的?威严之下,排成了一个长队。 人群恢复秩序,李芮正长舒了一口气,:“各位莫慌,朝廷的?赈灾粮人人有份,每家?每户按人头来算!有序领取!” 胡孟斯看见站在一旁的?时越和裴玄连忙迎了上来:“时公子,裴公子。” 周牧松昨日便为他们打点好了,只说他们二人是自己相识的?友人,未告知他们时越和裴玄的?真实身?份。 时越笑笑说:“听闻今日分发粮食,我们二人来帮忙。” 胡孟斯闻言笑的?更开心了,这会本就忙,人手有点不够,若是能多一人帮忙便是极好的?事:“若是如此便谢过二位公子了!” 时越和裴玄便站到发饼的?那张桌子前?,撸起袖子准备大?干特?干。 每个人两天一袋米,三?张饼,虽然并不多。但是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已?是不可多得?的?饱腹之物了。 “您拿好。”时越长得?讨喜,不像旁边的?一些人冷着?脸严肃极了。 “谢谢,谢谢官家?!” 裴玄没亲自上手帮忙,他可不爱管这些事,他看着?时越就好了,时越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他再上前?帮忙。 该运粮食的?运粮食,该发饼的?发饼,该维护秩序的?维护秩序,一群人各有各的?忙法,以至于?没有看到有一个男孩偷偷摸摸溜了过来。 那男孩看起来约摸八九岁的?样子,身?上裹着?件辨不出颜色的?破棉袄,头发枯黄打结,脸上沾着?泥污,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只见他趁旁边的?差役转身?递米的?功夫,飞快地伸手抓了四个麦饼,往怀里一塞,转身?就往府衙旁边的?小?巷子里跑。 裴玄斜靠在柱子上,眼一瞥就看见了这小?孩的?动作。 忍不住咂舌,还挺迅速,应该是老手。 旁边的?官兵也看见了,立马反应过来指着?男孩说:“有人偷饼!快抓小?偷!” 随即几名差役就扔下手里的?盾牌,拿着?剑追了出去。 裴玄皱了皱眉头,跟了过去。 时越听到了这喧闹的?动静,放下了手中的?饼,却没想到裴玄竟然也会跟过去。 不过他转瞬一想就想明白他怎么会管这个闲事了。 他将?自己的?活派遣给身?边的?人,就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跟去了,他担心裴玄忍不住脾气打起来。 小?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过,两侧的?墙皮冻得?往下掉渣,雪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那孩子跑得?飞快,却没注意脚下的?冰碴,“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怀里的?饼掉了两个出来。 追上来的差役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凶神恶煞地骂道:“小?兔崽子,学什?么不好竟然学着?偷粮!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孩子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怀里剩下的?两个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牙没掉下来。 就在差役扬起手要打的?时候,裴玄伸手拦住了他:“等等。” 差役回头看见是裴玄,愣了一下,讪讪地放下手,缓和了一下狰狞的面部表情:“裴公子,这孩子偷粮,按规矩得教训教训……” 裴玄道:“我来,你们先回去。” 差役面面相觑看了看,只好松开手放了男孩:“那就麻烦裴公子了。” 时越过来时就看见裴玄半蹲下来直视着?小?男孩。 男孩像是刺猬一样竖起了自己的?保护罩,戒备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裴玄的?声音比平日温柔了一点:“我问你,为什?么要偷粮?” 孩子抿着?嘴不说话,头埋得?低低的?,把自己锁在小?小?的?世?界里。 裴玄等了片刻,又问了一遍:“不说?那这些饼就都没收了。”作势还伸手要把他的?饼抢过来。 “不行!”孩子猛的?抬头,将?饼紧紧的?抱在怀里,眼神里满是恐惧与慌张:“我娘生?病了,没有饭吃……她会死的?。” 他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叫,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 裴玄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些糕点,他平日里总会揣一些零食,时越若是想吃,自己顺手就可以拿出来投喂他。 “这些也给你,如果?还需要就来找我,但是不要偷了。” 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怀里的?饼,又看了看裴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似乎没想到这个表情看起来淡淡的?人会给自己东西吃。 第99章 时越站在巷子头看着?裴玄,没有惊扰他。 原来裴玄也有不为人知的?善良和温柔。 那边的?孩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对着?他们磕了个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说完,他抱着?饼,爬起来就往小?巷深处跑,跑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怕他们反悔似的?。 时越慢慢走至裴玄的?身?后,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果?然如他所料,冰凉的?不行。 他将?裴玄的?手握在手里,捧到脸前?哈着?气给他暖手。 时越知道他反常的?原因,见到这个小?男孩可能想到小?时候风餐露宿的?自己的?了吧。 并且没想到这个男孩还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而裴锦仪也是为了他。 裴玄见时越小?心翼翼的?生?怕惹自己伤心的?模样便笑了笑:“怎么?这是哄我呢。” “对啊,感觉我的?心上人不开心了,当然要哄一哄。”时越将?他手背放到唇边轻柔的?亲了亲:“所以,小?裴大?人,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呢?” 裴玄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的?眼睛,温柔的?好像让自己就要陷进去。 他虽然看起来好像命运多舛,孤苦伶仃,可是裴玄觉得?自己却是幸运的?。 时越拯救了自己两次。 是他的?存在,才?让裴玄能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对他温柔以待。 裴玄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时越了。 时越见他手上的?温度渐渐回温才?放下心,拉着?他的?袖子向巷子深处走。 “去哪里?”裴玄问。 “跟上看看那个小?男孩还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两人按着?刚刚孩子的?路线往小?巷里走,巷子越走越窄,两侧的?房子也越来越破旧,最后在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前?停了下来。 刚刚那个男孩好像就是进了这家?门。 裴玄和时越对视一眼,随即轻轻敲了敲门。 没一会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下一秒木门就被?拉开了,不过只拉开了一条小?缝,男孩从缝里往外看着?这两个陌生?男子,问:“你们……” “我们可以进你家?看看吗?”时越声音放缓,尽量不吓着?他。 男孩想了半天,最后点点头,将?大?门彻底打开。 刚刚这个大?哥哥给了自己吃的?,还赶走了要打他的?人,是好人。 另外这个大?哥哥一身?白衣,看起来就很温柔,也像好人。 男孩道:“请进。” 裴玄和时越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霉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人鼻子发酸。 屋子中间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边放着?两个缺了口的?碗,里屋的?土炕上躺着?一个妇人,盖着?一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薄被?,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 男孩见刚刚给她拿的?饼还在原味,忍不住焦急的?问:“娘,你怎么不吃啊?” 妇人缓缓睁开眼,温柔的?笑笑:“娘不饿,都留给苗苗吃。” 转头看见两个陌生?人,又问:“苗苗,这两位是……” 苗苗指了指门口的?时越和裴玄说:“这个饼是他给我的?,还帮我赶走了差役。” 妇人听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时越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然后顺手捞了旁边的?一个小?马扎坐在床边。 “夫人你若是身?体不舒服,躺着?就好。””时越说着?,目光扫过屋里的?陈设,心里一阵发酸,这屋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看来是真的?穷到极点了。 妇人喘了口气,看着?他们俩,感激地说:“多谢两位大?人,苗苗不懂事,我又身?体不好,要是冒犯了你们,还请多担待。” 时越温柔的?摸了摸苗苗的?头发,问:“府衙不是在发粮食吗?苗苗为什?么还要偷偷拿?” 苗苗突然迸发出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戾气:“因为有人抢我们的?粮食!” ----------------------- 作者有话说:冻死啦冻死啦,怎么这么冷!十月的天气怎么能低到六摄氏度!!t^t 第86章 复盗 此言一出, 时越和裴玄愣住了,不知他?这话是何意思。 病床上的妇人却突然变了脸色,似乎是不赞同苗苗的说法:“你这孩子!乱说什么?” “我没?有乱说!” 妇人却不理他?了, 看?向时越裴玄带着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啊, 让你们看?笑?话了。” 时越安慰道:“没?关系,你们若是有什么困难告诉我们便是, 我们可以帮你。” 苗苗闻言激动的说:“真的吗!” “当然。” 妇人还是不希望苗苗说,可是苗苗已经嘴速飞快的讲了起来: “都怪那个男人!那个恶毒的男人!他?看?我娘身体不好, 我又生的瘦弱矮小没?什么本事!便把我们赶了出来!赶出来便罢了,他?还假意替我们领粮, 然后把粮食全拿走了!” “那个男人是谁?”时越问。 妇人见苗苗说了出来, 只好接话道:“是孩儿他?爹……我的相公。” “他?才不是我爹!”苗苗愤怒的说:“那就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坏人!” 时越颇有正义感, 火气一下就上来了:“竟然还有这种人!?” 提起伤心事,妇人眼角滑下了一滴泪:“这雪一直下, 没?了粮食可怎么活啊,杨大荣把我赶出去便算了, 却还利用我们去领粮食。” 漠南城是按人头领粮,一家几户府衙都记录在?案, 杨大荣这一家卷宗上记得是三口?人, 所以杨大荣便可凭借娘子身体不适的缘由,替他?们二人领粮,一个人便领了三份粮。 苗苗再?去领粮的时候就被通知他?们家已经领过了,不可重复。 这没?了办法, 苗苗才去偷饼。 妇人想起这些?事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都怪我,身体不中用,才被杨大荣赶了出来,连带着苗苗也?跟着我吃苦。” “娘……”苗苗趴到妇人的肩膀上:“别这么说, 我才不要?跟那个男人待一起。” 时越安慰他?们:“没?关系,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妇人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帮忙,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这两位公子穿的白净,气质矜贵,想来是官家的人吧…… 苗苗在?旁边看?着,也?咧开嘴笑?:“谢谢!” 时越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等时越和裴玄走出来,慢慢悠悠踩在?雪地上,忍不住感叹道:“世界上薄情的人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多。” 裴玄的渣爹,苗苗的贱爹,亦或是上辈子见时府倒下便都想踩一脚的往日?好友。 时越早就明白了什么叫人言可畏,在?自己的利益面前,感情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两人回?到了府衙,李芮正和周牧松正好都在?,时越便将?刚刚的事说了出来,指出了当前发?粮方式的漏洞: “这样按人数发?容易被不法之人代领,一些?老弱病残就会受到不公平对?待,以至于缺少粮食。” 周牧松面色不渝:“竟还有这等事,如此说来,这种领粮方法却有许多漏洞。” 李芮正害怕因为这事周牧松回?京参自己一本,连忙躬身认错:“当时发?粮未曾想雪灾会如此严重,所以没?有及时解决错误,在?下这便去重新制定发?粮方案。” 时越接着道:“苗苗母亲病的很严重,若是可以便派一个郎中去给瞧一瞧,就当是弥补了。” “时公子说的对?,在?下这便去。”李芮正说完匆匆忙忙的走了。 时越病体初愈,虽然不发?烧了,但是时不时的还会打点喷嚏。 周牧松见他?还面露苍白,便说道:“时公子若身体不舒服便先回?去吧。” 时越想了想这里没?什么事干便拉着裴玄离开了。 结果刚出门,一个差役急急忙忙的快步走了进来,带起一阵冷风。 时越的脚步停了下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两个人脚还没?跨出府衙的门槛,就听见了差役喘着粗气的声音:“殿下!不好了!胡参军刚刚去准备明日?要?发?的粮结果发?现竟然少了十袋!” 时越裴玄对?视一眼,方才放松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裴玄替他?拢了拢身前的大氅。轻声道:“别慌。” 两人快步回?到府衙,周牧松正站在?院子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上次遂川丢了两袋,今日?没?想到在?漠南竟然丢失十袋!这个盗粮贼真是相当大胆。 周牧松见时越裴玄返回?,声音压抑着怒气:“想必刚刚你们应该听见了。” 第100章 “对?。”时越点点头,面色凝重:“没想到这个盗粮贼又出手了。” “我分明已经加派了三成?人手!没?想到竟还能被钻了空子!”周牧松坐在?主位,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敌在?暗我在?明,他?只能一边调查一边小心谨慎防止盗粮贼再次作案,派禁军将?粮仓围得水泄不通,却没?想到哪怕这样,盗粮贼也?能潜入粮仓,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十袋粮食。 裴玄靠在?廊柱上,指尖摩挲着腰间的佩刀,冷不丁说道:“能在?三重侍卫眼皮底下偷粮,定是熟悉粮仓布防的人。” 时越赞同的点点头:“恐怕还是军中的自己人。” 周牧松站了起来:“上次在遂川着急赶路来不及探查,这一次我一定要?把此人揪出来。” 一群人跟着周牧松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粮仓。 李芮正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跑了过来,此刻他?正和胡孟斯垂手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王封走至周牧松身前单膝跪在?地上,惶恐道:“属下看?管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周牧松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而又变成?往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这贼人太狡猾,本王不怪你。” 王封心里一喜,刚抬头却听见周牧松继续道: “不过你身为禁军首领却造成?赈灾粮被盗,玩忽职守,本王依然要?罚你二十大板,你可有怨言?” 王封虽然觉得自己是真冤枉,寸步不离的守着这粮仓,谁能想到还是会丢呢? “属下遵命。” 走进粮仓,只见地上整齐地码着粮箱,十个粮箱被打开,都从角落里拿走了一袋,地上还残留着粮袋拖拽的痕迹。 “这贼倒是挺谨慎。”时越道:“每一箱只拿走一袋,若不是细查,恐怕不会有人发?现里面会少。” 运粮的箱子都是皇宫统一制式,连锁都是一样,由周牧松身上的唯一一把钥匙可以打开。 不过上一次贼人便能开锁,恐怕他?掌握了开锁的其他?方法。 周牧松摆摆手,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禁军和差役:“说说吧,今日?接触过粮仓,都在?几时几刻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侍卫和官员们面面相觑,纷纷站成?一排。 从侍卫长到运粮的小吏,一个个上前回?话,说辞都天衣无缝,既有人证,又有时间线,竟找不出半点破绽。 李芮正在?旁边听着,见一无所获,着急的不行,来回?踱步:“诶呦这可如何是好?十袋粮食可不是小数目。” 上次丢失的两袋还能自己补上,可这十袋却不好补。 时越进入粮仓,围着粮箱到处看?,还真就发?现了一些?小问题。 “你们看?。”时越指着粮箱下面的一层破损油纸。 裴玄率先上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原本该完整铺在?箱底的厚油纸,此刻像被硬生生扯断一般,边缘参差不齐地卷着,露出下面垫着的木板。 他?皱了皱眉:“这纸干什么用的?” 裴玄也?走了过来,靴尖碾过地面散落的油纸碎片,眉峰微蹙:“这是防潮油纸。” 时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探究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这粮仓里的每只粮箱,底下都会提前铺好一层厚油纸,防止粮食受潮发?霉,但这事儿,只有负责押送、看?管粮食的核心人员才清楚用途,寻常士兵和小吏,根本没?机会近距离接触粮箱内部,更不知道里面藏着这东西。” 李芮正凑过来,眯着眼打量那破损的油纸,急声道:“时公子的意思是……这油纸是被贼人撕的?可他?撕这东西做什么?” “包粮食。”裴玄冷不丁开口?,靠在?粮箱上的身子微微直起:“十袋粮食,若直接扛走,袋口?难免漏粮,留下痕迹,用这防潮的油纸裹住粮袋,既能避免撒漏,又能防止雪水打湿粮食。他?连这细节都算到了。” 胡孟斯却有着疑惑,他?转头看?向时越:“时公子你怎么确定,撕油纸的人就一定是核心人员?或许只是哪个士兵偶然发?现的?” 时越走到另一个打开的粮箱前,指着同样破损的油纸:“胡参军请看?,这十个被偷的粮箱,底下的油纸都被撕去了一半,切口?虽乱,却都避开了粮箱的锁扣位置,显然是知道这箱子的开合方式,才敢在?里面动手脚。”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胡孟斯身上,“胡参军,你负责准备明日?发?粮,应该清楚这油纸的铺设规矩吧?” 胡孟斯被点到名,身子一僵,连忙躬身回?话:“是、是清楚的,这油纸是从京里带来的专用货,只有我们几个负责粮草调度的官员,还有禁军里管粮仓钥匙的小校知道用途,底下的士兵只负责搬箱子,根本不会打开看?里面。” “那就对?了。”时越语气加重,“寻常士兵就算偶然看?到油纸,也?不知道它能防潮,更不会特意撕下用来包粮食,可这贼人不仅知道,还能精准找到油纸的位置、熟练撕下,他?不仅是核心人员,级别恐怕还不低。” 此言一出,粮仓内的所有官兵都倒吸一口?凉气。 “王封,把所有接触过粮仓的核心人员名单拿来,包括今日?轮值的小校、记账的文书,一个都不能漏。” ----------------------- 作者有话说:时越:来和我一起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做一个诚信友善的新时代好少年! 第87章 茶艺 “是!末将?遵命!”王封领命匆匆而去。 时越这会闲来无事便蹲下来翻看着?粮箱, 总觉得他们漏掉了很多重要信息。 可惜看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正当他要站起来时,却陡然闻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他自?小身体不好,汤汤罐罐喝的是真不少, 所以对于?味道有着?非同一般的感知度。 他能明显的嗅到有一股香甜的味道, 站起来闻不到,但是蹲下来凑近就能隐隐约约闻到那?股味道。 时越寻着?那?股香甜的味道细细查看, 指尖拂过粮箱的铜锁,忽然顿住, 铜锁中间的锁孔边缘黏着?米粒大小的一块白?色痕迹,色淡几乎透明, 若不是仔细查看, 根本不会注意到。 “你们看这里?。”时越抬手示意众人:“锁孔边缘有东西。” 胡孟斯率先蹲了下来, 看了半天才看见锁孔边缘的淡白?色痕迹,摸起来似乎已经?凝固, 他疑惑的问:“这是什么??铸锁时的缺口吗?” 裴玄从怀中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蘸了点地上的雪水, 轻轻擦拭那?痕迹,见纹丝未动, 便手上用了些力气将?它们扣掉了一点。 “应该是蜂蜡。”裴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时越不解的问:“蜂蜡?这里?为什么?会有蜂蜡?” 裴玄眉峰一蹙, 想了想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我?早年曾见过一种偷配钥匙的法子,将?熔化的蜂蜡倒进锁孔,待其冷却成型,便能得到钥匙的模子, 再依着?模子打造,便能开得了锁。” 这话像惊雷般炸在粮仓里?,胡孟斯猛地凑近粮箱,盯着?锁孔问的又急又慌:“你的意思是, 贼人用蜂蜡偷配了钥匙?你有什么?依据?你确定吗?” 裴玄还没说话,时越就不满的护犊子:“肯定确定啊,他不确定的事才不会说。” 胡孟斯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语气过于?犀利,便面露歉意:“抱歉裴公子,我?刚刚……” “没事。” 裴玄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时越,轻咬下唇提了提唇角,才没心?情生一个外人的气。 周牧松道:“那?这般看来,贼人便是用这种方法得到了钥匙,再伺机进入盗走?了粮食。” 屋内还未接话,一阵嘈杂的呼喊声突然从府衙方向涌来。 先是零星的怒骂,紧接着?便是成片的嘶吼,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越吵越近。 “怎么?回?事?”周牧松被这聒噪的声音闹得头疼。 “不好了!殿下,府衙外有很多百姓聚集在一起,说是……说是……”护卫结结巴巴,看了看周牧松又低下头,嘴唇动动不敢说话了。 “说什么??”周牧松声音提了一点,带着?不耐。 护卫一下吓得头越发低,声音颤颤巍巍,一口气说了出来:“说是殿下和府衙各位大人不把百姓的命当命,竟然敢官粮私占!他们此刻正要讨个说法!” 时越听他们这么?一说,上一世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便浮了上来。 周牧松上辈子就是因为百姓和流民暴乱才丧了命,理由也是缺粮,流民暴乱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外城的流民也混入其中,最终府衙被火点燃,李芮正和周牧松都未能及时逃脱。 “岂有此理!”李芮正气的眉毛一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牧松似乎早就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面色倒显得波澜不惊:“李太守莫生气,我?们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第101章 周牧松率先迈步走?了出去,众人紧随其后,刚走?到府衙大门内侧,便见门外乌泱泱挤满了老百姓。 雪地里?的人群像涌动的黑云,有人举着?断柄的锄头,有人攥着?破碗,朝着?门内高声嚷嚷,唾沫星子混着?雪花飞散。 “开门!把粮食交出来!” “你们这些当官的,把赈灾粮藏起来中饱私囊,是要饿死我?们吗?” “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给我?们个说法!” 人群前排,一个穿短褐的汉子跳上石阶,挥着?拳头喊得最凶:“大家都瞧见了吧!他们当官的就是偷偷拿走?了属于?我?们的赈灾粮!咱们饿着?肚子冻得哆嗦!他们不仅有吃的还有炭火!凭什么??” 这话像油浇在火上,老百姓的情绪瞬间失控。 有人开始推搡府衙的木门,门板发出“吱呀”的哀鸣,眼看就要被撞开。 李芮正没见过这场景,吓得腿都软了,凑到周牧松身边颤声道:“殿下,这、这可怎么办?老百姓没了理智,要是冲进来……” “慌什么?”周牧松镇定的说:“不过是一群被哄骗的无辜棋子罢了。” “啊?”李芮正听不懂。 王封面色沉重:“殿下,可需要末将?镇压吗?” 周牧松点点头:“守住大门,安抚他们的情绪,切勿发生正面冲突。” “是!”王封憋着?一口气,领命带着?十几个弟兄从侧门冲了出去。 禁军刚踏出府衙,老百姓们没见过这般铠甲傍身的面露凶光的士兵,一时之间安静了不少。 可那?带头的短褐汉子又跳起来喊:“大家别?怕!他们不敢动手!咱们人多!他们私藏粮食,咱们一定得要个说法!” 人群再次往前涌,几个年轻汉子甚至捡起地上的雪块往禁军身上砸。 王封咬牙忍着?,抬手挡住飞来的雪块,沉声道:“诸位乡亲,赈灾粮丢失一事我?们正在严查,绝无私藏之举!还请大家冷静,莫要被小人利用!” “少骗人!”短褐汉子梗着?脖子骂,“查?查来查去还不是护着?自?己人?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 时越在府衙内听着?这嘶哑的声音大喊大叫,和裴玄对视了一眼。 “这位兄弟恐怕就是带头人吧。”时越道。 周牧松递给旁边禁军一个眼神:“把门打开。” 禁军有些踌躇,试着?劝道:“殿下,府外过于?危险,不如等王统领处理完再出去?” 周牧松斩钉截铁的说:“开开,一群百姓罢了,还能伤到我?不成?” 禁军不再说什么?答了声“是”,便将?门打开。 周牧松踏过门槛走?了出来,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这位乡亲,你说我?们私藏粮食,可有证据?” 短褐汉子没想到周牧松竟然敢出来愣了一下,随即扬声道:“证据?丢了的十袋粮食就是证据!不是你们藏的,难道是粮食自?己长腿跑了?” 周牧松也不恼,闻言还轻轻的笑了一笑:“粮仓丢粮之事尚未对外公布,你怎么?知道丢了粮?又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正好是十袋?” 这话让短褐汉子瞬间卡了壳,支支吾吾道:“我?、我?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王封适时上前一步,佩刀“呛啷”一声出鞘半寸,冷光直射那?汉子。 短褐汉子被刀光吓得腿一软,往后缩了缩,眼神慌乱地瞟向人群中,似乎在找什么?人。 周牧松提了提嘴角,眼神散漫却又锐利:“这位兄台随意散播消息,我?可需要好好审问一番了,王统领。” “是!” 王封佩刀出鞘指着?短褐汉子:“是你主?动过来,还是我?去抓你?” 短褐汉子见大势所趋情况不对,扭头就要跑。 王封抬腿追了上去,没几下就将?他按在了地上用刀抵着?他的脖子:“竟敢煽动百姓诬陷皇子,你小子真是活腻了。”说完朝身边的士兵招招手,将?他绑了起来。 “诸位乡亲,本王以殿下之尊担保,必查出盗粮贼,将?粮食追回?!且明日发粮绝不会少了大家,还请大家先回?家等候消息,切勿再被小人利用。” 老百姓只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煽动了情绪,此刻见这个人竟然被抓走?,并且官家能确保他们粮食按时发放,他们面面相觑,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犹豫了一会便都散去了。 周牧松看着?那?短褐汉子,眼神有些冷:“审他,看他是谁指使的,另外调查军中可能会蜂蜡开锁的人。” “是。” 一群人各自?领了活就都离开了,时越也领了活,那?就是代李芮正去慰问苗苗。 本来应该是太守亲自?去,无奈这雪灾耽误的事情太多,铲雪修房皆是一等一的麻烦事,没功夫前往苗苗家慰问,但时越倒是闲的没事干,于?是自?请替他前去。 裴玄自?然是要跟着?时越的,别?人都不敢和他搭话,故而他只需要保护好时越就行了。 时越拿着?一些吃食,还有一些药草再次去了苗苗家。 裴玄看着?自?己空空荡荡没人牵的手,润泽的眼珠微微一转,露出一个委屈又无辜的表情:“好冷。” “?”时越愣了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裴玄喊冷,以前就算冷他也嘴硬不会说。 时越看着?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还时不时的把两个手放在他面前摆弄,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想让我?牵啊?” 裴玄摇摇头:“没有,时公子有自?己要忙的事,自?然是顾不上我?了,我?都理解。” 时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裴玄你怎么?这么?可爱。” 从来没有人夸过裴玄可爱,除了时越。 裴玄觉得可爱这个词对他一点也不适用,他是一个狐妖,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 “行了。”时越将?他的手牵了起来:“这下满意了吗裴大小姐。” 裴玄看着?两人相牵的手,怎么?看怎么?适配,于?是故作高深勉强点点头:“凑合。” 时越扬唇笑笑,牵着?他的手朝苗苗家走?去。 再次站在破旧的小门前,时越轻轻的敲了敲门。 没一会苗苗就跑着?过来把门打开了,看见是时越和裴玄,开心?的露出了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笑容。 ----------------------- 作者有话说:裴大小姐:我知道的,哥哥总是忙这个忙那个,心里装那么多事,自然顾不上我^_^ 时越:你看我的手怎么了? 裴大小姐凑过来:怎么了? 时越一巴掌拍到他头上咬牙切齿:想和你的脸亲密接触一下。 第88章 拓印 苗苗攥着门框, 不再像第一次见面?那般拘禁和浑身带刺,虽然还是?有点不爱说话,但是?眼睛却亮亮的看着他们。 屋内传出一道声?音:“苗苗, 谁来了?” 苗苗扭头朝里面?回:“娘, 是?时哥哥和裴哥哥。” “快让他们进来呀!” 苗苗把门彻底打开?,让时越裴玄走了进来, 时越还顺势摸了把苗苗的头发,又掐了掐他的脸蛋。 裴玄一脸不爽的盯着时越乱摸的手, 将他拽到了自己旁边,而自己则是?站在苗苗和他中间。 时越看着幼稚的裴玄, 无奈的笑了笑, 也没再说什么?, 听话的站在裴玄旁边。 苗苗母亲盖着打了补丁的厚被,脸色比上次见时更白, 嘴唇却透着点不正常的浅红,见他们进来, 勉强扯了扯嘴角:“又劳烦公子跑一趟,真是?……” “婶子别客气, 这些是?李太?守让带的米糕和驱寒的草药。”时越把布包递过去?, 眼神却扫到床头矮凳上的药碗。 刚迈进屋里,时越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草味,可是?除了苦味,他无端的还闻出了另外一种奇异的味道, 有点熟悉…… 尤其?是?靠近床榻,这股奇异的药味越来越浓烈。 和前些日子在御书房闻到的药味一模一样,与上辈子致他死亡的毒药同样也是?一个味道。 他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裴玄感受到了他的异样, 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没事。”时越摇摇头,然后垂下眸子状似无意的问:“婶子你喝的是?什么?药?闻着味道怪特别的。” 苗苗正蹲在床边帮母亲掖被角,听见这话抬头:“是?张爷爷给的草药熬的,他说这药补身子最管用。” “张爷爷?”时越追问,“是?镇上的郎中吗?” “不是?,只是?一个游医,偶然知晓我的病给我开?的方子,说是?喝了能少咳。”苗苗母亲轻声?解释,还顺带咳嗽了两声?,透着一股病气和虚弱。 裴玄看出时越对草药的在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询问了一句:“可以看看吗?” 第102章 “公子请便。” 裴玄拿起药碗指尖蹭了点药汁凑到鼻尖,淡淡道:“这药倒是?奇怪,闻起来竟然有些甜腥味。” 时越心下有些慌乱又问:“苗苗,你知道这个草药长什么?样子吗?” 苗苗皱着眉想了一会?:“好像是?绿色的叶子,但是?周边是?白色的,还带着细细的绒毛,那个游医爷爷说这种草药好像只有我们这边有。” 生长在寒冷之地吗?怪不得在京城他从没有听过这种长绒毛的草药。 不过时越更迷惑了,难不成这真的是?对身体好的草药?和使自己中毒的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苗苗心思?玲珑,看出了时越的不对劲,试探的询问:“这个草药是?有什么?问题吗?” 时越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勾起一个笑容来:“没有,只不过第一次见有甜味的药草好奇罢了。” 苗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苗苗母亲又说:“我之前也从未见过这种药草,不过喝了之后我的确是?咳嗽减少,挺有成效的。” 时越点点头。 两人又和苗苗说了会?话便离开?了。 刚出苗苗家的屋子,裴玄便问:“你为?什么?对那个草药如此好奇?” 时越就?知道躲不过他的眼睛。 不过他早就?想好措辞了。 “我爹也经常咳嗽,以前上战场落的病根,便想着看能不能遇上点偏方草药,替他治治病。” “真是?这样?”裴玄总觉得时越说不上来的奇怪,他狐疑的眼神落在时越身上,似乎想把他的内心看穿。 “真的!”时越认真的点头,接着又佯装不悦的说:“你不信我?” “没有。”裴玄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但看时越被问的快生气了,便不再说话。 时越见裴玄不再追究,一颗紧绷的心骤然落了回去?,长长的放松了一口气。 回到府衙时,暮色已漫过檐角,廊下灯笼被风雪吹得左右摇晃,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时越刚把沾了风雪的大氅去?掉,便见周牧松的贴身护卫候在廊下,见他们来,忙躬身道:“时公子,裴公子,殿下在书房候着,说有要事相商。” 裴玄替时越掸去?发间残雪,指尖还带着室外的凉意,时越反手攥住他的手,与他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了然,想来是?为?了盗粮一事的后续,朝护卫点头:“劳烦带路。” 两人跟着护卫穿过回廊,书房内烛火通明,周牧松正背着手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上的冰花,听见脚步声才转过身。 周牧松摆摆手示意侍卫出去?,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他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缓缓开?口:“坐,前日请你们来是有要事相商。” 裴玄不羁的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大有一副被无关人员打扰到的烦躁感。 时越道看他一眼,然后笑着回:“殿下直说便好。” 周牧松收敛了几分刚刚怡然自得的表情,压低了一点声音:“盗粮之人行事越发猖狂,我想是?时候动手了。” 时越挑了挑眉,颇有兴趣的说:“殿下想当如何?” 蜡烛在寒风的吹拂下晃了又晃,将三个人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 —— 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安静的府衙骤然响起一阵密集的鼓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大多数人。 护卫们敢怒不敢言,只得飞快的穿上铠甲,睡眼惺忪的从暖和被衾中爬了出来。 王封见人员全部到齐,便站在府衙前的空地上,高声?召集众人:“诸位听着!昨日殿下再次勘验粮箱,意外发现粮仓锁孔的蜂蜡上沾着盗粮贼的指印!今日我用‘炭灰拓印法’,取了大家的指印比对,谁是?贼人,一查便知!”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周牧松此时不在,士兵们便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王封说着,让人抬来几张案几,上面?摆着掺了炭灰的灯油、薄如蝉翼的桑皮纸,还有一方砚台。 他亲自示范,将灯油涂在蜂蜡上,再覆上桑皮纸,轻轻按压片刻,揭下来时,纸上竟清晰地印出了几枚指印。 士兵们惊奇的看着出现的指纹,好奇极了。 “每人都要拓印,从左到右依次来,谁敢推诿,便是?心虚!”王封拔出腰间佩刀,刀光在晨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排队上前拓印指印。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周牧松时越裴玄三人正细细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动作。 时越看着喧闹的人群勾了勾唇角:“殿下这个方法倒是?真不错,这样一来盗粮之人恐怕已经心急如焚,想要快些销毁证据了。” “鱼要上钩了。” 夜幕很?快笼罩下来,雪下得更紧了,粮仓外的灯笼被风雪吹得左右摇晃,光影在雪地上晃出斑驳的痕迹。 十余名禁军分成三队,手持火把,每隔半柱香便绕粮仓巡逻一圈,脚步声?混着风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王封指挥着:“都打起精神!好好巡逻!若赈灾粮再次被盗,你我小命可就?不保了。” “是?!”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粮仓东侧的槐树后窜出,动作敏捷而又迅速,如鬼魅般穿梭于树木之后。 那人穿着玄色夜行衣,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他脚踩在雪地上,竟几乎没有声?响,待巡逻的禁军走过,便如狸猫般掠到粮仓的窗下,指尖扣住窗沿,轻轻一拉,那扇看似锁死的窗户竟被他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道缝隙。 刚要翻身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两名禁军的说话声?。 他眸色一深,只能先?按捺下自己的东西?,蹲在黑影中伺机而动。 禁军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指尖轻轻的搭在随身携带的迷针上。 禁军转过房角却没想到撞见一个黑衣人,他瞪大眼睛立马要呼叫,下一秒那人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两枚淬了迷药的短针,抬手便朝二人射去?。 那两名禁军顿时感到脖子一疼,随后浑身一软,倒在雪地里,连哼都没哼一声?。 黑影面?无表情地拖走二人的尸体,藏到墙角的雪堆后,又仔细抹去?地上的脚印,这才翻身跃入粮仓。 粮仓内一片漆黑,只有屋顶的气窗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 黑影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去?了冲击力,随即从怀中摸出一盏小巧的羊角灯,点燃后用手罩着,只露出一点微光。 他熟门熟路地朝着放着蜂蜡的粮箱走去?,脚步轻快,显然对粮仓的布局极为?熟悉。 他飞快的查着所有粮箱,似乎在寻找哪一个粮箱上有他无意间留下的指印。 可是?无论他来来回回翻看了多少遍都一无所获。 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浮现,他气急败坏的皱起眉头,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门把时,粮仓内忽然亮起数十盏火把,瞬间将整个粮仓照得如同白昼。 “你终于来了。” 周牧松的声?音从粮堆后传来,他一身玄色锦袍,手持长剑,身边围着二十余名禁军,个个手持刀枪,神色警惕。 时越和裴玄站在另一侧,虽然时越不会?武功,但是?这般有趣的场景,他怎么?可能不来凑凑热闹。 黑影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被戏耍的惊恐与愤怒,却唯独没有害怕。 他猛地将手中的羊角灯朝最近的禁军掷去?,灯油洒在地上,瞬间燃起一团火焰,挡住了禁军的去?路。 趁这间隙,他转身便朝来时的窗户跑去?,身形快如鬼魅。 ----------------------- 作者有话说:卡文了,我的主角能不能悄悄跟我透露一下他们下一步准备干嘛,我好难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卡文太难了t^t 第89章 好丑 王封怒喝道:“抓着他!别让他跑了!” 话音刚落, 他拿着一把长枪便冲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黑衣人的后背。 可是黑衣人身手也不容小觑,电光火石之间, 他手中陡然出现一柄锋利的断刃, 手腕一翻就格挡住了王封的攻势。 王封没想到他手速竟如此之快,立马收敛心神, 全神贯注的与之对招。 可是渐渐的,由于王封前些日子受了鞭刑, 后背伤势未痊愈,王封的动作慢了起来, 逐渐落于下?风, 胳膊上?出现了几道浅浅的伤痕。 其他士兵见王封受伤, 立马也提刀冲了过来加入了争斗之中。 黑衣人脸色深沉,狠厉的环视了一圈, 突然从怀中掏出了迷雾弹猛的摔在地上?。 一时之间,整个粮仓内弥漫起白色的雾气, 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裴玄下?意识将时越揽进怀里,害怕被人无意间伤到。 等到雾气渐渐散去, 众人回过神时, 那黑衣人已经跃到墙头就要跑掉。 第103章 “贼人!休走!”王封捂着流血的手臂喊道。 黑衣人正趴在墙头,后背裸露在众人视线之下?,时越拧了拧眉头,手指轻轻扣住袖箭的机括, 凝神瞄准。 “咻!” 袖箭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地射中了黑影的右肩。 “呃!”黑影闷哼一声,右肩瞬间渗出鲜血, 染红了玄色的夜行?衣,他手中的短刀险些脱手,腿上?动作也慢了几分?。 黑衣人遥遥的扭头看了眼时越,只露出的目光中满是愤恨,最终加快步伐从墙头跃了下?去,身影在静谧的夜色中消失不见。 王封带人追过去时,只留下?