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消失三年回来总想钓我》 第1章 [gl百合] 《前任消失三年回来总想钓我gl》作者:镜汝【完结+番外】 简介: 1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是有了后爸,商姝好巧不巧就拿了这个剧本。 继母继妹日日吹耳边风,终于在十八岁那年亲爹直接大手一挥把她散养海外。 商姝索性放飞自我,混成了豪门圈子里万花丛中过的花蝴蝶。 她唯一沾的一片叶就是顾绥,这一沾就是四年。 她沉溺于顾绥的成熟体贴,顾绥懂她的委屈和野心。 等她蛰伏多年终于羽翼丰满,顾绥竟然单方面分手玩消失 三年后商姝成了知名设计师总裁,朋友调侃她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她只戏谑丢下一句:失什么意啊,玩玩而已。 无人知晓,商姝白天工作深夜买醉,麻痹自己只为忘掉顾绥。 2 顾绥没想到自己这棵铁了二十五年的树,竟然会在异国他乡开花。 圈子里盛传,没有人能走进她这位老钱顾家高冷哲学博士的心。 可商姝做到了,她不光被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小姑娘迷了身,更对她动了心。 偏偏一张确诊单打乱了所有。 正因太爱,所以推开。 可熬过化疗,挺过手术,捱过危险期,明知不该再打扰,却怎么也忘不掉。 于是顾绥决定放下面子腆着脸接近。 这次她一定要找回自己弄丢的小姑娘。 食用指南: -傲娇深情攻x沉稳清冷诱受 -双豪门 七岁年龄差 he -后期偶尔反攻 极端控党避雷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 豪门世家破镜重圆 正剧 主角视角商姝互动顾绥配角林琅顾相宜 一句话简介:和钓系前任破镜重圆了。 立意:追爱无畏,山海可平,执手并进,在相爱中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第1章 十二月的爱城飘起了小雪,典雅的英式别墅内却温暖依旧,客厅铺着暧棕的橡木地板,厚实的羊毛毯盖在地上,旁边摆着一张柔软的沙发。 灶台上滚着热汤,长发女人围着围裙站在那里,不断搅动着汤匙。 顾绥?商姝不可置信地轻唤眼前女人的名字。 顾绥闻声缓缓扭过头,眼眶被热汤熏的微微泛着红,她笑着对商姝温声开口:怎么醒了? 顾绥留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如今因下厨扎成了低马尾垂在她一侧的肩上,更显得温柔动人。 商姝呆呆地愣在原地,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见她不答,顾绥只当她没睡醒,于是放下手中的汤匙,上前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汤还没好,要不要再去睡一会? 你回来了?肌肤相接的触感无比真实,商姝不由得湿了眼眶,抬手想要握住顾绥的手,却被她灵巧抽回。 傻瓜,说什么傻话?顾绥再次走回灶台前,机械地搅动着锅里的汤。 商姝察觉到她的异常,可大脑却不受控制的催促她上前,拥抱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 顾绥顾绥商姝扑上前抱着顾绥的背,不住地唤着她的名字,泪水犹如决堤般汹涌。 你不走了是不是别走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商姝委屈地哭诉着,却感觉到怀中紧抱的身躯在一点点抽离。 阿姝,别哭。顾绥缓缓后退,悲戚的双眸中倒映出商姝渐小的身影。 不要不要!商姝发疯似的伸手想要抓住顾绥,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阿姝,再见。 顾绥!商姝大口喘息着,在惊叫中醒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按亮手机屏,刺眼的白光让她有些恍惚,晚上六点二十八分,她眯着眼关掉六点半的闹钟,定了定神后拿过床头的药瓶,倒了一粒吞下。 这是她数不清第几次梦见顾绥了,算一算,今年已经是她们分手的第三个年头,准确来说,是她被顾绥单方面分手抛弃的第三年。 自从给她甩来一条分手消息,顾绥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即使凭借商家的人脉手段,这些年竟也连一丝有关的消息都查不到。 商姝自嘲地苦笑一声,连小睡一会也逃不过,随后翻身下床,看着镜子里自己哭肿的双眼,娴熟地拿东西冰敷起来。 不多时,门外传来几下规矩的敲门声。 进。商姝放下手中的冰袋,又对着镜子看了下基本消肿的眼睛。 商总,这是您要的礼服,庆功宴的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绯色酒吧,司机已经在楼下了,可以随时出发。秘书宋兰也立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汇报着。 宋兰也和商姝同岁,算不上多老练的资深秘书,但行事风格却十分利落周到,她从商姝刚回国创立ss时就跟着,三年来鲜少行差踏错,商姝对她很是满意。 商姝闻言皱了皱眉:谁定的地方? 这难得有宋兰也不能对答如流的问题。 绯色是三年前新开的高端酒吧,通常只接待豪门贵宾,环境和酒都很合商姝的胃口,因此她私下里算是绯色的常客,只不过她向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现下却是有些说不上来的不悦。 算了,半小时后出发。商姝懒得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自顾自画起了妆。 好。宋兰也应声后识趣退下。 商姝在脸上简单画了几笔,她生得极美,完美继承了母亲一半的混血基因和姣好的身材,是典型的东方皮西方骨美人,这也是她之前毫不费力就混成圈内花蝴蝶的主要原因之一。 刷子扫过高挺的鼻梁,略过近乎锋利的面廓,她盯着镜子,琥珀色的瞳明亮而深邃,此时一旁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弹出一条信息。 【商韦:小姝,有时间回家一趟。】 商姝内心毫无波澜,熟稔地三两下将信息删除,她六岁丧母,转头商韦就把继母迎进了门,十八岁时把她丢到海外不闻不问,同样是亲生女儿,双胞胎继妹的待遇却是和自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光从名字就看得出来,商识情,商知意。 早些时候商姝气极反笑,自己不如干脆改叫商疏来的实在,疏远的疏,她实在对这个父亲还有所谓的家没什么感情。 何况后来她才知道商氏集团里有母亲留下的产业,更下定决心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一家,于是就有了商氏长女归国重启亡母珠宝品牌,更名ss全新亮相的创举。 如今的ss一越成为澳城珠宝界的新星,今晚更是为了庆祝刚拿下了和著名大导演李娴的合作,对品牌来说,这无疑是一场跨界影响力和艺术地位的巨大提升。 换好衣服,司机将商姝二人送到了绯色酒吧。 初冬时节,外头凉意渐深,酒吧内的恒温让人感到惬意,水晶吊灯折射出纸醉金迷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酒香,众人围坐在环绕着大理石桌的真皮沙发上,调酒师在旖旎的光线下调制着稀世佳酿,金箔酒液在唇齿间流动,一颦一笑都尽显奢靡。 商总。 商总好。 见商姝到来,众人纷纷起身示意。 商姝微微颔首,接过宋兰也递来的酒杯:大家这段日子辛苦了,场面话我也不多说,今晚大家尽兴。 话毕,商姝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众人起哄欢呼,不复方才的拘谨,逐渐玩开了。 说是庆功宴,其实更像小派对,来人都是公司核心设计团队的成员,商姝虽工作上容不得一丝懈怠,但平时对员工都是极好的,于是众人借着欢庆的日子也开始大胆闹起来。 来来来,真心话大冒险! 转到谁了? 宋秘书!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来问我来问! 转盘不停歇的转着,商姝本坐在中间笑眼盈盈,却不料下一秒就指到了自己。 哦~是商总! 商总不能搞特权哦! 选一个!选一个! 商姝想了想方才那些令人出糗的大冒险,无奈扶额:我选真心话吧。 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致,在场都是年轻人,正是爱玩的年纪,都想借机听一听平时不可能知道的事,于是最能闹腾的一位发话道: 据我所知,我们商总目前单身,那我要问商总上一段恋爱是什么时候? 哇,玩这么大!周围的人纷纷起哄。 商姝面色如常,看起来不甚在意的淡淡回道:三年前。 第2章 众人登时躁动起来,不知是谁追问了句:那为什么分手啊? 商姝虽有些微醺,却还不至于着了道,抱起胳膊歪头笑笑: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众人见她不上套,便催促着开始下一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这么巧,竟又连着两次转到了商姝。 就继续刚才的问题,商总快说到底为什么分手? 被甩了。 啊???? 众人一阵哀嚎,纷纷表示怀疑,也不乏有人乘胜追击:不算不算,这个回答太草率了,得说说具体原因啊。 大家开始墙倒众人推的附和起来。 呵。商姝垂着头轻笑出声,闷闷地挤出几个字:我也不知道。 虽然说的的确是真话,但显然在场没人买账,大家还以为是商姝不肯说,便怂着她喝酒。 商姝有苦难言,好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剩一个问题,众人好容易抓住了商姝的尾巴,便都卯足了劲在前任上做文章:那商总现在还爱前任吗? 爱吗? 可她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不爱了吗? 说出来连商姝自己都不信,她倒真希望能给自己一个痛快,可偏偏无数次的梦回就这么如影随形的折磨着她,不知何时能到尽头。 腕上的金盏花刺青隐隐作痒,她未发一语,又抬手猛灌了一杯,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已经昭然若揭。 几杯酒下肚,商姝头脑逐渐混沌,她晃晃悠悠的起身,想去外面透口气。 宋兰也见状跟着起身,走在她身后。 没走两步,商姝便发现了她的存在,不禁噗嗤一笑:这么敬业。 你去玩吧,不用跟着我。 商总 去吧。 宋兰也知道总裁酒量不差,但也不是没见过她烂醉的样子,虽然担心却终是拗不过,不一会就又被送进人堆里簇拥着闹起来。 商姝扶着墙缓缓走着,想着干脆走去自己的包厢买醉个痛快,可绯色实在太大,商姝甚至觉得它蜿蜒曲折的像迷宫。 正当她晕头转向之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地方不错,之前没来真是可惜了。 商姝扭过头,只见商知意扭着腰身从一个包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见过却不太眼熟的富家女。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商姝暗暗腹诽,自己不是吩咐包场了,怎么还有别人在,她白了商知意一眼回过头,已经想好了如何向酒吧老板发难。 喂,爸爸叫你回家。商知意这一嗓子让周围的人都纷纷看向商姝。 商姝懒得理会,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着。 商知意见商姝当着这么多人下她面子,自然是忍不了,于是三两步快走到商姝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滚。商姝没心思和她计较,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商知意被她的气场吓了一跳,但碍于众人的目光还是挺直了腰杆:别以为你自立门户有什么了不起,当初还不是拿着爸爸的钱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商知意一贯娇养的脸上很快便浮现出了一个红掌印。 管好你的嘴,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商姝本不想理会,可耐不住商知意自己作死,偏要往她的枪口上撞。 这是怎么了?从洗手间姗姗来迟的商识情看着妹妹捂着脸颊,又抬眼看到了对面的商姝。 姐商识情对商姝轻唤,虽是一母同胞,可她的性子却不比商知意那样跋扈,对商姝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一向也算尊重。 姐,她竟然打我!商知意捂着微肿的脸蛋躲在商识情身后抽泣。 跟在一旁的富家千金们见商识情来了,觉得她一定会为自己妹妹撑腰,便仗着人多势众纷纷向商知意表忠心。 是啊,怎么动手打人呢? 就是就是,都是姐妹下手这么狠。 