一扇被撞开的后门,门外的雪地上?,有一串带着血迹的脚印,朝着府衙外的方?向延伸而去。 王封拱手禀报:“殿下?,末将带人顺着血迹将这贼人捉拿归案。” 周牧松沉默片刻,眼中丝毫没有贼人逃跑的担忧,反倒是浅浅一笑:“不用,我已经知道是谁了。”顿了顿他看向时越:“没想到时公子竟有如此箭法。” 时越也没想到自己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竟然真的能射中,他摸了摸头:“不敢当不敢当,凑巧射中,是裴玄教?得好?。” 来漠南之前,裴玄天天盯着自己练箭练准头,那几天可把自己胳膊累坏了,又?酸又?痛。 不过现在看来,练一练还是挺有用的。 周牧松吃惊的看向裴玄,这个年轻人平日谁和他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态度,一副高冷神秘的样子,唯独在时越面前,会显露一些鲜活的情绪。 周牧松知道他应当身手不错,但是这般看来,他的身手何止是不错,应该比王封还要好?上?不少。 他温和的笑笑:“若有机会还希望能和裴公子切磋切磋。” 裴玄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本来又?想漫不经心的“嗯”一声表示听见了,但是时越却悄悄掐了他一下?,趴在他耳边用气音说:“你?给我好?好?说话。” 裴玄只能不爽的假模假样的扬起一点点点嘴角:“殿下?谬赞。” 周牧松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笑,留下?一句“明?日记得来府衙捉贼”后,便带着禁军离开了,不打扰他们两个的美好?夜晚。 时越打了个喷嚏,拉着裴玄也往自己家走。 “裴玄你?觉得这个黑衣人是谁?” 裴玄睨了眼时越,把身上?的大?氅又?披在了他的身上?,还顺势把他的爪子握在了手里:“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时越乖乖的让裴玄牵他,眼里蓄起笑意:“我这不是想看看小文盲脑子灵光不灵光。” 裴玄掐住他的脸,时越被迫仰起头,脸颊被掐出了一个圆形。 “又?笑话我?”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笑话你?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生怕这小文盲生气,时越立马一脸严肃的摇头。 他白日里有时会来到府衙,帮他们给百姓发粮,裴玄起先跟着去了几日,后来觉得没什么危险且很无聊便没再去,而是盾在屋里不知道忙活什么。 时越很好?奇,可是每当他回去,裴玄便把东西都收起来不让时越看。 那一天时越提前离开了府衙,就是为?了看裴玄这卖的什么药。 结果就看到裴玄拿着一根毛笔,别扭的坐在书桌前,跟着一本字帖在练字。 裴玄见时越竟提前回来,字帖毛笔都来不及藏起来。 时越觉得裴玄这狐狸怎么如此有意思,就笑话了他两次是文盲,字写的龙飞凤舞,他竟然就偷偷练起了字。 裴玄看着时越笑的弯了腰,脸上?霎时间一会红一会青,耳朵间也浮起了薄红,他恼羞成怒的把时越拽到桌子前:“不许笑!” 时越乐得不行?,根本忍不住,尤其是又?瞟到桌子上?他努力写出来的东倒西歪虎头蛇尾的字时,他直接笑出了声。 “裴玄你?怎么这么可爱,字也这么可爱哈哈哈哈。”时越抱着裴玄的脖子。趴在他脖子上?笑个不停。 最后还是裴玄凶巴巴的咬上?时越的唇才让他停止了调笑,等时越被亲的气喘吁吁软的站不住时,裴玄才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然后将桌子上?的“狗爬字体”扔在了地上?,还顺势踩了两脚。 时越想到这件事,忍不住问:“裴玄,你?现在还练字吗?” 冷不丁的提起这件事,裴玄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嗖的一下?落在他脸上?:“没。” “你?怎么不练了呢?练字要坚持的,不能半途而废。”时越故意摆起脸色语重心长的劝他。 裴玄:“……你?还想被咬。” 时越猛的捂住嘴,瞪大?眼睛摇着头。 裴玄这小疯子能逗,但是还不能逗的太狠,逗狠了炸毛累的还是自己。 见时越终于不再提那件事,裴玄才满意牵着他的手继续走。 时越看着裴玄的背影,突然说:“裴玄,等这里的事一结束回京城之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裴玄侧过脸不解的看他:“什么事?” “诶呀现在不想说,等回到京城就告诉你?!” 裴玄盯着对方?的脸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真的!”时越一脸认真:“回去就告诉你?,先吊你?几天胃口?。” 裴玄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借口?,好?奇心宛如发了芽的藤蔓,想立刻回到京城,让时越告诉自己这个秘密。 —— 翌日。 时越和裴玄一大?早就去了府衙,毕竟今日可是要看捉拿贼人的好?戏。 府衙书房内,空气中满是凝重,周牧松端坐主位,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像是要透过他们的表情看出内心的魑魅魍魉。 台下?负责赈灾一事的主要官员皆已到齐,除了司仓参军胡孟斯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时越一身淡青色的大?氅坐在一边,慢悠悠的喝着当地漠南产的茶叶,而裴玄则是站在一旁,没什么正形的斜靠在柱子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李芮正坐在下?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挂着担忧:“殿下?,昨日粮仓遇袭,贼人虽未得手,却伤了我军士兵,还请殿下?下?令,务必将此贼捉拿归案,以正军法!” “那是自然。”周牧松道。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胡孟斯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身上?的官袍沾了些雪沫:“殿下?,下?官来晚了!还望殿下?惩戒。” 周牧松不在意的摆摆手:“无妨,胡参军请坐。” “谢殿下?。” 周牧松见人皆到齐,他环视一圈慢慢开口?:“此行?我将赈灾粮从京城带往漠南,被盗两次,总共丢失十五袋,我派人多次调查皆因贼人手法隐蔽而未能捕获,但如今却已有些眉目,大?家不妨猜猜这个盗粮之人会是谁呢?” 房中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敢轻易答话。 屋内一片寂静,周牧松反而无奈的笑了笑:“怎么都不说话?大?胆发言。” 还是没有人说话。 周牧松便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李芮正身上?:“李太守觉得谁会是盗粮之人呢?” 李芮正没想到自己被单拎了出来,立马惶恐的回答:“微臣不敢妄议,还请殿下?明?示。” “不敢妄议?”周牧松锋利的眼神盯着他,声音低低的:“可我怎么觉得李太守今日有些紧张呢?” 李芮正还是那副表情,低着头回道:“贼人马上?就要正法,微臣心下?激动。” “哦?是吗?”周牧松身体微微前倾:“可本王却觉得,这两次盗粮之事,好?像与太守大?人脱不了干系啊。” 李芮正听完不可置信的跪在地上?:“殿下?,您这话真是折煞老臣了!” 周牧松站起来迈步走向他,继续道:“整个漠南军中,最了解布防,又?颇了解蜂蜡的,除了太守大?人你?,还能有谁?”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胡孟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李芮正:“李太守?这……这怎么可能?您都这把年纪了,怎么会是盗粮贼?” 时越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芮正,他也真想知道,一个年近五六十的老者?,是怎么盗粮的。 李芮正脸色变得有些发白,猛地站起身,指着周牧松提高声音怒喝道:“殿下?!您这是血口?喷人!下?官忠心耿耿,为?漠南百姓鞠躬尽瘁,怎么可能做出盗粮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您可不能仅凭猜测,就冤枉好?人!” “李太守,话也不能说的太晚,您一介书生想来应该不会舞刀弄枪的受伤,昨日那贼人被我射中一箭,不如您褪去衣裳让我们自行?分?辨一下??”时越笑意盈盈的问。 ----------------------- 作者有话说:卡文中……如此之卡……仿佛回到了2g时代(●︿●) 第104章 第90章 自我 李芮正脸色铁青, 似被羞辱了一样?,粗声粗气的反驳:“我乃朝廷命官!北地漠南城的太守!竟让我当堂褪衣?时公子你这话是否太过于无礼?” “无礼?”时越被嚷了也不恼,眼底笑意不减:“李太守何须惊慌, 我只不过是提个建议罢了, 毕竟昨日那一箭我是真真切切射在了贼人?的肩膀上。” 说着,时越还朝裴玄偷偷挤了挤眼睛, 裴玄收到他的指令,语气平平的配合他念设计好的台词:“而且袖箭上还被我涂了毒药, 两天后便会毒发。” 时越接着叹了口气:“不知道贼人?还能不能活过后日,毕竟那可是剧毒呢!” 夫妻这一唱一和可把李芮正吓坏了, 想起自己不见愈合的伤口, 慌的不知所措。 李芮正想着自己可能已经?中毒的可能性?, 肩膀下意识的一抖,而这小?动作恰好落在了周牧松的眼里。 周牧松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但是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李太守,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褪一下外衣也不可厚非,若李太守是清白之身, 本王必定会为你沉冤昭雪。” 李芮正额角渗出冷汗, 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殿下!老臣着实冤枉啊!老臣年近六十,身子骨更是不如从前?, 怎么可能会盗粮?昨日老臣还在家摔了一跤磕到了肩膀,若是褪去衣物染了风,老臣小?命就不保了!” “摔了一跤?”周牧松挑挑眉,关照的问:“那即是摔了一跤更应该寻郎中来看看了。” 李芮正连忙摇头:“谢过殿下, 不过老臣今早已经?敷过药物,就不劳烦殿下了。” 时越没想到这老头子嘴是真硬,本来想文?明探案,无奈这人?是真狡猾。 时越没再绕弯子直接说:“这两次盗粮雪地里的脚印虽然凌乱,却总有一双脚印与其他人?不同。” 顿了顿他勾了勾唇角继续道:“唯独那双脚印一深一浅,分?明是坡脚的样?子。” 他话不多,却字字戳中要害,胡孟斯恍然大惊一拍大腿:“对啊!我前?些日子看那雪地里的脚印,就是一个深一个浅!当时还纳闷,怎么有人?走路脚力?差这么多,原来是坡脚!” 李芮正挺直了一点腰,面色傲气:“那这就可以直接排除老臣了,你们应该去查坡脚的,本官可没有坡脚。” 周牧松温和道:“李太守何必自欺欺人?,平日里装出正常人?的模样?应该挺累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太守自己不懂吗?以为平日里走慢一点别?人?就看不出你腿有旧疾走路坡脚吗?” 昨日时越看见他爬墙的姿势时就知道是谁了,李芮正的确掩饰的很好,飞檐走壁的敏捷程度根本看不出来是有腿疾的,只有爬墙的时候才能看出来,他几乎都是单脚蹬墙用力?。 李芮正脸色瞬间发白,想着自己平日里走的慢一些就不会被人?发现他腿有伤,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他们看出来! 李芮正眼神里满是狠戾,却又很快掩下去,强撑着为自己辩解:“不过是巧合!我右腿早年征战时受了伤,走路本就有些不稳,怎能凭这点就断定我是盗粮贼?” “巧合?”周牧松拿起桌上的一份卷宗,轻轻扔在李芮正面前?,“那这份来自你老家的卷宗,也是巧合?上面写着,你未入仕前?,老家整个村子都以制蜂蜡为生,你更是村里手艺最好的人?之一,能想到用蜂蜡制成钥匙的,恐怕只有你李芮正了吧!” 卷宗散开在地上,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李芮正盯着那些字,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胡孟斯最初是不信李芮正会是盗粮贼的,因为一个走路慢吞吞,身体?瘦弱的五十岁老头,怎么看也不像会是上墙揭瓦的贼。 可是如今一个又一个的证据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太守了。 胡孟斯指着李芮正骂道:“好你个老狐狸!没想到竟然是你!你藏的真够深啊!” 大厅里的其他官员也窃窃私语的讨论?起来,对着李芮正指指点点。 李芮正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却还在做最后无谓的挣扎,死鸭子嘴硬:“就算我会制蜂蜡,也不能证明我盗了粮!殿下,您不能仅凭这些就定我的罪!” “还不死心啊……”周牧松无奈的笑了笑:“那我再说最后一条吧。” “那日我到达漠南城门之时,你为何姗姗来迟?” “我……” “编不出来了?那我替你回?答,因为你一路都跟着我们,最后是加快了脚程才超过我们提前回到漠南,飞快的回家换掉夜行衣才出来迎接的我们,李太守,本王说的可对?”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李芮正,似乎能看透他内心的紧张与无措。 所有证据像一张网,将李芮正死死困在其中。 他终于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官帽歪在一边,头发散乱,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儒雅模样。 胡孟斯没想到他敬爱的太守竟然是盗粮贼,气得吹胡子瞪眼,冲上去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头上:“那可是赈灾粮!你偷什么不好你偷赈灾粮?那可是救百姓性?命的粮食!你有没有良心啊李芮正!” 李芮正被一巴掌推到了地上,呆呆的坐在地上,沉默了一会突然爆发的吼道:“老百姓的命是命,我李家几十口的命就不是命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是为了活命,我凭什么不能用自己的职位给自己谋福利!凭什么!?” “你!”胡孟斯手颤抖的指着他,一时之间说不上话来。 “一点粮食罢了,谁吃不是吃?天灾人?祸这雪下个没完,这一次有赈灾粮,下一次呢?谁能保障次次朝廷都会准时送来!?哪个当官的不惦记这点好处?索性?都会被人?惦记,那还不如我自己出手把这好处捞在自己手里!!” “一点?”周牧松冷笑:“十五袋粮你竟然说是一点?一袋粮可分?发近五十人?,足足十五袋你竟然敢说是一点?” “呵,不管你怎么说,下一次我还是会盗粮。”李芮正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没羞没燥胡言乱语。 周牧松懒得和他再废话,干脆挥挥手:“王封。” “末将在。” “带人?查抄李太守府,重?点查后院的柴房和地窖,应该能找到剩余的粮食和制作钥匙的工具。” 王封领命就要走,李芮正突然疯了一样?爬起来,就要往门外冲,嘴里喊着:“我不服!我不服!” 可他刚跑到门口,就被裴玄伸脚绊倒,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诶呦!谁?谁竟然敢绊我!” 裴玄一脸冷漠的缩回?了脚,好像刚刚伸腿的不是他一样?。 时越看见裴玄的小?动作,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李芮正趴在地上,肩膀处的伤口被震得发疼,淡青色的痕迹透过衣料隐约可见,闹了半天他终于没了力?气,任由赶来的士兵将他架起来,嘴里还喃喃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没错,我一点错都没。” 周牧松冷眼看着被押走的李芮正,转头看向胡孟斯:“胡参军,劳烦你也去太守府寻找一下粮袋的踪迹,务必找到这些粮食,给漠南百姓一个交待。” “殿下放心!微臣一定办妥!”胡孟斯拍着胸脯保证,但脸上满是严肃。 官员们陆续散去,府衙书房里只剩下周牧松、时越和裴玄三人?。 时越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笑着说:“没想到这老狐狸藏得这么深,要不是殿下早有准备,还真难抓他的把柄。” 周牧松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轻松了些:“还是多亏了时公子和裴公子帮忙。尤其是时公子那箭,要是没射中贼人?,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时越看了眼裴玄,眼底满是得意:“裴先?生教得好。” 裴先?生两个字被他轻轻咬在齿间,无端的有种勾人?的意味,裴玄觉得自己心都被他叫的痒痒的。 周牧松笑道:“裴公子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时越的笑容都快扬到太阳穴了,听?别?人?夸裴玄怎么比夸自己还高兴呢。 “诶对了,那日在府衙门口挑事的男子可问出什么了?”时越骤然想起了这一茬。 “嘴硬,什么也不愿说,昨日告诉他盗粮之人?已经?被捕,他才松了口。” 时越吃惊道:“也是李芮正安排的人??” 他还以为会是京城的人?安排的…… “对。”周牧松拧起眉,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说李芮正答应事成以后给自己分?一袋粮,他主要的目的就是引起百姓恐慌,让我无暇顾忌丢粮一事。” 好像也说得通,但是时越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想不出来时越索性?就先?不想了,为了揪出这个盗粮贼,他已经?连续奔波两日了,自己这孱弱的小?身板经?不起继续折腾了。 第105章 于是时越告别?周牧松之后,就和裴玄又回?到了自己小?窝。 时越一进门就把自己摔进了床榻上,陷入了温暖的被褥中。 “好累啊!裴小?玄!”时越道。 “别?喊这个名字……” “裴小?玄怎么了?” “很奇怪。” “哪里奇怪,裴小?玄?” “……”反抗无效的裴小?玄认命的闭上了嘴。 时越躺在床上放松的滚了几圈,然后突然坐了起来,惊喜的说:“我突然想起来这个宅子有汤泉!裴小?玄我们去泡汤吧!” 裴玄想了想,最后点头答应了。 泡汤…… 貌似要脱衣服的吧。 第91章 戏水 水汽氤氲缭绕, 烛光下的汤池散发着暖人的蒸腾雾气,朦朦胧胧间,时越带着裴玄来到了汤池边上。 时越手指勾住衣摆刚要向下脱, 脸就先红了大半。 平日里主动撩拨裴玄是一回事, 但是当着他面?把自己?剥的精光是另一回事。 裴玄还故意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脱衣服,这让自己?怎么可能脱得下去, 这也太羞耻了吧…… 他动作停了下来,偷瞄着裴玄:“你怎么不脱?” “你先脱。” “不不不, 你先脱。” 裴玄盯着他看了一会,眼里含了点戏谑的笑意:“成, 我先脱。” 话音刚落, 他便利索的脱下外裳, 随着他转身,时越脸骤然一红。 肩膀上的伤痕也一闪而过, 裴玄飞快的转过了身,面?对面?看着时越。 由于常年?不晒太阳的缘故, 裴玄身上泛着病态的白皙,胳膊上鼓起一个好?看的肌肉弧度, 腰身紧实有?力, 腹肌线条若隐若现,体型匀称而完美。 唯一不足的是他肩膀上有?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是经年?难以愈合的疤痕。 “你怎么不害羞呢!”时越脸越看越热,害臊的扭过脸, 被看的人倒是大方的很。 裴玄面?上不显,但是内心却无端的发起紧。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的向时越裸露上半身,他肩膀上有?数条陈年?疤痕,那些疤痕又丑又狰狞, 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过去的阴暗。 他不敢让时越看见它们,他怕时越嫌弃他,觉得他丑陋。 “你……你不觉得奇怪?” 时越愣了两秒,不解的说:“哪里奇怪?” 裴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怎么了?”时越关切的向前?一步,也顾不得他是裸着的状态,可下一秒手腕就被裴玄攥住,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他只听见“哗啦”水声,整个人就被带着摔进汤池里。 温水漫过胸口,时越呛了口热汽,抬头就撞进裴玄近在?咫尺的目光。 而裴玄的狐狸耳朵不知何时竟然冒了出来,毛绒绒的蹭过时越脸颊,带着温软的痒意。 “裴小玄,你狐狸耳朵露出来了。”时越好?心提醒道?,但是内心却并不希望他把耳朵收回去。 裴玄不在?意的说:“我知道?。” 时越眨了眨眼睛,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耳朵:“你故意把耳朵露出来的?” 裴玄这次没说话,但是耳朵被他触碰时却瑟缩的抖了抖。 时越联想着岸上裴玄那几秒的异样,又见他委委屈屈的放出耳朵,似乎猜出了他这会不正常的原因?。 他是觉得自己?身上有?疤不好?看,所以放出耳朵讨自己?喜欢吗…… 时越想笑,觉得这狐狸像个大傻子。 他安慰的揉了揉裴玄的耳朵,狐狸的耳朵极其敏感和脆弱,裴玄强忍着那股痒意没有?动,站在?水里任由时越玩弄自己?的耳朵。 “裴玄,你转过身。” 裴玄不明所以,凤眼疑惑的落在?时越被雾气蒸腾的脸上,一层水汽晕染了他的眉眼,只看见嫣红的唇瓣还有?亮若星辰的桃花眼,正笑着看自己?。 裴玄不想转,转过身的话,自己?后背上丑陋的疤痕时越就全?看见了。 他的眼睛那么好?看,不该看见自己?身上这肮脏丑陋东西。 裴玄执拗的站着,就是不愿意转身把后背露出来。 时越蹭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放轻声音哄着他:“乖,转过身,没事的。” 裴玄看着他漂亮的好?像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最终选择听他的话慢慢转过身。 不管是阿遥,还是裴玄,他从来拒绝不了时越的要求。 裴玄背对着他,脊背却紧绷的宛如一张拉满的弓,垂在?身侧的手攥的越发紧,泄露了他的紧张和不安。 可是背后安安静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时越真的害怕这些丑陋的伤疤吗? 他心里乱糟糟的,烦躁的感觉逐渐升腾,甚至忍不住的想转过身,如果时越真的嫌弃自己?这疤,他该如何是好?? 若是他把这一块的皮都毁了,皮肉重新生长?会长?好?吗? 裴玄见身后没动静,按耐不住要转身的时候,后颈忽然传来一阵气体引发的轻痒,随即,一个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肩头最显眼的那道?疤上。 一下又一下,从那道?疤的上方一直吻到下方,不是敷衍的触碰,是带着珍重的轻吻,像在?安抚多年?前?未愈的疼。 裴玄浑身一僵,随即一股热流从肩膀窜遍四肢百骸,连耳尖都烧得发烫,狐狸耳朵不受控地竖得笔直,耳尖还轻轻颤着。 “不要怕。”时越骤然从后面?抱住了他,双臂圈在?他的腰侧,脸颊在?他脖颈上轻轻蹭了蹭:“这不是疤,这是你与?痛苦抗争的痕迹,是你勇敢活着的证据,谢谢你没放弃自己?,才能让我再次遇见你,阿遥。” 时越都不敢想,如果不是裴玄在?斗兽场努力的活着,那阿遥和裴玄是不是在?他生命中?就彻底消失了。 裴玄紧绷的脊背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慢慢放松下来,他转过身,一把将时越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你说的都是真的?” 时越埋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肩,笑着点头:“小侯爷什么时候骗过人。” 裴玄托起他的脸,轻轻的吻着他的唇瓣。 时越扬起下巴,努力的回应着。 最终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松开,眼神中?都带着一股水汽。 “裴玄,你的尾巴也放出来让我摸摸呗。”时越卖乖的贴在?他身上。 “耳朵不够你玩的?” “嘿嘿,不一样。”时越嬉皮笑脸的说。 “哪里不一样?”裴玄搞不明白耳朵和尾巴到底哪里好?玩,为什么时越总想上下其手的摸,软软的看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软啊!而且一捏你还会害羞!”时越的表情宛如一个好?色的登徒子。 裴玄被他的直言直语整得都快沸腾了,但还是绷着脸没答应。 狐狸尾巴只有?配偶可以随意触碰,不过时越应该算是自己?的配偶吧……而且他以前?也摸过好?几次了,再摸几次一个没事吧? 时越继续:“求求你啦求求你啦,让我玩玩呗!” 最后裴玄被他磨得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放出了一根毛绒绒的大尾巴,或许是因?为兴奋,那根大尾巴蓬松的立在?身后,左摇右晃的动个不停。 时越欢喜的伸出了爪子准备摸他日思?夜想的尾巴。 裴玄先抓住他的手没让他碰到自己?,凤眸凝视着他:“你摸了我的尾巴,就不能摸其他狐狸的了。” 时越眨眨眼飞快的保证:“肯定?啊!我对别人的尾巴才不感兴趣!” 裴玄这才放开手,让时越胡乱的摸自己?尾巴。 啧啧啧,这手感,又软又滑。 时越觉得裴玄的尾巴做成狐裘肯定?很好?看,还很暖和…… 直到最后裴玄原本顺滑的尾巴被他摸得乱七八糟,时越才收了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摸爽了?” “啊?爽了爽了。”玩美的时越笑意盈盈的一抬头,就看见裴玄深沉的看着自己?。 时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就往岸上跑:“泡够了,咱俩回去吧……啊。” 裴玄却按着他的脖子将他捞了回来抵在?汤池边上。 “你爽完该我爽了。” 时越被他掐的腰疼,可怜兮兮的说:“你怎么爽,我又没……没尾巴。” 裴玄湿漉漉的手却顺着他的腰慢慢向下,被浸湿的白衣宛若透视般紧紧贴在?时越的身上,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时越的身体,最终停在?了尾椎骨上。 裴玄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尾椎骨时,时越只觉得自己?浑身如过了电流一般。 “这不就是尾巴吗?”裴玄的呼吸散落在?时越的颈间。 “啊……别动裴玄。”时越瑟缩的朝裴玄怀里缩了缩,想躲避他作乱的手,可是靠近的动作却反而方便了裴玄。 第106章 “公平交易,你摸我的,我摸你的。”裴玄诱惑一般的声音在?时越耳边轻轻响起,然后突然转为委屈的腔调,连耳朵都似乎难过的耷拉下来:“难道?你不愿意让我摸吗?我的尾巴只让你摸过,我娘都没有?摸过……” 时越最吃他这一套,立马说:“愿意的。”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裴玄得逞的笑了笑,一下又一下的在?他肩膀又啃又咬,手却不安分的在?他尾椎骨作乱,这摸一下那儿掐一下。 时越脸红的宛如发了高热,羞得不行,明明自己?生辰比裴玄还要晚几个月,他却唤自己?哥哥。 他身体发软的靠着裴玄,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裴玄的手上,有?时触碰到敏感位置,他忍不住的就抖了抖,紧紧咬着下唇,生怕泄露出什么奇怪声音。 …… 最后泡的都要缺了氧,时越才含着未流干净的泪被裴玄从水里抱了出来。 裴玄抱着时越上岸时,指尖还沾着汤池的暖意,时越靠在?他怀里,脸颊还泛着未褪的红,连眼皮都懒得抬。 外袍被水汽浸得微凉,裴玄却先将自己?的里衣裹在?时越身上,指尖划过他腰侧时,时越还瑟缩着躲了躲。 裴玄低笑:“以后还玩尾巴吗?” 时越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 虽然玩尾巴的下场很惨,但是玩的时候也是真好?玩。 “还玩?” 时越再次点点头。 “行吧,那以后欺负你,你也都受着,别哼唧让我放过你。” 穿好?衣服后,裴玄抱着他往回走,脚步踩在?石板路上,带着轻微的闷响。 时越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最终还是没坚持到房间里,直接在?路上睡着了。 ----------------------- 作者有话说:谁懂啊,狐狸塑真的很萌!而且狐狸是犬科教培会成结的[眼镜]咳咳,我是正经作者 第92章 危机 翌日, 泡完热水澡(应付某人上下其手)的时越觉得?全身上下都舒坦的不行,好像把来北地这一段时间的寒冷彻底的驱出了身体外。 于是时越和裴玄换了一件耐脏的粗布衣衫,拎着绳索和锄头等?工具去了隔壁的寺庙。 当然时越是主动去的, 而裴玄也是被动去的。 雪后?初晴, 阳光洒在积雪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沿途可见村民们正合力?清理断墙残瓦, 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转瞬消散。 漠南只有这一处寺庙,名叫普光寺, 前朝皇帝巡边之时还曾在这里休憩。 可惜连月的大雪压塌了这座古刹的房檐,无奈之下主持只好唤来街坊邻居。帮忙一起修缮寺院。 时越作为一个乐于助人的少年那必是要前去帮忙的, 故而今日时越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 赶忙来到寺院了参与修缮。 裴玄自是冷漠依旧, 不爱参与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但是他是时越的尾巴, 时越去哪儿,他哪怕再不愿意, 也得?乖乖跟着时越的步伐。 普光寺的山门半开,主持慧明?法?师正领着小沙弥清扫庭院, 老法?师穿着灰布僧袍, 袖口沾了雪,小沙弥才及腰高?,抱着比自己还宽的扫帚,踮脚扫着台阶上的积雪, 鼻尖冻得?通红。 见两人来,慧明?法?师合十行礼:“时公子、裴公子,劳烦二位冒雪前来。” “法?师客气了。”时越回礼。 时越力?气不大,裴玄也害怕他受伤, 所以他就站在一旁帮着递木料、扶梯子;裴玄则凭着一身力?气,将?压在房梁上的积雪铲下来,又稳稳扛起断裂的木梁。 寺庙中?的小沙弥见缝插针的端来一碗热汤:“时公子,裴公子,你们喝些热茶吧,莫冻坏了身子。” 时越顺手接过?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淌到了胃里,然后?直接又递给?了裴玄。 裴玄直接对?着时越的喝过?的杯子喝了起来。 小沙弥在一旁疑惑的抓了抓光秃秃的头,有两个杯子啊,他们为什么要喝同一杯? 裴玄喝完把杯子递给?时越,时越又转身还给?小沙弥,笑意盈盈的摸了摸他光滑有趣的脑袋:“多谢小师傅!” 小沙弥回了一礼,带着没搞明?白的问题回了屋子。 正忙着,就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雪地里溅起一片雪沫,惊得?寺外折断树枝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起。 时越抬头向外看去,就见胡孟斯骑着白马从寺庙门口飞快的一闪而过?。 时越心中?燃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快速的将?手中?的瓦片放回了原地,然后?跑到寺庙门口喊道:“胡参军!发生何事了?” 胡孟斯骑在马上,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色铁青得?吓人,刚要去时越宅子里找他,却没想到他从普光寺里出来了。 他连忙勒紧马缰,隔着老远就扯着嗓子喊:“时公子!殿下正在寻你们!快随我去府衙!出大事了!” 时越脸色微微一变,转身准备去喊裴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裴玄也从房顶上走了下来,正站在自己身后?。 “别慌,怎么了?”裴玄问。 时越摇摇头:“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但是看胡参军的神情来说,应当不是小事。” “没事,我们先去府衙。”裴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给?时越平添了不少勇气。 赶到府衙时,议事厅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时越刚跨过?大门急忙问:“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周牧松被接二连三的混乱弄得?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俊朗的面容隐隐约约出现?了疲惫的青色,他微阖着眼声音有些嘶哑:“漠南州附近城池的流民听闻这里有赈灾粮,便都聚集在了城外,他们嚷着也要分粮食。” 怪不得?刚刚时越裴玄跟着来府衙时,感觉街道上吵闹非常,似有众多人在喧闹。 时越心里咯噔一下:“我们所带来的赈灾粮还有多少?” 胡孟斯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脸上的肉都跟着颤抖:“这几日连轴转着发粮,本就所剩无几,刚清点完,最多还够城内百姓撑一个月,可是那些流民哪肯听劝,说什么‘都是受灾的,凭什么漠南能吃,我们就得?饿着’,现?在已经开始撞城门了!” 胡孟斯学流民的语气学的绘声绘色,光听时越就能感受到城外流民的暴躁。 北地三洲中?,漠南是受灾最严重的,其他两州虽也受雪灾影响,但尚且还可以控制,所以朝廷只能先赶到漠南进行赈灾事宜。 而他带的粮食也只能保证漠南人民,如果肆意分发给?突然多出的流民,那就该乱套了。 “更何况我们还丢了近二十袋粮,不管怎么搜李芮正的宅子,都没有寻到这批粮食。”周牧松叹了口气:“现?下我已经派王封去城楼上看着了。” “报——”一名禁军急匆匆跑了进来:“报告殿下!城外的流民不仅撞门,现?在还试图翻墙进来,城内有百姓看见城外的动静,害怕粮食被流民所抢,也开始在粮仓附近跃跃欲试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城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巨大的声响传到了府衙内,周牧松脸色一变,没想到这群流民竟然大胆到了这般地步! 他将?大氅飞快的披在身上,大步向外走:“随我去城内!不可让流民进入城池!” 时越跟在他身后?,看着周牧松走在最前方?的身影,不安的情绪隐隐升起。 他以为揪出来盗粮之人,周牧松应当不会?如上一世般,死在这冰冷之地,却没想到事毕之后?流民又再次来犯,并且这次流民的数量还不容小觑。 裴玄察觉到他烦躁不安的情绪,抓了抓他的手。 时越回神朝他一笑:“没事。” 几人赶到城门时,眼前的景象早已乱成一团。 厚重的木门被撞出一个豁口,流民们像疯了一样?往里面挤,手里拿着扁担、锄头,甚至还有人举着断裂的木棍或者?弓箭,眼睛里满是偏执的疯狂。 城墙上的守卫拼命往下扔积雪、推滚石,却架不住人多势众,已有几个守卫被流民拽着胳膊拖下城墙,瞬间被淹没在人潮里,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没了声响。 胡孟斯作为漠南的司仓参军,不会?武功也没上过?战场,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场面,一时之间吓得?腿肚子都在发颤。 “这……这可如何是好?”胡孟斯站在城楼上哆哆嗦嗦的说。 “让开!都给?我让开!”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嘶吼着,顺着梯子竟然爬到了城楼上,手里挥舞着菜刀:“漠南能分粮,我们就不能?都是朝廷的百姓,凭什么偏心!今天必须给?粮,不然就烧了你们的府衙!” 他的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更多流民跟着嘶吼起来,原本还只是抢粮的人群,此刻变得?愈发狂暴。 有女人抱着哭嚎的孩子,被人群推着往前挤,不小心摔倒在地,立刻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女人微弱的呻吟。 第107章 时越皱着眉头看着这慌乱的场景,比较他们俨然都像失了心智,道德底线全部摒弃,满脑子只剩下拿粮食饿不死。 王封等?人在城墙外守着城门,若是敌人他可以大开杀戒,但是这些都是百姓,他无法?令刀出鞘,将?利刃对?准自己的人,这就使得?他们畏手畏脚,一时之间无法?控制局面。 突然粮仓方?向传来了一阵火光,时越站在城楼上向粮仓看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队人马正拿着火把向粮仓飞驰而去。 “遭了!有人要放火烧粮仓!”时越道。 “粮仓要出事!”胡孟斯急得?双眼通红,转身就要往粮仓冲,“那些粮食是漠南百姓的命!绝不能被烧了!” “等?等?!”裴玄一把拉住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人群,“流民太?多,硬冲只会?送命。你带一半守卫去粮仓,务必守住粮堆,我和时越、殿下稳住城门的局面。” 周牧松点头,立刻下令:“传王封,带五十人随胡参军去粮仓!其余人守住城门两侧,不许放一个流民进城中?心!” 王封收到命令,看了一眼城门口还在努力?挤着进城的流民咬了咬牙,只好收起刀带着人向粮仓前去。 城门处突然少了一队人马,流民更是势如破竹,摇摇欲坠的城门被推搡的几乎要裂开,一些身手敏捷的此时已经顺着裂开的缝隙挤了进来。 “我进来了我进来了!”流民收紧肚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可是脚掌刚落地,就被裴玄一脚又踹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后?面人的身上。 但这丝毫没能震慑住其他人,没有选择扶他,而是直接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脸上满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时越看着一个老妇人被人群推搡着靠近城墙,花白的头发散乱在脸上,嘴里反复念叨着“给?我一碗粮,救救我的孙儿”,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可他清楚,若是放这些人进来,漠南城内的百姓就会?陷入更大的灾难。 时越心急如焚,正想着如何平息这场霍乱,却被一道一闪而过?的亮光晃到了眼。 他定睛一看,人群中?一个穿黑布衫的男子手里拿着农具正往城内钻,借着人群的掩护,怀里竟然还揣了一把弓箭,此刻正在人群里拉弓瞄向周牧松。 他心头一紧:“殿下!有刺客!” 话音刚落,离弦的箭就带着破空之声射了出去。 裴玄眸色渐深,脚尖点地运转了一些妖力?,飞快的掠到城墙上,带着周牧松扑倒在一旁,而那箭还是擦过?周牧松的脖子,带出了一道血迹。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突然就很想和大家碎碎念一下,这是我在晋江的第一本文,我非常开心能申签成功,真的就像做梦一样,然后一点点学着去申榜申v上夹子(以前根本搞不明白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 ),了解一些晋江写文的具体事宜,或许每一个咕咕应该都梦想过,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成为天降紫薇星,自己的文能被很多人看到,自己创造的角色被更多人认识了解并喜爱他们,每次看到多出来的一两条评论和收藏都会非常开心!刚入v那几天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有没有涨收藏,虽然收藏增长缓慢但是一个两个也会带来喜悦,可是最近看着越来越差的数据说不焦虑是假的,越来越少的曝光越来越少的收益,就又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写文,而且最近也在忙着考研的事情,总觉得自己时间不够用,暑假那会每天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构思故事,慢慢的将情节展现出来,但是最近每天一边上课,一边学习考研的课程,极大的压缩了我的空闲时间,只有在晚上夜深人静时才能码字,睡觉之前脑子里还要接着思考之后的剧情该如何表现才能更完美,也就导致我觉得这几章写的很不完美,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效果,并且也持续的卡文……感觉脑子好累嘤嘤 好啦好啦,就是碎碎念一下啦,我真的很感谢很感谢很感谢能陪着时越越裴小玄这么长时间的你们!而且我也不会弃坑哒!宝宝们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故事完成的!不过宝宝们应该可以看出来快要收尾了,后面应该有个一二十章(如果超了当我没说哈哈哈哈)就要完结了,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我真的很开心自己能把它坚持下来,毕竟好多人说有百分之六七十的晋江小作者签约后都坚持不到完结,那我还是挺厉害的吧哈哈哈,你们快夸夸我呀,竟然真的写完了呢!超厉害的我!不管它的成绩怎么样,我都会很爱它的! 最后的最后,还是要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宝们!爱你们哦^o^祝你们晚安哦~碎个好觉!么么[星星眼] 小声bb:哎呀感觉把这些话写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哈哈哈哈,随意看看就好啦 第93章 救场 时?越脸色煞白一片, 也顾不得城门处的流民,飞快的跑到裴玄身边。 “你没事?吧?”时?越紧张的抓着裴玄,来回的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裴玄把他?的手抓在?自己手里:“没事?。” 时?越见他?身上的确没有受伤才?松下一口气, 又连忙去看周牧松:“殿下, 你还好吗?” 周牧松动了动脖子?,指尖蹭了下脖子?上的血迹, 幸好只是擦了过去。 “我没事?,这次多亏裴公子?了。”周牧松郑重的向裴玄道了谢。 裴玄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 周牧松看着越来越多的流民加入到推门的行列中, 眉毛越蹙越深:“我已经传信给周边县尉了,他?们收到信应该会来援助, 不过这一会还需要我们守住城门。” 这时?城门“轰隆”一声, 竟被撞得向外?倾了半尺, 几个守卫躲闪不及,被门轴带得摔倒在?地?。 周牧松也顾不得自己是皇子?, 直接也加入到堵门的行列中。 时?越也跟着站在?了旁边,和一众守卫一起顶在?门后, 后背抵着冰凉的木门,能清晰感受到门外?无数只手的推搡, 力道大得像要把整扇门掀翻。 渐渐的, 时?越觉得自己胳膊都已经开始发酸了,却还是死死的按着城门。 城门这边情况危急,而粮仓也没好到哪儿去。 粮仓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胡孟斯的嘶吼隐约传来:“守住!别让他?们靠近粮堆!” 时?越心里一揪, 转头看向粮仓的方向,火光似乎更盛了些,浓烟在?雪地?里飘得很远。 “殿下!粮仓那边……”一个守门的士兵急得大喊。 周牧松刚要分人过去,就见人群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 直奔他?心口而来! 时?越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推了他?一把,却还是没避开,深深扎进?了他?的左肩,鲜血瞬间浸透了锦袍。 天?杀的!怎么刺客没完没了了! 刚刚射箭现在?直接拿刀刺,周牧松他?就非得和上一世一样死在?这儿吗? “殿下!”守卫见周牧松胸口晕开血迹,一时?之间都慌乱无比,手上的力气便少了点?,城内一下又被推得凹了不少。 周牧松闷哼一声,捂着肩膀跪倒在?地?,却仍咬牙道:“别管我,我没事?……守住城门……” 时?越扶着他?,感觉到手下一片温热,心像坠入了冰窖一般。 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城门的倾轧声、流民的嘶吼声、粮仓方向隐约的火光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时?越帮周牧松一边包扎一边想起他?让石头提前出发,沿路买粮的事?,他?本来只是想着以防万一,却没想到竟真用上了,就是不知道石头此时?走到哪里了,能不能赶得上。 周牧松看见时?越眼下的焦急,他?还强撑着笑了笑:“时?公子?不必担心,若真死在?这里,便是本王的命,无妨。” “殿下何?必说这种话,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替梁学士考虑吗?如果你在?此处丧命,京城势力将全?部落入太子?掌中,届时?首当其冲遭殃的便是梁学士!” 周牧松一顿,想起了临行前梁泽林的那抹笑,以后如果再也看不到,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时?公子?放心,本王怎会轻易言弃?更何?况你们都还在?坚持。”周牧松安慰道。 帮周牧松完整包扎后,时?越让守卫扶着他?又回到了城楼之上,毕竟那是高地?,相比较这里要安全?许多,如果这时?候再来一个流民偷偷揣着刀,那他?的小?命是真的要呜呼了。 时?越刚要跑过去继续帮裴玄的忙,但没想到裴玄已经离开了城门,站在?一边房檐下,见时?越跑过去找他?,他?直接伸手将人拉了过来。 “怎么在?这里站着?你受伤了?”时?越下意识以为裴玄是受了伤才?站到了这里。 裴玄:“没有。” “那我们继续过去堵门,不能让他?们冲进?来。”说着时?越就再次向城门那里走。 第108章 “用不着。” “什么意思?” 时?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声音密集而沉重,像是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时?越蓦的一惊,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可置信的喜悦慢慢浮现了出来:“是石头回来了吗!?” 裴玄作?为妖,耳力比着普通人要好上许多,方才?便听见了从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车轮声。 又想到时?越曾给他?说,临走之前派了石头沿路采购米粮,便猜测是石头带着粮来了。 “应当是。”裴玄道。 时?越皱了一天的眉头在此刻终于慢慢消散下去,转而洋溢起一道灿烂的笑:“太好了!” 时?越拽着裴玄回到了城楼之上,远远的看见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 为首的那匹黑马格外?眼熟,马背上的人穿着粗布短打,正是石头! 他?身后跟着十几辆马车,车斗用帆布盖着,隐约能看见帆布下鼓鼓囊囊的轮廓,车辙在?雪地?上压得很深,显然装得极沉。 周牧松没想到时?越在?来之前竟然做了这种准备,他?不由的显出赞赏之情。 平日里听坊间传闻安定侯府的小?公子?是个纨绔,跟博学多才?琴棋诗画没一个字能沾边,可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反倒是有勇有谋,危险时?刻临危不惧。 安定侯府的两?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周牧松十分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对安定侯下手,反而是周敬之那个蠢货误将自己和安定侯推到了一起。 这么说来,他?真应该谢谢周敬之。 石头策马奔到城门下,勒住马缰时?,马前蹄高高扬起,雪沫飞溅。 他?没想到自己来到漠南后,看见的竟是这般景色,来不及喘口气,立马焦虑的寻找自家公子?的身影,生怕他?受了什么伤。 “石头!我在?这!”时?越趴在?城墙上,激动的朝他?喊着。 裴玄在?后面扶着他?的腰,以防他?过于激动而从城墙上栽下去。 石头抬起头在?城墙上立马捕捉到时?越的身影,他?家公子?往死里都是一派公子?哥的潇洒模样,此刻却穿着乱糟糟的黑布衫,怎么看都觉得吃了大苦。 好好的公子?成脏脏包了。 “公子?!我一路按照你的吩咐采购粮食,现下共有五十袋!” 五十袋粮食!虽不算多,却足够暂时?稳住局面。 时?越心中一松,连忙喊道:“石头!把粮车推到城门内侧,打开一袋,让流民看见!” 石头立刻应声,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粮车推到城门边,一把扯开其中一袋粮食的口子?,雪白的米粒倾泻而出,阳光照在?上面格外?显眼。 城门外?的流民先是听见了马蹄声,又看见粮车,动作?都顿了顿。 当看见那袋敞开的粮食时?,人群里的嘶吼声渐渐小?了下去,有人伸长脖子?望着粮车,眼中的疯狂褪去些许,多了几分迟疑,他?们要的本就是粮食,为的是不饿死,为的是活命,若是能拿到,谁也不想真的和官家人拼命。 周牧松胸口的刀伤痛的不行,但此刻也顾不得它,只能站直身体?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洪亮有说服力:“这些粮食是特意为你们寻来的!现在?每一户流民,可分半斗米,跟着我们的人到城外?空地?上等?候,周边县城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等?援兵到了,会核对你们的身份,送你们回各自的村镇,后续朝廷的赈灾粮也会陆续送到!” 他?的声音从城墙上传了下来,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流民们面面相觑,有人看着城门内的粮车,又看了看身边疯狂推搡的人,渐渐停下了动作?。 “真的有粮!” “娘,咱们有粮食吃了!” “太好了,不用饿死了!” 石头和王封一起把粮食从马车上卸了下来,流民不自觉的都朝着粮食围了过去,眼巴巴的看着王封手里的米粒。 “排队,一人半斗米,不许争抢!”王封生怕这群人又要粮不要命的扑上来,直接把锋利的剑猛的插在?地?上,利刃对着流民惊慌失措的脸。 流民如愿见到粮食,也不再疯狂,而是按照王封的话慢慢排起队来,虽然依旧有人推搡争抢前排的位置,但是比着刚刚的场景平和太多了。 这时?,时?越看见方才?见到的那个城墙下的老妇人,拨开人群抱着自己的孩子?走了出来,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粮车磕了个头:“谢谢……谢谢老天?爷……谢谢官家……”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不少流民跟着跪倒在?地?,哭喊声里没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周牧松见场面终于被控制住,胸腔的伤口没了紧张情绪就显得越发痛楚,他?张了张嘴想再说句话,但是眼前一黑就彻底晕了过去。 “殿下!”守卫们连忙扶住他?。 时?越连忙道:“快去找郎中给殿下包扎伤口!这里交给我就好。” 王封担忧的看了一眼周牧松,只好点?点?头,去请郎中了。 时?越见一切事?情恢复了秩序,长吁一口气,也不顾地?上脏不脏直接坐了下来。 裴玄也坐在?时?越的旁边,时?越顺势把头抵在?了裴玄的肩膀上:“好累啊。” 裴玄看了眼时?越,往日里白净的脸上现在?却是紫一块灰一块,脏兮兮的。 还记得最初刚认识时?越的时?候,明?明?是个娇气鬼,脏的不碰臭的更是离得八百米远,俨然是一只爱干净的小?公主。 清栾山最初时?越呆的一点?也不习惯,因为这里的陈设实在?是太普通了,住惯了大房子?的时?越总会觉得这里小?小?的。 可是没想到,当年那样娇气的人,现在?也可以随意的坐在?又脏又硬的地?上,吃着最普通的烙饼。 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裴玄总觉得时?越心里装着些他?从不知道的事?情。 第94章 狐狸 翌日, 周牧松简单包扎好?伤口,虽然失血过?多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在?漠南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他需要赶快回到京城向陛下复命, 并且李芮正偷盗赈灾粮,回京之后必是要将他下昭狱的。 时越来漠南的借口是省亲, 若是和周牧松一同返程那不是明摆着他俩私底下有点联系,所以时越裴玄准备晚两日再出发, 和周牧松的人马错开?时间。 于是今早时越和裴玄到城门送别了周牧松一行?人之后,他俩便来到了太白山。 上次见过?苗苗之后, 时越后来又去?找了一次苗苗, 询问了那株草药具体的生长地点。 虽然苗苗母亲的确是喝了这种草药身?体见好?, 但是时越还是心存疑虑,总觉得?这草药不像什么好?东西, 所以他决定去?山上采一棵草药,带回京城, 找郎中再仔细辨认一下这种草药,究竟是治病的还是要命的。 太白山是北地最大的山脉, 由东向西横跨在?大雍的最北端, 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竖立在?边境,抵御着山另一边各个小国的攻击。 时越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因为苗苗说太白山温度极度寒冷,一年四季都是白雪皑皑, 所以才被唤为“太白山”。 可反观裴玄,还是穿着黑色的劲装,好?似这冷冽的风对他毫无影响。 山路被新雪盖得?严严实实,踩上去?咯吱作?响, 风卷着雪沫子往衣领里钻,时越缩了缩脖子,把大氅系得?更?紧些。 “裴小玄,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怕冷?”时越一边认真看着脚下的路,一边牵着他的手问。 裴玄每次听见裴小玄这个称呼铁定炸毛,但是由于时越天天喊,他现在?已经被迫习惯了。 此刻他不冷不淡的扯了下唇角,慢慢说:“或许是因为我们狐妖一族最早的时候就是在?寒冷之地居住吧,所以不怕冷。” 时越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原来是这样。” 裴玄走在?他身?侧,刻意放慢脚步,时不时伸手扶他一把,避开?雪下暗藏的石缝。 “苗苗说那草长在?鹰嘴崖的峭壁上,”时越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崖,雪光晃得?他眯起眼,“你看,就是那处凸出来的石崖,底下全是积雪。” 裴玄抬眼望去?,鹰嘴崖壁立千仞,灰黑色的岩石上覆着厚雪,只在?几处背风的石缝里,隐约能看见点青绿。 “你站在?崖边,一会我上去?取。”裴玄道。 时越乖乖的点点头。 这种凶险的地方,他就不掺和了,万一笨手笨脚的受了伤,还得?连累裴玄照顾自己。 裴玄把时越安置到一块安全的平地上,自己则是蓄起妖力腾空而起,不多说便轻盈的落在?了往鹰嘴崖壁上。 第109章 时越站在?崖下的背风处,攥着腰间的麻绳仰头望,看他黑色劲装在?漫天飞雪中划过?道利落的弧线,稳稳落在?覆雪的石崖上,才松了口气,低头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 周遭静得?反常,方才还呼啸的山风不知?何时歇了,只听得?见远处松枝上积雪簌簌坠落的轻响,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白茫茫的雪和孤单的自己。 时越正觉得?奇怪,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雪堆旁,蜷着团白影。 这是什么? 时越歪了歪头,好?奇的朝着那团白影走了过?去?,害怕万一又是什么妖怪,他还紧紧攥着袖箭,以防万一。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才看清是只巴掌大的白毛狐狸,浑身?雪绒绒的,尾巴却蔫蔫垂着,后腿被锈迹斑斑的猎户夹死死咬着,渗出血珠,在?白雪上洇开?点点暗红。 “竟然是一只没修成妖的小狐狸?”时越惊诧道。 小狐狸见有人靠近,怯生生地缩了缩身?子,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满是惊惧,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声,听起来可怜极了,让人忍不住的生出怜惜。 时越还是第?一次见到野生的小狐狸,虽然裴玄是狐妖,也见过?他的尾巴和耳朵,但是却没见过?他的本体。 不知?道是不是也像这只小狐狸一样可爱。 时越见它?瑟缩的躺在?雪地里,几乎和雪融为一体,后腿却在?猎户夹中渗着雪,心一下就软了,轻轻的蹲下身?生怕吓坏它?:“伤的这么重,我救你出来好?不好??你不要怕。” 小狐狸先是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但是看面前?的人似乎没有伤害他意思,于是又鼓起勇气抬起了小脑袋,眨眨眼努力的向时越手上蹭,耳朵颤颤巍巍的抖了抖。 果?然是一家人。 时越这么想,要不然怎么会和裴玄一模一样,一激动就控制不住的抖耳朵,可爱的要命。 时越小心翼翼的扒开?它?身?边的雪,指尖刚触碰到后腿的夹子,小狐狸就痛楚的嘤嘤叫着。 “乖,忍一下,去?掉就好?啦。”时越轻轻的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然后继续用力的掰着猎户夹,好?不容易掰出了一点缝隙,连忙把小狐狸的腿抽出来。 见它?伤口还在?流血,便解开?腰间的布囊,翻出备用的伤药和布条,小心翼翼地替它清理伤口、缠上布条。 小狐狸全程都乖乖窝在他掌心,脑袋抵着他的手腕,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嘤咛声,尾巴却悄悄缠上了他的手指,雪绒绒的毛蹭得人手心发痒。 “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可爱啊。”时越被它?尾巴勾的手心直痒,刚要把爪子放到他蓬松的大尾巴上准备享受一番,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冰碴子一样的声音。 “时越。” 时越扭头一看,裴玄手里拿着采来的草药正站在?自己身?后,可是表情却是和这冰天雪地一样,低垂的睫毛下是冷冽的眉眼,嘴角却噙着一抹冷意。 可是满心都是受伤小狐狸的时越根本没有意识到某人已经在?爆炸边缘,还絮絮叨叨的说着:“裴小玄!你看,我捡到一只狐狸!说不定还是你的远房亲戚呢!不过?他的后腿受伤了,看起来好?可怜。” 说着还把怀里的小狐狸举了举,好?让裴玄看的更?清楚。 可是小狐狸怯生生的看了眼冷脸的裴玄,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身?体抖得?更?快了,整个脑袋往时越怀里一扎不敢抬头看人,一副被吓坏的可怜模样。 裴玄脸更?黑了,因为他觉得?这招数有点眼熟。 他几步跨到跟前?,阴冷的目光扫过?那只黏在?时越怀里的白毛狐狸,又狠狠瞪向时越,咬牙道:“你捡它?做什么?” “它?腿受伤了,被猎户夹夹到了,多疼啊。”时越伸手顺了顺小狐狸的背,替它?辩解,“你看它?多乖,一点都不闹人。” 这一顺,正好?摸到了小狐狸蓬松的尾巴,雪绒绒的尾巴被他指尖蹭过?,小狐狸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尾巴缠得?更?紧了。 裴玄都快要气死了,这狐媚子那勾引人的劲怎么看怎么烦。 更?气人的是时越竟然还摸它?!!! 裴玄眼尾一下就红了,被时越气的了,他一把将时越从地上拽起来,声音虽然冷嗖嗖的,但是却无端透着股委屈劲:“谁让你摸其他狐狸尾巴的!?” “啊?”时越一愣,然后发现裴玄整个人都快被气的七窍升天了,眼尾都被他气红了,整个人都紧绷着,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裴玄原来是吃醋了:“它?就是个没修炼的小狐狸,而且还受伤了,又没化成人形,裴小玄你怎么乱吃醋?” “那也不行?。”裴玄凶巴巴的怒瞪他:“都是狐狸,你不许碰它?。” 小狐狸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偷偷从时越衣襟里探出头,黑溜溜的眼睛瞟了裴玄一眼,又飞快地缩回去?,往时越怀里钻得?更?深,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反倒显得?裴玄像个恃强凌弱的恶霸。 “你看看它?那个样子,狐媚子一个。”裴玄冷嗤一声,阴阳怪气。 “好?了好?了,别气了。”时越忍着笑,伸手拍了拍裴玄的胳膊,又把怀里的小狐狸抱出来,轻轻放在?雪地上:“我给它?包扎一下就让它?自己回去?找家人好?不好??” 裴小玄决定先和时越冷战一分钟,他黑着脸不和他说话。 时越快速给小狐狸受伤的后腿包扎了一下,小狐狸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腿被包扎后,于是试着站了起来,走了几下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叫声,像是在?道谢,又像是在?挑衅似的瞥了裴玄一眼,最后才一瘸一拐地钻进旁边的雪丛里,很快没了踪影。 裴玄再度冷哼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时越凑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放软讨好?的说:“别生气了呗,你看它?小小的多可怜。” “你还摸它?尾巴。”裴玄别过?脸,语气里满是控诉,但是却又因为说这种话而不自觉的有点羞恼:“上次你答应我只摸我的尾巴。” “我只摸你的,没摸别的!” “你乱说!刚刚你摸它?尾巴我都看见了,它?还舒服的哼唧!” “那是不小心碰到的,真的!”时越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而且你的尾巴摸着比它?舒服,真的。” 裴·幼稚鬼·尾巴胜出者·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是却还故作?高?深的说:“那肯定是我的尾巴更?好?。” “是是是,你的最好?,以后都摸你的。”时越憋着笑继续哄他。 裴玄却冷哼一声:“不让你摸。” 嘴上这么说,却悄悄往时越身?边靠了靠,伸手把他冻得?发红的手攥进自己掌心,指尖还不忘狠狠蹭了蹭,仿佛要把方才被那只白毛狐狸沾过?的气息都蹭掉,然后重新染上自己味道。 ----------------------- 作者有话说:这动作怎么跟小狗撒尿标记领地一样呢?其实裴玄你的真实身份是小狗吧 第95章 晕倒 时越任由?他抓着?自己手搓了搓, 然后报复一般的用犬牙在指尖狠狠一咬,留下一个牙印。 时越无奈的轻轻推了推他的额头?:“行?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狗妖呢。” 裴玄最后又使?劲一咬, 才磨着?牙站起身:“反正你以后不?能摸别的狐狸。”说完顿了顿又补充:“其他动物也不?行?。” 自己捡来的自己只能受着?了。 时越这么想。 “这个草保管好, 回到京城我需要找郎中认一认。”时越顺毛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夸狐,还老让狐干活。 裴玄不?爽的撇过脸, 但是手上却听?话的把草药妥帖收了起来。 —— 回程路上时越兴奋极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中原的小?孩, 来漠南这冰天雪地的城镇待久了,是真不?适应。 于是乎, 回程的马骑得飞快, 比来时快了近一半的时间到了京城, 回到了安定侯府。 时文敬上朝去了,时渊年?纪到了铁树开花, 不?知道和哪家千金约会去了,偌大的侯府只剩下刚回来的时越和裴玄。 时越二话不?说就躺到了自己温暖软和的床上, 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还是自己的窝舒服……” 见?裴玄没躺在自己身边,时越挥了挥手, 懒洋洋的喊:“裴小?玄, 快来,让我抱着?你睡会觉。” 裴玄放下手中的东西,翻身上了床。 近日的奔波让时越眼下一片疲惫的青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蔫巴劲儿, 此刻见?裴玄上了床,立马挪到他身边,手腕环在他腰上,脑袋寻了一个暖和地便闭上了眼, 没一会便打盹睡着?了。 裴玄侧过脸看着?他安静的睡颜,额前发丝稀碎乱糟糟的贴在脸上,暖光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印出立体的轮廓。 第110章 裴玄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的眼神有多温柔,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时越,一饱眼福后,才亲了亲他的脸,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慢慢睡去了。 周牧松比时越裴玄到京城要早上四五日,不?过由?于他肩膀伤势过重,整个人太?过于虚弱,所以元嘉帝允许他先?在府中休沐,等伤养好了再上朝,汇报北地雪灾的具体情况。 周牧松在府中慢条斯理的养着?伤,丝毫没有急着?上朝的想法?,直到梁泽林把他从家中轰了出来,才不?得不?百无聊赖的上了朝。 周牧松从温柔乡被迫离开,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皇上驾到——” 百官垂手立在丹陛两侧,朝服的衣料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此刻都规矩行?礼:“陛下万岁万万岁。” 周牧松不?易察觉的把腰弯了些,然后轻蹙起眉头?,一副病体未愈的虚弱模样,但却仍强撑着?脊背挺直,随众臣一同躬身行?礼:“臣周牧松,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元嘉帝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来,落在他身上时带了几?分关切:“既然伤未痊愈,本可再休养些时日,何必急着?入宫?” “北地赈灾之事关乎万民性命,臣不?敢耽搁。”周牧松声音略低,却字字清晰,“此次往漠南巡查,臣已?将各地灾情勘明,特?来向陛下复命。” “也罢,你细细同朕讲来。”元嘉帝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深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周牧松缓声道:“北地各州受灾程度不?一,平州、幽州等地雪势虽大,却早有预案,粮草尚可支撑;唯有漠南最为凶险,百姓多有冻饿之虞,此前发放的赈灾粮已?所剩无几?,仍需朝廷加急调拨粮草,方能解燃眉之急。” 他顿了顿,眼神却不?动声色的看向立在一旁未言语的周敬之。 周敬之脸色温和,甚至听?到漠南雪灾极其严重之时,还轻轻拧起了眉心,一派担忧的模样。 周牧松收回目光,继续慢慢讲道:“除此之外,臣还发现了一桩案子。” 元嘉帝已?经在他前几?日传来的文书中大概了解了事情,不?过此刻他还是扬起脸说:“细细讲来。” “漠南太?守李芮正,借赈灾之机,私吞粮草数石,囤积于私房之中,致使?百姓无粮可食,怨声载道。臣已?将其当场拿下,现羁押于昭狱,等候陛下发落”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起了阵细微的骚动。 周牧松缓缓盯着?周敬之的神色,连他面部的微动都没放过,可对方只是微微颔首,转向元嘉帝躬身道:“李芮正身为地方父母官,竟如此丧心病狂,辜负陛下信任,理应严惩,以儆效尤。”语气坦荡,无半分慌乱。 周牧松有理由?怀疑李芮正是周敬之指使?的,但是李芮正的作案动机与手法?又实在是天衣无缝,所以他毫无实证,只能按捺住心头的揣测。 元嘉帝脸色铁青,猛地一拍御案:“胆大包天!赈灾粮乃救命粮,他竟敢私吞!传朕旨意?,将李芮正革职抄家,其罪证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姑息!”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应和。 元嘉帝张张嘴又要说什么,但突然感觉胸腔好似被什么挤压到,下一刻喉间涌上了一股腥甜。 元嘉帝猛地抬手按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原本威严的面容霎时褪尽血色,一副气血将尽的模样。 “陛下!”周牧松心头?一紧,刚要上前,便见?元嘉帝身子一歪,从龙椅上直直栽了下来。 “哐当”一声,御案上的玉玺与奏折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陛下晕倒了!” 文武百官一时间吵闹起来,整个金銮殿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所有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恐慌模样。 周牧松忍着?肩头?的疼痛,跑到了元嘉帝身边,用力将他扶了起来,却见?元嘉帝紧闭双眼,眉头?紧蹙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痛苦,气息微弱的宛如要断绝。 王公公吓得一脸苍白,焦急的掐着?自己细细的嗓音高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快!” 百官乱作一团,有急得跺脚的,也有心思活络者于人群中悄悄打量,似乎想从这种场面中看个所以然来。 周牧松于慌乱之中看向看周敬之,却发现他的表情不?像惊慌,反倒是事情脱离掌控的疑惑。 他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难道元嘉帝此刻的晕倒出自他的杰作吗? 周牧松心中满是疑虑。 一群人慌着?将元嘉帝安置在了床榻上,听?闻消息的皇后也姗姗来迟,一脸担心的看着?床榻上面如白纸的元嘉帝。 “陛下!”皇后坐在床边,焦急的握着?元嘉帝冰凉的双手。 “太?医呢?太?医为何还没有到!”皇后怒斥。 “在路上了娘娘。”王公公点头?哈腰的回答。 就在这时,御医提着?药箱快步进来,跪地开始给元嘉帝诊脉。 他指尖搭在龙腕上,眉头?渐渐锁紧,手指反复在腕间游走,神色愈发凝重。 片刻后,他缓缓起身,躬身回禀:“启禀皇后娘娘,陛下脉象虚浮无力,似是气血耗损过甚,却……查不?出具体病症。” “查不?出?怎会查不?出?”皇后细细的眉毛轻轻拧了起来,美目里满是担心和慌乱:“陛下前些日子都好好的,怎会突然晕倒?” 王公公在旁边咂咂嘴,却一句话没说。 元嘉帝近几?个月身体确实变得差了,以前的元嘉帝身体强健面色红润,他这个内侍一直跟在元嘉帝左右,自是能看出来,但这天子最近身体亏空了不?少,经常面色疲惫眼中无神。 “你确定没有诊断出问?题!?”皇后问?。 御医满头?冷汗,连连叩首:“臣无能,并未看出陛下所患何症,只是这虚浮之态,倒像是长期劳损所致,需好生静养调补。” 周敬之适时开口,语气沉肃:“既如此,先?将父皇往日服用的安神汤药拿来,暂且稳住气息,父皇往日里就是靠此药调理身体的。” 王公公应了,遣人去内室捧着?一碗汤药走了出来。 皇后接过那碗汤药,面色表情晦暗不?明,她小?心翼翼用银匙舀起,吹至温热后,缓缓喂入元嘉帝口中。 药汁顺着?元嘉帝嘴角溢出少许,周敬之上前一步,亲自用帕子拭去,动作轻柔,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目光扫过那碗汤药时,暗了暗。 周牧松站在身后,打量的目光掠过太?子周敬之,最后又放到皇后身上。 —— 时越醒来的时候,裴玄已?经不?在床上了,他摸了摸身边的被褥,热热的,还存着?他温热的体温,那应该刚起来没多久。 时越在被子里捂得时间有些长,此刻整张脸都带着?被热气熏出来的绯红。 “裴小?玄!”时越摆成一个大字型,没什么样子的瘫在床上,好似一张人饼。 裴玄在院子中练剑消磨时光,听?见?时越喊自己,撇下剑走了进去:“怎么一睡醒就喊我?” 刚睡醒的时越身上带着?一股被窝的暖和劲,看的裴玄心痒痒的,于是非常恶劣的把在凉空气中的手放在了时越热乎的脸颊上。 时越一下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冻得抖了抖,霎时清醒了不?少,桃花眼瞪的圆溜溜:“你怎么可以这样,裴玄!你太?坏了!” 裴玄成功的逗到了时越,扯了扯嘴角:“帮你清醒一下。” 时越小?法?雷霆的磨了磨牙,心里想着?下次他睡觉,自己一定要报复回来。 裴玄却突然提起来一件事:“你上次说回到京城就告诉我一件秘密。” 时越当然没忘,但是他还是装作一副迷惑的样子:“什么秘密?我什么时候说这句话了?” 裴玄脸果不?其然又黑了。 ----------------------- 作者有话说:救命,发完才发现最后多了一句话( ˙-˙ ) 第96章 唯一 裴玄面无表情:“你又骗我。” 时越作状挠了挠脑袋瓜, 歪着头不解的?的?看?着他:“我骗你什么了。” 不经逗的?裴玄立马晴转阴,若是他现在尾巴在外面,肯定?已经委屈巴巴的?垂在了地上。 “那等?你想起来再?出门。”裴玄干脆反手把门紧紧关闭, 窗户也都落了下来, 一瞬间,亮堂的?屋子变得黑漆漆一片。 然后?在黑暗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最终趋于安静,除了窗外隐隐传来的?风声?,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时越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有些看?不大清楚,虽然裴玄不说话, 甚至还有一阵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但是他相信裴玄肯定?没有离开, 故意制造出脚步声?,让自己着急呢。 “你别骗我啦, 我知道你没走。”时越慢慢的?挪到床边,由于太黑看?不见, 他便蹲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鞋子。 第111章 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人答话。 “气性这么大啊。” “……” “好吧……可是你不出现, 我怎么哄你啊。” “……” “这是不让我哄的?意思?那我就不哄喽?” 这句话刚说完, 时越就感觉自己腰上出现了一双手,慢慢从身后?绕至身前,最后?又向上到了脖子上,似玩弄一般揉捏着时越的?唇瓣。 “不许不哄。” 腰间的?痒让时越忍不住抖了抖, 他听?见某人凉凉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然后?转过身回抱住他。 “那刚刚你不说话。” “你惹我生气,不想和你说话, 小骗子。”裴玄恶狠狠的?咬在了时越耳朵上,用犬牙叼着他耳垂上的?软肉还磨了磨。 时越顺从的?趴在他怀里?,让他在自己身上又啃又咬,等?裴玄撒完欢,在他身上留够印子之后?松了嘴。 时越在黑暗中轻轻摸索到他的?唇瓣,然后?起身啄了啄:“我不是小骗子。” 裴玄没说话。 时越继续道:“这个秘密需要在气氛的?烘托之下才好说,现在讲干巴巴的?,没意思。” “什么时候不干巴?” 时越笑了笑:“过几日吧,过几日我就告诉你。” “这次是真的??”裴玄觉得时越到时候说不定?又要找个什么理由推脱。 “真的?,不骗你,再?骗你我是小狗。” 裴玄却不乐意了:“为?什么是小狗,要变也变成公狐狸。” “为?什么?” “我们狐妖,公狐一生只有一个配偶,但是母狐在配偶死后?却可以找新的?伴侣。”裴玄说着又咬了咬时越的?下唇:“但是你只有我,不许想其他人。” 时越还是第一次知道狐妖竟然还有这种说法:“啊,为?什么?” “老?祖宗传下来了,我也不太清楚,物种共性吧。”裴玄说着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瓣,像怎么亲都亲不够一样。 时越被他咬得轻笑出声?,指尖挠了挠他颈侧软肉:“知道了,就算变成狐狸我也只黏你,满意了?” “勉勉强强吧。”裴玄压下嘴角的?笑。 “满意了就起床,我爹这会估计要下朝回府了,我得去问问朝堂上都发生了什么,今天朝堂上指定?热闹。”时越推了推他。 裴玄这才慢悠悠十分不舍的?从时越身上起来,打了个响指,窗户骤然打开,霎时间亮堂堂的?光线涌进了室内。 时越的?眼睛刚适应黑暗,这会乍一看?阳光,被刺的?闭了下眼。 “你帮我穿衣服。”时越指挥着裴玄给自己穿衣服。 裴玄看?了眼床上的?大小姐,然后?听?话的?帮他整理起衣服来。 时越刚穿上衣服,石头就在门外喊:“二公子!侯爷回来急着见你呢!” “马上就去!”时越隔着门回道。 时越急急忙忙的?蹬上鞋子,没什么正形的?就往外跑。 跑出去却发现裴玄没跟上,他又扭头回去,就见裴玄又练起了剑。 “你不去?” 裴玄摇摇头:“你去吧。” 时越想了想,觉得他不去在屋里?歇着也行,便没再?管他,连忙汲着鞋子跑去了前堂。 进了前厅,就见时文敬坐在主位上,一身朝服还没换下,眉头拧得紧紧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茶盏边缘,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爹。”时越唤道。 时文敬这才抬起脸,细细的?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时越,似乎在观察他这一趟有没有受伤,见他面色红润身体?没有不适,才松了一口气,就是看?在他乱七八糟的?外衣上,还有脖子上几处星星点点的?痕迹,忍不住拧起了眉,老?脸都忍不住的?害臊,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道:“回来了就好。” 时越察觉到时文敬放在自己脖子上的目光,脸猛的?一红,慌乱的?把外衫向上拽了拽,果断转移话题:“爹,你心情看?起来不太好,是今日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话一出,时文敬脸色越发凝重,端起茶喝了一口才缓慢开口:“今日朝堂上,陛下突然晕倒了。” “什么?”时越脸上满是惊愕:“晕倒了?陛下他怎么了?” “并未查清病因,太医只说脉象虚浮,气血损耗过甚,具体?病症却查不出来。” 时越心里?乱糟糟的?,元嘉帝平日里看着身体挺健朗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那碗滋补汤药……? 时文敬看?出了时越的?异样,询问道:“越儿,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时越想了想开口道:“上一次我入宫时发现陛下每日在喝一种汤药,我无意间闻到过这种汤药,所以对此药印象很深刻。” 时越撇去了自己其实是喝这个药嗝屁的?事?情,真假掺半的?讲。 “我询问过京城的?郎中,他们并没有见过这种草药,前些时日我在漠南却无意间又遇到了这种草药,我心有疑虑,所以根据他们的?介绍去山上采了几株。” 时文敬惊讶的?挑眉:“还有这等?事??” “对。”时越从怀里?掏出了那株草药:“看?,就长这个样子,这种草药只生长在极寒之地,故而京城的?郎中很少有认识的?。。” 时文敬接过草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白色花纹的?草药,他接过低头闻了闻,的?确散发出一股奇怪的?甜腥味,和平时所能见到的?草药不大一样。 “不过漠南那边的?郎中说的?是可以治肺痨,调理身体?的?作用很好,但我总觉得这药不太对劲,所以我决定?过几天去黑市上询问一下这种药,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京城黑市,里?面卖着各种市场上不被允许流通的?货物,甚至活人交易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也好。”时文敬点点头:“黑市上鱼龙混杂,你切记要保护好自己。”顿了顿,才不情不愿的?提起裴玄的?名字:“你身边那个——那个侍卫裴玄,让他保护好你。” 时越笑了笑:“放心吧爹。” “另外,”时文敬继续道:“李芮正盗粮像是太子的?手笔,不过并没有证据,大皇子殿下此次不仅安全的?将赈灾粮送达,并且妥善安置了流民,还找出了盗粮之人,朝上对大皇子更是赞不绝口,陛下妄图更改储君的?心意也更加明显,恐怕之后?太子的?爪牙会更加锋利。” “越儿,我本无意参与储君的?争斗,但是如今却被迫卷入了这场纷争,你是安定?侯的?二公子,以后?可能会有人伤害到你,若有危险一定?不能瞒着爹,知道吗?”时文敬语重心长的?说。 “放心吧爹,我一定?时刻小心。”时越笑着安慰他。 “你变了许多,越儿。”时文敬慈爱的?眼神?落在时越的?身上,好似可以包容他一切的?错误。 时越鼻子突然就泛起了酸,但是依然强颜欢笑的?说:“那肯定?啊,人总是要长大的?,不能一直做拖累您和兄长的?小孩啊。” 时文敬却摇了摇头:“爹倒是希望你能一直是个天真的?小孩子,卷进危险的?有我和你兄长就够了。” “爹说什么呢!”时越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既然是一家人就要一直在一起,怎么能只让你俩挡在前面?” 时文敬笑了笑,欣慰的?闭上了嘴:“行,不说了,总之你一定?要小心。” “知道的?。” —— 夜色渐浓,微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是大自然低语的?声?音,远处传来夜晚特有的?鸟儿鸣叫声?,增添了一份寂静而神?秘的?气息。 时越和裴玄穿着深黑色的?夜行衣快步走在青石板路上,发出阵阵响声?。 黑市并不是每天都营业,而是只有逢五的?晚上才会开门接客。 这一日正好是初五,时越和裴玄便梳妆打扮趁着夜色决定?去黑市闯荡一番。 时越还是第一次去这种地方,穿这种夜行衣,于是非常激动和兴奋。 他一路上话颇多,用碎碎念表达着内心的?亢奋。 “天呢,我还是第一次去黑市,听?说黑市什么都卖,可恐怖了!” “裴玄你以前去过吗?” “听?说黑市上还有人彘表演,感觉好吓人。” “我这还是第一次穿夜行衣,裴玄裴玄!你看?我穿这个是不是也挺帅的??” “……” 裴玄从最初没事?还回应两句,逐渐变成一言不发,最后?他猛的?停下来,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诶?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了?”时越见他突然停下疑惑的?问。 裴玄看?着他的?眼睛,最后?败下阵来,深吸一口气:“没事?……你继续说吧。” 第112章 “奥奥。”时越张开嘴就打算继续。 结果半天没听?见声?音。 裴玄侧过脸:“怎么又不说了?” 时越却紧皱眉头,看?着前方黑暗中的?一个人影:“裴玄,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裴玄疑惑的?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是谁呢是谁呢? 第97章 黑市 顺着?时越手?指的方向, 果然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三步望一步的,鬼鬼祟祟, 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这个?身形……好熟悉的感觉。”时越琢磨着?, 又说:“咱们跟上?去看看?” 裴玄随即也点?了点?头。 那黑影走得七拐八绕极其谨慎,没走几步就要回头停下来张望一番, 最后竟绕到城郊的小河沟旁。 “他怎么来这儿了?要冬泳啊?” 裴玄没回应他这句突如其来的冷笑话。 河边的黑影四?处观察了一番,最终将怀里的包裹往水里一扔, 见包裹慢慢沉了下去才蹑手?蹑脚的转身离开。 等?黑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时越才从树后探出?脑袋, 脚步飞快的跑到了小河边, 弯着?腰向平静的水面看着?。 “你刚刚看见他的样貌了吗?” 由于隔得太远, 时越根本看不清他,只能模糊的看出?他的身影, 具体长什么样,那就是一团黑。 裴玄垂眼回答:“他带着?面具, 看不出?来。” “啊……”时越可惜的摇了摇头,这么谨慎, 他更好奇这厮扔的什么东西了, 他探着?腰,随手?捡了个?地上?的树枝,朝水里戳了戳:“这河水好像挺深的,怎么捞出?来?” 半夜这荒郊野外根本没什么人, 裴玄便直接施了法术,一团淡金色的光晕从指尖飘了出?来,最后落到水面,没几秒的功夫一个?黑色的包裹便从河面上?漂浮了起来。 时越惊讶的看着?裴玄炫酷的法术, 若有所思:“那以后抓鱼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法术?” 裴玄:“……吃货。” 时越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而且民以食为天……” 裴玄黑着?脸弹了一下时越的额头,时越猛的捂住自己?额头不敢说话了,怒视着?他。 “先看里面是什么。”裴玄道。 “好吧。”时越弱弱的回应:“脏……你弄来呗。” 嬉皮笑脸的。 裴玄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十分干脆利索的将包裹捞了出?来,放在河岸上?,慢慢的打开了它?。 刚将包裹打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就飘了出?来,里面赫然是一堆黑乎乎的草药渣。 时越又趴的近了一些,仔细的闻着?,随即眼睛猛的一亮:“这就是苗苗母亲喝的那副药的味道,而且陛下喝的滋补汤药也是这个?味!”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时越开心的笑弯了眼:“正想着?从哪儿找陛下的药渣呢,没想到他自己?送上?来了,而且我?们刚巧去黑市,可以拿着?这药渣去黑市上?问问,看有没有人认识这种奇怪的药。” 时越从怀里拿出?了素帕,捡了些药渣放进了素帕里,小心翼翼的揣到了兜里,剩余的药渣则是被重新?抛进了水里。 穿过几条僻静小巷,黑市入口藏在一处破败土地庙后。 推开土地庙后门,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霉味混着?香料、血腥气,脚下青石板黏着?不明污渍,两侧矮房挂着?褪色红灯笼,昏黄光晕里挤满人影。 “这么多人。”时越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以为人不会很多,却没想到一条细细的窄巷竟然乌压压站满了许多人。 不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各色不同的面具,有铜制的鬼面、竹编的兽首、轻纱蒙眼的帷帽……不尽相同,更显此?处的鬼魅骇人。 悠长的巷子里时不时传来压低的讨价还价声,混着?角落里笼子里不知名兽类的低吼,热闹得透着?股危险的野性。 时越有些好奇,刚要伸头张望,就被裴玄揽着?腰扣进了怀里:“别乱跑,丢了我?可不管你。” 裴玄贴着?他耳朵低声说道,然后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两个?面具,其中一个?还是狐狸样式的。 “带上?。” 时越看着?怀里的面具:“你怎么知道黑市需要带面具的?” 裴玄将那个?狐狸的带到了时越的脸上?,帮他调整着?面具的松紧:“以前来过一次。” “奥……”时越仰着?脸,让裴玄帮自己?戴面具。 面具是黑檀木刻的,眼尾上?挑,鼻尖缀着?点?银粉,正好罩住时越半张脸,像一只刚出?山的小狐狸。 裴玄满意?的看着?时越,心想如果时越是个?