商姝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头晕,加上混合起来的浓烈香水味让她感到阵阵反胃,她不想再无谓纠缠,只想速战速决。 管好你妹妹。商姝冷冷撂下一句。 商识情咬唇称是,商知意见姐姐如此软弱越发觉得憋屈:她打我难道就这么算了? 够了知意,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商识情厉声制止,她知道商姝的厉害,并不想惹祸上身。 还有,以后别让我在绯色看到她。商姝一想到自己以后来喝酒,还有碰见这个事精的可能就心烦,毕竟澳城高端酒吧这么多,她料想商知意也不差这一个,可能合自己心意的却不多。 凭什么!商知意闻言又来了气,猝不及防的从商识情身后上前,伸手推了一把商姝。 商姝本就强忍着难受,经她这么一推搡,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歪倒,正当她以为自己免不了和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亲密接触时,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 第2章 没事吧。一道清冷又温柔的声音飘入商姝耳中,周身被一阵好闻的白苔香包裹。 刹那间,她的心仿佛被电流击中般猛然收紧,却又在下一秒毫无章法的骤然释放,耳膜震颤,周遭的喧嚣霎时湮没殆尽,唯剩两颗心脏的狂跳。 商姝挣扎着从那个怀抱中逃脱,酒精的余韵让她站不稳,有些脱力地倚在墙上,抬眼的瞬间,终于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眸。 相见怎能不相识? 她的声音,她的面庞,她的眉眼,她的每一寸肌肤,夜夜入梦。 商姝终于确认,眼前人就是她消失了三年,日思夜想的顾绥。 不好意思小姐,今天是商总包场,刚才听您说姓商才误让您进来,现在麻烦请您离开。顾绥身旁跟着的经理挂着职业假笑对商知意一行人说道。 商知意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起旁边的人带自己来时说认识酒吧的老板,便又来了气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认识你们老板,你信不信 我就是老板,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在这里说。顾绥盯着商知意沉声开口,温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意。 商知意登时面红耳赤,狠狠的剜了旁边的千金一眼。 富家千金哪受过这等委屈,又生怕离开之后没有好果子吃,便连忙开口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绯色的老板明明是陈姐! 陈嘉是我下属,酒吧是我的,很难理解吗?顾绥再次开口,声音已然冷若冰霜。 请这几位出去,以后也不再欢迎,绯色不需要闹事的客人。 还有,告诉陈嘉,再随便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她就不用留在这了。 一旁的经理连连称是,赶着一群面色铁青的人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里。 处理完麻烦,顾绥回过头看向倚在墙上的商姝,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她径直跑向洗手间。 商姝忍耐到了极限,抱着洗手台吐了起来,她酒量向来很好,平时今晚几倍的量她都可以面不改色的饮尽,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从真心话后便昏沉虚浮,见到顾绥后更是止不住的翻江倒海。 顾绥快步跟上,为她拨开长发,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碰我。商姝吐的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有机会喘口气,便厉声对顾绥开口。 顾绥也不和她作对,便不再碰她,回身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先擦擦吧。 商姝双手撑着台面,眼眶里噙着泪,分不清是吐导致的还是因为别的,她避开顾绥递来的纸巾,伸手抹了抹唇兀自向外走去。 商姝。商姝浑身虚浮,晃悠悠的走不快,顾绥三两步就追上了她的步伐,挡在她的身前唤她。 商姝死死咬着下唇,尝试绕开眼前人,却屡试屡败,她气极了,索性站定吐出几个字:好狗不挡道。 顾绥秀眉微拧,立在原地没有让开,见她又险些摔倒,终是伸出手将她扶稳,如墨的发尾浅浅扫过商姝的腕,顾绥注意到了那若隐若现的刺青。 啪! 今晚的第二个,商姝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赏人耳光了,胸闷的有些难以呼吸,她急促地喘着气,声音夹杂着一丝哭腔: 顾绥,你混蛋。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这么狠心,留她一个人在爱城。 为什么在她剖白了自己的所有隐秘后,却将她赤裸裸的丢下。 又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三年,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她的面前。 第3章 整整四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商姝多想一一质问她,可真的站在她面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头痛欲裂,她感觉整个人仿佛又来到了崩溃边缘。 商总!宋兰也面带焦急的出现在走廊上,像是找了商姝许久,怎料刚来就撞见了气氛诡异的一幕,她快步上前扶住商姝,将手中的外套替她披在肩上。 商姝再也不愿看顾绥一眼,因为每看一眼她就更心碎一分,她机械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好。宋兰也看了眼顾绥,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搀扶着商姝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绥伫立在原地良久,脸上的火辣昭示着她们不太体面的久别重逢,她抬起手抚上面颊,扯出一丝苦笑。 她的确是个混蛋。 * 商姝闭着眼坐在车上,眉头依旧紧锁。 宋兰也以为她喝多了酒身体不适,便递上提前准备的解酒药:商总,解酒药。 不用。商姝闻言浅浅睁开眼,说完又重新闭上眼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宋兰也见状也不再多言,她了解总裁的性子,她对许多事情都有着不可动摇的执拗。 没用多久,车就开回了颐景湾,商姝的酒意也消了大半。 明天放你一天假,一会让司机送你回家。商姝站在别墅门前,对着宋兰也说道。 明天,至少今晚,她需要一个完全无人打扰的独处空间。 好,谢谢商总,您好好休息。宋兰也不和她假客套,说完利落的上了车。 管家站在别墅外,适时的为商姝开门。 明天早餐不用叫我了。商姝边脱掉高跟鞋边说着。 随后走到楼梯前又补了一句:如果我没下来,午餐也不用准备了。 管家恭敬地一一应下。 商姝回到卧室,习惯性来到宽大的酒柜前想再次买醉,可刚吐过的胃却在身体里挣扎抗议,她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放弃,走进浴室给浴缸放起了水。 商姝闭着眼浸泡在温热的水中,心绪渐渐平息,周遭如同静止,只剩下水的波动还有自身平稳的呼吸,方才的一切好像一场梦,可掌心的余痛又提醒着她,顾绥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不禁回想起刚被分手的日子,那段时间她过的浑浑噩噩,一度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她想解脱,可被发现的次数多了,她眼看着管家锁起了一切刀具,于是她又另辟蹊径,趁着洗澡躺进浴缸,只不过是把头也浸在水里的那种,多少次差点就这样一了百了,如今想来依旧可悲又可笑。 思绪被突然传来的手机铃声打断,商姝太过专注,吓得一激灵差点滑躺在浴缸,她看了看来电人,心有余悸的接起了电话。 商大小姐今晚又威风啦?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调笑声。 商姝闻言弯了弯唇角:林三小姐过奖了,您的消息也是一如既往的灵通。 林家和商家是世交,林琅是长房一支的三小姐,因跟头两个姐姐的年纪差的远,所以跟商姝这个发小反倒更亲近些。 同样,林琅也是商姝在澳城豪门圈子里为数不多的真心好友,商姝从小受惯了继母继妹的排挤,还好有林琅这个开心果带她偷跑去林家,告诉她那里是她的避风港,临出国的时候也属她哭的最伤心。 林琅在听筒另一端咯咯的笑着:你是不知道,刚才你爸在我家正吃着晚饭,商知意闯进来梨花带雨的哭了一通,差点把我林家大门哭倒了,你说她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 商姝笑了笑不置可否,听着林琅叽叽喳喳的闲聊,思绪再次变得飘忽,不自觉地飘回和顾绥重逢的场景。 商大小姐,您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半晌,见良久没人回应的林琅拔高了音量。 啊我 商姝踌躇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和盘托出:林琅,我刚遇到顾绥了。 对面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后爆发了一声惊叫:你说谁?! 商姝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给林琅讲完来龙去脉,浴缸里的水也有些凉了,商姝将手机调成外放,慢吞吞的从浴缸爬出来。 你在这边都快找疯了,她倒有闲情逸致在你身边开个酒吧。林琅在对面暗戳戳的讥讽,她知道商姝被这段感情伤得多深。 商姝甚至没敢透露自己在爱城的情况更糟,毕竟当初自以为调整好状态,却在落地澳城当天,还是被林琅一眼察出了她的异常。 不过绯色都开了三年了,你一次都没碰到过她,是你足够不巧,还是她刻意避着你啊? 林琅向来直来直去,如今话说到这个份上,商姝想装听不懂都难,心尖那丝似有若无的重逢之喜,顷刻间化为乌有。 是啊,自己多年寻人无果,想必也是顾家刻意回避,毕竟在澳城,顾家可谓是一手遮天,想隐藏顾绥的行踪,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你放心吧,我都明白。商姝看了看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将刚才滑落在地的面膜丢进垃圾桶。 商姝。林琅似是想起什么,在电话另一端严肃的唤她的名字。 嗯? 别忘了明天我大姐的生日宴。 商姝愣在原地不敢吭声,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搅得脑子一团乱,都忘了还有这档子事。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我知道,明天见。 挂掉电话,商姝一头扎进床上,却忽然又想到还没备礼,虽是世交却也总不好空着手去,于是她思来想去来到楼上挑选起来。 颐景湾别墅共有三层,而几乎整个三楼都为商姝的收藏所用,画廊、藏书阁、古董室,最大的一间就是珠宝室,除去拍卖所得的珍品,还有许多商姝本人的作品和手稿。 打开房间的灯,璀璨的珠宝在照耀下流光溢彩,商姝来到亲设的作品前细细端详,因太入神不慎撞倒了摞起的手稿箱,她无奈一张张拾起,却看见了许多被自己尘封在最底层的,爱城时的手稿。 商姝颤抖着手拾起一张,那是她在最后一年,想给顾绥的生日惊喜。 可惜。 她甚至没给自己机会把手稿画完。 纸张微微泛黄,边缘在几经辗转下折角卷起,稍显生硬的弧度,有些凌乱的线条,不大对称的主石位置标记,彰显着尚且稚嫩的技艺。 商姝轻柔的将折角揭开抚平,角落的一行小字几乎快要被磨蹭的看不清楚。 皮囊之下,我们灵魂共舞。 顾绥的笔迹很美,轻盈飘逸的笔锋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坚韧沉稳。 商姝怔怔的望着,泪又控制不住的滑落。 这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呢? 她毫无头绪,印象中,自己从未给顾绥看过这份手稿。 还有这句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回想在一起的四年时光里,顾绥似乎很少直白的向她示爱,她一度认为是顾绥作为哲学博士的缘故,思考和见解都别有深度,不屑于这种肤浅的表达。 可不重要了。 