狐妖,肯定会被很多狐狸惦记。 幸好他不是。 裴玄指尖捏着?另外一个?面具戴上?,两双眼睛隔着?面具对视,时越忍不住弯了弯眼,被裴玄捏了捏后颈:“安分点?,别闹。” “没闹。” 两人随着?人流往里走,两侧叫卖声此?起彼伏,混着?人群的喧闹撞进耳朵。 “瞧一瞧看一看!刚捕的鳞尾兽!这东西的尾巴炖汤喝能壮筋骨,做皮裘能避水,贱卖只要二十两银子啦!” “西域来的荧火蜕!碾成粉混着?墨写字,夜里能发光!走夜路揣上?一点?,妖邪不敢近!十两银子,诶诶诶,这位客官不买别乱摸!” “……” 这里尽是一些时越从来没见过的稀奇玩意?,他看的是眼花缭乱层接不穷,要不是来了这黑市,他还不知道世界上竟有这般奇怪的动物和妖怪。 最后,他们停在了巷尾最后一家店铺前。 黑市上?的商人大部分都?没有店铺,一个?箩筐背着?便来售卖了,只有少数商家?选择盘个?店铺。 时越听说黑市上?有一家?售卖奇珍异草的店铺,此?店单名一个?“奇”字,里面都?是大雍的禁药,多是些不怎么地害人命的药草。 裴玄掀帘进去,满室都?飘着?浓郁的异域香料味。 柜台后坐着?个?吐罗女人,卷发披在肩头,缀着?金箔的纱丽裹着?曲线玲珑的身子,耳垂上?坠着?鸽血红宝石耳坠,随着?她抬眼的动作轻轻晃动。 见两人进来,她指尖夹着?银烟管,吐了个?烟圈,媚眼如丝地扫过他们:“两位公子面生得很,是来寻什么宝贝?” 时越刚要开口,就被女人打断。 她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唇角勾着?笑:“这狐狸面具倒是衬人,就是不知道摘了面具,两位公子的模样,有没有这木头刻的好看?” 说着?,她指尖隔空点?了点?裴玄扣在时越腰上?的手?,“看这护得紧的样子,莫不是一对情郎?” 裴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见她还眨着?眼笑意?盈盈的看着?时越,便伸手?将时越拽到了身后,挡住了她勾人的视线。 吐落女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么宝贝呢,想必是个?大美人喽?” 裴玄没搭理她,直接说:“我?们来寻一种药。” 时越好奇的把?头从裴玄肩膀处探了出?来,然后从怀里将漠南采来的那株草药,以及刚刚得到的药渣拿了出?来,递给了吐落女人。 “老板娘可认得这些东西?” “你态度好,我?和你说话。”吐落女人朝时越笑了笑,顺便还向他脸上?吐了个?烟圈。 裴玄脸一下就黑了:“你和我?说就行。” “你这人硬邦邦的,一看就不会疼姑娘。我?不想和你说。”吐落女人嫌弃的翻了白?眼。 裴玄拳头都?硬了,强忍着?没一拳揍人身上?。 时越安抚的勾了勾他的掌心,礼貌的看向吐落女人:“劳烦老板娘了。” 吐落女人见裴玄吃瘪,心情见好,于是这才接过那草药和药渣,指尖捏起草药,凑近鼻尖闻了闻,眼底闪过丝讶异,随即又笑起来,烟管在柜台敲了敲:“这可是好东西,叫雪罗藤,只长在极寒之地的峭崖上?,寻常地方见不到。” “这药渣……就是雪罗藤熬出?来的汤药喽。” 她说完抬眼看向时越,眼尾扫过他露在面具外的唇,还有细腻的皮肤,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不过这药金贵,也凶险,可不是谁都?能问的——两位付得起代价?” 时越从怀里摸出?一锭足金,颇有种财大气粗的样子,“啪”地拍在柜台上?:“这些够不够?” 女人瞥了眼金子,却没伸手?去拿,反而起身绕到柜台前,指尖几乎要碰到时越的面具:“公子倒是大方,可这雪罗藤的秘密,值的可不止一锭金子。”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比起金子,我?更喜欢公子你呢。” 裴玄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戾气再次出?现,紧紧抿着?下唇,似乎她再多说一句废话他就可以手?起刀落。 第113章 “少说废话。”裴玄冷冷道。 吐罗女人却不怕,反而往前凑了凑,红宝石耳坠擦过时越的衣袖,笑得更媚:“这怎么能是废话,虽说小公子挡了一半的面貌,但是单看这下半张脸和脖子,便是不可多得好样貌,勾人的很,我?看看怎么了?” “你再碰他一下试试。”裴玄的声音压得极低,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 时越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升高,知道他是真动了气,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声劝:“没事的,不生气奥,我?们是来问药的。” 女人见裴玄眼底的厉色越来越重,终于收了玩笑的神色,往后退了两步,重新?靠在柜台上?,烟管在掌心转了个?圈:“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中原男人,真是不经逗。” 她瞥了眼裴玄紧绷的侧脸,轻嗤一声,“我?不过是玩笑话,至于要吃人吗?” “雪罗藤的事,麻烦老板娘告知一下。”时越生怕这人又说出?什么话,连忙转移了她的话题。 “急什么。”女人慢悠悠地吸了口烟,吐出?来的烟圈裹着?异域香料的气息,“这雪罗藤啊,在我?们西域可是宝贝,炖汤能补气血,那是不可多得好药草,可你们大雍的皇帝,偏偏把?它?列为禁药,真是暴殄天物。” 时越心里惊诧,追问:“为什么?既然是宝贝,大雍为何要禁了它??” 第98章 偷听 吐落女人随意?的弹了一下烟灰, 眼神里多?了几?分讶异:“你们?身为大雍人竟然不知?道?” 时越疑惑道:“它都被禁了,我们?往哪儿?知?道去?” “行吧。”女人无奈的耸耸肩:“忘记了,这药已经被禁很长时间了。”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禁了?” “因为这药太邪乎了。” “邪乎?怎么个邪乎法。” “少量喝是补品, 可一旦喝多?了, 药性?就会反过来,像藤蔓缠树似的, 慢慢吸走人的气血,到最后五脏六腑都会被掏空, 直至死亡,所以它名唤雪罗藤。” 吐罗女人勾起唇角, 指了指桌上的药渣继续道:“更凶险的是, 它和许多?寻常药材都相克, 比如你们?中原人常用?来补身的当归、黄芪,只要和雪罗藤一起下肚, 两种药性?一冲,身体?就会像被火烤着似的, 一点点枯竭。” “更不巧的是,如果我没认错, 这副药渣里便?有三味与之相克的草药。” 时越后背一下冒出了冷汗, 他竟然真的猜对了。 当时他看见元嘉帝喝这种汤药就担心有人用?这种方式给他下毒,慢慢使毒药侵入身体?变得亏空,可后来看苗苗母亲喝这种药身体?却有变好,觉得自己?有可能是猜错了。 可现在这般看来, 他猜的一点也没错。 的确有人假借滋补身体?的名义,将汤药更换成了雪罗藤。 时越脸色沉了下来,追问:“可有解法?” 女人摇了摇头?,烟管在柜台上敲了敲:“解法治标不治本, 要是喝得少,停了药再用?天山雪莲熬汤补着,或许还能延缓过来;可要是喝了许久……”她没再说下去,但眼底的惋惜已经说明?了一切。 时越觉得元嘉帝可能没救了,因为他好像已经喝好久了,前几?日更是直接在朝堂上晕了过去。 可是下毒的人会是谁呢? 时越眉头?紧锁在脑海中浮现了周敬之的身影。 他是想用?这种方法让元嘉帝暴毙,自己?顺理成章的成为新皇吗? 毕竟元嘉帝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会下旨更换储君,周敬之这个太子之位坐的真不算稳当,而这次周牧松北地赈灾一行更是让元嘉帝对他长了不少好感,周敬之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所以这次元嘉帝的晕倒也是周敬之的手笔吗…… 吐落女人摆了摆手,媚眼如丝的看着时越笑:“该说的我都说了,两位公?子准备如何报答我呢?” 她目光落在那锭金子上,又扫了眼时越:“当然,要是这位公?子愿意?摘了面具让我瞧瞧,这锭金子,我也可以不收。” 时越却疏离一笑,将那一锭金子又向女人那边推了推,客客气气的感谢:“多?谢老板娘了,祝你生意?兴隆。” 说完头?也不回的拉着裴玄就要离开。 女人轻笑着摇了摇头?:“好生冷漠的俊俏公?子。” 时越刚要跨过门槛,却突然急急忙忙的进来了一个黑色衣物的人,他的肩头?重重的撞在了时越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往前趔趄了两步,幸好裴玄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才没摔在满是污渍的青石板上。 “没事吧?”裴玄扶着他问。 时越揉了揉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这人从身旁经过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好似是宫里的檀香味…… 时越好奇的扭头?看了过去,然后惊诧的说:“裴玄,又是他。” 裴玄随即也扭头?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竟然又是路上碰见的那个蒙面黑衣人。 此刻那个黑衣人依然戴着面具,宽大的黑袍罩住了他的全身,兜帽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黑衣人似乎感受到身后有两道探究的视线,于是下意?识的便?转过了头?。 裴玄眸光一冽,在他扭头?之前伸手将时越拉了过来,两个人闪身躲在了门后。 黑衣人眼神没什么温度,扭头?扫视了半晌确认没人跟着,才继续向前走。 他没有找吐落女人,而是直接越过后门,穿过庭院,最终站在一个狭小的房门后,抬手在门框右侧的雕花上轻叩了三下,先是两下急促的轻敲,再是一下缓慢的重叩,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没过多?久,店铺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伙计探出头?来,见是他立马换成一个献媚的笑容,客客气气的将他迎进了屋内。 “他好像是这里的熟客。”时越轻声道。 裴玄指尖捏了个隐身诀,拉着他的手腕轻声道:“去屋顶。” 裴玄足尖点地,借着周围摊位的遮挡,像两道轻烟似的掠到了店铺的屋顶上,当然时越是挂在裴玄身上才飞到屋顶上的。 屋顶的瓦片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裴玄指尖凝聚起一缕淡金色的灵力,在瓦片上轻轻划开一个细小的缝隙,缝隙不大,刚好能看清屋内的情形,也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对话。 屋内,刚刚装作不认识的吐落女人此刻却熟稔的坐在黑衣人的对面,完全没有刚刚面对时越裴玄时的媚态,而且一本正经的坐在软椅上,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黑袍人坐在桌子另一边,兜帽依旧压得很低,声音刻意?压低,让人听不出原本的音色:“按之前的约定,我来取货。” “急什么。”吐落女人把玩着耳坠上的红宝石,语气慢悠悠的,指尖在柜台上轻轻敲击着:“你要的东西金贵得很,我得先确认你是否带够了诚意?啊?” 黑袍人嗤笑:“这么多?次了,你还不知?道吗?” 女人没搭声,只是轻轻笑了笑。 黑袍人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放在柜台上推了过去。 锦盒碰到柜台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声响,显然里面装的东西分量不轻。 “这里是你要的数,别耍花样,尽早把雪罗藤给我。” 吐落女人打开锦盒,里面的赤金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冷光,每一块都打磨得光滑圆润。 她却只是瞥了一眼便?合上盒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两月就来一次,要这么多?雪罗藤,可不是用?来炖汤补身的吧?毕竟这东西喝多?了,可是会慢慢掏空人的五脏六腑,到最后人都要变得痴傻。” 黑袍人声音依旧平淡:“老板娘只管卖货,不该问的别问。拿了钱,把东西给我就行。” “我就是好奇罢了。”吐落女人耸耸肩,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黑色的陶罐,放在黑袍人面前。 陶罐上刻着复杂的西域花纹,盖子封得严严实实。 “这里面是半斤雪罗藤干,依然用?西域的香料熏过,能藏住气味,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黑袍人伸手去拿陶罐,指尖刚碰到罐口,吐落女人却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故意?的试探:“对了,你来得巧,刚才也有两位公?子来问雪罗藤,你说……巧不巧?” 屋顶上趴着的时越听着这句话,真想现在下去捂住这人的嘴,她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大嘴巴! 漏勺! 黑袍人的动作明?显僵了几?分,声音越发阴沉:“谁?长什么样?你没有乱说话吧?” “瞧把你吓得。”吐落女人红唇掀开一个笑容,慢悠悠的再次吐了一个烟圈,异域香料味的烟草香弥漫开来。 “快说!”黑袍人像是耐心耗尽,语气越发不快。 第114章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是急性?子。”女人似被吼的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语气也耐烦起来:“这来黑市的人都带着面具,老娘我怎么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黑袍人缓和了一点语气:“你没有乱说吧?若是被上面知?道,你必死无疑。” 女人弹了弹烟灰,眼神里带着点狡黠:“我是商人,最懂规矩,怎么会把老主顾的事往外说?不过他们?倒是挺大方,一出手就是一锭足金……”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又追问:“他们?有没有说要找这药的源头??或者问起最近谁在买这药?” “那倒没有,只问了这东西是什么。” 黑袍人这才松了一点气。 女人却语气一转,压低声音道:“或许他们?已经猜到了呢……” 黑袍人眼睛眯了起来,转而也笑了:“那你的下场可能也要死了。” “哈哈哈骗你的,不要紧张嘛。”吐落女人不在意?他的威胁:“行了,拿完货赶紧走,慢走不送。” 黑衣人看了她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拿起那黑色陶罐转身离开了小屋。 吐落女人看着黑袍人的身影消失在侧门后,才收起脸上的笑意?,指尖在柜台上轻轻敲击着,然后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抬头?看了看房顶。 那一瞬间时越屏住了呼吸,以为她早就知?道他们?在房顶上躲着了。 吐落女人只是抬了一下头?,然后玩味的笑了笑,起身也离开了这间小屋,回到了前厅。 时越道:“我们?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这个黑衣人是在给谁做事。” 裴玄点点头?,带着时越从房顶掠了下来。 黑市的巷子错综复杂,不过裴玄视力敏锐,即使在黑夜,也能准确看见他的背影,顺着他的背影一路追踪,很快就出了黑市,往城郊的破庙方向跑去了。 城郊的小路崎岖不平,月光被乌云遮住,四?周一片漆黑。 时越紧紧跟在裴玄身后。 “跟丢了。”裴玄突然道:“也有可能是他发现我们?了。” 时越闻言紧张的吞了口水,黑灯瞎火好刺激! “公?子身手不错。”黑衣人缓缓从他们?身后的一棵树走了出来,暴露在外的下半张脸似笑非笑,声音因为压的低而带着令人战栗的沙哑,却又透着股尖尖的嗓音,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第99章 遗子 “你是谁?为何?要购买这雪罗藤, 这可是禁药!”时越掐细声音以确保对方不会认出自己,他神色冷淡嘴角微微下压,似乎想仔细辨认出面具下的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 会不会是所熟知的呢…… 黑衣人轻笑一声, 暗哑的声音在安静的黑夜里?格外刺耳:“两位公子胆子真不小, 竟然敢夜探黑市。” “不大半夜来怎么能正好碰上你呢?”时越反唇相讥。 黑衣人则是不太在意的抬起脸,慢慢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 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后果你们也应该想得到。” 话?音刚落, 黑衣人带着出鞘的剑便如鬼魅一般袭了过来,衣摆在瞬间移动之?下猎猎作响。 “受死吧!” 长剑带着破空声向裴玄袭来, 裴玄眼神一凛, 侧身避开?的同?时也将利剑出鞘, 两只泛着冷光的剑柄相撞,直冒火星。 黑衣人没想到面前?这个?少年看着瘦弱, 内力却如此强悍,他竟然迎下了自己这一击。 “有点本?事。”黑衣人好像变得兴奋起来, 整个?人都?带着嗜血的快意,将手中的剑挥舞的更加阴狠毒辣, 招招直逼要害之?处, 显然是进行过统一的专业训练。 裴玄从容应对,也将手中的剑挥的更加快,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快得只剩下残影。 时越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战局, 心里?却在飞速思索。 这人身上有宫里?所有的檀香,可是细闻却又和宫里?平时能闻到的檀香又不太一样,他刻意压低声音,也定是为了防止别人通过声音认出他来, 那?就说明,这个?黑衣人在宫里?绝对是大部分人都?会认识的…… 至于给?元嘉帝下毒的,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嫌疑最大的便是周敬之?。 寒冷的冬夜时越却背部发凉,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他在脑海中滚动着能与周敬之?建议的宫里?人,试图猜出黑衣人的身份,可是最终依然无果。 因为他并没有经?常与宫里?的人见面,也没有极近距离的接触,大多时候都?是从时文敬嘴里?听到的名字。 时越躲在树后想着,裴玄还在与黑衣人纠缠打斗,裴玄的剑法如他本?人一般,不得章法却又凌厉狠辣,大多时候根本?没想过格挡,而是用自毁的方式攻击敌人。 一来二去,黑衣人发现对方简直就是个?疯子,他根本?招架不住,于是他便打起了退堂鼓。 他出宫本?来就只是为了取雪罗藤,根本?没必要与他在这里?纠缠,如果误了自己小命,更是得不偿失,而且自己还带着面具,这两人必定识别不出自己的身份。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黑衣人闪身躲避裴玄的攻击,然后飞快的跃至墙头便要离开?。 “想走?”裴玄眼神一冷,足尖一点地面也追了上去,手中的长剑对着黑衣人的脚踝便刺了过去。 黑衣人及时躲避,虽没有受伤,但是自己裤腿的布料“刺啦”一声,被利刃削掉了大块。 就在这时,时越和裴玄都?愣住了。 黑衣人脚踝处,赫然印着一个?狰狞的蛇形图腾刺青,那?蛇盘绕着身体,吐着信子…… 与他们遇见的那?波刺客以及沈宗耀脚踝处的刺青竟一模一样! “又是这个?图腾!”时越惊诧道。 自从上回沈宗耀死后,他再?也没有发现过这种图腾,却没想到今日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映入眼帘。 裴玄也有些意外,看来他们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以为这人只是某个?大人物养的死侍,可他脚踝的刺青却暗示着他们都?出自一个?神秘组织,而这个?组织他们迄今为止还没有彻查出任何?相关线索。 就是这片刻的晃神,黑衣人抓住机会,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陶罐,猛地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陶罐碎裂,一团浓浓的黑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咳咳……”时越被烟雾呛得咳嗽起来,等烟雾散去,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裴玄走到刚才黑衣人站立的地方,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和烟雾的痕迹,眉头紧锁:“让他跑了。” “罢了,以为他就是个?死侍,却没想到竟然属于那?个?神秘组织。”时越拧紧了眉头,下意识的揪着自己头发思考:“上次青州便是这个?神秘组织搞的事情,如今这种关头却又出现,裴玄你说这个?组织会不会是太子私下组建的?” “有这个?可能。”裴玄答道:“毕竟私下组建一个?只听命于自己的组织能帮他干很?多事。” 时越心里?慢慢盘算起来。 上一世元嘉帝的死亡是因为身体亏空,上了年纪生病而亡,当时的时越也一直以为元嘉帝就是单纯的生病离世,可如今看来,说不定上一世元嘉帝和这一世一样,都?是被人夜以继日的投毒,最终才离世。 可这一世却为何着急忙慌的增加了毒量,导致元嘉帝身体亏空的格外严重?,甚至还在朝堂上吐了血。 这唯一的变数就是周牧松。 上一世这时候周牧松早在北地赈灾之?时便离世了,而如今却因为时越裴玄的插手而偏离了轨道,安全的回到了京城。 或许就是因为周牧松没有按照计划死亡,所以幕后之?人才想要加大元嘉帝的毒药摄入量,加快元嘉帝苍老的速度。 并且自己上一世也是死于这个?毒药,而这个?毒药知道的人又很?少,很?有可能给?元嘉帝下毒的和给?自己下毒的是同?一个?人。 时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导致裴玄喊了他两声都没有回神。 直到裴玄猛的凑上来咬了一下时越的唇瓣,他才回过神。 “怎么了?”时越迷茫的看着突然咬他的裴玄。 裴玄不爽的嘟囔:“想什么这么认真,我喊你两声都?没听见。” “啊?”时越无措的看着他,然后勾住他脖子,将脸贴在他脸上蹭了蹭,像撒娇一样:“对不起嘛,刚刚在想这个?毒呢。” 裴玄感?受着脸颊被时越温软的蹭着,一点脾气就没有了,只剩他给?予自己温暖的触感?。 时越突然非常期待的看着他,说:“裴玄,你知不知道两天后是什么日子?” 裴玄好看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思索了一番,最后摇摇头:“不知道。” “啊……好吧。”时越炽热的眼神淡了一些。 第115章 “怎么了?两天后是什么日子?”裴玄一脸真诚的问?他。 时越摇摇头,把突然而来的失落压下去,重?新扬起笑脸:“没什么,我胡说的。” 裴玄没搞明白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他表情不太对劲,刚张口想要再?问?问?,就被时越打断了: “好啦好啦,今晚咱们收获挺大的,现在快回府吧,休息一下,明早把这些消息告诉我爹还有大皇子。” 裴玄不明所以,但却没再?说话?和时越慢慢回了侯府。 东宫。 前?几日元嘉帝的突然晕倒当真是吓了他一跳,他悄悄更换了元嘉帝滋补的汤药,在里?面放了点雪罗藤,这毒药会慢慢渗入元嘉帝的身体,最终气血两空而亡。 但是他下的量微乎其微,生怕太多惹人起疑,元嘉帝不应该会发生吐血晕倒这般如此骇人的反应。 那?日他看顾完醒来的元嘉帝后,就立刻遣人去寻了这几日给?元嘉帝喝的汤药的药渣,发现竟然被人多放了三倍的雪罗藤。 这能不吐血吗!换成普通人家估计已经?一命呜呼了。 他给?元嘉帝下毒的事很?少人知道,除了自己,便是他极其信任的手下。 而现在毒却变多了……会是谁察觉到了异常?并且顺手还加大了毒量呢? 周敬之?审问?了与汤药接触过的所有人,根本?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与往日没有丝毫不同?。 烛光在黑夜里?静静的燃烧着,刚审问?完的周敬之?疲惫的褪去了身上的锦袍,穿着一身中衣刚要躺到床榻上,屁股还没挨到床边,就听到从窗外传来“咻”的一声锐响。 他本?就因为那?多出来的毒而烦的要命,此刻更是惊觉不对劲,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床内侧翻滚。 “笃”的一声闷响,一支黑羽箭已深深钉入他方才枕着的锦枕,箭簇泛着冷光,距离他的脸颊不过寸许,惊得他后背瞬间沁满冷汗。 “有刺客!”周敬之?厉声高呼,话?音刚落,守在殿外的侍卫便闻声撞门而入,警觉的看着屋子和窗外。 侍卫沿着屋子开?始搜索了起来,但是并未发现什么人影。 周敬之?却抬手制止了侍卫的搜捕,目光死死盯着那?支箭,箭尾赫然系着一张折叠的素笺。 周敬之?慢慢取下了那?张字条,随意的打开?一看,半晌过后,他惊惧的瞪大眼睛,纸条被他猛的攥在了手心。 周敬之?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收到这种消息!他处心积虑筹谋一切,竟然会有这种意外发生。 这个?纸条是谁传给?他的?会不会是那?个?增大毒量的那?个?人?他为什么要传给?自己这个?消息?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真的假的,可靠吗? 他不可置信的再?次打开?纸条,一字一句的察看着,似乎想确认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可是不管怎么看,上面都?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天子尚有一子流落在外,现居安定侯府,单名玄字。 周敬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自己这个?太子之?位本?就因周牧松的崛起而岌岌可危,如果现在再?出现一个?皇子……他就又多出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第100章 生辰 更何况……为?什么偏偏是安定侯府。 上次听阿木尔的话连带着算计了时文敬, 他快要后悔死了。 时文敬手握重兵,本来?属于中立的。结果顺着阿木尔的意坑了他一下,却反而把他推到了周牧松那货的阵营。 他目前真?不想没事招惹安定侯, 以后坐上皇位, 整安定侯府的方法多了去?了,用不着现在这么慌的除掉他, 如今他只需要确保自己?的储君之位还在就行。 可是依照这个纸片,人竟然在安定侯府。 也不知道时文敬知不知道自己?府里混了个皇子。 而且周敬之十分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一个皇子呢? 他在脑海里细细思索着近日遇到过的安定侯府的人员,突然就闪过那个总是跟在时越身边、气质清冷的少年。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少年眉眼间总有一种讲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还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原来?他竟是父皇的私生子! 周敬之的眼神逐渐变得阴狠,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不能?慌,必须在父皇察觉之前, 把这个隐患彻底除掉! 他不允许任何人阻拦他登上皇位。 谁阻挡他就杀谁。 “退下吧,都?守在门外。”周敬之挥退侍卫, 眨眼间殿内只剩他一个人。 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投在墙上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 他转身从床底暗格里取出一个黑色令牌, 令牌上刻着狰狞的蛇形图腾,正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信物?。 他捏着令牌的指尖泛白,眼神里满是狠戾:“莫怪本太?子心狠,要怪就怪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挡了本太?子的路。” — 两日后的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时越就睁开了眼睛。 他侧躺着,眼睛睁得溜圆,定定地望着身旁熟睡的裴玄。 少年的睡颜安静柔和,平日里清冷凌厉的眉眼此刻都?舒展开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 时越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裴玄挺翘的鼻尖。 “怎么能?长这么好看。” 时越是个典型的颜控,尤其是看到漂亮的裴玄,忍不住的就想碰碰他摸摸他。 谁知指尖刚触碰到那微凉的皮肤,裴玄的睫毛就颤了颤,然后一把抓住时越作乱的手腕,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乱摸什么?” “没什么呀。”时越缩回手,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凑过去?在裴玄脸颊上亲了一下:“就是看你睡得太?沉,想叫你起来?。” 裴玄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时越脸上:“叫我起来?做什么?再陪我睡会?儿。” 说?着,就要低头去?吻他。 从前的裴玄可是整个安定侯府最早起床的人,天没亮就开始在院子里练剑,可是如今的裴玄当真?是知道为?什么人喜欢睡觉了。 尤其是怀里抱着个人的时候,他就更喜欢睡觉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和时越躺在床上。 “怎么比我还懒了呢?”时越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裴玄蹭了蹭时越的脖子,闷闷的说?。 时越乐了,这人怎么还连带着偷骂自己?是猪呢? “不和你闹了,我要起床。”时越推开他。 裴玄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子,看着时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动作麻利地穿着外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雀跃。 时越穿好衣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裴玄,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有点不一样??” 裴玄正慢条斯理地系着腰带,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的目光在时越身上扫了一圈,“衣服是新的?” “不是啊,这衣服我上周还穿了呢。”时越有些失望,又不甘心地提示:“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裴玄皱着眉认真?思索了片刻,然后摇摇头:“没有,哪里特别了?” 时越撇了撇嘴,心里那点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没什么,我瞎说?的。” 裴玄看着他瞬间低落下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模样?。 时越早在很久之前提到过自己生日是哪天,不过这个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裴玄真?的没记住的话……应该也是正常现象。 毕竟当时自己就是随口一说?。 可是,裴玄这真?的没记住,他怎么还是这么闷闷不乐不开心呢…… 但是时越还在想,裴玄会?不会?故意逗自己?装没记住,其实是打算给?自己?惊喜? 他抱着这个念头,在家尤其是裴玄面前晃荡了一整日,眼神没事就落在裴玄身上,希望他突然拉着自己说“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可惜这个场景整整一天都?没有实现。 转眼日头渐渐在西边落下,金黄的夕阳给天空染成了一层柔和的琥珀色,温度也俞加转凉。 时越见裴玄还无所事事的坐在院子里剥花生,气就不打一处来?,虽然自己?没告诉他,但是……他不能?忘得这么干净吧,而且自己?还悄摸提醒了这么多遍。 时越恹恹的站起身,进了房间,往柔软的床榻里一趴,不动了。 裴玄停下手中的动作,瞥了眼紧紧关闭的门,轻扯了一下唇角,站起身走了进去?。 第116章 裴玄径直走向瘫在床上的时越,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时越这会?不想看见裴玄,他一边别扭裴玄忘了自己?生日,一边又安慰自己?就说?了一次忘了也正常。 他害怕看见裴玄忍不住会?埋怨他。 “干嘛?”时越努力向后歪着,还想趴床上,但是却被裴玄紧紧的抱着后背。 “你陪我出去?一趟。” 时越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去?哪儿?我不想去?。” “去?了就知道了。”裴玄不由分说?的把他给?拉了起来?,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进怀里。 时越因为?这个动作忍不住红了耳朵,这怎么跟抱小孩似的。 时越还想拒绝,可裴玄的力气太?大,他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最后被裴玄硬拉着走出了侯府。 “到底去?哪儿啊?”时越打了个喷嚏,夜色使得空气越发冷冽。 “到了就知道了。” 裴玄嘴巴闭的紧紧的,一点也不透露。 时越跟着他的步伐,这会?被冻得冷静下来?,脑子灵活了不少,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 他这是不是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了!? 时越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想到是这个可能?,他情不自禁的浮现了开心的喜色,连带着本来?不情不愿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甚至还急切的让裴玄走的快一点。 裴玄看着多云转晴的时越,失笑?道:“你不是不愿意出来?,这会?怎么激动了?” “我……”时越觉得他现在应该装不知道,这样?裴玄准备的惊喜肯定更有意思:“没有啊,就是觉得出来?转转放松一下心情也挺好的,贴近大自然!” 两人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外的河边,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夕阳将河水染成了一片金黄,微风拂过,波光粼粼。 裴玄拉着时越走到河边的一棵大柳树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锦囊,形状像一只可爱的狐狸,外面?毛茸茸的,摸上去?手感极好,狐狸的眼睛是用两颗小小的黑宝石镶嵌而成的,看起来?栩栩如生。 看起来?像极了裴玄的狐狸样?子。 “这是……你做的?”时越接过,细细打量着。 “嗯……第一次做,不太?好看。” 时越捏了捏那锦囊,锦囊的外面?是白色的绒毛,摸起来?又软又细腻。 嗯,手感有点熟悉。 时越骤然惊讶道:“这是你尾巴上的毛!” 裴玄被他的目光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干脆移开了视线,低低的应了。 “嗯。” “你拔了自己?尾巴的毛给?我做锦囊?”时越笑?着说?。 裴玄觉得时越那么喜欢自己?的大尾巴,那干脆就拔点毛送给?他,这点毛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有八条尾巴……他还能?再拔点给?他做狐裘 只要时越喜欢就好。 “可是你拔秃了怎么办?”时越打趣的说?。 裴玄竟然还认真?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的可能?性,然后摇摇头,一脸严肃的说?:“不会?的,能?给?你做好多个。” 时越猛的扑上去?抱住了裴玄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脸上:“裴玄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裴玄轻轻的说?:“我没有忘记你的生辰。” “我知道啦!给?我惊喜,是吧!” “嗯。”顿了顿,裴玄又说?:“你打开看看。” 他打开锦囊,里面?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清冽气息,像是裴玄身上的味道。 时越闻了闻,不解道:“香香的,好闻。” 裴玄揉了揉他的脑袋:“里面?有我的灵力,以后你遇到危险,如果我不在,它会?替我保护你。” 时越愣住了,他看着手上的狐狸锦囊,又看了看裴玄,刚刚心里的那点委屈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喜和感动。 “你帮我系上!” 裴玄接过狐狸锦囊,认认真?真?的系在了他的腰间。 时越本就像个花蝴蝶,整天穿着浅色的衣裳,此刻腰间带着个狐狸锦囊,一点都?不违和,衬的时越本人都?带着一种狡黠。 “还有一个礼物?。”裴玄道。 时越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看着他:“什么?” 裴玄笑?而不语,拉着时越在柳树下坐下。他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然后双手结印。 时越不解地看着裴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划破夜空,像一条银色的带子,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 ----------------------- 作者有话说:我简直就是卡点的神!!没想到过生日这一章正好100[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101章 交付 “那是……”时越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天空。 只见一道又一道的光芒接连不断地从天空中划过,有的拖着?长长的尾巴,有的则像一颗小小的火球, 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它们的光芒照亮了河水, 照亮了岸边的柳树,也照亮了时越和裴玄的脸庞。 “星陨!竟然是星陨!”时越激动的抓着?裴玄的手, 一眨不眨的看着?夜空:“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裴玄,什么都能变出来!” 时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漫天绚烂的星陨, 耳边传来裴玄低沉的声音。 “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个礼物。”裴玄声音放的极低,似乎就是贴着?时越耳朵说的, 语气满是阴阳怪气和不满:“前几日你总爱看那本《星经》, 认真的都不看我了。” 时越的耳朵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痒痒的,他缩了缩脖子笑了起?来:“裴小玄你观察这么仔细, 眼睛长我身上了?。” “当然,我喜欢你, 我的眼神自然要跟着?你转。”裴玄还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庄重?的说。 时越看着?裴玄, 而裴玄也在看着?他, 天空中闪过一道又一道的亮光,将两个人眼底的对方全部?照亮。 时越即使?已经知道裴玄是阿遥,但?是他依然会有一种割裂感。 因为阿遥整个人像微风,是悄无声息的陪在身边, 如?大?地一般为他兜底,可?裴玄却像一道火光,他炽热又激烈,每次都能让他无处遁逃, 贪恋他的温暖却又害怕靠的太?近而被灼烧。 但?是此刻时越却觉得,裴玄一直都是阿遥,从来没有变过,他们都是一样的执着?别扭,心?里想的事就一定会做出来,不管付出怎样的艰辛,但?只要想,就一定要做。 裴玄看着?时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他亮晶晶的盛满了惊喜与感动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时越的脸颊,然后慢慢凑近,吻上了那双因为开心?而微微张开的唇。 时越闭上眼,踮起?脚尖,开心?地回?应着?裴玄的吻。 唇齿相?依间?,是裴玄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夜风和青草的味道,让人舒适而安心?。 漫天的星陨还在继续,光芒洒在两人身上,像是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轻纱。 时越抱着?裴玄,努力的抬着?头回?应着?他的亲吻,像一直开心?舔舐的小兽。 裴玄却像故意的一样,生出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慢慢站直了身体,时越为了不和他分开,只能踮起?脚尖努力的去追他。 直到裴玄忍不住从嗓子里溢出了低笑,时越才懊恼站直身体:“裴玄!你故意的!” “对,故意的。”裴玄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还用一种能奈我何的臭屁表情看着?他。 时越磨了磨牙,然后泄愤一样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裴玄掐着?他的脖子,在他要站直的时候,低头再次吻上他的唇瓣,不再像刚刚那般温柔,而是带着?浓烈的占有欲辗转厮磨。 时越仰头承受着?他给予自己的热烈,最?后被吻的晕晕乎乎,身体也跟着?发软。 他推了推裴玄,裴玄见他实在喘不上来气,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他,时越趴在他怀里静静的喘气,而裴玄的眼神中铺满了浓厚的眷恋。 然后时越就听见了一句话: “我们今晚住客栈吧。” 时越愣了一下,住客栈…… 如?果现?在住客栈,是不是意味着?会发生点什么? 上辈子两个人已经有了那么多次,所以这辈子的时越对这种事是不怎么害羞的。 所以……要不然就跟他走吧,让他们的一切都再近一点。 成为彼此的唯一。 “好。”时越趴在裴玄怀里闷闷的说。 虽然他不怎么害羞,但?是和他对上视线说这种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第117章 裴玄一听到这个回?应,搂着?时越的腰,用轻功带着?他跃上屋檐。 没多少功夫,两个人就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客栈。 裴玄随手扔给小二一块银子,接过对方递来的钥匙之后,便上了二楼最?里间?的屋子。 小二好奇的探着?头看着?这两位神色匆匆的的客人。 时越对上他的视线,猛的把脑袋一下扎进了裴玄的怀里,只露出一个红彤彤的耳朵尖。 进了屋裴玄刚要将蜡烛点燃,时越就抓着他的胳膊亲上了他的脸颊:“不要开灯了。” “好。” 说完裴玄顺势就将他抱在了怀里,手掌轻轻揽着?他的后背,时越身体微微一颤,不自觉的向裴玄靠的更近一些。 “怕吗?”裴玄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沉,温热的呼吸轻轻的扫在时越的脖子上。 他虽然看似很有礼貌的问,但是手臂却不容拒绝的圈着他的腰,只要时越有一点想要后退的样子,他就紧跟着?再次贴上来。 时越摇了摇头,但?是想起?这是在夜晚裴玄可?能看不见,于是又开口:“不怕。”然后就仰头细细的亲着?他的下巴,逐渐的吻上他的唇,带着?依赖与亲昵细细厮磨。 裴玄干脆就不动了,低了一点头方便时越吻自己。 不过时越亲了一会,脖子就累了,似乎不满意裴玄只低了一点头,于是睁开水润的双眼,拽着?他的领口就向下拉。 裴玄果然配合的把头低了下去,时越这才满意的又亲了上去。 裴玄的手掌从他的后背慢慢轻抚,动作温柔而珍视,每到一处都引得时越一阵轻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急促又滚烫。 黑暗让时越有一种逃离现?实的虚幻感,寂静无声的空气里,只留下裴玄带给他的安心?与炽热。 裴玄将他抵在门板上,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时越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格外的撩人,他伸出舌尖回?应,却被裴玄趁机缠裹,惹得他浑身发软,只能靠在门板上,任由对方诉说着?浓烈的情意。 时越睁开了双眼,覆着?一层水雾的眼睛已经染上了动情的颜色,眼角有些发红,直直地撞入裴玄的目光里。 裴玄用指背轻轻蹭过他的脸颊,一阵阵酥麻感从心?底直冲脑袋。 好痒。 “嗯……”一声细碎的闷哼从时越喉咙里溢出,裴玄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沙哑:“再叫一声。” 时越偏过头,脸颊烫得惊人,却在裴玄再次凑近时,主动吻上他的喉结,裴玄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他的力道瞬间?收紧,将他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床边。 “不要乱勾人。” 时越脸猛的一红,他就是想让他开心?一下…… “今晚让你开心?。”裴玄将他轻轻放在榻上,指尖带着?珍视缓缓描摹他的眉眼,在时越莹白的肌肤上,晕开一朵朵浅淡的绯色印记。 “裴玄,不要……太?近了。”时越声音有些发颤。 裴玄先是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抬头看着?眼里蓄满水汽的时越,笑了笑:“哥哥怎么哪里都这么好看。” 时越推不动他,只能咬唇承受着?裴玄满是蓄意的亲近。 末了,时越眼眶泛红,脸颊满是生理性的湿意,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光,整个人透着?几分脆弱的靡丽。 裴玄抬起?头,继续一路向上吻到他的脸颊:“我在梦里总想着?这样亲着?你。” “别说了……”时越抬起?发酸的胳膊想捂他的嘴。 裴玄却反而抓着?他的手亲了亲:“哥哥我好喜欢你。” 又说:“哥哥可?不可?以让我再靠近一点?” 时越发现?裴玄在这种时候脸皮格外厚,什么话都向外蹦。 他的手被裴玄攥在手里,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与纹路。 裴玄不再说话,低头虔诚的亲吻着?他。 那吻,缠绵悱恻,湿润缱绻。 时越觉得自己是被风裹挟的云,在气流中沉浮坠入无边的柔雾中,只剩下裴玄带给自己的极致温柔与契合。 裴玄像是漫夜的风,将自己轻轻拢在怀间?,气流相?缠,气息相?绕,在暗夜里完成一场静默的相?拥,彼此浸润,彼此温养,最?终融成一片,在沉溺的节奏里,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好累,裴玄……” “再抱一会儿。” “你都说抱一会儿了!” …… —— 天光微亮时,时越在一片温热的怀抱中醒来。 他动了动指尖,触到裴玄紧实的胸膛,带着?薄汗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昨晚的炽热与缠绵清晰得让他脸颊发烫。 裴玄早早就醒来了,但?是没有喊醒时越,而是静静的看着?他,忍不住的时候再亲亲他,像一只主人没有起?床所以只能自娱自乐的小动物。 此刻见时越终于醒了,忙不迭的问:“你……身上难受吗?” 提上裤子又恢复正常了,不是昨天晚上哥哥长哥哥短那时候了。 时越真是看清楚这人的小九九了。 时越并没有很难受,身体很清爽,想来昨夜裴玄已经帮自己清理过了。 他摇摇头:“不难受。”顿了顿又说:“怎么不接着?喊哥哥了?” 本以为裴玄会像往常一样高?冷的拒绝,谁知道他竟然真的喊了。 “哥哥。” 这真是太?意外了。 时越勾唇笑了笑:“你要不要脸啊?明明岁数比我还大?上几个月。” “无所谓,只要哥哥开心?。”裴玄眨了眨眼,一副乖巧的模样,但?是时越可?没忘记昨天他累得哼唧的时候,他是怎么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 这狐狸真是太?狡猾了。 ----------------------- 作者有话说:这章被锁了16次哈哈哈哈哈(要疯了)修的很垮,有点分裂的感觉了,写的不是很满意……里面好多只能被迫替换掉了,我先努力把他解锁,以后这一章应该会再大修一下=_= 亲亲的部分大家脑补一下(?? 3`)? 第102章 骨血 时越扭过脸埋在裴玄的脖子中间?, 突然说:“你现在想听关于我的那个秘密吗?” 裴玄当然想听,都吊自己好多?天胃口?了 “听。” 时越眨了眨眼,半晌没说话, 似乎在思?考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这个秘密我没有给任何人说过, 只有你知道,而且这个事情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时越慢慢的讲着, 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 裴玄皱了皱眉,他现在更好奇了, 这究竟会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难以说出口?。 “裴玄, 你信不信人可以重活一次?” 裴玄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反而问道:“你重新?活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呢…… 时越没想到他这么敏锐, 一下就猜出来了,不过毕竟他是妖, 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应该比人要?高上不少。 再次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时越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那一世的血与泪好像都成了朦胧的记忆。 尤其是裴玄,他肯定猜不到吧, 上辈子自己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 而自己却?是罪臣之?子,还莫名当了他的孪宠。 “嗯……差不多?吧,上一世我最后被人毒死了,安定侯府……被人诬陷通敌叛国全部被问斩了。”时越再度讲起这些, 身体?还是止不住的轻微颤抖着,似乎在抵抗着巨大的悲恸。 裴玄将他搂的更紧了一些,用?自己的体?温给予他温暖,但是当听到时越竟然是被毒死的, 眼神变得有些冷冽。 “谁害的你?” 时越摇摇头,声音低低的:“我也不清楚……上一世最终登上帝位的是太子殿下,而大皇子殿下在赈灾一事中因刺杀离世了。” “而毒害我的那碗汤药就是雪罗藤……” 裴玄这才后知后觉,他当时就察觉时越对?这个雪罗藤有极大的关注,他试图问过原因,但是时越总是摆摆手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将这个事搪塞过去。 “我好害怕上一世的事情会再次重演。”时越紧紧的抱着裴玄,心脏好像被一团密密麻麻的棉线缠绕,让他喘不上气。 “不会的。”裴玄亲亲了他的头顶:“不管发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 “嗯……”时越闷闷的回答。 他把脸埋在裴玄的怀里,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那声音像是一剂安定,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没想到吧,其实上一世你是权侵朝野的左相。”时越突然抬起头,勾起一点笑意注视着他。 左相? 裴玄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种?身份,左相有什么好当的,跟那些老家伙耍嘴炮,没一点自由,上一世的自己恐怕脑子有病。 第118章 “我想,可能是因为你知晓了你母亲死亡的原因,所以你还有裴尚书便与周敬之?合作了,周敬之?很信任你,让你官至左相。” 裴玄听完撇撇嘴冷嗤一声:“不稀罕。” 时越没忍住乐出了声。 上一世裴珩养他,把他养成了矜贵的左相,万人敬仰;而这一世自己养裴玄,却?把他养成了一个听话的没什么地位的侍卫。 嗯,自己把裴玄养的有点差。 裴玄托住时越的脸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那你呢?你与我在上一世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真把时越难住了,总不能说上一世我老被你欺负吧,太丢脸了。 为了自己的尊严与脸面问题,时小公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就开?始撒谎编故事:“上一世你对?我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死心塌地的喜欢我,不过当时我一心只有阿遥,再也放不下他人了,所以你就是我的过客。” 听完这话裴玄整个人都不好了,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慢悠悠的说:“你编故事诓我呢?” “怎么会!”时越心虚的不由大声反驳:“编故事骗你干嘛?” “那你激动?什么?” “没有啊,就是反驳一下。”时越弱弱的说。 裴玄看破不戳破,时越只要?一说谎话他就习惯性的会咬下嘴唇来掩饰内心的慌张,这会他的下唇都被自己咬红了不少。 时越不愿说,那可能关于自己的记忆不太好吧…… 或许自己没有出现在时越的世界,或许他们?两个人只是普通的关系。 没关系,若是上一世没有缘分,那这一世就更不可能松开?他的手。 这么想着,裴玄把时越抱的更紧了一些,想要?把他的肉融进骨血里。 — 元嘉帝在上次吐血晕倒之?后,身体?质量急速下降,整个人的脸色都呈现一副灰白之?色,原本气宇轩昂的身形陡然瘦了下来,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王公公都不敢撒手,生?怕这春季的风把元嘉帝吹散了。 元嘉帝惜命的很,每日都让太医在身边候着,万一身体不适能第一时间为自己扎针施药。 不仅如此,元嘉帝极其严格的遵守医嘱,太医说让他不能过度劳累,要?多?注意养身体?,他就真的不再日日上朝,只偶尔心血来潮天气好的时候晃晃悠悠到朝堂上,批批折子,听听王公大臣们?絮叨,多?数时候是把事情都交给周敬之和周牧松处理。 元嘉帝这危险的身子骨让那群本就有小九九的官员更加蠢蠢欲动?,太子党和大皇子党的人争斗是愈演愈烈,元嘉帝不在的朝堂上,永远是水火不容吵吵闹闹,因为他们?都知道,元嘉帝这身体等不了多长时间了。 最后是太子顺利登上皇位,或是临门一脚时大皇子捷足先登,谁先说不准,他们?只能卯着力争取一线机会。 而这一日,朝堂上正闹哄哄的因为赋税一事争闹不休,结果却?没想到元嘉帝竟然来了。 元嘉帝的身影刚出现在殿门外,原本吵吵嚷嚷的大殿猛的安静了下来。 “陛下!” 百官们?纷纷惶恐的下跪行礼,还疑惑的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今日阳光也不明媚啊?陛下怎么这时候上朝了? 元嘉帝随意的摆摆手让他们?起来,王公公则是在旁边扶着他慢慢坐到了龙椅上。 他咳嗽了两声,才开?口?:“朕不在,你们?一个个倒是要?反天了。”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却?依旧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让刚才还争论不休的大臣们?瞬间?面红耳赤不敢说话。 周敬之?躬身道:“父皇您龙体?未愈,朝堂之?事由儿臣和大臣们?处理即可,您何必亲自前来操劳?” 周牧松淡淡看他一眼,好听话谁不会说。 于是也跟着开?口?:“是啊父皇,太医叮嘱您要?静养,不宜过度操劳,这里有我和二弟,您可以放心。” 元嘉帝不想听这些无聊的话,摆摆手让他们?都闭上了嘴,转而视线落在窗外,悠悠的说:“冬去春来,这早春的花开?的格外娇艳,每年这个时候可是要?去行宫赏花的。”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礼部侍郎立刻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劝道:“陛下万万不可!您身体?虚弱,行宫路途遥远,来回颠簸,恐有不测啊!” “是啊陛下!”几位老臣也纷纷上前规劝,“赏花之?事年年都有,不在乎这一年半载,您的龙体?才是最重要?的!” 元嘉帝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自大雍开?国以来,历代皇帝每年春日的赏花宴都从未缺席,朕自然也不能缺席,就算身体?不适,也不能破了这个规矩,传朕旨意,三日后摆驾行宫,举办春宴赏花。” “父皇!”周敬之?还想再劝,却?被元嘉帝冷冷地打断:“不必多?言,朕意已决。你们?只需安排好安保事宜,确保沿途万无一失即可。” 见元嘉帝态度坚决,大臣们?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无奈地躬身领旨:“臣等遵旨。” 周敬之?退回队列,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眸子里的阴鸷。 他没想到元嘉帝病成这样还想着赏花,这倒是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行宫远离京城,守卫虽多?,却?不如皇宫严密,若是能在赏花宴上动?手,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挡他路的人。 — 时越和裴玄提前出发了一天,在家闲来无事倒不如先一日进行宫,正好人都还没有到,他们?玩起来还自在。 但是时越这几日心里总是突突跳,有种?不安的感觉,他总觉得在行宫会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他已经和周牧松互换了消息,周牧松定然也会早做准备。 时越压下心底那些不安,与裴玄坐着马车去往了行宫。 每年的春日宴凡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攀关系的,谋好处的,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比比皆是。 寒冷的冬季悄然过去,早春的暖已经渐渐浮现,太阳带着微凉的光照耀着大地,带来日久未见的暖。 时越扒着车窗往外看,路边的垂柳已经冒出了嫩黄的芽,远处的田野里也泛着淡淡的绿意。 时越刚要?张嘴感慨一句风景真好,结果一个毛絮就精准的飘到了他的嘴里,嗓子瞬间?痒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时越咳的整张脸都泛起了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张难受拧巴起来的脸委屈的看着裴玄。 “好……难受,咳咳咳!”时越断断续续的说着。 裴玄蹙起眉:“笨蛋。”嘴上这么说,但是手上却?连忙给他倒了杯温差,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一手慢慢给他喂着水。 喝了杯水,时越才觉得嗓子里那种?又痒又呛的感觉才消失。 “难受死我了,每次一到春天就全是毛毛,好烦!”时越怒气冲冲的吐槽着。 “笨,谁让你说话张那么大嘴巴的。”裴玄侧头拖着尾音懒懒的说。 “反正不是我的错,都是他的错。” 裴玄轻轻笑了笑没说话。 时越安静了一会,又憋不住话了:“内急,怎么办?” -----------------------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先发出来,不知道这章发出来的时候上一章有没有被放出来 (°_°) 第103章 春日 “……”裴玄先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颇有种无奈的意?味,最?后只能对着车夫说:“麻烦前?面停一下。” 时越看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芜小道,本?来还想再忍一忍, 但是坐车上嘴巴无聊, 没东西吃只能喝水,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马车很快在一处僻静的河边停下, 这里两岸都是茂密的芦苇,河水清澈见底, 确实是个方便又?隐蔽的地方。 时越飞快的跳下了马车,裴玄紧跟在他?身后。 时越刚要走?进树林里, 见状只能停下脚步:“你跟着我干嘛?我要小解。” 裴玄却含着笑, 故意?说:“这里太偏僻了, 不安全,我看着你。” “不行不行!”时越连连摆手?:“太不好意?思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就好,又?不远。” 裴玄眨眨眼, 一脸无辜:“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有什么害羞的。” “那也?不行!”时越不再说话, 赶紧转身进去了。 裴玄也?就是故意?吓吓他?, 没打算真?跟着他?进去,见时越落荒而逃的跑了进去,好笑的挑了挑眉,站在了距离时越十米的位置上放风。 时越解决完跑到小河边顺便洗了把手?, 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他?朝安静的河面望了望,这个河流的水势怎么有点怪呢?个别的水流怎么像被劈开了一样,还伴有气泡? 时越脑子里蓦的闪过一种可能性,后背陡然一阵发凉, 他?不动声?色的站起身飞快的向裴玄所在的方位走?去。 第119章 裴玄见他?面色慌张,问道:“怎么了?” 时越拉着裴玄就向马车上走?,步伐迈的飞快:“河里有人。” 裴玄闻言敛眸,回头向河流看了看:“我们快点离开这儿。” 就在裴玄话音未落的刹那,平静的河面突然炸开。 “谁也?别想离开!” 伴随着一声?怒喝,水花飞溅中几道黑衣人影如?鬼魅般破水而出,手?里的毒镖泛着幽蓝的光,直直的飞向两个人的方向。 “小心!”裴玄脸色一沉,他?的反应极快,瞬间把时越揽在了自己怀里,同时反手?抽出剑柄,迅速的格挡起来。 毒镖被剑身弹开,“笃”地钉在旁边的树干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坑。 “裴玄,有毒,你千万小心。”时越惊诧道。 怪不得时越从出门心脏都突突呢,原来真?有意?外发生。 这些黑衣人看起来井然有序,定是谁家刻意?培养的死士。 可是却为什么要来刺杀他?们两个呢? “你进马车。”裴玄一边挡着他?们猛烈的攻击,一边迅速打开马车的门,将时越一把推了进去:“这里安全,别出来。” 时越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添乱不被抓到就是对裴玄最?大的帮助了,于是乖乖的躲在了马车里,手?上拿起袖箭紧紧盯着那群黑衣人,准备在合适的时间射箭。 裴玄安顿好时越再次进入了黑衣人的中间与?他?们打斗起来,那些黑衣人一招一式都有极其明显的特色,不像中原人的招式。 裴玄与?黑衣人缠斗在芦苇丛旁边,兵刃相接的脆响交织在一起。 黑衣人招式极其狠辣,每一次出手?都是带着让裴玄没命的想法。 裴玄手?持长剑,剑身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银弧,将黑衣人的攻势一一化解,可对方人多势众,且配合默契,一时之间竟也?难以脱身。 马车里的时越透过车窗向外看,时刻关注着裴玄的情况。 忽然,一名黑衣人瞅准裴玄侧身格挡的间隙,手?中短刀直刺他?的后腰。 时越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袖箭“咻”地射出,精准射中了那名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吃痛,短刀脱手?,裴玄眼神?一沉抓住机会反手?将剑刺了出去,将其逼退数步。 两个人配合的是相当默契。 时越更加静下心来,努力的瞄准黑衣人,一箭又?一箭的射了出去。 时越看着与?裴玄纠缠不休的刺客,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在这边射箭,并且不会武功,这些刺客为什么不来攻击自己,只一个劲的攻击裴玄呢? 他?原本?以为这群刺客如?上次在酒楼一般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现在看未必如?此?,反而像是专门来杀裴玄的。 可是为什么要刺杀裴玄呢? 时越想不明白?,虽然裴玄的真?实身份是元嘉帝风流债惹下的孩子,但是这个事情除了自己就只有他?的舅舅裴珩知道了,连大皇子和?时文敬都不知道这个事情,难不成裴玄的身份被人发现了?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裴玄又?能因为什么而遭到刺杀呢? 时越脑子乱糟糟的,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而袖箭也?逐渐被射空,没有箭羽了。 他?只能心急如?焚的看着裴玄与?黑衣人缠斗,却无法帮助他?。 裴玄反手?一剑,剑刃精准地架开最后一名黑衣人的短刀,随即手?腕一翻,剑尖顺势划破了对方的咽喉,那人闷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眼见只剩下最?后一个黑衣人,他?错愕的看着裴玄,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身手竟如此之好,他?们这么多人竟都未能杀了他?。 看来主子是没摸清他的底细。 他?咬了咬牙,突然在地上猛的扔了一颗烟雾弹,趁着黑烟弥漫的时间转身踩着树枝离开了。 裴玄闭了闭眼,等烟雾散去才慢慢睁开眼睛,他?本?来也?就没想着追他?,把时越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又?发生危险怎么办。 裴玄此?刻的脸上沾染几滴喷溅上去的血液,他?嫌恶的皱了皱眉,拿出一张帕子一丝不苟的把他?们全部擦去了,直到把脸都擦红了才收回了手?。 时越从马车上跑了下来,绕过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走?到裴玄身边。 “你没有受伤吧?”时越担忧的看着他?。 “没事。”裴玄摸了摸他?的头发,轻描淡写的说。 裴玄蹲下来,细细的检查着这些黑衣人,他?拂过一名黑衣人的手?腕、腰间,甚至仔细检查了他?们的发髻和?衣物夹层,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令牌,没有信件,甚至连一枚与?众不同的配饰都没有。 这些人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死士,绝不会留下任何暴露身份的线索。 裴玄干脆直接掀开了他?脚踝处的布料,果不其然,这黑衣人的脚踝处又?有一片盘绕的蛇刺青图案。 “果然又?是这个组织。”时越忧心忡忡的说。 他?俩跟这个神?秘组织真?是有缘分,刚开始的时候刺杀自己,现在又?换成刺杀裴玄。 “上一次只是怀疑这个神?秘组织属于太子,但是经过这件事,我觉得这个神?秘组织十有八九就是太子的了。”时越道。 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裴玄还能因为什么理由而遭到刺杀,总不能因为他?武功高身手?好吧。 可是如?果裴玄的身份真?的暴露,对太子的威胁无疑是最?大的,太子一直视皇位为囊中之物,绝不可能容忍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子存在。 有一个周牧松都够他?累的了,他?更不可能容忍又?多一个竞争者。 “那这个神?秘组织应当就是太子的了。”裴玄眉头紧锁:“并且他?们的招式并不像中原人,反而像西域人的格挡方法。” 时越恍然大悟:“对呀!皇后就是玉陇人!太子作为她?的孩子,能联系到玉陇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在京城招兵买马容易被发现,所以他?就选择在玉陇训练死士。” 可惜太子却是算错了,他?之所以连裴玄底细都没查清楚就火急火燎的想把他?除掉,就是因为害怕夜长梦多,元嘉帝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皇子流落在外,会想方设法把他?召回宫。 可是周敬之绝对想不到,元嘉帝不喜欢这个皇子,如?果裴玄的踪迹真?的被天?子发现,不可能会封他?为皇子,反而会杀了他?。 时越道:“太子的这个组织具体有多少人未可知,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在少数,我们得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大皇子殿下,我总觉得这次春日宴会发生一些事情。” 裴玄点头:“我们先去行宫,然后立马给他?传信。” 两人相视一眼,向行宫赶去。 后日,行宫之外尘土飞扬,元嘉帝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缓缓行来。 这座行宫坐落于京郊群山之间,依山傍水,风景宜人,园内遍植各类名贵花卉,皆是供皇室赏玩的珍品。 时越和?裴玄早已提前?抵达,他?此?时正站在行宫门口,与?其他?前?来赴宴的官员一同等候。 而裴玄则是在一旁的树上,懒懒散散的靠着树枝,从高往下的看着他?们,毕竟他?这张有几分像元嘉帝的脸,属实不太应该招摇过市,万一被元嘉帝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时越看着远处缓缓靠近的龙旗,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总觉得这场春日宴平静的表象下,藏着汹涌的暗流。 元嘉帝的銮驾在行宫门口停下,王公公小心翼翼地扶着面色依旧苍白?的元嘉帝走?下来,身旁皇后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周敬之和?周牧松一左一右地跟帝后两位的身后,两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陛下圣安!”众人齐齐躬身行礼。 “平身吧。”元嘉帝的声?音依旧虚弱,摆了摆手?便被扶着进了行宫,皇后随行左右,只留下周敬之和?周牧松招待前?来赴宴的宾客。 时越随着人流进入了行宫,风景虽美,却总透着股威压,形形色色的侍卫比往日多了一倍还要多,眼神?警惕的扫视着所有人,不像保护,反而像监视。 裴玄站得高看得远,周敬之站在不远处的连廊上,言笑晏晏的个人攀谈着,身后还跟着个着青绿色装扮的宫女。 裴玄趁着无人注意?,指尖微动,一道肉眼难辨的微光悄然飘出,落在了那婢女的发簪上,化作了一枚细小的留音符。 第104章 前世 裴玄不?动声色的将留音符放在了周敬之的婢女身上, 这留音符用?裴玄的妖力所?化?,并且不?会被镇妖司觉察到,只要裴玄催动它, 便能?听到留音符附近五米之内的声音。 安顿好一切之后, 裴玄于树林间悄悄隐去身影,回到了分?配给他们的住处。 第120章 时越在刚刚就回来了, 此刻见裴玄回来连忙问:“留好了吗?” 裴玄点点头,随后集中注意?力催动了符咒, 慢慢的,一阵对话声便清晰的在他们耳边响起。 先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声, 接着, 一个恭敬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 一切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行宫内外?的侍卫都换成了我们的人?, 只要您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周敬之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夹杂着他压抑的怒火:“连一个裴玄你们都处理不?好,还敢跟我提动手?” 时越听见这道声音与裴玄对视了一眼, 他们猜对了, 这个组织背后的人?就是太?子周敬之,昨日河边的刺杀,以及青州制度,给天下下药都是他的手笔。 那道谄媚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带上了一丝恐惧:“殿下息怒!没想到裴玄这厮命竟然这么硬!我们派出的皆是精挑细选的高?手,却还是被他斩杀,只剩一人?侥幸逃了出来……” “一群废物。”周敬之冷冷道,语气里带着嫌弃:“本王不?想听过程, 本王只知道我下达的命令你们没有?完成!你可知在幽鳞秘教不?完成主上的命令会有?什?么后果?” 原来这个组织叫幽鳞秘教啊……好难听。 时越一边聚精会神的听他们的对话,一边忍不?住的腹诽。 “是臣等无能?!还请殿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这人?伴随着一阵“咚咚”的磕头声,着急忙慌的说。 周敬之压下心中的不?满:“春日宴是最后的机会了,陛下他现在恐怕已经被雪罗藤的毒气浸泡了身体命不?久矣,我们必须抓紧时机,除掉他们。” “是!幽鳞秘教谨遵殿下调遣!”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询问:“我们可需要把计划知会给皇后娘娘?” “用?不?着!”周敬之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此事若是让她知道,指不?定又要啰嗦!没必要。” 声音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想来是周敬之已经打发了手下。 时越抬起脸看了裴玄一眼,有?些担忧:“看来他在春日宴上要做大手脚,而且……他很有?可能?再次对你不?利。” 裴玄却毫不?在意?的随意?扯了扯嘴角:“等他打得过我再说吧。” 时越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想揍他,于是他也就这么做了,一巴掌打到他的后背上。 裴玄后背骤然一疼,虽然那力气不?怎么大,却依然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此刻正瞪着他的时越:“你打我干嘛?” “你自己不?惜命,连带着我也要担心你!”时越愤愤的戳了戳他的眉毛,然后转而又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一副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的做法:“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是太?子为人?奸诈,你一定要时刻小心,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肯定会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的。” 裴玄顺带着把脸颊在他手中蹭了蹭,像只小动物:“放心吧,我不?仅会保护好自己,还会保护好你。” 他不?说时越也清楚,裴玄总是能?带给他安全感与放心。 “那便好。” 夜晚。 今日是两人?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裴玄第一次和时越分?床睡,导致裴某人?是十分?的不?爽,猛的躺到床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似乎在向隔壁房间传达着自己的愤怒。 这座行宫占地?面?积极大,所?以几乎是一人?一间,裴玄自己也有?一间房,就在时越的隔壁。 但是裴玄没打算自己住,晚上要入睡时直接跟着时越进了他的房间,可是没呆多长时间,就被时越轰了出来。 原因时越是这么说的: “行宫人?员众多,我爹也在这边住,不?许胡闹。”时越一本正经的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把裴玄推到门外?了。 裴玄一脸不?爽:“我们又不?做什?么坏事,他们不?会知道的。”说完就再次向时越屋子里钻。 可是这次时越揣足了念头不?让裴玄进,干脆直接站到门口?堵着他。 “真不?行,就这几晚,乖啊,咱们是有?正事的,不?能?耽误了。”时越眼见着他要炸毛,连忙亲亲抱抱的哄他,给他顺毛。 先是抱住他,然后又仰着脸一下又一下的亲着他的鼻尖、唇瓣以及脖子,一副讨好不?让他生气的模样。 裴玄一肚子的火气瞬间就没了,有?气撒不出的某人只能恶狠狠的抱着时越,把他亲了个彻底,才迈着欲求不满的步子回了自己房间。 随后就发生了刚刚那一幕,幼稚的某只狐狸故意发出各种巨大的响声,可能?是摔一下门,也可能?是把椅子坐的吱呀响,最后干脆把自己猛的扔在床上,向隔壁房间传达着自己的不?满。 可惜时越故意?装听不?见,没搭理他的动静。 闹腾了半天也没人搭理的裴玄只能?安静了下来,最后认命的独自躺在了冰冷的被窝中。 没有?小侯爷给暖被窝的日子,好难受。 裴玄闭上了眼,最终还是把自己哄睡着了。 睡梦中,裴玄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这种感觉和上次梦见裴锦仪的事情是一样的感觉,裴玄自己有?意?识,但是却醒不?过来,只能?像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的梦境。 不?同的是,这次他竟然梦到了自己。 映入眼帘的便是破破烂烂的十四?五岁的裴玄,头发乱糟糟的像枯草,浑身都是泥土和灰尘,看不?出一点人?样。 长大的裴玄看着小时候的裴玄都忍不?住乐了,这小东西怎么能?邋遢到这种地?步? 他收回思绪,静静的靠在树上看着“小裴玄”会发生什?么故事。 这一日的小裴玄还在摸爬滚打混迹于小巷,他干完了工头派给他的任务,可属于他的铜钱却被另一位男子明目张胆的抢走了。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他是个没爹没娘没人?要的野孩子,所?以别人?下意?识的就看不?起他嘲笑他。 因为不?管怎么欺负他,都不?会有?人?替他出头。 可是那男子万分?没想到,裴玄看起来又瘦又小,可是性格却是从小就狠,身上没几两肉但是气性还挺大。 当他得知自己的工钱被这男子拿走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对着那男子冲了过去,狠狠撞在了他的腿上。 “诶呦我的腿!你个小兔崽子你是活腻了是吧!!?”那男子痛的一下抱起了自己的腿,蹦了起来。 裴玄不?管不?顾的瞪着他:“你凭什?么拿我的钱?” 男子笑了,凶神恶煞的喘着粗气骂:“你个杂碎,拿钱孝敬你爷爷我就勒吧,还敢跟我顶嘴?” “你还我钱!”裴玄冷冰冰的重复。 “脾气还挺大,你这狗玩意?简直找大!”说着那男子满脸横肉的喊来自己的几个朋友,围着裴玄便走了过去:“你要是不?懂这规矩,爷爷我就教教你!” 裴玄即使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结果,可是他丝毫不?在意?,依然把脊背崩的直直的,毫不?客气的看着他们。 “他娘的,爷爷今天非得教训你不?可!”话音未落,这一群人?便冲到了裴玄身边,举起拳头就向他身上砸落。 裴玄在这摸爬滚打的生活下玄早就练出了打架的技巧,起初还能?在这些拳打脚踢下躲过,可是随之时间越来越长,更何况对方都是长着横肉的成年人?,裴玄躲避的动作慢了下来,直到最后被一脚踹倒,他便再也没爬起来过。 那群汉子似乎把平日里难以发泄的戾气此刻全撒在了裴玄的身上,他用?瘦削的胳膊护着自己的头,在他们恶臭的脚下被踹的东歪西倒,直到最后身上没一块好肉,整张脸已经肿的不?能?再看。 “喂,你们干什?么呢?住手!”就在这时,京城巡逻的士兵终于发现了这小巷深处的这一次暴行。 那群汉子见是官家的人?也不?敢继续造次,生怕被抓进大牢,于是慌不?择路推搡着离开了。 士兵看了看落荒而逃的汉子,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被打的不?能?动的小孩,怜悯的叹了口?气,但是什?么都没做便离开了。 裴玄蜷缩在冰冷的地?上,颤抖着抱起自己,他感觉全身都要疼死了,胸口?疼,头疼,浑身上下都是疼!疼的想杀人?! 人?为什?么要活着?人?为什?么活着这么累。 他没爹没娘,是不?是代表着他的出生根本就没人?在乎,那既然不?在乎又为何要生下他!?他好恨,可是他该恨谁他都不?知道,他的记忆空空如也,谁都想不?起来。 裴玄睁着被揍得肿成包子的眼睛,了无生机的躺在地?上。 要不?现在死了算了。 他这么想。 反正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可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披风裹挟着残余的温度盖在了他的身上。 第121章 随后一只温热的手放在了裴玄的胳膊上,那是裴玄自己从未有?过的体温。 可是裴玄厌恶这种触碰,这种触碰让他想起那群作恶多端的人?类。 他烦躁的睁开眼,正要骂他,可却撞进了一双带笑的眼眸。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呢,幸好没有?!” 裴玄听见他是这么说的。 他长得真好看,穿的一尘不?染,花花绿绿的衣服像自己从未见过的画卷,这人?手里还拿柄贵气的折扇,整个人?宛如一只花枝招展的蝴蝶。 和自己这种阴暗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把这个前世当成番外写,但是觉得放在正文会更好一点[哈哈大笑]所以就写在这里啦[哈哈大笑] 第105章 蝴蝶 裴玄扫了他一眼, 虽然很好看,但是满脸病气,是个没什?么武力?值的人, 裴玄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于是再度闭上了眼,这人没什?么威胁, 不想搭理?。 “你?是被人打了吗?全身都是伤,你?的脸都肿起来了, 很疼吧?” 裴玄不理?人,可这小蝴蝶却喋喋不休的讲着话。 “你?要不要去包点药看看郎中啊, 这样耗着对身体不好……” 我有钱看郎中吗? “你?家在?哪里?如果走不动我可以背你?过去……” 就你?那?小身板背得动我吗? 裴玄在?心里一句接一句的腹诽。 “你?怎么不说话……?” “闭嘴。”裴玄终于被烦的不行睁开了眼睛, 冷冷的瞪他一眼。 小蝴蝶被他冷硬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顿时呆住了,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说:“不用不好意思的, 你?的伤看起来很重,我去帮你?包点药吧?” “我说了用不着你?听不懂吗?滚。” 这人怎么这么烦人。 可是小蝴蝶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话, 开口还要继续说,这时来了另外一个少年, 他喊着说:“时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咦, 这谁啊,好脏,你?别靠他那?么近,万一他有病怎么办?” 十月? 怎么会有人叫十月。 我还一月呢。 小文盲裴玄第一次得知了这个小蝴蝶叫十月, 后来这个名字他记了一辈子。 但是此刻的裴玄听了这话,脸色愈加冷,嘴角却偏要贱兮兮的勾着笑:“对,我有病, 你?们最好赶紧滚,省的我传染给你?们。” 小蝴蝶看出他生气了,连忙拽了拽旁边人的袖子,不赞同的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太不尊重人了。” 小少爷无语的撇撇嘴:“一个乞儿,能?活下来都算好的了,还要什?么尊重?” 小蝴蝶好看的眉头一皱就要反驳,却被他再次打断: “好了好了,你?兄长正找你?呢!快走吧,别管他了。” “诶?可是他还有伤……等?等?。” 小蝴蝶话都没说完,就被迫拽走了,身上叮叮当?当?的环佩声?也逐渐远去,直到什?么都听不见。 裴玄抬起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冷漠的扯了扯嘴角。 都是伪善的人,都是自私自利为了自己,谁又真的会管这样的自己。 他复的把眼睛闭上,慢慢的运转妖力?调理?气息。 裴玄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睁开眼随手把身上的那?件温暖的披风扯了下来,他摩挲着柔软厚实的披风,正要扔到一旁,却忽然动作?又顿了顿,盯着它看了半天?,最终别扭着把那?锦衣整齐的叠起来珍重的抱在?了怀里。 他可不想要这好看不中用的衣服,只不过以后再遇见这个小蝴蝶要还给他,万一他和其他人一样冤枉自己偷东西怎么办? 裴玄这样安慰自己。 他刚把衣服揣好,却又听见了一道含笑的声?音: “你?怎么不披着它用来挡风,反而叠起来了?” 裴玄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再度撞进了小蝴蝶那?双眼睛里。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裴玄看着他揶揄的笑容,手中的衣服像是烫手一般,被他慌不择路的扔在?了地上,嘴巴抿的紧紧的:“我不冷。” “是吗?可是你?在?抖诶。”小蝴蝶毫不犹豫的拆穿了他虚假的谎言。 裴玄恼羞成?怒,凤眼怒瞪他:“你?怎么又回来了?赶紧滚,信不信我揍你?啊!” 小蝴蝶把他现?在?张牙舞爪的行为纯当?做受伤的小兽心情不好在?炸毛,所以十分好脾气,一点没生气。 小蝴蝶不客气的蹲在?了裴玄的旁边,将手中的药一个个的递给了他:“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你?用手搓热然后涂在?肿胀的伤口上;这个是去疤的,不能?用太多?,伤口快愈合的时候你?就涂上去;还有这几包是需要内服的,你?伤口太多?容易引发高?热……” 小蝴蝶拿着手中各种各样的药,絮絮叨叨的向裴玄介绍着他们的用法?和疗效,最后害怕裴玄不接受,还一股脑的全硬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不许不要!你?要是真不用就扔了。”小蝴蝶扔下这样一句话便站起身:“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珍惜别人更不会珍惜。” 说完,小蝴蝶便捏着金丝扇一边摇着一边潇洒的踱步离开了。 裴玄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自来熟的人,不管别人要不要,只管给。 他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抱着怀里的药,好似抱着什?么难以接受的物件。 小蝴蝶给的药实在?是太多?了,大有一种能治遍所有症状的意思。 裴玄征愣了好久,最后如烫手山芋一般将鼓鼓囊囊的药包抱在了怀里,他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后来,老裴玄就发现了这个小裴玄的眼里多?了一个人,那?便是时越,或许在?小裴玄心里他不叫时越,而是小蝴蝶。 有时是在?京城大街上,有时是透过酒楼窗棂……总之小裴玄总能?精准的把视线落在?时越的身上。 