现在想这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 商姝吸了吸鼻子,伸手抚去泪痕,快速挑选好礼物后慌乱的逃离。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顾绥从绯色回到家时,姐姐顾祺正和外甥女顾相宜坐在电视前,因一个电影情节争论不休。 回来了?顾祺听见动静,调低音量后扭过头看她,顾相宜也甜甜的唤了声小姨。 嗯。 顾绥捋了捋头发,掩住有些红肿的脸,她换好鞋,看了看远处餐厅摆好的菜品,无奈的轻笑:不是说让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我妈说她不饿。 相宜说还不饿。 顾祺和顾相宜面面相觑,各自假装没事的清了清嗓。 顾祺比顾绥大十岁,在经商这一块可谓是天赋异禀,只是早年因未婚先孕被顾父赶出家门,多亏有顾绥暗中接济,后来因为顾绥对经营顾氏的光镜集团实在不感冒,顾父还是腆着脸把顾祺请了回来,顾祺也不计前嫌的把光镜弄的有模有样,唯一的条件就是顾家不准干涉她们母女的生活,于是顾相宜也是跟着过上了恣意的好日子。 顾绥弯了弯唇,自从三年前被要求搬来和她们同住,这对母女就监督起了她的三餐,也是做到了共进退的地步,让她既感动又头疼。 好,我饿还不行吗,快点来吃吧。顾绥洗了洗手,率先坐在了餐桌前。 第4章 三人温馨的吃着堪比夜宵的晚餐,好巧不巧顾祺的秘书又来了电话。 顾董真忙啊。顾绥夹着菜调侃。 董事长也是要休息的好吗。顾祺吐槽了一句,却还是起身接起了电话。 趁顾祺离开的功夫,顾相宜神神秘秘的凑到顾绥面前:小姨,你去见前任了吧? 咳咳咳顾绥正喝着水,差点没忍住一口喷出来。 谁跟你说的?她顺了顺气,故作淡定的白了顾相宜一眼。 她这个外甥女刚满十八,之前还是个可可爱爱的小甜豆,今年不知怎的,光速解锁了腹黑特质,时常一脸无辜的语出惊人。 喏。顾相宜指了指顾绥的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刚好坐在这一侧,顾绥脸上的红肿一览无余。 咳不许告诉你妈。顾绥捋了下头发。 条件。 你说。 让我去绯色喝酒! 不行。 那明天的宴会带我一起去。 不是请了竖琴老师来上课。 唉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我只好 停,顾绥实在说不过她,带你去可以,但不准喝酒。 成交!顾相宜一溜烟从餐桌上离开,兴高采烈的上楼选衣服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甩给顾绥一句句,小姨,脸记得冰敷。 顾绥无奈扶额,片刻后向挂断电话回来的顾祺真假参半的说明了情况。 随她去吧。顾祺索性懒得管顾相宜,话头一转又回到了顾绥身上。 合作的事你想好了? 嗯,恐怕还得劳烦你出马。顾绥放下筷子,抿了一口水。 阿绥,你就这么非她不可吗顾祺皱了皱眉,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是。顾绥回答的十分短促,温和的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色。 姐,我是死过一次人了,除了她,我什么都不想要。 提到这个,顾祺也噤了声,姐妹二人沉默良久,终是顾祺叹了口气:那搬家的事也定了? 嗯,等定下来我就搬,那边离她家和公司都近一点。 好,但你得带着管家,不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顾绥应下,见顾祺依旧眉头紧锁,便开口缓和气氛:这么舍不得我? 去去去,谁稀罕。顾祺朝她翻了个白眼径直离开,留顾绥一个人在原地肉麻。 * 果然如商姝所料,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的下午。 不知是不是见到了顾绥的缘故,商姝昨夜竟意外的没再梦到她,看着镜中只因刚睡醒而微微浮肿的双眼,她居然感到有那么一丝违和。 距离开宴还有一阵子,商姝下楼叨了几口管家早就备好的午餐垫肚子,再慢悠悠的画了个妆,直到宽大的落地窗外进入蓝调时刻,才不紧不慢的前往林家。 车子在林家别墅大门外停稳,商姝缓缓走下来,她披着一张羊毛披肩,深栗色的长卷发慵懒的垂在一侧的肩膀,披肩之下是一袭酒红色的抹胸长礼服,丝绸质地的裙摆上缀着星星点点的碎钻,低调又不失华贵。 不过才刚刚站稳,商姝的余光就瞥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绥穿着香槟色的长袖礼裙立在不远处,不深不浅的v领将她清晰的锁骨展露无遗,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此刻她正和一个年轻女人谈笑,为她整理了下衣裙。 商姝来不及移开目光,就撞进了顾绥望向她的深邃眼眸,她扭头欲走,手腕却被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拉住。 怎么躲着我?顾绥声音清缓,边说着边因寒冷呼出几缕白气。 商姝挣扎了几下,却因怕引人注目没使上多少力气而失败,她冷冷开口:请你放手。 不放。顾绥勾起唇角,语气依旧温柔。 又来? 商姝被她的无赖行径气的脑仁发疼,她看了看那位正欲离去的年轻女子,她穿着精致的白色短洋装,两条白玉般的长腿在这冰天雪地里光溜溜的露着,女孩满面兴奋,似乎并不觉得冷。 商姝脑中登时有了想法,她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女孩的背影,又收回视线盯向顾绥戏谑开口:原来顾小姐现在喜欢这一款。 说完,她轻轻弯唇,歪头等着看顾绥的反应。 对无赖嘛,自然有无赖的办法。 顾绥望着商姝的笑颜,明知她是故意装的,却还是看得晃神,顾绥微微眯了下眼,淡淡开口:商小姐吃醋了? 商姝被噎得收敛了笑意,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自信过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绥见她被气得炸毛,着实觉得可爱,她迈步缓缓靠近,俯身玩味道:嗯,那商小姐说说,什么算好事?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商姝的耳侧,与周遭寒冷的空气形成鲜明的温差,不由惹得她一阵颤栗,随着顾绥的靠近,那阵似有若无的白苔香再次钻进鼻腔。 你!商姝想伸手推开她,却又被钳住了另一只手腕。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暧昧的距离,眼看彼此的鼻尖就要碰上,顾绥这才动动唇:昨天的印子还没消,还要再来一次吗? 谁,谁要 大冷天的,怎么站在这说话?快进来。 商姝刚想矢口否认,却被从别墅内走出来的林璀打断,她赶忙后退几步,和顾绥拉开距离,扯出一丝微笑道:林璀姐,生日快乐。 林璀面带笑意地说了声谢谢,边带着二人往里走边对着顾绥问道:你就是小祺的妹妹吧?上次见你还是很小时候,听说你一直在国外读书,最近才刚回国? 是,刚回来不久。顾绥在林璀身后温声回着,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身侧的商姝。 呵。 商姝见她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扯了扯唇角,不动声色的放慢了步伐,与她再度拉开些许距离。 走到温暖的大厅,林璀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有些距离的两人,笑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商姝急忙率先开口,随后似乎又觉得自己刻意过头,有些尴尬地低声重复了一遍,不认识。 顾绥掖了掖唇角,没说什么,只静静的立在一旁。 这样啊林璀抿了抿唇,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只当是小姑娘之间的别扭,便笑着转移话题,对商姝说道,满满应该还在楼上。 满满是林琅的小名,取自琳琅满目,林家人都习惯这么叫她。 林璀说完又看向顾绥,交代了句玩的开心后便离开招待起别人。 商姝见林璀离开便拔腿欲走,岂料身后却幽幽传来一句:原来商小姐这么不想认识我。 商姝停下脚步,深呼吸,之后微微偏头说道:这次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顾绥听着她夹枪带棒的话,润了润嘴唇,只轻轻抬腿,在缓步略过她身侧时轻声说:刚才那个是我外甥女。 亲、的、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调侃,商姝心中万马奔腾,顾绥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将她看透,在她面前,自己从来都占不到上风。 瞧着顾绥潇洒远去的背影,商姝顶着气得七窍生烟的脑袋,狠狠踩着台阶上了楼。 来啦。林琅正坐在化妆镜前扫着腮红。 商姝没应声,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腿一叠搭,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林琅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搞得脊背发凉,匆匆扫两下之后,从镜子里看着商姝问:谁这么没眼力见,惹着我们商大小姐了。 商姝回过神,用牙衔一下嘴唇内侧的软肉,抱起胳膊瞟了一眼林琅:你发誓你不知道顾绥要来。 啊?林琅一迟愣,瞧着商姝一副要把她们友谊小船掀翻的阴沉模样,赶紧把手里的刷子一放,为自己辩解道,天地良心,我真没看过我大姐的宾客名单 闻言,商姝吐一小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回想起刚才林璀的话,她大概和顾绥的姐姐顾祺是好友,再想想林琅和她大姐的确不太熟,于是决定姑且放她一马。 还真是冤家路窄。 商姝暗暗腹诽,她真有点不想下去了,只是半晌,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画好妆的林琅下了楼。 第5章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林璀作为林氏的长女,在澳城混迹了近半辈子,也算排得上名号,故林家别墅今日来的人不少,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宽大的会客厅里熙熙攘攘,商姝跟在林琅身后,目光不住的巡视着四周,分不清到底是担心还是渴望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二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和迎面走来的两个女人撞了个满怀,她们手中正捏着红酒,也像是在找什么人。 啊!抱歉年轻女孩不慎将红酒洒在了林琅的礼服上,登时发出惊叫,引得周围部分人侧目。 商姝定睛一看,眼前泫然欲泣的女孩正是顾绥口中的亲外甥女。 靠,她新到手的高定。 林琅有些不悦,却碍于场合没有黑脸,她对顾相宜摆了摆手,说了句没事。 实在抱歉,我先去陪你清理一下吧,至于裙子,我一定会赔的。顾相宜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林琅,叫人不忍心责怪。 不用了,这是我家,我上去换一件就行了。林琅说罢便示意了商姝一下,随后转身离去。 顾相宜看了一眼顾祺后,默默地跟了上去。 顾祺始终未发一语,毕竟顾相宜也这么大了,要是连这么点人情世故都处理不好,也就不用待在澳城了,何况她的目标本身就另有其人。 顾祺拈了拈手里的酒杯,微笑着上前向商姝伸出手:你好,光镜集团董事长顾祺。 商姝,久仰顾董大名。商姝知道她是顾绥的姐姐,之前百般打听顾绥踪迹的时候甚至找上过顾祺的家门,只是都被她以各种名义推脱了,论起来顾绥玩消失这件事,应当也有她的手笔,于是只浅浅握了下顾祺的手便不着痕迹地放开。 不敢当,商总年轻有为,今日真是幸会。顾祺久经沙场,自然敏锐地读懂了商姝微妙的肢体语言,客套几句后便快速进入正题。 商总方便的话,不如我们坐下慢慢聊? 商姝本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心中不断呼唤着想要林琅快点归来,奈何对方主动邀约,自己实在不好拒绝,只得先应了下来。 二人来到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顾祺率先开口:我知道你之前来找过我,不过那时候确实不太方便,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她知道,若想跟商姝有更进一步的交流,必先展露自己的坦诚。 顾董不用放在心上,都是以前的事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商姝圆滑地接过了话头,没有想要继续深入的意思。 顾祺轻轻抿了一口红酒: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董找我来,应该不止是为了这点小事吧?