小蝴蝶的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飞扬与不羁,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他勒马扬鞭,意气风发地从长街上疾驰而过,马蹄扬起阵阵尘土,那?是一种未经世事磋磨的、肆意潇洒的鲜活模样。 而小裴玄依然穿的破破烂烂,但是却躲在?一棵柳树后面,用一种窥探的眼神看着马上肆意鲜活的时越,一刻也不愿挪开。 那?个眼神裴玄眼熟的很,因为他有时候也会这样看时越,是一种自己无法?克制心动的阴暗,想把他锁在?身边的阴暗眼神。 小蝴蝶在?京城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少女们喜欢他俊俏的面容,好友们欣赏他不拘一格的豪爽与义气,而不熟的世家子弟则是畏惧他显赫的家世。 小蝴蝶漂亮又生动,喜欢他的人太多?了,多?到令黑暗角落里的裴玄深深嫉妒。 可是裴玄从来没有出现?在?小蝴蝶的面前,那?唯一的一次见面也因为裴玄脸被打肿而没有被时越认出来,若非如此,时越当?时可能?会激动的吱哇乱叫把他带回家,因为他有着和阿遥一模一样的面容。 — 画面一转,裴玄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早已换掉,而且换成?身着一身雍容华贵的紫色蟒袍,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才?能?拥有的服饰。 裴玄一直以为自己是梦见了与时越相关的事,可是看到自己这身穿搭忍不住惊诧起来。 时越说上一世自己就是左相,莫非自己这是梦到前世的内容了? 裴玄止不住的一阵欣喜,他压下这股悸动,更加认真的看着上一世的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 沉重的朱红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裴玄从皇宫议事厅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他身量极高?,肩宽腰窄气宇轩昂,一副上位者的矜贵派头,冷淡又疏离。 侍卫青龙跟在?裴玄的身侧,轻声?道:“相爷,此次安定侯府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我们可要借此机会将这兵权捏在?自己手里。” 听到安定侯府,裴玄脚步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静观其变。”裴玄声?音清冷没什?么温度,刚说完他的视线便停留在?了地上跪着的人身上。 时越一身月白的长衫,正挺直腰板跪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毫无往日里那?副马上春风得意的公子模样。 时越以为景仪帝终于愿意见他了,便抬起头看,却没想到竟然看见了一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难不成?是因为跪太长时间眼花了吗? 时越喃喃道:“阿遥……” 走至身旁的裴玄停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人:“你?是在?唤我吗?” 但是裴玄没有听到答复,因为时越最终发高?热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了他面前。 “相爷,这......”侍卫青龙道。 第122章 裴玄压下心头的悸动,直直的盯着晕倒在?地,手却紧紧攥着他袍角的人,吩咐道:“安定侯于我有恩,先将他带回府上。” “是。”青龙正要将晕倒的时越背在?自己肩膀上,却又听见裴玄说: “等?等?,我来。” 然后在?青龙错愕的眼神中,他们高?冷懒得跟人说一句话的左相竟然丝毫不嫌弃时越身上的泥土,将他拦腰抱了起来,动作?是相当?的温柔,眼底还是他从未见过的热忱。 裴玄兴奋的指尖都有些颤抖。 他年少只敢悄悄觊觎的人,此刻竟然躺在?他的怀里。 裴玄轻轻的动了动手指,只感受到衣服下时越滚烫的皮肤,似乎在?发高?热,裴玄垂下目光,将他抱的更紧了一些,对青龙说:“找一个医师去府上候着。” “是。” 于是裴玄府邸深处的偏院,成?了时越暂时的居所。 一日后,时越终于醒了。 他眼神空洞的看着四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经历了被诬陷通敌叛国一事,他好像成?了一具没有经过的布偶,无悲无喜。 时越摇了摇头,他恍惚想起了晕倒前似乎看见了阿遥? 真的是阿遥吗?还是他又做梦了? 难不成?是阿遥把他救了回来? 正当?他思考着,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了。 时越抬起脸,当?看见那?张脸时瞬间呆滞住了,他踉跄的从床上跑了下来,一把抓住裴玄的袖子,不可置信的说:“阿遥?真的是你?吗阿遥?你?这些年都跑哪儿去了!” “阿遥是谁?”裴玄英挺的眉眼轻轻蹙了起来,不解的问。 时越呆了一瞬:“清栾山啊,你?说你?叫阿遥,我在?那?里住了一年,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你?还给我做橘子糖,我们一起抓鱼!” 裴玄淡淡道:“你?认错了,我不是阿遥。” 第106章 小猫 “怎么?会……你?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时越不可置信的说, 如果不是同一个人,世界上?就算有两?个长相相似的人,也?不会有这种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吧! 除了?这是同一个人, 时越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裴玄脸色有点不愉, 这什么?意思?阿遥又是谁?他相好?自己长得跟他很像? 笑话,怎么?可能会有人和自己像。 明明是赝品。 “本相不是。”裴玄冷冷道。 时越这会也?冷静下?来, 慢慢相信他真的不是了?。 他也?有想过会不会是阿遥失去了?记忆,可是阿遥就算失去记忆, 也?不应该是这幅不近人情冷冰冰的样子,像个十足的冰疙瘩。 时越虽然是个风流纨绔子弟, 但是也?知道当朝有一个万人敬仰的左相名唤裴玄, 景仪帝周敬之对他是相当看重。 “你?是左相裴玄?”时越道。 “有问题吗?” “没问题……就是我怎么?会在你?这?” “你?在宫里晕倒了?, 时文敬也?算是于我有恩,如今便是还了?这恩了?。” 看着?时越恹恹的把手垂下?, 裴玄指尖无?意识的动了?动,面上?却依然维持着?往日的冷淡:“若没问题, 就先在这里住下?。” 裴玄一离开,时越便再次倒在了?床上?, 他虚空的看着?床榻上?的花纹。 其实他早就知道裴玄不是阿遥了?, 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现在能勉强保下?安定侯府的只有左相裴玄了?,所以在他快要晕倒的那一刻,他就想如果能博得裴玄的欢喜, 总要比他单枪独斗的强吧。 他身边真的没有可以再相信的人了?…… 偏院的日子静得很,裴玄每日下?朝都会绕路过去,也?不进去,就站在窗外。 时越忧心?家里的事, 对着?一桌佳肴动不了?几口?,没多长时间就消瘦了?不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的纸鸢。 裴玄没说什么?,只吩咐厨房每日炖些温润的滋补汤,要少盐少辣,至于为什么?不放辣椒,他也?说不明白,就好像下?意识的认为时越不吃辣,爱吃甜。 时越看着?每天桌子上?不同的饭菜,还有裴玄总站在门外晦暗不明的视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在他住在相府的第九日,他只穿了?身中?衣便去了?裴玄的书房。 裴玄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时越的发丝还在向下?慢慢滴水,水汽将他的中?衣晕染湿,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垂下?了?目光:“书房不是你?该来的。” 时越纯当没听见,一步步的走向裴玄,最后直接坐在了?裴玄身边的长椅上?倚靠着?他。 裴玄整个身体都僵了?起来,然后闻见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酒香味,声音有点干巴巴的:“你?这是干什么?。” 时越作势要摸向他的脖子,在他要碰着?裴玄脖子的一瞬间,手就被对方紧紧攥着?了?,手腕一阵疼。 裴玄冷冷的目光看着?他,时越不甚在意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有些醉意的眸子弯着?,轻轻笑了?笑:“给你?捏捏肩,你?以为是要干什么??” “用不着?,你?回去吧。”裴玄感?受着?手掌下?他脉搏逐渐变快的跳动,松开了?手,身体也?向旁边的座位挪了?挪,和时越隔出了?一道距离:“别耍酒疯。” “没耍酒疯,没晕。” 时越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紧跟着?向裴玄的身边移动,再度和他贴在了?一起。 “你?若是冷,可以把头发擦干……或者穿厚一点。”裴玄看着?他半透的中?衣,把目光移开,淡淡的说。 “不要。”时越像没骨头一样倒在裴玄的身上?:“其实还有一种暖和的方法。” “什么??”裴玄这才把目光放到时越脸上?。 然后他就看着?时越慢慢的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唇上?覆上?了?一层柔软,那股浅浅的酒香以更浓烈的方式飘进了?他的鼻腔。 时越两?只手撑在裴玄的身上?,颤颤巍巍的仰头吻他。 其实他不该这样做的,这样算什么??以色侍人?时文敬从小就教自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就算遇见怎样的困难,都不应该丢失自己的气节,如若这一幕被时文敬知道,他肯定要愤怒的扇自己几巴掌。 时越在心?里默默的给时文敬请罪,可他真的没办法了?。 气节和时家几十人的命来说,自己这点气节算得了?什么?? 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想保护好自己亲人的普通人罢了。 更何况,裴玄已经位极人臣,官位显赫,他是唯一能护得住时家的人了?。 不过时越也?有私心?,他自那一日去阿遥清栾山分?别已经太久没见了?,等他再去寻找只剩下?一个空旷破旧的房屋,他实在是太想山上?那个纯真的少年?了?。 当看见裴玄的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上天对他还是怜悯的,至少还能再遇到阿遥。 可是他一张口?,时越便知道,他怎么?可能会是阿遥? 阿遥从来不会像他这般刻薄冷漠。 但这些时越已经没空思考了?,当下?最重要的便是想办法让裴玄愿意帮忙。 时越知道裴玄喜欢自己,他常年?混迹于莺莺燕燕的场合,喜欢和不喜欢的眼神差的实在太多了?。 可是裴玄还总是故作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 时越那就只好当作不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打死时越都不会作出这幅样子去勾引人。 这还是自己的初吻呢!!!! 果然,现下?虽然裴玄没有推开他,但是却不可置信的僵在了?原地?,直勾勾的看着?贴近自己的时越。 半晌时越伸出舌尖想要往里钻,裴玄才如梦初醒的缓过了?神,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向外推了?推。 可是时越越战越勇,像是被酒烧晕了?头,不管不顾的亲了?上?去。 裴玄先是推了?推他,然后力气越来越小,最后推他的动作倒像是迎合他,像时越霸王硬上?弓把他推倒了?。 裴玄觉得自己心?跳变得越来越快,看着?时越垂眼认真吻自己的样子,就想到他总是习惯性的在阴暗角落看着?肆意潇洒的时越,太阳太炽热了?,没有人可以拥有他,所以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太阳竟然会主?动落在自己面前,用温暖普照了?潮湿的自己。 或许时越是有自己的目的,但是无?所谓,只要是自己得到他。 “阿遥……” 可时越仅仅两?个字就把裴玄拉回了?现实,燥热的心?瞬间宛如穿堂风经过,凉了?个彻底。 太阳并不是想温暖你?,只不过你?碰巧有了?个好皮囊罢了?。 裴玄失控的眼神慢慢回冷,最终又成了?往日那副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的样子,嘴角还自嘲般的勾了?勾。 第123章 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你??你?在雀喜些什么??很失望很难堪吧。 裴玄坐看时越因为自己这张相似的脸情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陡然露出一副阴森森的微笑。 如果被讨厌的赝品玷污,肯定会很难过吧,会恨自己吧? 恨不比爱来的长久吗? ……(此?处过程省略,发动大脑自行体会^_^) — 自此?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更加难以用语言描述,他们会做最亲密的事,可是裴玄的态度却比刚认识更加冷淡,以至于时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骂他被知道了?,所以才对自己这样冷冰冰。 不过裴玄也?的确如时越所想,暗地?里为时文敬做了?不少事,可是景仪帝厌恶安定侯府已经到了?一种境地?,他只想安定侯府最好能全部完蛋,把兵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不论再怎么?努力,他都一律不予理会。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保下?了?时家的独苗苗——时越,而其他人有的流放有的堕为奴籍,更有甚者直接被斩首示众。 时越所做的努力太多了?,他把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全都拿来走关系,找证据,可最终的结果依然难以接受。 当知道时文敬被斩首的时候,时越感?觉自己这辈子的泪都要流尽了?。 裴玄轻轻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床榻上?哭睡着?的时越。 他越来越瘦了?,原本有点肉的脸上?现在变得更加尖削。 裴玄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是确认他真的睡沉了?后,才轻柔的替他擦去眼角未流走的泪珠,指尖还捏了?点法力抚在他肿胀的眼皮上?,让他明日睁眼舒服一点。 “抱歉。” 让你?难过了?。 裴玄陪着?时越坐到了?天色渐渐发白,看他睡得一夜安稳,才站起身推门悄悄离去。 可是裴玄从未想到,这一夜竟是他最后一次感?受温热的时越,如果早知道时越会离开,那一夜他绝对不会轻易松开他。 第二日,青龙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裴玄瞥一眼那看起来蠢极了?的猫,轻嗤一声:“这傻东西真能逗人开心??” 青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里默默腹诽:这不是您急着?要的吗?日以继日的给您送过来,怎么?现在又一副不喜欢的表情。 “波斯猫性格亲人,的确能逗乐。” 裴玄盯着?那猫看了?一会才说:“给我吧,你?下?去。” “是。”青龙恭敬的将怀里的小猫递给了?裴玄,然后便离开了?。 刚摸到小猫的裴玄就后悔了?,这小东西的确挺可爱,就是毛没自己软,本来时越就没那么?待见自己,若是将这猫送给时越,以后天天跟猫玩更不搭理自己的怎么?办? 裴玄没什么?表情的瞪着?怀里的白猫,白猫瑟瑟的“喵呜”了?一声,挣扎着?想要从他没什么?温度的怀里跳出去。 “别动。”虽然这小东西也?听不懂,但是裴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掐了?掐它的后脖颈,像一个傻子一样对着?它说话。 “喵呜……”白猫似乎被他吓到了?,不敢再乱动了?,蜷缩着?趴他怀里,还伸出舌头讨好的舔了?舔他的指尖,像是希望这个人类不要讨厌他。 第107章 破碎 裴玄感受着手上潮湿的质感, 敛了敛心神,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就看见?了这辈子午夜梦回都不敢深想的画面: 时越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 单薄的中?衣被血迹染了一大半, 嘴角的血丝还顺着他白皙的脸颊向?下流落,身边摔碎了一个琉璃碗。怀里的波斯猫被他下意识的扔在了地上, 软绵的猫叫都没入了他骤然失序的心跳里。 裴玄几乎是飞扑一般跑到了时越的身边,指尖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刻, 刺骨的凉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裴玄的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轻轻抱起他, 像捧着一碰就碎的瓷器:“时越?时越你睁眼看着我?。” 时越只出气不进气,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白光和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好像是裴玄吧? 还从来没有见?过裴玄露出这般慌张的表情?, 他平时对?自己挺冷的啊,怎么现?在好像这么难过? 裴玄往日里冷硬的语调此刻不复存在, 他手里源源不断的向?时越身上输送妖力,可是时越却?像一个漏了气的气球, 怎么输进去?再怎么飘出来, 了无生?息。 他指尖按在时越颈侧,那微弱到几乎摸不到的脉搏像针一样扎进他的骨血里。 “青龙!传医师!现?在!立刻!马上!” 青龙从门外?闯进来时被屋子里的场景吓了一跳,裴玄墨色的锦衣随意的铺在地上,向?来冷静自持的左相狼狈的跪在地上, 怀里正?抱着个没什么动静的血人?。 容不得青龙多想,飞快的转身就去?请医师了。 医师慌不择路赶来时,指尖刚搭上时越的腕脉,脸色就不妙的沉了下去?。 他把完脉, 垂着眼避开裴玄阴狠的视线:“相爷,这位公子……是心脉俱碎,药石无医了啊,这脉象已是死……” “胡说!”裴玄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冬日寒冰般的狠意:“他昨日还好好的。” 医师看着男人?阴沉的表情?和猩红的眼眸,慌不择路的跪倒在地上,声音颤颤巍巍越来越小:“相爷,千真万确,这位公子体内经脉尽断,气息已经散了……” “依我?看,这位公子应当?是中?毒的迹象……这毒药的毒性极深,这不到一刻的时间便已散至全身了。” 医师把头磕在地上,干巴的说出了最后的结果。 时越想要睁眼再看看裴玄那张和阿遥一样的脸,可是太疼了,像是被架在火上烘烤,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最后那点微弱的意识里,时越模糊看见?裴玄红透的眼尾,像被烧融的雪,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指尖刚抬起一点点,就彻底垂了下去?,连最后一点温热都从裴玄的怀中?抽离了。 裴玄抱起毫无意识的时越,像抱着什么珍宝一样转身离去?,经过青龙时,他没什么表情?的说:“查地上那碗粥是谁送过来的。” 青龙能感受到他暴戾的气息,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恭敬的回复:“是。” 再后来的事,便是裴玄马不停蹄的亲自料理了与这碗粥有关的一切人?员,包括送粥的那位小厮,以及给小厮传递毒药的等等许多人?,裴玄把因?为时越死亡而带来的恐惧全部撒在了这些人?的身上。 裴玄把他们做成了人?彘,随后扔在了乱葬岗,青龙希望裴玄可以三思,毕竟这杀人?方法有违伦理,他现?在身居高位容易遭人?口舌。 可是裴玄毫不在意,他们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害时越?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他们敢做这种事就应该敢想这后果,做成人?彘他都嫌轻了些。 并且这些人?在相府却?为其他人?做事,本就该死,他不要这种有异心的人?,用这种手段也能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人?。 至于这些人?到底是被谁安插进来的,他心里早就有所猜测,只是他懒得去?计较这些罢了,结果他们竟然敢拿时越开刀…… 后来这几日裴玄也不再去?上朝,而是把时越放在了用自身妖力维持的冰床上,以保证时越尸身不会毁坏,把自己关在这一寸之地,日以继夜的守着再也不会说话的时越。 起初那两日,裴玄还能时不时向?着冰床上仿佛睡着一般的时越说说话,可是后来得不到一句回应,裴玄就宛若麻痹了一样,也不再说话,只呆坐在旁边陪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身边的酒壶扔了一瓶又一瓶,整个人?用青龙的话来说好似失了魂儿,没了心。 景仪帝还因?他长时间没有上朝而专门派太监来慰问过,但是裴玄一个人?都没有见?,只拉着时越的手坐在黑漆漆的屋内。 后来青龙见?裴玄把自己与时越关在那屋中?半月有余还不见?出来,实?在没了办法,只能请来裴珩,寄希望于裴珩能劝得动裴玄。 裴珩轻轻敲了敲房门。 里面一片寂静。 裴珩叹了口气直接推门而入,刺眼的白色光线刚渗入屋内,裴玄就紧紧皱起眉,头也不回,反手将身边的酒壶向侵入者砸去:“滚。” 裴珩敏捷的歪了下头,任由酒壶擦过自己耳朵,最后摔碎在门外?,他笑?了笑:“气性这么大?” 裴玄听?见?是裴珩的声音,喊了他一声“舅舅”就当?打过招呼了,随后便收回视线,看着被保存完好的时越。 裴珩慢慢踱步到裴玄身边,先?是看了眼冰床上的时越,忍不住赞叹道:“不错,长得真标致,这就是你最初喜欢的那个少年郎?” 裴玄没说话,却?用行动代表了一切。 “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安定侯家的公子?你不知道陛下把他们当?做眼中?钉就算了,你身为左相还知道这件事情?,你就应该考虑清楚这件事的后果。”裴珩无奈的说着。 第124章 “陛下本就不满安定侯手握兵权。早晚有一天会向?时家发落,你哪怕已经是左相也难以保全他们,上次你为他求情?就已经惹得陛下对?你不满,现?下又与之关系匪浅,陛下他怎会不起疑?”裴珩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随后顿了顿压低声音:“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天子是什么性子,他眼里是容不得一点沙子啊……” 裴玄打断了他担忧的说教:“舅舅。” “嗯?” “可是心悦一个人?又怎会去?思考这些?我?只需知道我?爱他便够了。”裴玄一眨不眨的看着时越轻声道,像是要牢牢把他的样子记在心里。 “你……哎……”裴珩闻言也不再好说他些什么,只能唏嘘的叹了口气。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情?之一事,又有谁说得准呢? “你真不愧是锦仪的孩子,对?待感情?都和她这般相像。”裴珩又悠悠的叹息道。 裴锦仪那个可怜的女人?以为自己得到了上天恩赐的爱情?,可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过往云烟,成了扎在自己心头上难以愈合的刺。 而裴玄则是在年少时遇见?了鲜衣怒马的小侯爷,是他带给了裴玄作?为人?的第一捧火,自从感受过那一面温暖后便难以忘怀了。 “舅舅。”裴玄突然出声。 “怎么了?” “我?们狐族是不是有一种秘术,自断一尾便能化作?丝线,将两个人?的魂魄连起来?”裴玄声音淡淡的,好像在询问着什么窸窣平常的事情?。 可是听?到这句话的裴珩却?大吃一惊脸色骤变,他不可思议的走到裴玄面前,语气满是凝重:“你疯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裴玄释然一笑?:“舅舅干嘛这么激动,我?只是问问罢了,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我?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裴珩紧紧盯着裴玄的脸,似乎想确认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哄骗他的假话。 裴玄无所谓的和他对?上视线,眼睛里满是坦然,看起来不像假的,裴珩这才松了一口气:“最好是假的,这种心思你一点都不能有!狐尾可是我?们狐族的本命根基,九尾连心,断尾堪比剜心剔骨!更何况从没有人?真的尝试过!谁也不知道自断一尾后是死是活!” 裴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回应裴珩。 裴珩被他气的脸红脖子粗,好好一个温润的人?此刻满口大骂:“你别给我?装听?不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发誓,你不准有这种心思!” 裴玄闻言轻蹙了下眉头:“至于吗?” “至于!”裴珩斩钉截铁的说:“锦仪就留下你一个孩子,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现?下不允许你出任何差错!” 裴玄无奈的只能说:“行,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裴珩这才满意的缓和了语气:“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得往前看,时家的事你已经尽力了,没必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陛下那边已经递了三道旨意来问你为何不上朝,昨日更是派了贴身太监来相府探望,虽说是慰问,实?则是敲打,你如今身居左相之位,手握重权……” “舅舅,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裴玄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 裴珩手指隔空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他,最后猛的一甩袖子转身离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裴珩转身离开了屋子,带上房门,将那片浓重的悲伤与死寂,重新关在了里面。 裴玄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冰床旁,时不时摸一下时越冰冷的手,窗外?的天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他那颗早已不再跳动的心。 过了很久,他才看着时越悠悠的说:“总会相见?的,信我?。” ----------------------- 作者有话说:我天塌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昨天设置的发文时间怎么没发文!!!!!!!!!!!!昨天竟然没发出去!!!!!!!到底什么情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08章 羁绊 裴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以雷霆手段处理了身边的内鬼,接着一边和周敬之周旋,一边夜夜打?坐运转妖力。 直到泰和四年, 裴玄联合为数不多的安定侯旧部以及在裴珩的帮助之下, 为安定侯叛国一事翻了案,并故意派人将此事大肆宣扬于?市井小巷。 一时之间, 市井间的声讨一天比一天激烈。 而在边疆,那些曾受过安定侯庇护的边境百姓, 听闻时文敬全家忠烈竟被构陷至死,一个个直接对着京城的方向跪了下来?, 额头磕的鲜血直流, 皆高呼:“望为侯爷正名!” 城中百姓翻出当年安定侯治水、赈灾的旧闻, 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连茶馆的说?书人都?改了话本, 把?安定侯的忠勇与冤屈唱得字字泣血。 舆情如潮,压得皇宫喘不过气, 周敬之坐在龙椅上,听着殿外此起彼伏的请愿声, 指尖攥得龙袍褶皱发白。 裴玄一脸冷漠的站在首位, 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没关系。 周敬之本想硬压,可是边境守军听闻此事后军心浮动,几位曾追随安定侯的老?将联名上书,言辞恳切却带着隐然?的胁迫。 周敬之深知, 若再僵持,恐生兵变,权衡再三,只得心有不满的下旨为安定侯平反, 追封“镇国大将军”,赐谥号“忠烈”,并厚葬其?遗骸。 旨意下达那日,裴玄站在安定侯的新坟前?,一身素衣,风吹起他的衣摆,却吹不散眼底的沉郁。 在时越死后的第三年,他终于?给了时越一个满意的交代,可是做再多的努力都?换不回那个少年了。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件事。” 裴玄的声音被风吹的散开,宛如一声叹息。 裴玄开始着手计划下一步。 安定侯平反之事让周敬之威望大跌,裴玄又趁机联合那些早已?看不惯帝王暴政的政敌——有遭排挤的宗室亲贵,有被苛政打?压的文臣武将,甚至还有不满赋税繁重而暗中支持他们的地方士族。 他将周敬之多年来?的罪状一一整理:苛捐杂税、滥杀忠臣、宠信奸佞、不顾民生……桩桩件件都?有实证,先是在朝堂上发难,接着又将这些罪状誊抄成册,传遍京城乃至各州府。 百姓本就因为安定侯一事对当今皇帝多有不满,再加上自他上位以来?越来?越沉重的赋税,百姓生活民不聊生,于?是干脆一同上书请命要求“清君侧,正朝纲”。 除了百姓,各皇帝宗亲也对这位不顾性命,乱杀皇亲国戚的新帝也极其?不满,也联合上书要求周敬之退位以谢天下。 周敬之试图派兵镇压,却发现军中大半将领早已?被裴玄暗中策反,连禁军都?有半数倒戈。 宫城被围那日,裴玄一身玄色朝服,亲自领兵站在宫门外,神色冷冽如冰。 周敬之被困在养心殿,看着空荡荡的朝堂,终于?明?白自己?早已?众叛亲离,他想寻死,却被闯进来?的侍卫拦下,押到了裴玄面前?。 “裴玄,你好大的胆子!枉顾朕如此信任你!”周敬之面色惨白,却仍强撑着帝王的威严。 “信任?”裴玄轻嗤:“只不过在眼皮子底下更好杀吧?” “你!”周敬之气的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温度:“陛下在位这四年,民不聊生,忠臣蒙冤,这江山早被你折腾得满目疮痍,这帝位你是休想再坐了。” 他没有给周敬之太多挣扎的机会,只留了一间偏殿,断了他的饮食供应。 三日后,内侍来?报,前?帝周敬之自尽于?殿中。 裴玄听闻,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随后,裴玄以左相之尊,联合宗室与百官,推举了皇家宗室中一位年仅七岁、品性纯良的远支孩童登基。 新帝年幼,裴玄以摄政王之尊辅政,整顿吏治,减免赋税,安抚流民,重用忠良,短短数月便让朝政焕然?一新,百姓安居乐业,朝堂内外一片清明?。 有人说?裴玄权倾朝野,野心勃勃;也有人说?他是为了安定侯府报仇,为天下人除害。 唯有裴玄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完成对时越的承诺。 — 裴玄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卸去了摄政王一职,并且亲自入山将梁泽林请了出来?。 世人总乐不思蜀的喜欢讨论世家大族的爱恨情仇,唯有这梁泽林,他们说?不上来?个一二三。 他一生未娶妻生子,却在周牧松去世之后,选择归隐山林,自此便失去了踪迹。 不知道裴玄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找到了他,并且还说?服他让他出了世回到了朝堂,接替裴玄继续辅佐幼帝。 第125章 而裴玄则是在一个平静的早晨带着时越去了清栾山。 时越离世已?近四年,可是裴玄夜以继日的用自己的妖力温养着他,以至于?时越现在闭上眼宛如刚睡着一般,尸身没有丝毫的差池和污染。 至于?为什么要选清栾山,裴玄也有点摸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他分明?厌恶极了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是属于时越和阿遥的,并不属于?自己?。 时越在事后总喜欢用那种眷恋的眼神透过自己?想别人,每每这个时候裴玄的暴戾分子就会蒸腾起来?,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时越。 明?明?是自己?陪在他身旁,明?明?是自己?爱惜他保护他,凭什么他的眼睛和心却要被一个见不到的人霸占着? 可是裴玄思来?想去,最?终却选择了清栾山。 无他,就是为了气那劳什子的阿遥。 他要让阿遥在他的地盘上看着自己?是如何与时越情定下一世的,是怎样将时越与自己?生生世世绑定的。 裴玄抱着时越的尸身踏过漫山晨雾,玄色衣袍沾了露水,却丝毫不觉寒凉。 他将时越轻轻放在寒潭边早已?布好的阵眼中央,那是用狐族妖血混着千年玄冰画就的聚魂阵,符文在雾气中泛着淡淡的金光,妖异又虔诚。 裴玄从时越走?的那一年就开始着手准备了,他翻看了许多书,但是从来?没有哪个狐族真的尝试过,如若操作不当,那便是魂飞魄散再也不入轮回的后果。 他倒是无所谓,有没有来?世也不期待,毕竟这世界再活一次也挺没劲的,唯一让他放不下的便只剩时越了。 时越那样喜爱热闹的人,如果魂飞魄散留在那暗无天际的虚空之地,会生气埋怨自己?的吧? 所以他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成功,剩下三成…… 裴玄收敛了思绪,缓缓站起身,驱动妖力将狐妖形态显露出来?。 一时间九只硕大的狐尾出现在他身后,头顶也俏生生的立着两只耳朵。 他指尖抚过自己?身后蓬松的九尾,尾巴极其?敏感,只是被自己?轻轻碰了碰便生出了一种奇异的痒。 尾巴是狐族最?珍贵的本命根基,九尾连心,每一根尾巴都?承载着他的修为与性命。 裴玄从怀中取出一柄泛着冷光的短刀,刀刃是用深海寒铁所铸,能斩断世间万物,他从裴珩那里?找借口要过来?的。 他拿着刀看了看时越,然?后猛的手起刀落,不带丝毫的犹豫,反手将刀刃对准了自己?最?外侧的那根狐尾,银白色的狐毛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此刻却要承受剜心剔骨之痛。 刀刃落下的瞬间,裴玄浑身猛地一僵,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那不是普通的伤口疼痛,而是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撕裂之感,仿佛整个人被生生劈成两半,经?脉里?的妖力疯狂翻涌,在体内冲撞、撕扯。 他闷哼一声,双腿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指节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迹。 疼,疼,疼,实在是太疼了。 饶是裴玄这种吃了不少苦的人也难以忍受这种剧烈的疼痛。 狐尾被斩断的地方,鲜血喷涌而出,滴落在阵法符文上,瞬间被符文吞噬,原本黯淡的金光骤然?变得刺眼起来?。 裴玄忍着剧痛,嘴里?念了一段咒语,那截断裂的狐尾慢慢被一团金色的光线聚拢起来?,逐渐被同化为一缕缕的丝线,相互缠绕相互交织,最?终分成两段一模一样的丝线。 其?中一股丝线被金色的光芒裹挟着向阵眼中间的时越缓缓飘去,丝线里?带着裴玄独有的妖力与生机。 丝线宛如有生命力一般,被裴玄驱动着缓缓没入时越的身体里?。 而另一股丝线则是慢慢侵入裴玄的体内,它像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修补着他因断尾受损的经?脉,另一方面却也带来?了更深的伤痛。 裴玄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冰锥刺穿,疼得他蜷缩在地,浑身剧烈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这个丝线会将他们的魂魄连接起来?设下羁绊,无论下一世他们会变成何等模样,冥冥之中也会再次相逢、相爱、相守。 如果这一世缘分太浅,那我们就下一世,生生世世都?不要再分离了。 哪怕时越可能最?想在一起的人是阿遥,不是他。 但是无所谓,他裴玄就是个睚眦必报的阴险小人,阿遥既然?不珍惜这机会,那就由他来?珍惜。 下一世时越先遇见的也只能是他。 黄泉不渡相思骨,碧落长悬未了缘。莫道此生长恨短,生生世世必争先。 若这一世缘分太浅,便赊来?世百年,生生世世的羁绊里?,你只能先遇见我,只属于?我。 裴玄这么想着,全身的痛楚好像都?减轻了不少,但最?终还是克制不住的从胸腔咳出一口污血,痛苦的捂着自己?的伤口,直到再也无法承受,晕倒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裴小玄捂着自己的尾巴疼的龇牙咧嘴 十月心疼的看着裴小玄的伤口,一边吹气一边哄:不疼嗷,不疼嗷 第109章 相逢 寒潭边的?雾气渐渐漫过晕倒的?裴玄, 银白?色的?魂丝在他与时越之间悄然缠绕,如同无?形的?契约,将两缕魂魄牢牢拴在一起。 他不知昏迷了多久, 再次睁眼时, 晨露已打湿了他的?发梢,断尾处的?伤痛虽未消散, 却已能勉强支撑起身躯。 裴玄强撑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时越抱了起来, 慢慢走出寒潭,在清栾山上终于找到了一片漫山遍野的?梨树林, 白?如雪的?梨花像极了时越勾唇笑弯眼的?样子。 可是现在的?季节梨花都还没有盛开, 光秃秃的?树梢配不上他的?小蝴蝶。 裴玄轻柔的?将时越放进了他早就准备好的?棺里, 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才慢慢合了棺。 接着他驱动妖力,迫使这一片的?梨树一时间全抽了支, 嫩绿的?芽争先恐后的?长了出来,一朵朵素白?的?花骨朵也含苞待放。 微风吹过, 梨花似雪,簌簌落下?。 他咽下?喉中腥甜的?血水, 指尖拂过冰冷的?棺木:“这里安静, 也好看,你应该会喜欢的?。” 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他一人,伴着山风与梨花, 沉默地守了整整一日。 从清栾山下?来之后,裴玄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断尾的?重创耗损了他大半本命妖力,常年运转妖力温养时越尸身、又历经朝堂厮杀的?奔波, 早已让他的?五脏六腑布满暗伤。 他却浑不在意?,每日只是静坐调息,偶尔翻一下?时越生前爱看的?画本子,其余时间便对着时越的?旧物发呆,眼底的?沉郁渐渐被一种平静的?期待所取代。 裴珩来看过他数次,带来各种珍贵的?疗伤灵药,却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回。 “舅舅,没必要?,您自己留着吧。” 裴珩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形,心中酸涩却无?从劝说。 他知道,裴玄的?执念早已刻入骨髓,此刻的?阳世于他而言不过是等待轮回的?驿站。 日子一年年过去?,清栾山的?梨花开了又谢,裴玄的?身体愈发孱弱,小病大病接连不断。 他从不再涉足朝堂,将所有事务彻底交托给梁泽林,自己则独居在城郊的?一座小院里,院中有一株从清栾山移栽来的?梨树,每到花期,便会飘满一院的?清香。 泰和八年的?春天,梨花开得格外繁盛。 裴珩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裴玄靠在竹椅上,双目紧闭,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院中的?梨花落在他的?发间、肩头,与他一身玄衣相融,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按照裴玄生前的?遗愿,裴珩将他的?灵柩送往清栾山的?梨树林,将裴玄的?棺木与时越的?并排放好,两具棺木相邻,仿佛他们只是并肩坐着,等待着下?一世的?相逢。 而那?道缠绕在两缕魂魄间的?银白?色丝线,早已穿过黄泉碧落,刻入轮回命格,只待来世花开,便会牵引着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就认出彼此。 — 裴玄的?梦境到这里便全部?结束了,他猛的?睁开眼,全身上下?仿佛溺水一般全是汗珠,他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真的?经历了一次生死。 梦里时越死亡时的?痛彻心扉,逼周敬之退位的?阴翳冷漠,平静赴死时的?洒脱与期待…… 没想到,没想到,原来竟然这样!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何?这一世他独独少了一只尾巴,为何?他每隔五月就会妖力暴走,为何?又只有时越可以安抚自己。 他以前只以为是碰巧,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与前世有关! 怪不得他当时在斗兽场看见时越的?时候就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而且每次时越触碰自己,又别扭又期待,后来更是糊里糊涂的?就莫名喜欢上了他,感觉他哪里都好看,就跟长在自己心尖尖上一样。 第126章 原来这一切竟然因为那?根狐尾!早知道断一根狐尾能有这好事,他切的?就剩一根也不介意?! 裴玄像一只没头脑兴奋的?小兽,猛的?从床上跳了下?来,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时越,抱紧他亲吻他。 突然,“咚咚咚”的?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裴玄陡然收敛了神色,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找的?他? 他穿好外衣,漫不经心的?拉开了门?,就见时越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站在门?外,鼻尖还红红的?,平日里总上扬的?唇角此刻紧紧的?抿成了一条向?下?的?线,眼尾泛着薄红,俨然一副刚哭过的?模样。 “怎么?了?怎么哭了?”裴玄见他这样一下?慌乱起来,急忙将他拽进了自己屋里,关上了门?,将冷气隔绝在了门外。 “做噩梦了?”裴玄轻柔的?为他拂去眼角滚烫的泪珠。 这还是他认识时越这么?长时间以来哭的?最惨的?一次。 时越很坚强,很少掉眼泪,上一次落泪还是因为裴玄在床上对他使坏。 时越摇摇头,然后一头扎进裴玄的怀里,手臂紧紧的?环着他的?腰身,力道大的?惊人,仿佛要?把以前缺失的拥抱全弥补回来。 “傻子!你总是说我笨,你明明才是最笨的?那?个!”时越声音哑哑的?,带着浓厚的?哭腔,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流落,濡湿了对方的?衣襟,控诉的?说:“你干嘛要?这样……” 裴玄彻底愣住了,顿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刚也梦见前世的?事情了?” 时越点了点头。 原来不是裴玄一个人的?幻梦,是那?道跨越轮回的?魂丝,将他们一同拉入了前世的?记忆里,让彼此都看清了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那?时裴玄走了之后,时越也就洗漱躺到了床塌上,本来应该因为没有裴玄而难以入睡的?,但奇怪的?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奇怪感觉,自己好像必须要?睡着,接着一种疲惫感油然而生,不知不觉的?便进入了深沉的?睡眠。 接着他就发现他竟然梦见了前世的?情景! 由于他是重生之人,所以有一些画面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无?意?间救下?的?人竟然是裴玄! 后来他成为裴玄的?孪宠,他一直以为裴玄是不喜欢自己的?,毕竟他那?样高傲的?人怎么?能允许被当做替身呢?每每那?个时候裴玄总是要?发脾气的?。 可是没想到裴玄竟然早就喜欢自己了!而且在他死后竟然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 一想到在梦境中看到裴玄割断自己尾巴血流不止的?场景,时越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捅穿了捅漏了,九尾连心……生生亲手割断自己一根尾巴,那?得多疼啊。 裴玄那?样一个孤独的?人,可那?时候连自己都没了,他得多孤单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一想到这些,时越在裴玄怀里哭的?更凶了,心疼裴玄竟然默默为他做了这么?多,如果?不是这场梦,他还不知道这个傻子都做过什么?呢。 “你现在还疼不疼了?”时越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认真的?看着裴玄,手还不自觉的?向?他的?后腰摸去?:“你真是笨死了,谁让你这么?做的?……” 听着他带着哭腔的?质问,感受着他指尖的?微凉与颤抖,裴玄积压在心底的?激动、狂喜、委屈与思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真好,是温热的?时越,是活的?,是真实的?。 太庆幸了,自己真的?再次遇见了他,而不是前世他彻夜守护的?,不能言语冷冰冰的?时越。 裴玄都不敢仔细回想那?几年没有时越的?时光,他只能一个人守着一座棺,独自看遍梨花的?盛开与荼靡。 “不疼,一点也不疼。”裴玄感觉时越怎么?样都好喜欢,笑着可爱,现在哭的?也可爱。 为了这样好的?人断一根尾巴算得了什么?? “骗子。”时越恶狠狠的?瞪着他:“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不疼,不信你摸摸。”裴玄说着,伸手给这间房子布了一个结界,防止被镇妖司的?人察觉到,然后把自己的?大尾巴放了出来,还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他微微弯了一点身子,轻轻的?勾起一点唇角,讨好的?朝时越晃了晃脑袋,那?对耳朵也连带着颤了颤。 时越没忍住笑了出来:“狐狸,你是在逗我开心吗?” “被你看出来了。” 时越这会又哭又笑,哭他傻,脑子一根筋,又笑他好可爱。 时越摸了摸他的?大尾巴,喃喃道:“以前还不给我碰,我一碰你就朝我龇牙咧嘴的?炸毛,现在不还是主动让我摸。” 裴玄本来好好的?一听这话?羞恼的?又要?炸毛:“那?你别摸了!” 时越也不说话?,就向?下?撇着嘴一副委屈的?又要?哭的?表情,巴巴的?看着裴玄。 “……”裴玄只能忍着尾巴根的?痒,认命的?主动把狐狸尾巴放回时越的?手里:“没不让你摸。” 顿了顿,又补充道:“只给你摸,别哭了。” 时越这才心满意?足的?扬起唇角,把他的?一只尾巴捏在手里细细把玩。 裴玄努力的?克制尾巴带来的?痒意?,选择用亲吻转移自己的?感觉,他把时越的?下?巴勾了起来,在对方疑惑的?视线中吻了下?去?,先是吻了下?他小小的?唇珠,然后用舌尖轻轻濡湿他的?下?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探向?他的?舌尖,与他温柔交缠。 时越被突如其来汹涌的?亲吻搞得措手不及,但却努力的?回应着他,一不小心还磕到了对方的?牙,于是下?意?识的?攥紧了裴玄的?狐狸尾巴。 酥麻与疼痛顺着狐狸尾巴烧至心头,裴玄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感觉又痒又麻难耐的?紧,他泄愤一样的?轻咬了时越的?舌尖。 时越嘴巴骤然一疼,便把裴玄推开了,刚要?问他咬自己干什么?,却发现裴玄的?眼眶泛起了薄红。 时越惊住了:“裴玄……你怎么?哭了?” 刚刚没激动的?哭,这会怎么?哭了? 被自己糟糕的?吻技气哭了? 第110章 主人 裴玄偏过头, 不让时越看自己:“没哭,你老眼昏花了?。” “?”时越瞪大眼睛:“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刚刚就是看见你哭了?。” “没哭。” “哭了?!” “没哭。” “哭了?!!” 裴玄感觉他俩有点幼稚,而且自己还说不过时越, 于是干脆直接转换话题:“天色太晚了?, 赶紧睡觉吧。” 时越不依不饶的哼哼:“哭了?还不承认,胆小鬼, 你快说呗,到?底为什么?哭?我刚刚把你的牙撞疼了?吗?” 说完还认真的思考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吻技差劲到?能把人亲哭。 “……”裴玄无语了?,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会联想,为了?不打消他亲吻的积极性, 连忙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你快说!”时越干脆挂在他身上, 把脸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祈求道:“告诉我呗告诉我呗,你这还是第一次哭呢, 我想知道。” 裴玄被他磨得没了?脾气?,不想说但是他一直哼哼唧唧的, 没办法,他只能眼一闭心?一横:“尾巴被你摸得太舒服, 爽哭了?, 行了?吧!?” 时越看着手里还捏着的尾巴,然后又抬头看看裴玄已经?红了?个?彻底的狐狸耳朵,自己脸也“砰”的一下烧透了?。 “你……你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呀……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摸了?。”时越说的声音越来越小,颇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 他总喜欢看一些?邪魔外道的画本子, 他记得有一个?关?于狐狸的画本子上面记载,说狐狸的尾巴极其敏感,上面有很多神经?,所以不能随意触碰, 如果能触碰那就说明这个?狐狸很信任你,它会既期待你摸它又害怕不摸它。 而且狐狸兼具猫的傲娇和犬的服务意识,极度擅长魅惑和卖萌,但同时又属于犬科,所以容易有攻击性,还容易炸毛。 当时时越看完这本书?就深有体会,啧啧赞叹和点头同意,毕竟他也算是半个?养狐人,感觉裴玄就跟这书?上写的小狐狸一模一样。 “虽然痒,不太舒服,但其实你是很期待我摸的吧?”时越再次轻轻顺了?一下他毛绒绒的大尾巴,手感实则太好了?。 裴玄压下从尾巴传上来的痒,佯装冷漠的摇摇头:“没有。” 时越看破不说破,顺着他的话:“那好吧,是我非要摸。” “对?。”裴玄点点头。 时越噗嗤笑了?出来,这狐狸怎么?这么?好玩。 打趣了?一会裴玄,刚刚时越那股难过的劲头就没有了?,既然知道了?裴玄上一世为他的付出,那这一世他也一定会好好的对?待裴玄。 第127章 他一定不会再让裴玄感受那种孤独了?。 最后两个?人还是睡在了?一间屋子里,裴玄满意的搂着时越,两个?人依偎着慢慢的睡过去了?。 —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锦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时越在裴玄怀里悠悠的醒了?过来。 狐狸的体温要比人高上不少,时越极其喜欢缩在裴玄怀里睡觉,像搂着一个?暖炉,而且裴玄的尾巴还没收回去,毛绒绒的大尾巴有的被时越压在身下,有的则是将时越围进怀里,还有的尾巴轻轻搭在时越的身上。 时越顺手摸了?几把,裴玄被尾巴的痒意惹得慢慢醒了?过来。 时越开心?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去,然后催促道:“快起床,今日春日宴肯定有事发生?。” 裴玄睡眼惺忪的斜歪在床榻上,黝黑的眼珠跟着时越的走?动转来转去。 时越穿好衣服,瞥见床榻上的裴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像一只期待被主人宠幸的小动物,于是他走?到?裴玄身边揉了?揉他的狐狸耳朵:“怎么??不想起?” 裴玄被温柔的摸耳朵,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懒洋洋的说:“没。” “那就快点起。”时越觉得裴玄在故意勾引他,要不然怎么?会露出这幅表情?,不像平时大多数都?是一张欠揍的脸。 时越心?情?异常的好,于是再度亲了?亲他的脸,哄着说:“那就起来吧好不好?要不然我爹他们都?到?了?咱们还没到?。” 裴玄这才满意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两个?人收拾完毕,才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向行宫走?去。 两个?人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算早,可是到?了?行宫前?院却发现并没有几个?人,只有巡逻的侍卫还有几个?低头打扫卫生?的宫女,丝毫没有要进行春日宴的热闹感。 时越和裴玄正对?着空荡的前?院嘀咕,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时公子和裴公子也刚到??” 时越闻言转过身,见是梁泽林便笑着说:“来的晚了?点,结果没想到?这里竟然没人。” 梁泽林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原是如此,方才有个?宫女来通知,说是今早太子殿下临时将宴会挪至后院了?。” “后院?”时越诧异道:“怎么?好端端的要挪到?后院?” “说是前?院的花开得不济,不如后院景致清雅,”梁泽林无奈的摊了?摊手:“我也觉得蹊跷,但既然是太子的意思,也只能照着去了?。” 时越和裴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同寻常。 三人不再多语,一同并肩移到了后院。 三个?人来的不算早,后院已经?稀稀落落的坐了?不少人。 不过的确如太子周敬之所言,这后院的景致比着前?院是美了?不少,各种珍稀花草开的正郁郁葱葱,惹了?满园的芳香,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就会沉醉其中。 时越看见了?时文敬的位置,便带着裴玄走?了?过去,坐在了?时文敬旁边,而余光瞥见斜对?面坐着的大皇子周牧松,对?方也恰好抬眼看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各自不动声色地挪开。 周敬之坐在首位,裴玄进来之后就借着饮茶的动作慢慢的打量他。 先?前?不知道他是元嘉帝的遗子,便不会轻易感觉两人长得像,可一旦知道,这再细看裴玄的五官,便能咂摸出一丝不同来。 两人尤其是眼睛,实在是太像了?,都?是细细的凤眼,眼尾平滑却又略微上扬,不笑时看起来冷漠疏离,可一旦笑起来,微扬的眼尾便带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周敬之放下手中的茶具,收敛了?视线遮住了?其中的神色,然后舒缓了?紧绷的面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来:“今日父皇身体有恙,故让孤代为主持春日宴,并且临时更换了?场地,让诸位久等了?。” 他话音刚落,底下立刻有朝臣附和: “太子殿下言重了?,后院景致确实清幽,换得好!” “便是多等片刻又何妨,能得殿下这般费心?安排,是我等的福气?。” 几句奉承话说得周敬之眉眼更柔,他抬手虚按了?按,示意众人安静,随即话锋一转,眼中添了?几分兴味:“春日正好,只赏花饮酒未免无趣,今日特意加了?春猎环节,诸位王公贵族若是有兴致,尽可去城外猎场一试身手。”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起了?些?低低的议论声,几位年轻的公侯子弟已然按捺不住兴奋:“春猎?这可太好了?!许久没好好活动筋骨了?!听闻这山上有很多奇珍异兽呢!” 时越却皱了?皱眉,贴到?裴玄耳朵边上悄悄说:“他准没憋好事。” “一会如果我没在身边,要小心?。”裴玄认真交待道。 “放心?吧,我最惜命了?。”时越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一世一定会活的久久的,陪裴玄久久的,不能再扔下他一人了?。 周敬之含笑听着,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有意说道:“尤其是东山一带,枝繁叶茂,不仅风景秀美,猎物更是繁盛,野兔山鹿随处可见,诸位若是感兴趣,不如去瞧瞧。” 附和声此起彼伏,不少人眼中已然露出色,显然对?春猎兴致颇浓。 周敬之没再多说,简单交代了?几句狩猎的安全事宜,便宣布宴席暂歇:“女眷们可留在后院赏花品茶,案上备了?新制的糕点果子,只管尽兴;男眷们若要狩猎,此刻便可去马厩取马动身了?。” 话音刚落,不少年轻公子已迫不及待地起身,互相邀约着往外走?:“走?了?走?了?,去晚了?好位置都?被占了?!” 时文敬转头对?着时越说:“山里恐有危险,时刻注意。” 时越点点头安慰道:“放心?吧爹。” 时文敬又把视线移到?裴玄身上。 裴玄也说:“我会看好他的,侯爷放心?。” 时文敬冷哼一下。 裴玄一副无辜的样子看向时越:“……” 时文敬见他这样,又哼了?一声,声音变得更大了?。 时越:“……” 他发现他爹一遇上裴玄情?绪就容易变得火爆。 拜别时文敬之后,时越拉着裴玄缓步离开了?后院。 “我们要去东山吗?”时越问。 “他故意把人往东山赶,那我们就去相反的西山。” “有道理,走?吧。” 两人刚走?出后院的小门,脚下还没踩稳平整的石板路,就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器物碰撞的脆响,没等时越反应过来,一个?身影便猛地撞在了?他后背。 “小心?!”裴玄眼疾手快的便把时越拉向自己,可是依旧晚了?一步。 “哎呦!” 太监凄厉的叫声伴随着瓷器摔落在地的破碎声在耳边瞬间惊起,温热黏腻的粥一股脑的摔在了?时越月白色的锦衣上,带出一大片肮脏的污渍。 时越被撞的踉跄了?几步,幸好裴玄及时扶着,才以至于没有摔倒。 他低头看了?眼脏的一塌糊涂的衣服,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那太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跪在地上,额头直往石板上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时、时公子!奴才该死!奴才脚滑没站稳,冲撞了?您……求您饶了?奴才这一回!” 第111章 猎杀 他磕得额头泛红, 浑身抖得像筛糠,显然是怕极了得罪权贵。 时越看了看青石板路,上面的确刚经历过扫洒, 湿漉漉的, 如果走路不小心是有可能滑倒的。 裴玄拉着看时越有没有被烫伤,面色不愉的瞪着太监。 太监刚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立马怕的又缩了回去,不停歇的继续磕头。 时越本来?就不是喜欢苛待下人的性子?, 虽然衣服被泼的怪恶心,但是看着太监害怕的样子?, 也没办法生太大的火, 于是摆摆手:“没事, 你也不是故意的,起?来?吧, 下次还是要小心些。” “谢、谢公子?宽宏大量!”太监听了之话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 躬身退了几步才仓皇跑开。 时越低头看着满身的粥渍,脸上写满了嫌弃:“这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也太难受了, 我得回去换件衣服。” 裴玄毫不犹豫的说:“我陪你。” “不用不用。”时越笑着摇摇头:“就这几步路,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别来?回跑了。”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裴玄一脸不乐意。 时越捏了捏裴玄的胳膊轻声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且放心在?行宫门口?等我, 不到一刻钟我便过去了,听话。” 说完,见?裴玄还深深皱着眉头,便补充道:“而且这行宫里面全是巡逻的禁军, 很安全的。” 第128章 裴玄还是有点不放心:“真?的不用我陪?” 时越笑的眉眼弯弯:“真?不用啦,你就在?门口?等我,我换完衣服就去寻你。” 见?他态度坚决,裴玄说不过他,终究是点了头,凶巴巴的叮嘱道:“路上慢些,别着急,我在?门口?等你,不许乱跑。” “知道啦!”时越应得干脆,转身就往住处的方向?走,走了两步还回头冲他挥挥手,“很快就回来?!” 裴玄目送着时越离开,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裴玄才转身离去。 没几步路的功夫他便行至行宫门口?,恹恹的斜靠在?一棵树下,度秒如日的等着时越。 等了大约有半刻钟,远处的石板路上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时越换了件石青色的窄袖锦袍,腰间束着同色玉带,步履轻快地往行宫门口?来?,只是眼神左顾右盼,显然是在?找他。 裴玄“嗖”的一下就来?了精神,站直了身体看着时越,看着他找不到路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这大傻子?,真?是个路痴。 他刚要迈步上前?招呼,却见?时越脚步没停,似乎没看见?门口?的他,反而顺着另一侧的廊道往前?走去了。 时越有点不对劲。 裴玄皱了皱眉头,但是却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时越走得不算慢,偶尔回头望两眼,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转过一道门后,前?方出?现岔路,一条通往行宫正门,另一条则蜿蜒往城外西?山的方向?。 时越脚步一顿,竟径直拐进了通往西?山的小路。 他去西?山干什么? 裴玄奇怪的看着时越的背影,这的确是时越不假,可是这行为怎么看怎么怪异。 裴玄眉头微蹙,加快脚步再次追上去。可那岔路两侧栽满了高大的垂柳,枝条垂落如帘,时越的身影一晃,便隐入了柳荫深处,消失不见?了。 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干脆停下了脚步,饶有趣味的勾了勾唇角。 四周静的出?奇,西?山林中湿气重,林木葱郁,日光都难穿透浓枝,整个西?山看起?来?阴森可怖。 突然,附近的树丛“唰”地响起?异动,一众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蜂拥而出?,寒光闪闪的刀锋直指裴玄,将他围在?谷地中央。 又来?。 没完没了了? 裴玄厌烦的皱了皱眉。 “这次只有你一人,裴玄,我看你往哪儿躲!”为首的黑衣人竟然还穿着禁军的衣服,声音嘶哑,不禁让人胆寒。 就是这声,裴玄怎么听怎么觉得耳熟。 和前?些日子?偷摸倒药渣的那个像极了。 “阁下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啊。”裴玄眯了眯眼,漫不经心的说。 黑衣人冷笑:“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我让你死在?我的刀下!” 话音刚落,他挥刀便朝裴玄的面门劈来?。 裴玄没出?手,只在?刀劈来?的那一瞬间侧身闪躲。 其余黑衣人见?状,顿时齐齐攻上,刀光剑影瞬间将裴玄笼罩。 可裴玄的动作却透着股漫不经心,只是偶尔侧身、抬手,每次都恰好避开要害,出?手也只点到即止,既没下死手,也没显露出真正的实力,仿佛只是在?应付纠缠。 “你不出手是瞧不起我们吗?”黑衣人被戏耍的恼怒起?来?,恶狠狠的骂道。 “非也。”裴玄淡淡的说,对方的怒火好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上次交手裴玄手起?刀落间都是带着置人于死地的狠厉,他何时打架这般磨磨蹭蹭了?不像裴玄往日的风格。 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黑衣人骤然高声道:“他在?故意拖延时间!速战速决!” 众黑衣人一听,手中的刀耍的更快了。 就在?这时,谷地入口?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圈身着玄甲的禁军手持长?戈围了上来?,将黑衣人的退路彻底封死。 为首之人正是一身劲装的周牧松,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真?正换了衣裳、嘴角噙着笑的时越。 “诸位,别来?无恙啊?”时越扬声笑道,语气里满是戏谑,目光将为首的黑衣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啧啧道:“你真?是自大,怎么?以为裴玄一定会命丧于此,所以连禁军铠甲都懒得脱了?” 别的黑衣人都穿着深黑色的夜行衣,只有为首的这个,身上竟然还穿着禁军的服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太子?派来?的一样。 为首的黑衣人被点明了想法,一时之间恼怒起?来?,语气显得更为呕哑嘲哳:“你们竟然算计我?” 他的确对今日的计划抱有信心,专门找来?了一个幽鳞密教?中会易容术的扮作时越的模样,诱裴玄前?来?,却没想到竟然中了他们的奸计! “这位兄台当真?是冤枉我们了。”时越一脸无辜:“我们只是将计就计罢了,怎么能称得上是算计呢?” “太子?故意引人前?去东山,不就是把这西?山当成猎杀场吗?”时越悠悠的继续说。 可惜,昨日他们与大皇子?殿下就已猜到今日会有意外情况发生,便提前?部署了人手,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 黑衣人笑了笑:“抓到我们再说吧!” 话落,两方人马一窝蜂的冲到了一团,打斗了起?来?。 刀锋碰撞的脆响在?山谷间回荡,黑衣人虽都为死士不惧生死招式狠辣,可是面对人数众多的禁军,此时也渐渐落了下风。 禁军长?戈如林交错,步步紧逼,那些死士节节败退,最?终难以抵挡败下阵来?,一个个踉跄的摔倒在?地上,被禁军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时越料想到这群死士被抓到后都会选择咬舌自尽或者服毒自尽,于是飞快的让禁军在?他们嘴里塞上布团。 这下死士们半无抵抗之力,只能成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唯独为首的那个黑衣人,身手极好,看清场上对自己不利后,果断的跃至高处逃跑了。 禁军统领见?状,当即拔刀就要下令追击,却被周牧松抬手拦住。“不必追了。”他声音清淡,目光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眼底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时越看向?周牧松:“殿下这是猜出?他的身份了?” 周牧松扯了下嘴角:“应当是那人,时小侯爷在?宫里时间不长?,若是时间长?了定能认出?他。” 时越脑袋滴溜溜的转,努力回想着这位黑衣人到底是哪个…… 裴玄道:“抓了这群死士,若能撬动他们的嘴,太子?这豢养死士的罪名可就有了。” “不错。”周牧松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然后客气的说:“这可真?是抓到了他的大把柄,本王在?此谢过二位了。” 时越摆摆手:“殿下客气了。” “那这群人我便先带走了。”周牧松说道。 “殿下慢走。” 周牧松回之一笑,带着禁军等众人离开了西?山。 虽然这场两方的争斗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可是周牧松故意让禁军押着黑衣人专门围着行宫大摇大摆的走了一圈,所以行宫内有刺杀的事情不胫而走,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猎场的风飞快的往行宫各处传开。 “你们看见?了吗!这行宫里面竟然藏了很多死士!” “啊?行宫安全不是太子?殿下负责?他竟然没有发现吗?” “我看啊,说不定这死士就是太子?殿下的人!毕竟他负责行宫安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塞点人进来?,谁能知道啊!” “就是就是,而且我听说陛下有换储君的想法呢!你说会不会是太子?殿下恼羞成怒想造反逼宫啊!那我们在?这山上岂不是很危险?” “嘘!你不要命了?竟然敢说这种话!” “……” 议论声起?先还带着犹豫,可随着讨论的人越来?越多,这传的是越来?越离谱,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生怕太子?殿下周敬之一个不高兴就拿他们开涮。 等传到周敬之耳朵里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 “元嘉帝试图借春日宴更换储君,太子?殿下不满意欲逼宫天子?退位!” “荒唐!”周敬之一怒之下将手中的茶杯猛的摔到了地上,吓得殿中的太监宫女哆哆嗦嗦的全部跪在?了地上。 “究竟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竟敢如此构陷孤。” ----------------------- 作者有话说:快收尾啦[哈哈大笑] 第112章 逼宫 “殿下息怒, 这谣言起的蹊跷,依在下看,应当是大皇子?的人故意?传出的。”幕僚也慌张跪地答道。 “一派胡言!周牧松这个阴贼!竟敢构陷孤!” 一旁的幕僚吓得颤声道:“殿下, 流言已沸, 如今满行宫都在说您豢养死?士、意?图逼宫……再这么下去,于?您不利啊!” 第129章 “孤不利?”周敬之胸口剧烈起伏, 眼底翻涌着暴怒:“孤不过是想除了?裴玄那个孽种,何时想过逼宫?!”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流言这东西,一旦传开便?再难辩驳。 父皇本就对他不是很?满, 如今再被这些流言裹挟, 定会疑心他真有反心。 “而且……而且……”幕僚顿了?顿, 想说话却哆嗦着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敬之烦躁的想杀人,此刻见他畏畏缩缩一句话都说不明白, 更是怒火攻心:“要是说不明白就把舌头割了?!” 幕僚吓得把舌头立马捋直了?,吓得满头大汗:“而且刚刚收到消息, 说是……”说着他把头埋得更低,似乎不敢看接下来周敬之会是什么反应:“说是陛下将大皇子?宣进了?寝宫, 呆了?两个时辰……都, 都没有出来,疑似是在起草换储文书。” “换储文书!?”周敬之一字一顿,似乎要把这几个字咬碎了?往外说,他指尖攥的发白, 眼底猩红一片。 他猛地踹向旁边的案几,笔墨纸砚哗啦啦散了?一地,竹简滚落的脆响在死?寂的殿中?格外刺耳。 幕僚就知道他听了?这消息得爆炸,此刻生怕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整个人唯恐不能贴在地面上减少?存在感。 “孤为?他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为?了?稳固这江山,多少?脏活累活都是孤替他扛下!”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现在他不满意?孤?他竟敢要废了?孤?!” “如若不是这个老家伙瞻前顾后,制衡孤和周牧松,孤怎么可能会因为?害怕换储君而处心积虑!?他此刻竟真的要换孤!” 他虽然给元嘉帝下了?慢性毒药,但是还顾念着一丝父子?情份,生怕真把他毒死?了?,可如今他竟然和周牧松促膝长谈,甚至起草换储文书,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吗?! “殿下!”幕僚适时抬起头,膝行几步,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急切:“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流言已深入人心,陛下若真下了?换储的旨意?,周牧松以后上位,您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啊!” “更何况,”幕僚咬着牙,声音陡然拔高:“京城的羽林卫、东宫卫率,还有城外的三营守军,半数以上的将领都是您的人!这江山,本就该是您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周敬之最后的犹豫。 是啊,军权!他手里握着京城大半的军权!何必再看元嘉帝的脸色?何必再忍受周牧松的构陷?如今已经把他架在了?火上,与其坐以待毙,等着被废黜圈禁,不如索性反了?! “好!好一个‘没有退路’!”周敬之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疯狂与决绝:“既然他不仁,就休怪孤不义!” — 寝殿内的龙涎香燃得滞重,混着药味漫在空气?里。 元嘉帝靠在龙塌上,身旁的宫女跪在地上替他按摩解乏。 王公公适时端着白玉碗走了?进来,黑漆漆的汤药还冒着缕缕热气?。 “陛下,今日该饮这养生汤了?。”王公公恭敬的跪在地上,向上举起汤药。 元嘉帝厌烦的瞥了?眼那汤药,说是养生补气?血,可是他怎么没感觉出来有什么作?用?该不会是这太医院的人给配错药了?吧。 王公公端了?好一阵子?,元嘉帝都没动,他手都快举酸了?,元嘉帝才慢悠悠的让身旁的宫女将汤药拿了?过来。 元嘉帝伸手接过药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却没立刻饮下,反而抬眼看向王公公:“这几日你?倒是难得见,日日都往何处去了??” 王公公不假思索的笑了?笑:“回陛下,太子?殿下一心要把春日宴办得周全?,好些杂务拿不定主意?,又怕扰了?陛下静养,便?时常唤老奴过去问话。” 元嘉帝闻言点了?点头,眼前的内侍今年不过三十有一,上一任的总管太监病故后便?顶了?上来,如今这位内侍不过在他身边伺候了?六年而已,心底细腻用着倒是不错。 元嘉帝轻轻晃了?晃药碗,沉声道:“这行宫内外的流言,你?该也听闻了?吧?” 王公公身子?微僵,听不出天子?话中?的深意?,忙垂首宽慰道:“些许无?稽之谈,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无?稽之谈?”元嘉帝嘲讽的笑了?笑,眼下一片青紫:“传的真是有鼻子?有眼。” 王公公不敢答话,只低着头。 元嘉帝抬眼直直看向他,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你跟着孤虽不算久,但也该记好,自己?是谁的人,宫里的路,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这话像重锤敲在王公公心上,他额角沁出冷汗,忙伏地叩首:“谨记陛下教诲,绝不敢有二心!” 元嘉帝没再追问,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药里依然带着熟悉的甜腥味,不过今日好像要更浓烈一些。 元嘉帝只当作?今日药抓的多了?些,没有起疑。 他刚将空碗递还给王公公,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率领东宫卫率和羽林卫,将整个行宫团团围住了?!他、他说要清君侧,疑是要造反啊!!” 王公公拿着药碗,垂着脸,没让天子?看见他眼中?的凝重之色。 元嘉帝缓缓坐直身体,脸上的倦意?瞬间褪去,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却没暴怒,只是死?死?盯着那名内侍,一字一顿地问道:“周敬之,他真敢?” 殿外的甲胄碰撞声、士兵呼喝声越来越近,肃杀之气?穿透宫墙涌进来。 甲胄摩擦的刺耳声响撞在殿门之上,紧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厚重的朱红殿门被蛮力撞开。 周敬之身披玄铁铠甲,手持染血长剑,踩着满地侍卫的尸体踏了?进来。 他身后的东宫卫率个个凶神恶煞,刀刃上的血珠顺着锋刃滴落,在地面上洇出点点暗红,肃杀之气?瞬间灌满了?整座寝殿。 元嘉帝看着殿外满地的尸体,在自己?身边保护的侍卫竟然全?部阵亡! 他死?死?攥着龙榻扶手,指节泛白,脸色铁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周敬之的鼻尖厉声痛骂:“逆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率兵逼宫,以下犯上!朕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忠孝二字你?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周敬之嘴角勾起一抹桀骜又残忍的笑,将长剑往旁边一掷,“当啷”一声钉在殿中?立柱上,剑尾兀自震颤。 “忠孝?”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俯身逼近龙榻,眼神阴鸷如狼:“父皇您也配提这两个字?您偏心周牧松,欲废嫡立长之时,怎么不想想父子?情分??” 你?胡说!”元嘉帝气?得浑身发抖,呼吸都变得粗重:“孤何时要废你??是你?自己?野心勃勃,觊觎皇位,暗中?勾结逆党,你?以为?孤真的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周敬之非但不惧,反而笑得愈发猖狂,伸手猛地攥住元嘉帝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父皇您老了?,昏聩了?!这江山您早就坐不稳了?!当年若不是您处处制衡,生怕儿臣功高震主,儿臣何至于?要靠逼宫来自保?您占着皇位不放,偏疼那个只会装模作?样的周牧松,如今还想废了?我,让他来摘桃子??做梦!” 他凑近元嘉帝耳边,声音淬着毒般阴冷:“您就不好奇为?何身体愈加衰败吗?” 元嘉帝看着面前笑的猖狂的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竖子?!竖子?!你?……你?竟敢弑君!” “小事?一桩。”周敬之看着对方恐惧的面容,心情好极了?,笑的齿牙都漏了?一大半:“今日这碗汤药里,儿臣还特意?加了?三倍的剂量,就等着看您油尽灯枯的模样!您放心,等您‘驾崩’,儿臣会追封您为?太上皇,让您风风光光的下葬,不过,若是父皇愿意?写下这传位诏书……” “你?……你?这个畜生!” 元嘉帝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激得眼前发黑,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先前汤药里的毒素本就在体内蔓延,此刻被怒火与恨意?裹挟,毒性瞬间爆发。 他猛地张口,一口乌黑的血喷溅在周敬之的铠甲上,顺着甲胄的纹路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他想再骂些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四肢突然不受控制地哆哆嗦嗦,手指僵硬地指着周敬之,眼底满是滔天的恨意?与不甘,却连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身体软瘫在龙榻上,唯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一副苟延残喘的躯壳。 周敬之嫌恶地甩开他的手,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点,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既然父皇不肯写,那便?由儿臣代劳吧。” 第130章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幕僚,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孤的命令,封锁行宫,对外宣称陛下病危,由孤暂代朝政,谁敢不从,格杀勿论!” 第113章 反杀 这场混乱终究是传到了行宫内的所有皇亲国戚的耳中, 他们不愿参与这场争斗,生怕自己无辜命丧于此,于是纷纷挤在行宫门口想要离开。 “本王可是乐良王, 你们竟然敢拦着不让本王离开?” 幽鳞密教的人都身着银色铠甲, 镂空的蛇形面具覆面,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 此刻将行宫大门围的水泄不通,不允许任何人的离开。 幽鳞密教的统领听见了他的话却没有丝毫动作, 只拿着一柄剑公事公办的说:“殿下下令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此话一出,王公贵臣们更是愤慨: “周敬之谋逆, 与我等无关!快放我们出宫!” “凭什么把我们困在这里?我要回府!” 喧哗声越来越大, 挤在最前面的乐良王被气得更是面红耳赤, 指着戴面具的人鼻子破口大骂:“逆臣贼子!也敢阻拦宗室?今日本王偏要走,看你们谁敢拦我!” 说罢, 他拨开身旁的人,抬脚就要往外闯。 脚步只迈出去了一步, 只见寒光一闪,那统领瞬间拔出手中的长剑, 直刺乐良王的心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华贵的锦袍。 乐良王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剑,然后轰的一下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气息。 人群瞬间噤声, 方才的叫嚷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吓得脸色惨白,往后缩了缩,再没人敢多言一句,只能乖乖站在原地。 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连王公贵臣都敢下手! 为首的面具人将剑举了起来,朝人群指了一圈:“还有人想离开吗?” 王公贵臣身份地位再高此刻不过也是嗷嗷待宰的小羊羔,被剑这么一指都不敢再说话了,一个个都噤了声,哆嗦着向后退。 “既然各位都不想离开,那就乖乖的呆在自己的屋里……否则……”他顿了顿,唇角勾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乐良王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能面色不悦的离开了此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不远处的山林小亭中,时越和裴玄站在一块正注视着行宫门前的动静。 周牧松则是坐在凳子上慢悠悠的喝着刚沏好的新茶。 “周敬之此刻正处于暴虐状态,不宜动手。”时越微微皱眉轻轻的说。 周牧松认可的点点头:“过几日等他放松警惕,我们便下手,打他个措手不及。”顿了顿,他勾起唇角:“我这个皇弟自幼便傲慢狂妄,绝不会想到这个行宫早就布置满了我们的人,先让他得意一时。” 他们在来之前就与时文敬商量过,周敬之好大喜功,行宫又处于荒芜野山中,他极有可能挑这个时候动手,就算没下定决心此刻动手,他们也要扇一把火让他动手。 果不其然,在周敬之听到周牧松在元嘉帝寝宫呆了两个时辰后,彻底沉不住气了,一切都按着他们计划在进行。 — 四日后的行宫偏殿,周牧松与梁泽林左一侧,时越裴玄坐对面,四个人同坐在一张桌子上,桌面上放了满满一桌的美食,惹的整个殿内都飘着香味。 四个人神色闲适,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我猜今日周敬之就要动手了。”梁泽林说。 周牧松闻言笑了笑:“他倒沉得住气,本以为他坚持不了三天就要向我出手。” “恐怕这几日忙着处理陛下那边的事。”时越接道。 裴玄不爱说话,就在一旁静静的听,时不时的再帮时越挑些他爱吃的菜。 人不经念叨,这边四个人刚聊过的主角就这么出现了。 “哐当——” 厚重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开,玄铁铠甲碰撞的铿锵声裹挟着杀气涌了进来。 身后的幽鳞密教护卫在他身侧,也冷嗖嗖的看着殿内四人,银色面具在阳光的照耀下,无端的泛出丝丝寒意。 他目光扫过满桌佳肴,又落在四人悠然的神色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皇兄倒是好兴致,这般时候还有心思饮酒作乐。” 周牧松抬眸看他,抬手示意身侧的空位,温润的笑了笑:“皇弟来得正好,这牛肉刚烤得,还热乎着,不如坐下一同尝尝?” 周敬之站着没动,眼中的平静逐渐裂开一条缝隙,笑容之下的獠牙就要显露出来了。 他布下天罗地网,所有王公贵臣对他皆是满脸惧意,怎么就他们四个还过得如此悠闲,这漠视反倒衬得他像跳梁小丑,让他不禁怒火三丈。 周敬之压下心里的怒火,慢慢走向他们四人,语气陡然阴沉起来:“父皇龙体有恙,太医诊断出是有人下药毒害父皇,孤现在合理怀疑是你!今日孤前来便是要将你捉拿归案,交由大理寺审讯!还朝堂清明。” 周牧松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好大的一口锅啊。 “下毒?皇弟这话可有证据?就凭这几句话便想治我等的罪名?” “证据?”周敬之冷笑一声,抬手一挥,“孤的人早已查明,你与梁泽林,裴玄、时越行为举动甚是密切,就是图谋不轨!听孤的命令,拿下他们!” 一声令下,身后的幽鳞密教护卫立刻拔刀,就要扑上前去。 可就在此时,殿外突然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四面八方的梁柱后、屏风侧,瞬间涌出数百名黑衣士兵。 他们个个手持强弩利刃,眨眼间便将周敬之的人反围在中央,箭尖齐齐对准了他们。 刚要冲上来的幽鳞密教一个个停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骤然冒出的士兵。 周敬之脸色大变,他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的人藏进行宫里的!? “你竟然私藏士兵!?”周敬之冷嗤道。 周牧松无所谓的笑了笑:“彼此彼此,皇弟您不是也养了死士吗?再说了,我这些可不是死士,而是正儿八经的大雍将士!” 周牧松能借来这么多士兵,这还得多谢安定侯,是时越当说客,说服了时文敬决定出兵帮助周牧松夺权。 时文敬不愿卷入这权利之争中,但是谁让周敬之把坏心思打到了时越身上,哪怕是为了自保,时文敬也得和周牧松站在一起。 这时,一名亲卫踉跄着闯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殿、殿下!外面埋伏的弓箭手……全死了!七窍流血,是中了剧毒!” “中毒?”周敬之瞳孔骤缩,猛地看向周牧松,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怒火,“是你做的?!” 周牧松没讲话,时越却在他阴狠的视线下,慢慢的从怀里拿出了一朵草药。 “殿下可知这是什么?” 周敬之看着他手里的雪罗藤,有些紧张,他皱了皱眉头否认道:“这是何物?” 