商姝眸色微沉,语气依旧淡淡却不失礼貌,在顾祺这种老油条面前也丝毫不显怯懦。 顾祺轻笑了一声,心道商姝果然是个聪明人,刚好,她也最喜欢和聪明人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这个人呢,不大喜欢藏着掖着,我知道你和我妹妹之间有些渊源,但我向来公私分明,没兴趣打听过去的私事,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跟ss的合作。 本来听到对方的前半句,商姝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戒备,怎料人家话锋突转,倒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光镜集团跟自己合作?毕竟顾家已经坐拥着这么大的产业,商姝不想自己还能入的了她的眼。 她轻轻挑眉,稍微正了正身子:愿闻其详。 顾祺面色严肃地开始了分析:我一直在为集团旗下的光镜传媒寻找优质的合作伙伴,ss能在短短几年内做到如今的成绩,无论从设计还是市场表现来看都很有潜力,而光镜有着稳定的媒体资源和成熟的经验,相信ss如果有了光镜的助力,能在未来更上一层楼。 商姝闻言抿了抿唇不置可否:据我所知,光镜集团一直有着固定合作的珠宝老牌,比起ss,和它们继续合作似乎更为稳妥,投入产出比也远比押宝在ss上更高不是吗? 顾祺颔首,看向商姝的神色明亮了几分:没错,稳中求进的确是光镜代代相承的路子,但却不是我的,如你所说,之前的合作伙伴都是老品牌,运营理念不合,自然就会背道而驰,相比微不足道的稳定性,我更欣赏后起之秀的创造力,强强联合,后来者居上才更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顾董这么看好ss,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商姝的大脑飞速运转,却没想出什么不合理之处。 就看商总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了。 既然顾董如此抬爱,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好!合作愉快。顾祺银铃般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 顾相宜穿过人群,紧跟在林琅身后,直至来到楼梯前,林琅骤然停住了脚步,顾相宜又一头撞在了她的身上。 小妹妹,你这撞人的毛病得治啊。林琅向上走了一级台阶,俯身对着顾相宜调侃。 对不起我顾相宜咬着下唇,眉头深深皱起。 好啦,逗你的,别跟着我了。林琅见她吓得那样,开怀地笑了两声,伸手轻轻拍了下顾相宜毛茸茸的脑。 顾相宜眉头微松,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林琅,小声嗫嚅道:不行的,裙子我一定要赔。 林琅见小姑娘还挺固执,顿觉有意思,她双手抱胸:好啊,那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吧?万一你赖账,我也好上门去要。 我叫顾相宜,淡妆浓抹总相宜的那个相宜,我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顾家人? 林琅心中登时有了想法:小妹妹,姐姐问你点事呗? 顾相宜满脸无辜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我问你啊,你是顾家人,顾绥是你谁? 我小姨。 你跟她熟吗? 啊?嗯。顾相宜有些云里雾里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她最近这几年都在干嘛?感觉好久没见过她了。林琅切入进入正题。 顾相宜皱了皱眉,停顿片刻后疑惑地开口道:姐姐你是看上我小姨了吗? 咳别打岔,快回答问题。林琅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商姝提着菜刀砍来的画面。 顾相宜悻悻地哦了一声,继续说道:她人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来的。 手机恰巧响起,顾相宜低头看了看,随后对林琅说道:姐姐,我得先走了,裙子我到时候给你送一条新的来,一定! 说罢顾相宜便一溜烟消失在了林琅的视野里。 林琅摇了摇头,也转身上楼,准备换好衣服再跟商姝分享这份聊胜于无的情报。 * 和顾祺分开后,商姝凭借着对林宅的熟悉,避开了人群,独自来到顶楼花园透气。 不管是顾绥的接近,还是顾祺突然提合作,都让她觉得太过巧合,但细想却又摸不着头脑。 商姝摸出一支女士香烟缓缓点燃,倚在栏杆上抽着,冷冽的空气混合浓烈的尼古丁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以前从没这个习惯,只是留给她的方式似乎不多,这些年除了喝酒,也就只有这样才能略微消解她的痛苦。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顾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顶楼,她缓缓走到商姝身边站定。 商姝扭头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将手中的烟掐灭。 时隔三年,商姝借着迷蒙的夜色,久违地认真打量着顾绥,她的容貌无甚变化,还跟当年一样好看,只是身形似乎清瘦了许多,顾绥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透过深邃的眉眼,依旧能感受到她一贯的清冷与沉静。 商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眺望着远处的景致,心中泛起苦笑,被甩掉的人是自己,她不是应该过得很好吗。 顾绥静静立在商姝身旁,月影朦胧,夜色正好,只是眼前人却不肯再施舍给她一丝爱意。 你瘦了。顾绥轻声开口,目光一刻也不曾从商姝身上移开。 商姝捋了捋头发,难得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这话该跟你自己说才对。 话毕,她偏过头戏谑地扯出一丝冷笑:别是把我甩了之后良心不安,茶饭不思的缘故吧? 顾绥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却装作不知地避开了那个关键信息,她噙着笑意:这么关心我啊。 少自作多情了。商姝没好气地回嘴,极力掩饰着被戳中心思的跳脚。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果然好好说话坚持不过三句。 第6章 这么爱看风景就自己看吧,我可没闲情逸致在这受冻。 商姝白了她一眼,抬脚欲走,可羊毛披肩上的长流苏却不合时宜的被风吹起,勾在了围栏的尖锐处,让她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顾绥见状轻笑出声:看来有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 顾绥你闭嘴! 顾绥哑然失笑,不紧不慢地上前查看,她没有急着解开被勾处,反倒接着商姝逃脱不开的契机,伸出双臂将她圈在其中。 顾绥本就比商姝高一些,此刻商姝的下巴刚好枕在她的肩膀,姿势暧昧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解东西,倒像是一对热恋中的爱人在亲密的相拥。 你你干嘛? 别动。 顾绥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头,不管怎样,至少此时此刻,她很享受做个趁人之危的人。 商姝也似乎忘了,自己分明可以脱下披肩,可她就这么被环抱在顾绥的怀里,贪恋着她鼻息喷洒在自己颈窝的温热,愣愣地站在原地。 阿姝。 好久不见。 我好想你。 第5章 商姝已经记不清自己和顾绥抱了多久,也忘了自己是如何回的颐景湾,只记得当晚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和顾绥初遇的那个秋夜。 商姐,再喝几杯呀。 就是就是,走这么早,是不给我们面子喽! 霓虹灯挂在天花板上不肯停歇的旋转,彩虹一般的光束泼洒在舞池上,高亢的电子音乐直击胸腔,一众华人圈的豪门千金聚在一起,时而灌酒时而狂舞。 不行了,你们玩,今晚记我账上!商姝画着妩媚的浓妆,摇摇晃晃的摆着手向夜店外走去。 自从被早早送来爱城,美其名曰是提前适应一下留学环境,在没开学的日子她就开启了这种不分昼夜,日日花天酒地的生活,反正有她爹派来的便宜保镖护航,也算勉强在乎一下她这个女儿的死活。 爱城的夜生活精彩而热烈,大大小小的酒吧飘出悠扬的苏格兰音乐,雨后有些湿冷的石板路旁站着缠绵热吻的情侣。 商姝迷迷糊糊地走着,丝毫没注意到眼前有个半弯着腰的女人,两人不出意外的纷纷倒地。 对对不起啊。商姝有些大舌头,下意识地说了句中文,也没管对方听不听得懂。 顾绥惨白着脸半撑在地上,额头上渗出都大的汗珠,她另一只手捂紧紧着胃,眼见是站不起来了。 见地上的女人不怎么动弹,商姝登时酒醒了大半,她赶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到女人身边用英文询问:you alright? 商姝满脸懊悔,虽说自己只有一百斤出头,但好歹也长着一米七的个子,借着酒劲恐怕真给人撞得不轻。 顾绥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没事,我缓一下就好。 商姝英文很好,但听见对方也会说中文,悬着的心还是放下了一大半,只是见她情况如此严重,还是皱眉开口道:地上这么凉,你痛经的话更不能坐在这了,我车就在前面,去我车上休息吧。 顾绥闻言有些无语,她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是痛经,是肠胃炎。 说完鼻子轻轻嗅了嗅继续道:你确定你有车? 商姝看着她的动作立刻明白了一切,自己现在恐怕酒气熏天,对方一定以为自己在说醉话,于是她连忙摆摆手,又觉得不对,转为点点头。 有的有的,你放心,不是我开 说完她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保镖,两人一起上前扶起顾绥,来到车上。 只是才刚坐上车,商姝便感到肩上一沉,她扭头一看,女人身子正慢慢歪倒,竟然昏了过去。 喂,醒醒!她轻轻摇了摇女人的肩膀,见完全没有反应,又对保镖吩咐道:快,去最近的医院。 保镖应了声是,便踩下油门驶向医院。 即便是急诊,长时间的等待在这里也是常态,索性顾绥情况看着比较严重,这才得以立刻进入诊室。 请告诉我病人的姓名和出生日期。 是否有nhs医疗卡号? 前台操着浓重的英式口音进行着一系列的询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商姝挠了挠头,面露尴尬。 那你先去候诊区稍坐等待吧。前台顿了顿,在纸上记录下身份不明病人后,对商姝说道。 商姝对这里的看诊速度也是早有耳闻,又或许是顾绥的身份信息难以确认,大约过了快一个小时,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时,护士才出来喊人。 商姝独自跟着护士向里走,进入病房略过许多床帘后,方来到了顾绥的床前。 床上的女人双眼紧闭,即使昏迷不醒,她的眉头也依旧皱着,商姝坐在一旁仅有的旋转小凳上,细细端详起女人的面庞。 她长了张精致的瓜子脸,即使面色苍白憔悴,却也掩不住她过人的姿色,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枕头上,她的眉弓高高的,睫毛又黑又长,鼻梁饱满挺拔,好看程度竟丝毫不逊色于商姝这个四分之一的混血。 商姝盯着她,不禁咽了下口水,她很少评价别人的容貌,如今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真是好完美的一张脸。 半晌,顾绥悠悠醒来,她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又低头看了看手上扎着的吊针,似乎并没有很惊讶,见商姝还没走,她的眸中反而闪过一丝诧异。 你醒了? 顾绥嗯了一声,随即声音清缓地开口: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应该的,毕竟是我撞的你嘛商姝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顾绥弯了弯唇,这才想起彼此连名字都不知道:我叫顾绥,在爱大哲学系读博二,你呢?也是来这边上学吗? 好巧啊,我叫商姝,马上也要在爱大读大一,珠宝设计专业。商姝没了方才的困倦,眸光微微闪烁。 顾绥缓缓点头表示认可:爱大的珠宝设计的确很不错。随后又继续道:听你的口音,像是澳城人? 嗯,你啊!你你你不会就是她们说的,城南顾家那个哲学博士吧?商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怕自己声音太大吵到隔壁,忙压低了声音。 澳城豪门圈子里选择爱城的不算多,会享受生活的都去沐浴加州的阳光了,没几个愿意留在这座时常阴雨连绵的小城,因此,仅有的几位相互之间也多少听说过一点,更别提顾绥这种一百个里抓不出一个的哲学博士了。 顾绥见她这副样子,没忍住笑了一声:我这么有名啊。 商姝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见顾绥的脸渐渐有了点血色,商姝开口道:你这个肠胃炎看着还挺吓人的,平时还是随身带着药比较好。 嗯,今天药刚好没了,想着出门买,没想到会犯在半路。顾绥温温地说着。 那你平时最好按时吃饭,少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不要喝酒 见商姝一脸严肃地说着,分明比自己还小上七岁,却像个小家长一样,顾绥不禁弯了眉眼。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头一次听小酒鬼劝别人不要喝酒的。 商姝的醉意早就消散殆尽,现下也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浓郁的酒味了,她有些心虚地撅起嘴嘟囔:我我这是在关心你好不好,真是不识好人心 顾绥愈发觉得她可爱,便对着她柔声道:好,你的关心我收到了,以后一定注意。 这还差不多商姝傲娇地勾了勾唇角。 她们的故事就这么开始在了这个落叶遍地的秋天,在这个从不乏浪漫的古城,伴着悠扬的风笛,暖融融的像过膝的厚大衣,像街尾小店刚出炉的吐司,像卡尔顿山上橘红色的日落。 * 商姝是被宋兰也的电话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放在耳边,一点都不想从那个美好的梦里抽离。 商总,光镜集团传来邮件,说上午想来跟我们进行合作签约。宋兰也机械地汇报中夹杂着一丝疑惑。 动作这么快。 商姝这才想起宋兰也似乎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桩事,她从床上爬起来,试图让自己强行开机:嗯,昨天遇到光镜顾董定下来的,你先回复,我一个小时后到。 挂掉电话,商姝看见屏幕上挂着一串林琅的未读信息。 第7章 【林琅:我换好了,你在哪里~~~】 【林琅:人呢???】 【林琅:你被绑架了吗[大哭]】 【林琅:商大小姐你太不够意思了,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商姝仿佛感受到了林琅透过屏幕的呐喊,她忙回复了一条: 【晚点跟你说。】 随后丢掉手机,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晚被顾绥抱着的画面。 啊啊啊,顾绥这个不要脸的,偷吃她豆腐! 商姝这么想着,心却砰砰直跳,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帮忙解披肩呢?而且只是说了句好久不见而已 她的视线扫过床头的药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商姝,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一个小时后,商姝准时来到了公司,宋兰也早已拿着印好的一叠文件在秘书室外等候多时。 商总,这是光镜传媒的资料,主要包含历年的财务和信用状况以及战略和业务方向,您先过目。 辛苦。商姝接过文件,向总裁办公室走去。 宋兰也看着总裁的背影,觉得有些精神焕发,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同。 商姝看了眼时间,距离光镜负责人过来还有一阵子,她一头扎进资料中,认真地察看分析着,直到宋兰也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商总,光镜的负责人来了,正在会议室。 好。商姝理了一下资料,起身前往会议室。 商姝推门而入,刚想开口表示欢迎,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明亮宽大的会议室内,顾绥穿着淡蓝色的v领衬衫,笔挺的阔腿西裤,黑色的皮腰带中间点缀着精致的金属扣,此刻正优雅清冷地站在她面前。 怎么是她? 她来干什么? 商总您好,我是光镜传媒的总裁罗薇,久仰。顾绥身前的女人率先开口,把手伸向商姝。 商姝扯出一抹微笑和罗薇握了握手,随即神色复杂地看向顾绥:罗总,幸会,不知这位是? 罗薇张了张嘴,却被顾绥先一步越到她身前,顾绥也伸出一只手,微微勾唇,声音清冷如旧:你好,合作顾问,顾绥。 第6章 ? 商姝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顾祺不是说好只谈工作不谈往事,怎么还专门派她来当什么顾问。 好好的酒吧老板不当,来她公司捣什么乱啊。 商姝登时有种上当的感觉,她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但奈何都到了临门一脚,木已将要成舟,自己总不能在这时候给人家赶回去。 你好。她硬着头皮浅握了一下顾绥的手,岂料对方突然握紧,让她不能抽身。 搞什么啊? 她猛地抬起头,却正撞进顾绥含笑的眸,商姝被她盯的混身不自在,于是猛地抽回手说道:坐吧,都坐吧。 整场会议商姝都有些心不在焉,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整件事就像顾绥早早给自己下好的圈套,自己还辛辛苦苦准备了半天,真是白瞎了那么多资料。 签完合同送走罗薇,商姝和顾绥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你,我商姝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在外堂堂一个巧舌如簧的总裁,却总是能在顾绥面前被逼成结巴。 商总不带我熟悉一下公司吗?毕竟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要做同事了。 顾绥可以强调了一下同、事、两个字,随后玩味地看着商姝。 你故意的。商姝在原地咬牙切齿,却又拿她没办法。 宋兰也拿着平板跟在她身后,开始汇报起了项目:商总,李导那边发来了拍摄计划和脚本的初稿,想约时间和主创团队沟通一下出镜珠宝的设计方案。 好,先跟李娴敲定具体时间,一切以她那边为主。商姝沉声吩咐道,她明白李娴这个项目的含金量,既然好不容易才拿到手,她就一定要做好。 好的,还有就是本季秋冬系列的情况,热门款关注度最高,已有多位核心客户表达定制或收藏意向,预订率在70%左右。从客户偏好来看,她们依旧更青睐复杂工艺和限量款,对个性化定制需求也有显著的上升,总体来看,本季秋冬系列在高端市场定位稳固,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其他系列。 嗯。下午通知设计部开会,先把春夏草图拿来给我看。 说完,商姝瞥了一眼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顾绥:还有,一会你带顾问熟悉一下公司。 宋兰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顾绥后出声应下。 商姝回了办公室,顾绥跟在宋兰也身边在公司里走着,边走边听她介绍着ss的定位与组织架构。 刚才去的是一楼的珠宝陈列室,也就是展厅,一般会展出核心款、热门款以及当季新品。二楼是公关部,三楼是设计部 顶楼就是总裁办公室和秘书室等行政区域,您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 宋兰也一气呵成地介绍完,依旧面不改色的带着职业微笑。 宋秘书辛苦了,我刚叫人点了咖啡,一会麻烦你帮大家分一下。顾绥淡淡给了她一个微笑。 宋兰也笑着应下:顾总真是客气。 整个上午商姝都一心扑在工作上,不是在看文件就是在亲自修改草图。 当宋兰也将顾绥点的咖啡送到她面前时,她终于肯抬起头,只不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倒还真是会做人呢。 与此同时的顾绥在走廊尽头打了个喷嚏,她清闲的逛着,只是ss的员工们都炸了锅。 欸,刚才那个好像就是光镜新来的顾问,听说姓顾。 我听说光镜集团董事长就姓顾,你们说她会不会其实就是集团家的人啊? 有可能欸,但先不说别的,她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是啊是啊,个子高高瘦瘦的,看着得有172,就是看起来有点高冷? 你懂什么,她这种可是清冷大御姐,包受欢迎的好不好。 咱们这是什么神仙公司啊,总裁就够好看了,现在又来了个大美女,以后有眼福咯~ 年轻女孩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好不兴奋。 顾绥来到商姝的办公室门前,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时间,再抬头就碰上了刚从设计部通知开会回来的宋兰也。 你们商总不吃饭吗?顾绥开口问道。 宋兰也点了点头:商总忙起来就这样,算是个人习惯。说完她看着顾绥的眼神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越发感觉自己给顾绥这个办公室位置安排的不错。 顾绥微微颔首,径直离开了公司,她驱车来到水岸别墅,这里原是她搬去和顾祺母女同住之前的住处,因前两天说着要搬回来,便开始着人打扫筹备。 二小姐。正在收拾的管家看见顾绥这时候前来,不免闪过一丝疑惑。 顾绥轻轻应了声,换好鞋径直走向厨房,她打开冰箱看了看:食材都是新鲜的吗? 管家恭敬地答道:是的,听说您今天有可能回来住,这些都是上午刚送到的,二小姐要亲自下厨吗? 嗯。顾绥扫视了一圈冰箱里的食材,挑了几样放在一旁。 管家见她要亲自动手,便也不再多事,到一旁继续收拾了起来。 之前在国外虽说也有管家,但顾绥还是喜欢自己下厨做一些家常菜,尤其是和商姝生活在一起之后,所以她的厨艺怎么说也算上佳。 没一会,顾绥就做好了两菜一汤,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虽说没有多豪华,但应付她们两个还是足够的。 咚咚咚。 进。商姝以为是宋兰也,说了声进后头都没抬一下,等了半天却没听到熟悉的开场白,她这才抬了抬眼。 只见顾绥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将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保温袋往茶几上放去,她瞥了一眼商姝桌上那没来得及动两口的咖啡,自顾自地将餐盒拿出来摆好。 顾总,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不是食堂。商姝没好气地说完,扭头看着餐盒里徐徐升起的热气,闻着飘来的饭香,还是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她的确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但她不停地给自己洗脑,一定要有钢铁般的意志,绝对不能像昨晚一样没出息了。 可浑身上下最硬的嘴,也阻止不了来势如风的打脸。 商姝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洪亮的咕咕声。 好丢脸 商姝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大缝小缝都不挑的那种。 第8章 好啦,快点过来。顾绥笑眼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不是外卖,是我刚刚回家做的,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商姝当然看出来了,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当然是是,毕竟顾绥当年抓住的不只有她的心,还有她的胃。 顾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吃成一个小仓鼠。 商姝嘴巴塞的满满的,才发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狼吞虎咽,想起顾绥的肠胃炎,她咽下之后有些别扭地开口:你光盯着我的话,我就不吃了。 好,既然都这么关心我了,我哪有不吃的道理。顾绥轻轻拿起另一双筷子,夹着素菜吃了几口。 商姝白了她一眼,看在美味饭菜的面子上,懒得和她拌嘴。 酒足饭饱之后,商姝简单补了个口红,正准备起身去开会,怎料顾绥也紧随其后。 我要去开会了。她在门口站定,转身狐疑地看向顾绥。 还真是吃干抹净就走人呢。顾绥挑了挑眉,面色如常地说着。 商姝闻言脸唰的一下红了,以为顾绥在调戏她,她不甘示弱:可某人还不是上赶着,想被我吃、干、抹、净、吗? 