时越就知道他要装不知道,无语的撇撇嘴,敢做还不敢认:“雪罗藤,殿下不知道吗?” “我为何要知道!”周敬之抬高声音喊道。 “陛下就是喝了这草药,才慢慢被毒侵入全身,以至于现在口不能语变得痴傻,殿下还装不知道?” “休得胡言!”周敬之没想到他竟然认识这种草药。 这种草药早在大雍就已经被禁了,更何况中原这一带根本没有生长雪罗藤,连众多医师都不认识,可这时越是怎么知道的? 时越似笑非笑:“殿下能给陛下下慢性毒药,在下自然也能‘原封不动’还回来。你那些弓箭手,还有殿外半数护卫,昨夜喝的酒水、吃的粮草里,都被我掺了大量的雪罗藤,此刻怕是早已气绝。” “你竟敢用毒药害孤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自是比不过太子殿下您的,毕竟您都敢给自己亲生父亲下毒呢。”时越轻笑着说。 “牙尖嘴利的东西!”周敬之被时越的话戳中痛处,怒火再也压不住,拔剑直指时越,“今日便让你们为父皇陪葬!幽鳞密教,给我杀!” 话音落下,银甲护卫纷纷举刀向前,一时间两波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可是慢慢的周敬之就发现不对劲了,幽鳞密教皆是身手极好的死士,手起刀落寻常人打不过,可如今他们动作却迟缓拖沓,刀剑碰撞间尽是敷衍,分明是象征性地挥砍,半点杀招都无。 第131章 周敬之的?亲卫只能仓促迎战,成为了主力军,但没了幽鳞密教的?支援,很快便溃不成军。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亲卫死伤殆尽,周敬之被两名黑衣士兵死死按在地上,长剑抵着后?颈。 而殿外的?大军有的?身体不适无法应战,有的?则是被生擒。 周敬之看得目眦欲裂,一边挥剑格挡黑衣士兵的?进攻,一边嘶吼:“你们?干什么?拿出真本事来?!一群废物!孤养你们?有何用?” 幽鳞密教的?统领面具下的?目光依旧冰冷,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未变,依旧是不痛不痒的?缠斗。 周敬之心中疑窦丛生,却已无暇细想。 一柄长刀迎面劈来?,他侧身躲闪时,后?腰被人?狠狠踹中,踉跄着摔在地上,瞬间被数名黑衣士兵按住。 “放开孤!你们?竟然敢背叛孤!我可是你们?的?主上!”周敬之目眦具裂的?瞪着带着面具的?统领。 统领沉默着,所有的?情绪都被一张面具紧紧的?遮盖住。 周牧松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周敬之,到?现在还没看清吗?你真以为幽鳞密教是你的?人??” “当然是孤的?!是孤花银子养着他们?!” 周牧松轻笑着摇了摇头?,似叹息似可怜:“皇弟啊皇弟,以后?别总想着争权了,就凭你这脑子,若不是嫡子,父皇怎么会立你为储?” 第114章 恨意 “你什么意思?”周敬之皱着眉吼道。 周牧松耸了耸肩:“在狱里想吧。”说着朝押着他的士兵摆摆手:“把他带下?去。” “是!” 周敬之狼狈的被按在地上, 丝毫没了一刻钟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他额角青筋暴起,一边奋力反抗士兵的束缚, 一边思考着他最信任的幽鳞密教怎么能背叛他。 幽鳞密教是他十四岁时母后交到他手上的, 母后说这是他从?玉陇带来的私兵,为了保护自己便将?能控制他们的兵符全权交给了自己, 这之后自己便亲力亲为的壮大幽鳞密教…… “怎么会?……怎么会?……”周敬之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母后为何害我?!母后为何害我?……不可能,这不可能!” 控制幽鳞密教的唯一方法便是兵符, 兵符在谁手上,教徒便要无条件的服从?此人的性命, 更何况每一个教徒都是自己培养出来的, 所以即使幽鳞密教最初是母后从?玉陇带来的, 但是周敬之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会?背叛自己。 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算无遗漏, 最后竟然败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幽鳞密教上,他更难以理?解的是母后为何要帮着周牧松对?付自己?若是自己成功登上皇位, 她便是享受荣华富贵万人敬仰的皇太后!可是她竟然算计自己的儿子! 周牧松看着他疯魔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你永远不会?知道的。”说完不再想听他的咆哮, 直接让士兵强硬的把他拉了下?去。 “太子周敬之, 谋逆逼宫、弑父下?毒,罪证确凿。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两?名黑衣士兵立刻应声, 拖着还在挣扎嘶吼的周敬之往外走。 他的咒骂声、质问声渐渐远去,殿内只剩下?兵刃收起的脆响,与满桌尚有余温的佳肴形成刺眼的对?比。 周牧松这捉拿了周敬之,还需要去解救被看管着的皇亲国戚, 所以他先是朝时越行了一礼:“此番多谢二位鼎力相?助。” “殿下?客气,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时越这话说的没错,裴玄母亲因元嘉帝而死,对?他自是没什么好感,本来就是要报仇的,正巧参与此事将?计就计,让元嘉帝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报了自己的仇。 而时越则是更恶心周敬之了,若不是上辈子他从?中作?梗,安定侯一府又怎会?蒙冤而死,而自己也被他下?毒害死,如若这一世还是他登上帝位,指不定安定侯府又得遭殃,不管是报上辈子的仇,还是预防这辈子重蹈覆辙,时越没得选。 周牧松再次重谢了时文?敬愿出兵相?救的恩情,四个人寒暄数句,周牧松便带着梁泽林急匆匆的离去了,虽绑了周敬之,但是还有许多其他的事需要做,最后殿内终于只剩吋越与裴玄二人。 时越看了看一旁的裴玄,刚要开口,站在一旁作?透明人的幽鳞密教一众便要离开。 为首的统领面具依然紧紧的覆在面上,他在时越和裴玄的身上扫了一圈,收起剑就要走。 裴玄身形骤然一动,寒光乍现,长剑如流星赶月般出鞘,直逼统领面门。 裴玄没打算让他就这么离开,身形骤然一动,寒光乍现,长剑便出了鞘,直逼统领面门。 那剑势凌厉,却精准得恰到好处,正好能触到面具边缘时,统领本已微侧的身形准备躲避,但却硬生?生?的顿住,没有再做任何躲闪。 “叮”的一声脆响,镂空的蛇形面具被长剑挑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落在地上。 时越看着那张终于暴露在众人之下?的脸,轻轻的笑了起来,了然道:“果然是你,王公公。” 面具之下?,竟是一张保养得宜、带着几?分阴柔的脸,那分明是元嘉帝身边的内侍,王公公。 王公公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是平静地看着二人,指尖微微蜷缩:“时公子何时识破的?咱家自认行事隐秘,不巧还是被时公子发现了。” “初遇你,是在鬼市,你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我?却能听出这声音带着尖利,只有宦官声音才会?如此吧?”时越缓缓的说着。 “另外,那时我?与你不小心撞在了一起,我?便嗅到你身上有皇宫里浸染的熏香味道,可是却又和元嘉帝常用的龙涎香不太一样,反而与皇后寝殿里的帐中香极为相?似,那时我?便猜测你定与皇后关系非同寻常。” “最后确定是你的则是你脚踝处的刺青出卖了你。”时越斩钉截铁的说:“不过这个是裴玄发现的。” 裴玄和时越对?视一眼见他不说话,于是便只好自己接着说:“幽鳞密教所有教徒脚踝处的刺青均是缠绕的蛇型,唯独你的刺青多了一道。” 顿了顿,他接着说:“上次在鬼市外我?与你打斗划破了你的衣服,瞥见你的刺青就觉得比他人的更为繁琐,直到前几?日与大皇子殿下?聊天才知道你这刺青是多了什么。” 王公公眯了眯眼,没想到这般细微之处,竟然被他发现了。 裴玄说:“皇后母家是玉陇,她在玉陇的名字是燕娘,你的刺青比旁人多了一抹小巧的燕子印记,彼时只觉异样,后来细想,便豁然开朗。” 王公公沉默良久,缓缓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时公子和裴公子心思缜密,咱家输得不冤。” 他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皇后娘娘待咱家有救命之恩,当年若不是她,咱家早已曝尸荒野,她要做的事,咱家便拼尽全力去成,哪怕背上千古骂名……只是,咱家不愿看到皇后娘娘沉溺于她的恨中。” 时越挑眉:“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周敬之的人,而是皇后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幽鳞密教的兵符,其实一直受皇后掌控?” 时越也从?未想到这一层关系,只是前些日子与梁泽林聊起来,才恍然大悟皇后竟也参与其中,并且极有可能是在坐岸观火。 于是周牧松便在一个深夜秘密寻了王公公。 王公公知晓皇后的恨,也知晓皇后的最终目的,可如今却被周牧松发现,他不愿意看皇后失败,也不愿看皇后永远沉浸在自己恨意里酿成大错,所以当周牧松告知了计划时,他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整夜,最终同意了。 可是这样相?当于就背叛了皇后…… 但是王公公自己心里有把握,虽然临时反水,但是并不影响皇后的计划。 “兵符确实在太子手中,但幽鳞密教的核心教徒,皆需对?皇后娘娘立誓效忠。”王公公声音平静,“皇后娘娘早已看透太子的野心与愚蠢,他不过是娘娘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如今棋子已废,咱家的任务也完成了。” 裴玄突然开口,声音冷冽:“皇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王公公抬眸看向二人,笑容里带着几?分莫测:“时公子聪慧,不妨再猜猜?” “我?去亲自见一见皇后娘娘。”时越说。 — 行宫深处的偏殿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殿内只弥漫着淡淡的佛香,与别?处的肃杀格格不入,好似整个行宫只剩下?了这一片寂静之地。 皇后身着素色宫装,长发松松挽成发髻,仅用一支玉簪固定,跪在蒲团上,面前是一尊鎏金佛像。 她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草原上未曾被驯服的风。 脚步声轻缓地自门外传来,打破了殿内的静谧。 皇后未曾回头,指尖依旧捻着佛珠,声音平静无波:“时公子果然来了。” 第132章 时越与裴玄并肩立于殿门内,目光落在那抹素色身影上。 他缓步上前,在离佛像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开门见山:“皇后娘娘早已知晓我会来?” “时公子聪慧,安定侯有福气。”皇后淡淡的笑着,视线放在裴玄的脸上,好似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时越不可察的移到裴玄的身前挡着她探究的视线说:“太子收到的那封信出自娘娘的手笔吧。” 太子不会无缘无故的便知晓裴玄的身份,除非有人告知他。 时越最初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是谁,可当知道王公公是皇后的人的时候,一切迎刃而解。 “不错。”皇后镇定的点点头:“这天子惹得风流债真不少,想来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元嘉帝素爱风流,做事只凭心意却不记后果。” 裴玄紧紧的盯着她。 “裴公子何必这般看着我,大势已去,本宫不会再做什么了。”皇后收回视线,再次转身朝着佛像虔诚的跪了下来。 “这场行宫之乱,您从未置身事外。”时越说。 “不错。” “为何如此?” “本宫不信时公子猜不出。” 时越颔首:“我只猜到了几分,您恨元嘉帝,恨他强占了您,毁了您本该自在的人生。” 皇后闻言,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悲凉:“时公子可知本宫在玉陇都没名字是什么。” “燕奴。” “时公子查出的东西真不少,我本名燕奴,母亲给我取这个名字,是盼我像草原上的燕子,无拘无束,翱翔天地。” 她抬眼望向殿外,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遥远的玉陇草原:“我是玉陇最受宠的王女,骑得了烈马,射得中飞雁,身边有真心相待的爱人,有疼爱我的母亲。可这一切,都毁在了元嘉帝这人的手里。” “当年玉陇战败,父亲为了苟活,要将我献给元嘉帝求和,我抵死不从,我有心上人,我们约定好要在草原上厮守一生。”皇后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压抑的恨意:“可元嘉帝根本不管我的意愿,他带兵闯入王帐,竟当着我母亲的面强占了我!!装的一副公子如玉,可他分明就是个畜生!” “我怎能不恨?”皇后似是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不禁咬牙切齿,身体都慢慢的抖了起来。 第115章 了结 “我以为我的心上人会救我!可是当他知道我被强占后竟然立马与我断了联系, 两天后就与另外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结了婚。”皇后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她与心上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本以为嫁给他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谁知却让她在经历了这些后, 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和元嘉帝一样可恨! “而我的父亲, 明明知道我受了何等屈辱,却只敢对元嘉帝卑躬屈膝, 生怕触怒了这位大雍天子,惹得再次兵刃相接。” 时越沉默着, 他能想象到当年那位草原王女的绝望。 被强占,被爱人抛弃, 被父亲推开, 那一刻的孤苦与愤恨想必只有她能体会吧。 “从那天起, 我就死了。”皇后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攥紧了佛珠,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满心恨意的躯壳。” “我开始假意对元嘉帝百依百顺, 他见惯了大雍那些对他点头哈腰的人,从未遇到过我这种如此行为不羁的人, 我假意逢迎, 他便满眼便扑到了我的身上。” “说来也可笑,连所有大臣都知道不可立外邦女子为后,可是他呢?竟然力排众议让我当了皇后?”燕奴语调里满是嘲讽,说到这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如若不是时文敬有才干守着边境, 凭元嘉帝那个酒囊饭袋的废物,不出十年,我们玉陇的铁骑便能踏平京州大地。” 时越和裴玄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当她的听众, 想来这些肺腑之言,在京城无亲无故,无人可说吧。 “可是立我为后有何用?我依然恨他,恨他的强权,恨他的自私,更恨他毁了我所有的美好!如果不是他!我怎会来到这离家千万里的地方!”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遏制的愤怒,却又很快平复下来:“直到我怀上了周敬之。” 提到这个儿子,皇后的脸上没有半分母爱,反而满是厌恶:“我想打掉他,他是我耻辱的证明,是元嘉帝强加给我的枷锁。可元嘉帝对这个孩子期盼极深,派人日夜看管我,我根本没有机会。” “生下他那天,我看着他那张与元嘉帝如出一辙的脸,只觉得恶心。”皇后的声音冷得像冰:“但是我看着怀里的孩子忽然想到,若是让这对父子反目成仇,让元嘉帝死在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手里,岂不是世上最痛快的事?” “于是我开始暗中布局,我把幽鳞密教交给周敬之,那是我母族留下的私兵,核心之人皆对我誓死效忠。我不断在他耳边吹风,放大他的野心,加深他与元嘉帝之间的猜忌,让他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我要让元嘉帝尝尝,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我要让周敬之,成为亲手弑父的罪人。” 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快意:“等周敬之杀了元嘉帝,登上皇位,以他的自私与狂妄,大雍迟早会毁在他手里!到那时,我便会调动幽鳞密教和玉陇的旧部,起兵攻打大雍,让大雍也尝尝战败被宰割的滋味,让元嘉帝用毕生心血守护的江山,化为乌有!” 这便是她的全盘计划,狠辣、决绝,却又带着一种极致的悲凉。 时越终于明白了一切的原委:“所以您从未真正在意过周敬之的死活,他只是您复仇的棋子?” “棋子?或许吧。”皇后淡淡道,“但他也继承了元嘉帝的自私与凉薄,这样的人,本就不配活在世上,死了也好,省的耽误别人。” “陛下那碗多了三倍剂量的汤药也是您让王宁下的。” “不错,周敬之害怕真把那老不死的弄死,一直慢慢悠悠不敢下死手,那我就帮他一把,只是我没想到,在最后一步王宁会临阵倒戈。” 皇后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反而带着一丝熟稔的了然:“他本就是大雍人,当年若不是我救了他,他早已曝尸荒野。他帮我完成了大半计划,让周敬之身败名裂,让元嘉帝自食恶果,已经仁至义尽。至于攻打大雍……那是我的恨,不该强求他一个大雍人来背负。” 她看向时越,眼神复杂:“你们赢了,我的计划终究虽没能完全实现,但我不后悔,我困在这金丝笼里几十年,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这份恨意,如今元嘉帝昏聩,周敬之入狱,我的仇,也算是报了大半,接下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佛香依旧在殿内弥漫,皇后重新转过身,跪回蒲团上,目光再次投向鎏金佛像,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不问世事的深宫妇人。 只是谁也知道,这具看似平静的躯壳里,曾燃烧过怎样炽热的爱恨与不甘。 时越与裴玄对视了一眼,悄然退出了殿门,让侍卫守在门口,而殿内只留下燕奴一人与无悲无喜的佛像相对而坐,似赎罪似叹息。 半生饮恨入深宫,玉陇风沙锁旧梦。 爱恨燃尽繁华处,佛前孤影对残红。 — 时越和裴玄离开了燕奴的偏殿,走到一半裴玄说:“我想去找一下那个人。” 时越没问“那个人”指的是,他看着裴玄抱了抱他,似乎在给他传递力量。 “去吧,我在屋内等你,一直在。”时越亲了亲他的脸,才发现格外的凉。 裴玄紧紧抱了抱他,像是在从他身上吸取力量。 “好啦,去吧,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的。”时越耐心的哄着他。 裴玄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时越,独自前往了照云殿。 照云殿的窗棂蒙着一层灰,殿内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药味与腐朽气。 裴玄足尖点地,轻松的掠过值守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落在殿内,玄色衣袂与昏暗的光影融为一体。 床榻上,元嘉帝歪歪斜斜地躺着,半边身子僵挺不动,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榻边,指节蜷曲。 他的脸色是病态的青灰,嘴唇干裂起皮,往日里帝王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一副苟延残喘的躯壳。 听见动静,他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了转,瞥见立在榻前的裴玄,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只麻木地眨了眨,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 也是,他伤害过的人那般多,怎会记得起眼前的又是谁。 裴玄缓步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元嘉帝不认得他,但是对方眼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他感受到了极强的杀意。 第133章 他嗓子里断断续续的发出了“呜呜”的哽咽声?。 “你还记得绯月是谁吗?” “绯……月……”元嘉帝的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气音,像是生?锈的风箱在拉扯。 他愣了片刻,浑浊的眼珠里浮出一丝困惑,努力的想?着这两个熟悉的字来自?哪里。 片刻过后猛地收缩,那张脸,眉眼神态里分明藏着当年那个女子的影子! 绯月绯月…… 当时他是真喜欢这姑娘,本想?回到京城娶她?为妃子,可谁知一见到镇妖司的人他们便说自?己身上竟然有妖气。 自?己化?名宗耀南下,相处最多的便是绯月,难不成绯月是妖!? 这妖物竟然敢勾引自?己!元嘉帝一想?到一个妖物可能还怀了自?己的孩子便更觉耻辱,于是他便命镇妖司的人寻找绯月,一旦发现就地斩杀,包括她?的孩子。 可没想?到竟然还是漏掉了…… 元嘉帝想?起?了这些陈年旧事,再次看向?裴玄的脸,果不其然他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把?剑,他是来寻仇的!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原本瘫软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另一只能动的手胡乱地挥舞着,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是在呼救,又像是在求饶。 裴玄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母亲死的时候,大概也和你现在一样怕吧?” 他俯身,贴近元嘉帝那张灰白的脸,与他浑浊的眸子相望:“以为你深爱她?,于是她?全心全意的依赖你,可你是怎么对?她?的呢?弃她?如草芥,甚至知晓了她?妖的身份后,派兵虐杀她?。” 裴玄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剑在他脖子上胡乱的蹭着。 元嘉帝感受着脖子上的凉意,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混合着口水从嘴角滑落,眼神里满是哀求。 “不……不要……” 裴玄却像是没看见,继续说道:“你大概早就忘了她?吧?忘了你在江南水乡对?她?说过的话,忘了你许给她?的诺言。” 他的声?音始终平稳,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只有一种沉淀了多年的、近乎漠然的恨:“你活着,不过是污了这世间的空气;死了,也别去叨扰她?,平白污了她?的眼。” 话音落下,裴玄从怀中取出一小包早已备好的雪罗藤粉末,指尖一捻,便捏住了元嘉帝的下颌。 元嘉帝拼命挣扎,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色粉末被强行灌入喉中,带着熟悉的甜腥味顺着喉咙滑下。 裴玄的手指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下颌,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完成夙愿后的平静。 他松开手,看着元嘉帝痛苦地呛咳,脸色迅速变得青紫,四肢抽搐着,最终无力地瘫软下去,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眼中的恐惧渐渐被死寂取代。 “不想?……我?……我?不想?……死……”元嘉帝痛苦的瞪大眼睛,一字一顿如泣血般从嗓子里挤出声?音。 裴玄没什么表情?的冷眼看着元嘉帝在床榻上扭动的身影。 元嘉帝枯瘦的腿在锦被上无助的蹬了几下,幅度越来越小,最终彻底僵直。 那双曾盛满帝王威严与凉薄的眼珠,死死瞪着帐顶,残留的恐惧与不甘凝固成一片死寂。 裴玄垂眸看着榻上逐渐冰冷的尸体,眉峰拧起?深深的嫌恶,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视线。 他足尖轻点,如完成任务般离开了此处,过往的仇恨与痛皆弃在了这间幽怨的宫殿之内。 第116章 尾声 行宫主殿。 周牧松一身?常服斜靠在紫檀木的椅子上, 漫不经心的看着?手里的文书,而梁泽林则是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认真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籍, 时不时的再回应几句周牧松的话。 这时,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内侍躬身?疾步而入, 神色带着?几分仓促。 他快步走到?梁泽林身?边,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周牧松把视线从文书上移开?落到?了梁泽林的身?上, 眼见着?那小内侍说话都快趴到?他身?上了,忍不住“啧”了一声。 小内侍刚好说完, 下意识听着?这声看了眼周牧松, 被他瞪了一眼又恐慌的垂下眸子, 躬身?离开?了。 “聊什么呢,这般近。” 梁泽林笑了笑开?口道:“刚刚照云殿来?报, 陛下他……驾崩了,在这之前, 是裴公子进了陛下的寝殿。” 周牧松握着?茶杯的手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他缓缓抬眸, 眼底不见半分惊讶,只了然的点了点头。 梁泽林看着?他这般镇定的模样,心中便有了数,勾着?唇轻声问道:“殿下早就猜到?, 裴玄会动手了,是吗?” “嗯。”周牧松浅啜一口清茶,将?杯盏放回案几:“裴玄与元嘉帝的仇怨,虽未明说, 却早已写在脸上。他这般隐忍而来?,所求的不过是亲手了断这桩旧事,元嘉帝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也是咎由自取。” 梁泽林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轻声道:“裴玄这些年,也真是吃苦了,只是……他终究是陛下的骨血,如今这身?份,倒成了有些尴尬的存在。” “殿下日后登基,朝中若有人探查到?他的身?份,难免会拿他的皇子身?份做文章。裴玄那般聪慧,身?手又好,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或是被旁人猜忌,怕是会惹来?不少麻烦。” 梁泽林这话说的是真没错,虽然现在朝堂中并?无人知晓裴玄的身?份,但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若有一天此?事被宣扬出去,得知元嘉帝尚有一子,恐怕于周牧松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周牧松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梁泽林的手背,语气带着?轻松与惬意:“泽林,你就是心太善,总想着?把方方面面都顾及到?。” 梁泽林认真的看着?周牧松,倾听着?他的话。 “裴玄不是贪恋权位之人,想必你也能?看出来?,他这些日子,能?参与其中恐怕只是因为他的母亲,他的眼中全是时公子,如今大仇得报,我想裴公子只愿远离这是非之地,与时公子和和美美,怎会再度卷进来?。” “再者,他帮了我这么多,于情于理,我都该护他周全。若是因为他的身?份便猜忌他、防备他,那我岂不是和元嘉帝、周敬之一路人了?”周牧松说着?还笑了笑。 梁泽林点点头,语气里满是戏谑:“殿下说的是,但是如此?这般臣倒是要羡慕裴公子与时公子了,此?后可以双人共行,在江湖之中快意潇洒。” “这话怎么听着?是在埋怨我?”周牧松含笑道。 “哪里敢埋怨殿下你啊。” “泽林你大可放宽心,我心里只有你,哪怕以后登上九五之尊,我也不会娶妻,身?边有你一人便足矣。” 自小看惯了元嘉帝身?边莺莺燕燕的人,后宫里为了争宠而煞费心机,他真是厌恶极了这些事,白白葬送了这些女子的性命。 只要身?边有梁泽林一人陪着?他,他便是心满意足了。 — 裴锦仪的墓葬在了清栾山,当年裴珩找到?她时,已成为白骨,说这是墓,倒不如说这是衣冠冢,一个念想。 时越和裴玄从行宫回到?侯府,休整了一日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清栾山,因为时越知道,裴玄现在肯定有好多话想对裴锦仪说。 此?刻时越牵着?裴玄的手慢悠悠的走在山间,心情大好。 当走到?裴锦仪的墓前,远远的便看见了一道清瘦的身?影正立在墓前,青衫已经沾了些晨露,正是裴珩。 听见脚步声,裴珩没有回头,直到?两人彻底站在了自己身?边,他才扯出一丝笑看向对方。 裴珩的眼眶有些红,眼底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泪珠:“你们也来?了?” 裴玄点点头:“来?和她说说话。” 他望着?裴玄,目光复杂又柔软,像是疼惜,又像是释然,沉默片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裴玄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们说。” 说完,裴珩又拍了拍时越的肩膀,然后离开?了此?处,将?这处留给?了二人。 裴玄喉间轻“嗯”一声,看着?舅舅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道,才转头与时越对视一眼。 时越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用?力,递去一个温和的笑,拉着他一同跪在了墓前。 裴玄看着?墓上“先母裴氏锦仪之墓”的字体一尘不染,便知裴珩肯定常常来?此?。 “娘,我来?看你了。”裴玄不知怎的,一路上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蓦的放松下来?,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元嘉帝死了,”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释然的弧度:“我替你报了仇,那些委屈,那些痛苦,这一切都了结了。” 第134章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似是裴锦仪听到?了他的话对他的回应。 时越陪着?一起?跪在他身?侧,安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裴玄感受到?他的小动作,反手将?他的手牢牢的握在了手里,现在虽已到?了阳春三月,但是风吹在身?上还是凉的,此?刻时越的手也冰冰的算不上温暖,于是干脆用?妖力替他暖起?了手。 “另外,我找到?了一生?的挚爱,他叫时越。”裴玄与时越十指紧扣,看着?墓碑信誓旦旦的说。 “您也见过他,当时在清栾山,住在咱们家?旁边养病的小病秧子,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他的模样。” “他待我极好,一直护我爱我,从不会看轻我。”裴玄一字一句认真极了,似乎真的想把这些年时越对自己的好都说给?裴锦仪听。 “我喜爱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打?算放开?他。”裴玄说完,蓦的转向时越问道:“你愿意吗?” 看似是在尊重?的询问时越,可是却紧紧用?那双凤眸盯着?他,若是时越敢说出不愿意这三个字,他下一秒就要炸毛。 时越被他的眼神看的想笑,这狐狸也太缺安全感了吧。 于是他也对着?墓,认真的说:“裴姨,把裴玄交给?我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他,不让他孤单,也不会让他再受一点委屈。” “我们会好好的。”时越像是许下誓言一般,郑重?的说道。 裴玄话不多,又因失了记忆,虽然大部分都想起?来?了,但是有些情感依旧不如以前强烈,此?刻说了一会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安静了下来?,只静静的陪着?裴锦仪。 他将?额头轻轻抵在碑石上,闭上眼,脸上是全然的放松与怅然。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裴玄静默了一会,再次睁眼时就撞入了时越那双眼眸中,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 “走吧,往后的日子,都有我陪你,你不会再是一个没人要的狐狸了。”时越抱了抱他,放软声音轻轻的哄着?。 裴玄埋在他颈间,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闷闷的“嗯”了一声。 — “诶你们知道吗,新皇登基了!而且年号改成了永靖,这年号听着?就安稳。” “可不嘛,这大事咱们京城的人铁定得知道啊。” “登基的是大皇子呢,原先那个太子好像犯错被凌迟了!” “凌迟?真的假的?好歹也是先太子,竟然被凌迟了?” “可不嘛,我听说好像就是前段时间天子领着?他们去行宫,结果?那太子竟然造反逼宫了,而且还豢养了私兵!” “这么严重?,那怪不得被凌迟呢,不过他死了也好,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觉得!那周敬之苛捐杂税,要是真的登基不知道咱们老百姓得过多惨呢。” “就是不知道这周牧松如何,可别走了一个坏的来?了一个更坏的。” “谁知道呢,哎……静观其变了,希望他是个明君吧。” “不过我相公是官家?人,听说啊这新天子仁厚得很,处置完逆贼就打?算要下旨安抚百姓,准备减了今年的赋税呢!” “那这还真不错!逆贼死了,新皇又体恤咱们,往后啊咱们老百姓的生?活肯定更好!”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带着?轻微的颠簸,慢悠悠驶离京城城门。 时越掀着?车帘一角,听着?街边小巷的谈论?声忍不住笑了笑。 时越觉得从重?生?以来?,从没有哪天能?如此?时一般肆意快活,心里总沉甸甸的压着?点事,但是此?刻却觉得如释重?负,连天气都变得和煦。 时越将?他们要结伴出行的计划告知了时文敬,本以为时文敬会阻拦一二,结果?没想到?他看了一会便欣然同意了,不过就是看见裴玄还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有一种自家?白菜被拱的感觉。 但是时文敬也从行宫一行看出了裴玄的能?力,时越和他在一起?还算放心,所以他思考了一番后就放了时越出去和那臭小子玩。 然后又望着?身?后逐渐缩小的城楼轮廓,舒畅的叹了口气,便坐在马车里如望夫石一样看着?裴玄。 裴玄今日穿了身?不常见的月白劲装,墨发?用?发?带束起?,侧脸线条利落流畅。 察觉到?车内的目光,他侧过头,凤眸里映着?天:“看什么?” “看你穿白衣真好看!”时越笑的眉眼弯弯:“年轻人就该多穿白衣服嘛,结果?你整日穿一身?黑,都显老了。” “老?”裴玄不满意的挑了挑眉。 时越连忙找补:“老我也喜欢!再说了你一点也不老。” 听了这话的裴玄才勉强放过他。 时越索性放下车帘,挪到?车厢门口,挨着?裴玄的胳膊坐下,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衣袖:“咱们这第一站去哪?我听人说江南的春景最好,还能?坐船游西湖呢,而且我还没去过呢,我想看看你出生?的地方。” “那我们便去西湖。”裴玄答道:“不过南方湿气重?,你可能?不太能?习惯。” “没事啦,习惯习惯就好了。”时越没什么样子的靠着?裴玄继续说:“那咱们游完江南,再去塞北好不好?听说那里的草原一望无际,能?骑马射箭,还能?吃烤全羊,想想就过瘾!” “好。” “等逛够了山川湖海,咱们就回到?清栾山陪着?裴姨,没事回到?京城再看望看望我爹和兄长,其余时间我们就每天晒太阳、喝茶、听风,好不好?” “好。” 裴玄没有丝毫意见,只要身?边有时越,去哪儿都无所谓。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一路玩一路,过得是相当潇洒,等到?了江南渡口时,已经是暮春时节。 码头上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客商、挑着?货担的小贩、嬉闹追逐的孩童挤作一团,水汽混着?栀子花香与叫卖声漫在空气里,热闹得让人睁不开?眼。 江南的温度要比北方高上不少,此?时时越被人群挤得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裴玄害怕两个人被挤散于是紧紧抓着?时越的手,生?怕两人分开?。 “怎么这么多人啊?”时越忍不住好奇的说。 这话被身?边一个大娘听见,她看了眼时越和裴玄,热情的说:“外乡人吧?” “大娘您眼神真好!”时越笑眯眯的回。 大娘被夸的高兴,便毫不吝啬的告知了此?处热闹的原因:“今日有一艘画舫今日开?船,听说那船上聚集了大雍各地的稀罕物件,而且今日游玩全部只需五个铜板!” 时越点点头:“谢谢大娘!” 大娘给?他说完,忙不迭的继续向前挤了过去。 “裴玄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时越喜爱热闹,听说里面有各种稀罕物件就忍不住想去瞅瞅。 裴玄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头,有一点抗拒。 但是裴玄还没来?得及说话,时越便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我离家?跟了你,风餐露宿,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也不愿陪我玩……原来?你之前说的哪里都陪我去全是假的……” 说着?,还眨了眨眼睛,硬是从眼角挤出了一滴泪。 裴玄:“……” 哪里来?的风餐露宿,时文敬知道时越花钱大手大脚,生?怕在外没钱花,于是给?时越塞了厚厚一沓子银票,这一路好酒好肉吃了个遍,眼见着?时越这会比在京城还圆润了几分。 时越看着?他的眼神,“嘿嘿”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怎么,你也觉得我胖了?” “没有,是你太瘦了。”裴玄回答。 “那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时越知道裴玄不喜欢挤,生?怕他不同意,于是放软声音,恳求道:“去吧去吧,求你了。” “我没说不去。”裴玄从头到?尾都没说不陪他去,只是单单皱了下眉,时越这小戏精就演了一大出戏。 时越笑的更开?心了,他知道裴玄肯定会陪自己去的,但是他就是喜欢逗裴玄,看他无可奈何的暴躁样子。 进入画舫之内果?然如大娘所说,琳琅满目全是各种稀奇的小玩意,画舫内果?然热闹非凡。 水汽顺着?船窗漫进来?,混着?香料与糕点的甜香,耳边是小贩的吆喝声、游人的谈笑声,喧闹却不刺耳,满是人间烟火气。 时越看见了一个毛绒绒的装饰品,毛发?的质感像极了狐狸尾巴,时越没忍住就想上前摸一摸。 指尖刚触到?那柔软的装饰上,身?后突然便涌来?一股人潮,硬生?生?将?他与裴玄冲开?。 等他转头时,视野已被攒动的人头挡住,那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第135章 “裴玄!?”时越也顾不上再看什么装饰品,踮着脚尖努力的张望着,寻找裴玄的身影。 可一楼人实在太多,根本看不清远处,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时越忍不住有点心慌,他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可以上二楼的楼梯,于是连忙拨开人群跑上来二楼,高一点能看的清楚。 他顺着雕花楼梯快步上行,扶着二楼的朱红栏杆探出腰往下眺望。 楼下人声鼎沸,各色衣袍晃动,时越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每一处,直到落在大厅中央——裴玄正站在原地,眉头紧蹙,凤眸里满是焦灼,墨色发带在人群中微微晃动,他抬手拨开挡路的人,目光急切地在周遭搜寻。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牵引,裴玄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他猛地抬头,视线穿透层层人群与喧嚣,精准地落在了二楼栏杆边。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人群的喧闹也被屏蔽,只剩下如擂鼓的心跳声。 时越从二楼向下看着裴玄,落在了他那双深黑的眸中,冷不丁让他想起了这辈子两人的第一次相见。 在斗兽场也是如这般,自己在二楼直直的撞进那道视线中。 自此之后时越的世界,就全是他了。 时越忍不住笑了。 真好,真好。 他脚步飞快的从二楼返回一楼,裴玄眼睛也紧紧跟随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找不到对方了。 待时越返回一楼,他立刻扑进了裴玄的怀里,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腰,鼻尖蹭着他的衣领:“我就知道,我一定能找到你。” “嗯,”裴玄反手抱住他,力道收紧:“无论在哪,我也能找到你,你甩不掉我了。” 画舫缓缓驶离渡口,两岸桃花纷飞,落英缤纷,两人并肩站在栏杆边,手紧紧握在一起。 前尘翻涌成过往,风雨熬成了寻常。 岁月还长,此后的每一日,都会是彼此的归处,亦如当年初见。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在一个悉如平常的晚上,这篇文完结啦,撒花[撒花][撒花] 很开心能从盛夏七月陪着小蝴蝶和狐狸慢慢走到初冬,这篇文是我的第一本,有很多很多的不足,也有很多情节人设处理不好的地方,后续可能会慢慢修文,把前面的错别字或者用词不恰当,有病句的地方改一改,闲暇时刻如果有想写的if线,或者哪些好玩的梗会写成番外,当然如果宝宝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这章评论,我看到如果可以的话都会写! 虽然这篇文的收藏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收藏数,但是我依然很开心,因为我竟然知道可以坚持下来诶!从七月到十一月,我似乎已经习惯深夜码字的感觉,每天雷打不动的事就是创造小蝴蝶和狐狸的故事,他们像是我平行时空的好朋友,在无数个时刻陪着我,谢谢他们! 另外呢我要感谢我的读者朋友,谢谢你们的陪伴才能让这篇故事顺利完结!你们的每一句评论我都有看奥,每次看见新的评论我真的超级开心,像有人在陪着我一起参与他们的故事!真的很谢谢你们,你们就是我码字最大的动力,另外,如果你们觉得我篇文似乎还可以看还不错的话,可以把这篇文推给亲友康康,让更多的宝宝喜欢小蝴蝶和狐狸的故事! 最后,小蝴蝶和狐狸在他们的时空一定会幸福下去的!谢谢姐姐们陪着他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