顾绥缓缓靠近,在商姝马上就要抵到门上时,伸手护住了她的头轻笑出声:我说的是吃饭,你说的是什么? 紧接着,她继续凑到商姝耳边吐气如兰:还是商总在办公室也 顾、绥!商姝一把捂上了她的嘴,虽然办公室的门隔音很好,但这也不是她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理由。 如果说商姝刚才的吃相像仓鼠,那她此刻俨然是一只炸毛的、自认为凶神恶煞的那种。 顾绥适时抽身,避免了惹火上身,她向后退了几步后轻描淡写地说道:走吧,我们去开会。 商姝整理了一下衣服,面带愠色地开口:我开会,你去干嘛? 了解设计方案和宣传策略,毕竟这个常驻顾问也不能白当。顾绥似是早有准备般淡定。 倒是商姝,竟说不出一点此动机的不合理之处,她推开门嘟囔了一句随便你,之后便踩着高跟鞋潇洒离去。 我们以繁花为设计核心,通过线条张力、色彩层次与宝石镶嵌 先停一下。商姝皱着眉打断了设计部组员滔滔不绝的汇报,听了半天,围绕春夏开展的设计无非还是花朵和海洋元素,毫无新意可言。 你看过德奈利前年的春夏系列吗?商姝沉声开口。 没没有 路易安去年的呢? 我设计师被吓得声音越来越小。 我知道市场背调不是你的工作范畴,但作为从业者,理应时刻关注行业动态,有最基本的市场敏感度,而不是自己闭门造车,下一个。商姝严肃的冷声说道。 被批评的设计师李耘咬着嘴唇坐回座位上,后面的人也都纷纷紧张起来,有的甚至当场修改起来。 春夏设计的核心是轻盈感和流动感,加上现下流行的关键词是彩宝、小克重和叠戴。商姝起身,对着刚才的展示成果进行着评价和总结。 刚才提到的流光主题还不错,可以主推模块化设计,用黄钻作为主石,采用椭圆切割搭配密钉镶嵌,呈现类光影的折射效果剩下的大家回去再打磨一下,下周再给我看最新版本。 顾绥在圆桌的尾端坐着,目光紧紧跟随着商姝,从前她也喜欢盯着商姝画图,她欣赏她的沉浸与认真。 顾绥看着她面对设计团队专业地侃侃而谈,心中漾起了欣慰的涟漪。 原来,她早已不是那个,因画不好手稿而窝在自己怀里抽泣的女孩,现如今,她已然蜕变为有着独立见解,可以恣意为梦想发光发热的女人。 第7章 商姝对ss的员工向来秉承着工作时间高效,准时准点下班的原则,甚至早在公司成立时就勒令禁止加班等内卷行为,当然,她自己除外,于是待夜幕低垂,公司大楼也变得静谧起来。 商姝看了看顾绥那间已经没有光亮的办公室,捋了下头发后踩着高跟鞋离去,她来到楼下点了一支烟抽着,等待着司机来接。 但不一会,却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商姝面前,一个黑衣保镖走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伸出一只手恭敬却冰冷地对商姝说道:大小姐,老爷请您回家。 商姝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吐出翻腾的白雾:光天化日的,这是打算把我绑回去吗?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商家黑白两道通吃啊。 保镖面不改色,似乎早就料到商姝会拒绝,于是再次冷冰冰地开口:请大小姐上车。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不去。商姝微微愠怒,虽然知道他们也是奉商韦的命办事,不该多作为难,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堵人,她商姝咽不下这口气。 保镖压低声音再度开口:老爷说,如果不想让顾小姐难做,就请大小姐跟我们回去。 听到顾绥的名字,商姝瞳孔一震,手中还没抽完的烟也陡然掉落在地,挣扎着在地板上冒了几下火星。 商韦这个老狐狸,果然没放弃盯着自己,顾绥才刚在澳城露面,他就得了消息,还以此作为要挟。 商姝心里虽然知道,以顾家的权势地位,自己这个爹不能真的对顾绥怎么样,可暗地里使绊子的方式可多了去了,她决不允许顾绥受无妄之灾。 呵。商姝冷笑了一声,用高跟鞋尖对着地上的烟头碾了碾,随后上了车,不忘对着车外的保镖甩了句:记得把烟头捡了。 另一边,顾绥才从洗手间出来,就见商姝办公室的灯灭了,自己办公室的灯也不知道是被谁关了,或许是保洁看她不在,以为她已经走了。 她从办公室拿了包,也准备下楼离去,却在出电梯的时候,看到了和保镖交谈的商姝,见她的面色有些不对,又想起昨天去林家接她的车似乎不是这辆,顾绥心中暗道不妙。 她快速来到自己的车前,将包往副驾一甩,系上安全带便立刻驱车跟在了那辆车后面。 车驶入商家别墅,商姝冷着脸利落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往里走着。 大小姐。 大小姐好。佣人们纷纷向她问好。 小姝回来了?一个中年女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她正是商姝的继母冯媛,别的或许不行,而冯媛最擅长的就是演这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商姝都没正眼瞧她一下,径直上楼来到书房,身后传来商知意坐在沙发上的骂声。 有事直说,我没空陪你绕弯子。她站在门口,对商韦豪不客气地开口,将方才的气悉数撒来。 咳咳商韦背过身咳嗽了几声,面色涨红:你这么和我说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想当好爸爸,楼下不是有两个现成的乖女儿陪你演吗?商姝不屑地嗤笑,随后厉声继续说道:我再问一次,到底什么事。 你!咳咳咳商韦好不容易顺过来气,横眉冷对地开口:过阵子我会安排人和你相亲,你今年都25了,也该找个夫家定下来,好为商家再添助力。 呵。商姝气极反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不论做丈夫还是做父亲都如此失败的人,凭什么插手我的婚姻? 商姝!商韦怒目圆睁地吼着她的名字:我告诉你,你之前在国外多荒唐我都不管,回了澳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休想再做出那种丢脸的事! 闻言,商姝仿佛被戳中了痛处,她拳头紧握,不太长的指甲依旧将手掌抠出了血痕:什么叫丢脸?是不是只要不合你心意的事都叫丢脸? 商韦冷哼一声,没有否认:你别忘了,当年你为了顾家那个女人寻死觅活的时候,是谁把你救回来的,现在你又跟她勾搭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就算你肯豁出去,你就这么确定,她也能为了你不要顾家的脸了吗? 你住口!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商姝气的浑身发抖:你以为我有多想活着?既然这么稀罕我这条命,那你就拿去啊! 商韦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桌上的摆件散落一地,他伸出手指着商姝的鼻子:你!你这么说,对得起我,对得起你妈吗? 别提我妈!商姝近乎崩溃地尖叫:商韦!对不起我妈的是你,从来都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提她? 第9章 啪! 商韦再不济,到底是个成年男性,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直接将商姝扇倒在地。 嗡商姝匍匐在地上,只觉天旋地转,耳中传来尖锐的嗡鸣。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冯媛冲进来,略过她的身旁搀扶着暴怒的商韦,又好像看到扶着门框受了惊吓的商识情,还有立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商知意。 商姝用尽全力踉跄着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商家别墅。 守在不远处的顾绥见商姝一只手捂着脸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她立刻从车上跳下来,连车门都来不及关,飞快地跑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身子:阿姝!阿姝,没事吧? 商姝精神恍惚,世界仿佛被静音般,除了刺耳的嗡鸣,再也听不见一点别的声音。 滚!滚开!别碰我!商姝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分辨不清眼前人是谁,只用力地捶打挣扎。 顾绥一下一下地受着,眉头紧紧皱起,却始终紧抱着她不肯放开,她捧起商姝红肿的脸,罕见地对她大吼:商姝!你看着我! 商姝被她固定着无法动弹,泪水让本就重影地眼前人变得更加模糊,她不住地抽噎,每一下都带动着身子的颤抖,心脏仿佛下一秒就会停跳。 阿姝听话,你受伤了,需要看医生。 商姝看着眼前的顾绥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看着她皱得高高的眉头,还有焦急到拧成一团的脸,她不再挣扎,渐渐冷静下来,被顾绥扶着上了车。 顾家的医疗中心内,商姝躺在诊疗床上,面颊在白光下红肿的更加明显。 二小姐,商小姐的情况初步判定为由外力导致的内耳迷路损伤,所幸没有伤到耳膜,只是未来的几周至一个月内都有可能伴随耳鸣和眩晕的症状。 顾绥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床上虚弱的商姝,不禁心脏揪痛:好,务必要让她尽快恢复。 是。医生应下,再次回到诊室内。 商姝支撑起身子坐在床沿,耳鸣声不复刚才严重,已经能听清医生说话,只是头依旧觉得晕眩。 商小姐,请问您最近是否有在服用其他药物? 商姝抬眼,与玻璃窗外的顾绥四目相对,她面色冷淡地扭开头,对着医生说道:舍曲林和褪黑素,希望您不要透露给她。 ssri类抗抑郁药物,用于缓解抑郁、焦虑和噩梦,加之褪黑素,以应对睡眠障碍,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俗称的ptsd。 医生了然,温和地开口:这个请您放心,我们有义务替患者保密。随后向商姝交代了药物混合的服用方法。 大门外,顾绥有些担忧地望着商姝柔声开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等司机来接。商姝面色平淡,不复放才的激动。 顾绥不置可否,没有强迫她,只静静地立在她身旁,将自己的羊毛外套披在了商姝身上:脸还疼吗? 商姝眸色沉了沉,没有回答,她从口袋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却在掏出打火机试图点燃的瞬间,被顾绥轻巧夺过。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抽烟,可能会加重你的症状。 商姝听着她的话头脑昏沉,唯独商韦的那句她也能为了你不要顾家的脸了吗?回荡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宛如源源不断的海水涌入脑中,压得她喘不过气,直至彻底淹没。 是啊,她这是在干什么? 即使是在没有分开的当年,她也不曾设想过,如果真的有一天需要在自己和顾家之间做选择,顾绥的答案会是什么。 不过现在她有答案了,又或许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冷冽的空气钻入商姝的鼻腔,呛得她想流泪,她转过身正对着顾绥,声音寒冷更甚。 顾绥。她缓缓开口:能不能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关心。 顾绥垂下眼睫,摸着打火机的手一顿。 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啊?商姝嘲讽地冷笑。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不需要你的照顾,更不需要你的可怜!她陡然拔高了音量,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披着的外衣也顺着她的肩滑落在地。 顾绥你听好了,我和你,早在三年前你丢下我的那一刻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商姝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闪烁的白光,颤抖着呼出白雾。 所以我拜托你离我远一点。 羊毛外套在石阶上安静地躺着,顾绥紧紧攥着手中的打火机,冰凉的触感早已被她掌心的温度融化殆尽,她看着商姝头也不回的上了车,消失在寂静的黑夜里。 第8章 昏暗的卧室内,皎洁的月光透过落地窗从窗帘的缝隙洒落,化作飘渺的光影,清冷地照在商姝的脸上。 她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唇齿间酸涩的酒液激得她拧起了眉头,喉咙被灼的生疼,连带着耳膜也隐隐作痛。商姝胡乱捋了下头发,指尖擦过早已麻木的脸颊,伸手拿过酒瓶,将酒杯再次倒满。 今夜,她们好像又回到了初遇的时候,只是角色颠倒,换顾绥在寒凉的夜里,救她于水火。 可她没有信心反驳商韦的话,哪怕是编造一句虚张声势的谎言,可她又为什么,会难以抗拒地向她靠近。 她多想做被坚定选择的那个人,只是她的父亲没有,她的爱人也没有。 直至晨光熹微,商姝才被没找到人的宋兰也从一堆酒瓶里捞出来扶到床上,还着实被她的脸吓了一跳。 或许是因为醉酒,或许是因为受凉,又或许是因为没吃药,商姝只觉身体滚烫,头脑昏沉眩晕,脸也开始火辣辣的疼。 宋兰也急忙吩咐管家叫来了家庭医生,一剂退烧针下去,商姝的情况才稍微稳定下来。 * 顾家医疗中心外。 顾绥拾起掉落的外套,正欲上车离去,却被从里面出来的医生叫住。 二小姐,您已经三个月没来复查了,请您务必留下,不然大小姐怕是要怪罪我们了。 顾绥望了望远处的黑夜,点点头跟着医生回到了中心内。 她闭着眼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操作抽血,只是想起方才商姝决绝的话,心脏未免一阵抽痛。 有苦衷是真,可造成的伤害也的确存在。 她知道,要让商姝再次对她敞开心扉需要时间,更需要耐心,而这些年的病痛让她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与忍耐。 她不想商姝因为可怜她而做出违心的选择,所以她宁愿从头开始,再次一点点砌起她对她信任。 二小姐,刚才的血液和超声检查的结果都显示一切正常,暂时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您先好好休息,稍后我们做胃镜检查残胃和吻合口,请您不要担心。医生温和的汇报着。 顾绥嗯了一声,随后便被护士从病房送进检查室,随着检查的开始,不多时她便因药效发作而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却见顾相宜坐在她的床前。 你怎么来了?顾绥声音微微沙哑,开口询问道。 顾相宜懂事地递上了水,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早点我妈也在,但刚被又秘书叫走了。 顾绥抿了抿唇,将水杯放在床头:只是复查而已,我自己可以。 顾相宜瘪了瘪嘴:小姨,你真该改改逞强的毛病,不然当初也不会 顾相宜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空气中霎时变得落针可闻。 顾绥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看了眼手上的吊针柔声道:好啦,以后我感冒也叫你来床前伺候,行不行? 顾相宜瞟了她一眼,轻轻切了一声。 顾绥本来眉目舒展,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又缓缓皱起,犹豫片刻开口道:相宜,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顾相宜满脸狐疑,却依旧答应下来:你先说说看,我再考虑要不要回答。 顾绥张了张嘴:现在你们年轻人都怎么追人啊? 哈?顾相宜闻言都快笑出了眼泪:小姨,你才三十出头就以中年人自居了吗? 顾绥有些无言,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她笑完。 咳咳顾相宜清了清嗓,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你是想追回你前任吧? 现在的小孩还挺聪明? 我随便问问。顾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有些心虚地扭开头。 顾相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地开口:虽然你情况比较特殊,但不管怎样,都要至少先当朋友咯。 第10章 朋友 她和商姝还能做朋友吗? 见顾绥皱眉思索的模样,顾相宜又继续说道:要走进她的生活,聊天啊,关心之类的,先增进增进感情。 说起聊天,顾绥这才想起自己甚至都没有商姝的联络方式,当年她回国后换了手机,等终于有时间登入账号,却发现自己早已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拉黑了。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空白的聊天框里,她发出信息旁红色的感叹号格外刺眼。 一连几天,商姝和顾绥都默契地没有出现在公司,只有宋兰也这个尽职尽责的秘书,时不时线上传来一些文件,在颐景湾和公司之间来回跑。 颐景湾的书房里,商姝修养了几天,才有些见好,她就开始处理起工作来。 宋兰也在她身旁安排着接下来的日程:商总,李娴导演那边的时间定在了下周一,地点是沪城制片公司总部您的身体,需不需要延后出差? 咳咳不用,按原计划推进就好。商姝面容略显憔悴地坐在椅子上咳了几声。 好的。宋兰也默默在平板上操作着,随后又递给商姝一个文件夹:这是设计部最新修改后的春夏草图,请您过目。 商姝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接过来仔细的翻看着,她踌躇了片刻,不动声色地开口:这几天顾问去公司了吗? 没有,说是光镜那边安排她出差了。宋兰也似乎有些讶异于商姝的不知情。 出差了? 商姝皱了皱眉:怎么没人告诉我? 宋兰也咽了咽口水,她也是去了公司之后才知道的,多少算是她这个秘书的失职:对不起商总,我以为顾总是亲自跟您说的,就 算了。商姝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毕竟顾绥身份特殊,在ss算半个自由人,当然不用事事都向宋兰也汇报。 还有其他事吗? 暂时没有了。宋兰也汇报了完所有。 好,下午我会去趟公司,再跟设计部打磨一下草图。商姝边说着,边翻看着手中的图样细细查看,直到家庭医生进来催促她服药,商姝这才肯放下手中的东西小憩片刻。 商姝病着,着实没什么胃口,看着一桌精致清淡的菜肴,她也只是浅尝了几口粥,便收拾一番前往了公司。 一进会议室,商姝就被设计部的设计师们盯得发毛,在众人眼中,她向来都是一副明艳的样子,如今却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小半张看起来不怎么有精神的脸,还时不时咳嗽两声,的确有够反差。 商总,您生病了吗?一位设计师关切地问道。 嗯,有点感冒。商姝往上拽了下口罩,她这样当然也不止是因为生病,更是为了遮盖自己那挂彩的脸蛋。 部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她注意身体,倒惹得她一阵感动,毕竟自己在工作上如此苛刻,在场的设计师或多或少都受过她的批判,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个样子她已经很满足了。 会议依旧高效而快速地进行着,众人自上次回去也下了功夫,商姝对这次的草图算是满意。 好,这一季的春夏系列就定为十款,核心两款我会亲自设计,我们争取在两周内尽快出效果图。 众人纷纷点头应声,唯独角落处坐着的那位没有什么反应。 商姝视线轻扫过女人的脸庞,却见对方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妥,她闭了闭眼抬脚离开了会议室,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我觉得这里的弧度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做的时候金属托的厚度撑不撑得住。 嗯,渲染的时候可以调厚一点,两个版本都试试看。 还有这款的主石,我会比较偏向于用intense的,这样火彩够亮 众人边收拾着东西,边讨论着离开会议室。 小耘,你不走吗?有人回头朝着角落的李耘问道。 哦,来了。李耘回过神,顺手带上了灯后,木讷地走出会议室。 商姝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隐隐觉得有些难受,走着走着她的额头和掌心就渗出一层薄汗,还以为是口罩太闷的缘故,她伸手将其拉至鼻下,想着撑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就好。 走出电梯来到顶层,商姝就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影站在远处,只是还没走两步,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商总,您没事吧!一向淡定的宋兰也也不禁惊叫。 商姝! 顾绥见状快步冲上前,她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双膝跪地,将商姝面上的口罩扯下,轻轻晃动着她的肩膀:阿姝,醒醒! 见没有反应,顾绥便将商姝一把抱起,她抱起得太过轻易,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清瘦,眼中满是心疼。 她边快步走着边对宋兰也说:我送她去医院。 顾总,颐景湾离得最近,家庭医生就在家里,还是送商总回家最快。宋兰也紧跟在一旁说道。 好。顾绥没有迟疑,将抱着商姝的手紧了紧。 宋兰也开着车,看了看坐在后排揽着商姝的顾绥,又想起方才她焦急的种种以及对商姝的称呼,心中的猜想又确定了几分。 车在颐景湾前停稳,算起来这还是顾绥第一次来商姝在澳城的住所,她一秒也不敢耽搁,在管家的带领下抱着商姝来到卧室。 小姐前几天耳朵诱发的高烧本来就还没养好,如今再加上劳累过度,这才导致了晕厥,接下来必须好好休息,不然炎症加重就麻烦了。医生皱着眉,将听诊器收回了医药箱中。 耳朵诱发的高烧 那晚过后,她竟然病了吗? 顾绥站在一旁,看着家庭医生为商姝扎上吊针,这才发现她那留有针孔,已经微微青紫的手背,她看了看面无血色的商姝,抓在胳膊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管家带着医生先后离开房间,宋兰也没有发问,只是默默为她们关上了门。 顾绥坐在床边,看着乖巧恬静的商姝,不禁松了松眉头,自从她们再见,还难得有几次平静的相处机会。 蓦地,她瞥见了床头放着的药瓶,刚想伸手去拿,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 第9章 你干嘛? 顾绥闻言转过头,正对上商姝那双晶莹的眸。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绥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将一边的长发捋至耳后。 商姝摇了摇头,四目相对,两人相顾无言了良久,终是商姝先开了口。 是你送我回来的吗?她吸了吸鼻子,确认自己在自家卧室后,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嗯。顾绥垂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商姝想起自己前不久撂下的狠话,有些尴尬,小声别扭地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顾绥平静地望向她的眸,声音清冷地开口:商姝,如果不需要别人关心,至少要先把自己身体照顾好吧。 听着她半是责怪,半是关心,似乎还带着一丝无奈地话语,商姝一时间有些心虚,也没了和她犟嘴的架势。 你不是出差了吗商姝偏过头转移话题。 提前回来了。顾绥淡淡回道,随后又将视线投向床头的药瓶:这些是什么药? 眼见顾绥又要伸手去拿,商姝眼疾手快地一把夺过:一些寻常的补剂而已,你看了也看不懂。 看她疑色未消,商姝急忙转移了话题,她无辜地看向顾绥的眼睛,半带委屈的说道:顾绥,我饿了。 顾绥闻言,神色微微缓和,不复刚才的严肃:想吃什么? 都行。 好。顾绥缓缓起身,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水递到商姝手里,随后便离开了卧室。 商姝听着她脚步渐远,急忙将几个药瓶塞进一旁的抽屉中,这才松了口气。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算起来,这已经是顾绥第三次向她伸出援手了,不知为何,商姝的心中竟涌起一丝久违的心安。 待顾绥端着煮好的小粥回来,商姝已经再次陷入了昏睡。 顾绥轻手轻脚地将碗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后,再次来到商姝床边坐下,看着她略显疲惫的睡颜,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柔地为她拨去额前的碎发。 顾绥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思绪又飘回了爱城那个寒冷的冬天。 那一年,爱城迎来了近十年最大的一次寒潮,被当地媒体形象地称为东方野兽,来自西伯利亚的极地大陆气团裹挟着强烈的东风,为爱城带来了罕见的暴风雪,路上积雪的厚度,就算是172的顾绥,也会被淹没到膝盖以上。 第11章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商姝不禁往顾绥的怀里缩了缩,新闻里实时播报着白茫茫的街道和超市空荡荡的货架,所幸她们还有一些囤货,至少短时间内还可以撑得过去。 只是没来得及庆幸,商姝就在当天深夜里发起了高烧。 顾绥我冷。商姝躺在床上打着寒战,她盖着厚厚的羽绒被,上面还铺着几层毯子,几乎把家里能盖的东西都盖上了。 顾绥从药箱里找出退烧药,将商姝艰难地从被子里捞出:来,我们把药吃了。 她边说着,边想将温热的水塞进商姝手里,只是商姝浑身瘫软,连握稳杯子的力气都没有,顾绥便端着杯子亲手喂到她嘴边,这才好不容易帮她把药吃下。 只是才没安定多久,商姝便开始胡乱掀着被子:热好热。 阿姝,听话顾绥柔声哄着,将商姝露出来的胳膊腿塞回被子里。 顾绥我好渴你把窗户打开,还还想亲,给我亲一口商姝挣扎着,一边说着毫无逻辑的胡话。 生病还这么不老实。顾绥听的又心疼又有些哭笑不得,她将商姝额前有些湿黏的发丝拨开,摸了摸她依旧滚烫的额头,随后起身去浴室用温水打湿了毛巾,替商姝擦拭着身体,进行物理降温。 她就这么守着,直到天光破晓商姝才有了退烧的迹象,顾绥这才肯趴在她的床沿上小憩片刻,或许是太累,她也渐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顾绥感觉到眼睫传来阵阵痒意,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对上商姝亮亮的眼眸。 商姝触摸顾绥睫毛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于是对着她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顾绥浅笑着从地毯上站起,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随后坐回床边,伸手摸了一下商姝的额头:嗯,不烧了,还难受吗? 商姝面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发烧倒是不难受了,就是别的 顾绥无奈地摸了下她的头嗔怪道:没个正经。 别摸我头发,肯定很油商姝撅着嘴,有些羞耻地抗议道:我要去洗澡! 不行,你才刚退烧。顾绥立刻反对。 可是我出了好多汗,身上好难受,头发也油油的,就让我洗嘛商姝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见她似乎微微动容,便继续趁热打铁。 好不好嘛顾绥~ 阿绥,你最好了~ 好了好了。顾绥急忙将火扑灭,她最受不了这种,再听下去自己恐怕要先出事。 那要快点洗,吹干头发穿好衣服再出来,不可以着凉。 好!听着顾绥的叮嘱,商姝飞速应下后跳下床,随便抓了件新睡衣后冲便进了浴室。 慢点。顾绥无奈扶额,看着她有精神的样子,也算稍稍放下了心。 窗外依旧大雪纷飞,窗户因温差结上了细小的白霜,顾绥趁商姝洗澡的功夫,来到楼下厨房煮上了粥。 商姝吹干了头发,刚从浴室迈出一步,便又灵机一动退了回去,她清了清嗓子,随着门外叫道:顾绥,我忘记拿衣服了~ 楼下听到动静的顾绥放下手里的汤匙,洗了下手向楼上走去。 她怎么记得看见她拿衣服了呢? 没来得及细想,顾绥怕她着凉,便快速抄起一件干净睡衣来到浴室门前,打开一条缝将手伸了进去,怎料下一刻,门忽然打开,她被商姝一把拉进浴室抵在了门上。 浴室里残留着氤氲的雾气,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喘息。 你骗我。顾绥的手腕被她扣着举过头顶,视线扫过她早已穿戴整齐的身体,暖洋洋的灯光里,商姝完美的曲线在半透的睡衣下若隐若现,她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嗯,那你想怎么罚我?商姝嗓音妩媚,用鼻尖轻蹭着顾绥的,满意地看着她被自己撩到酡红的脸颊。 别别闹,你还在生病。顾绥抓住自己残存的理智,轻轻动了动被扣紧的手腕。 我已经好了,现在就想。商姝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胸前的起伏愈发猛烈,克制不住地吻了上去,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向下探去。 顾绥被吻的双腿发软,控制不住泄出几声轻哼,在最后一丝理智即将出走的瞬间,她颤抖着开口:阿姝,粥 商姝闻言松开了她的手腕,却在她以为可以逃脱时,又一把揽过她的腰将人锁在怀中,另一只手继续脱着那些碍事的布料,听着顾绥细小的惊呼,商姝吻上她白嫩的颈,轻笑着一语双关:放心,很快。 浴室温热而湿润,缭绕的雾气好似不舍得散去,暧昧地覆在她们的每一寸肌肤上,思绪变得黏腻,视线逐渐泛白,心脏的跳动与肌肉的收缩频率归于一致,仿佛能听见门外每一片雪花落下的声音。 直至筋疲力竭,二人才肯从浴室中出来,顾绥救下灶台上的热粥,盛了一碗嗔怪地塞到商姝手上。 顾绥,雪好大啊。商姝双手捧着粥碗站在窗前轻声呢喃。 嗯。顾绥偏过头看她,红晕未消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商姝一直睡到晚上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就连中途家庭医生来拔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顾绥站起身,准备将已经凉透的粥端去楼下倒掉,正巧此时,她听到床上的商姝发出了些许声响。 顾顾绥 我在。房间没有开灯,顾绥看不清商姝的脸,只模糊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以为她醒了,便轻应了一声,借着昏暗的灯光缓缓回到床边,她凑近去看,却见商姝依旧闭着眼。 别不走商姝眉头紧皱,不住地呓语。 什么?顾绥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看着她痛苦的神情,发现她似乎是在做噩梦。 商姝?她皱了皱眉,伸出双手握上商姝的肩轻摇,试图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不不要!商姝猛地睁开眼,确认眼前人是顾绥后,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地向床的另一侧挪了挪。 你做噩梦了。顾绥没有着急打开房间的顶灯,只先打开了床头光线温和的台灯。 商姝定了定神,半晌才将气息喘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想去摸床头的药瓶,却只摸到一团空气,这才想起自己将药收了起来,她扭头看了看顾绥,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拿起一旁的遥控,将房间的顶灯打开。 和我有关?顾绥开口问道。 嗯?商姝对着她装傻充愣,心中却疯狂呐喊,自己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没什么,就是你好像叫了我的名字。顾绥视线扫过商姝的脸,深栗色的卷发半遮着她的面庞,看不出表情有什么变化。 我忘了,可能你听错了吧。商姝扭开头敷衍了一句。 她总不能告诉顾绥,自己天天梦到她吧。 顾绥抿了抿唇,垂着眸没有回话。 其实你不用守着我。商姝看了眼时间,又望着依旧一身整齐套装的顾绥,多少替她感到有点累。 还有空操心别人。顾绥睨了她一眼,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商姝白了她一眼,拽了拽身上的被子。 顾绥似是想起了什么,向商姝伸出手说道:手机借我一下。 你自己没有吗?商姝嘴上警惕着,手却不自觉地摸向了手机。 顾绥自然地接过手机,在商姝狐疑的目光下兀自操作着,不一会就递回了她手里,随后她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 商姝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界面跳出了通过好友验证的消息,当年拉黑顾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看着屏幕上那个崭新的账号,不禁腹诽顾绥学聪明了。 谁答应要加你了。商姝嘟囔着将手机熄屏,随手丢在一旁。 顾绥没理会她的嘴硬,再次起身端起刚才未来得及拿走的粥碗走到门前:我走了,厨房还有新的,我叫管家给你送上来。 那个商姝对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开口:太晚了,我让司机送你。 顾绥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过头,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耳后轻轻滑落,顾绥弯了弯唇角:还以为你要留我住下。 商姝被她噎住,有些不自然地开口:第一次来别人家就要住下,倒是还挺随便的。随后她又话锋一转:要住就住吧,反正我家多的是客房。 第12章 开玩笑的,我叫司机来接就好。顾绥浅笑着看了看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不过又转瞬平息。 好好休息。顾绥叮嘱了一句,随后带上门离开了房间。 商姝目光跟随着她的背影,直至眼中只剩下光秃秃的门,她的心中竟莫名有些失落。 都怪她,好端端的提什么住下 商姝咬了咬下唇,拿过手机看起了这位新好友的账号。 第10章 商姝点进顾绥的主页,虽然是新账号,但她的头像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是一张在爱城经历东方野兽过后的街景,石砌的维多利亚式建筑灰褐色的屋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车辙与脚印在积雪覆盖的街道上交织成凌乱的纹路,远处悬挂的星形灯饰,在灰白氤氲的世界里闪着一抹温暖的光。 商姝看着这熟悉的画面感触良多,仿佛身临其境般回到了那条熟悉的街,之前她总以为日子还长,她们之间会有数不完的回忆,便从没有仔细看过这些照片,再后来便是心碎后的悉数删除,竟再也没机会看一看。 想到这,商姝将图片点开放大,却发现街道不远处的正中央,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她再次放大,不敢相信那竟是自己,照片中的她正低头踩着雪,围巾尾端的流苏被风吹起,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从动作看得出自己很开心。 这是顾绥镜头里的她。 商姝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这感觉像是自己含着一颗过期的糖,明知不该继续,却依旧拒绝不了那铺满每一个角落的甜腻。 她为什么还用着这张照片呢? 或许她并不喜欢那场大雪。 原来她喜欢那场大雪。 商姝红着眼眶退出了那张头像,随后又点进她的朋友圈,没有动态,没有个签,如同那场雪一般无暇。 看到这些商姝反而有些庆幸,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这样苦甜参半的回忆。 敲门声将她拉回现实,管家端着一碗新的热粥走进了来。 她走了吗?商姝淡淡开口,接过粥碗用汤匙轻轻搅动着。 是,顾小姐被司机接走了。管家恭敬的回话。 商姝轻嗯一声,盯着手中的粥发起了呆,碗中颗粒饱满的白米被熬煮的绵滑细腻,金灿灿的红薯块散落其间,软糯到轻轻一搅就融进了粥里,这是自己在爱城时最喜欢让顾绥做的。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闻着飘来淡淡的清甜,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不一会竟也见了底。 商姝放下粥碗,又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 不知道她到家了没? 她再次点进聊天框,缓缓输入了一行字,随后又有些懊恼地快速删掉。 自己干嘛这么关心她 可没过几秒,商姝就又打脸地拿起手机输入起来。 毕竟是人家送自己回来,还守了这么久,问候一下也不算过分吧? 正当她下定决心要按下发送键时,对面弹出的消息吓得她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gu:到家了。】 商姝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打出的一行字删掉,换成了一个好,可她又不想秒回显得自己如此关注,便心一横退出了聊天框。 只是她似乎忘了还有对方正在输入这个东西的存在。 另一边的顾绥看着聊天框顶端的一串文字,反复显示又消失,不禁有些无奈的轻笑出声。 接下来的几天,商姝都没再收到顾绥的消息,这不免让她有点失落,但想当初放话说不需要关心的也是自己,便也只好受着。 不仅如此,她还被宋兰也和家庭医生合力阻止去上班,于是乎只能在家躺到发霉,她百无聊赖间,才想起自己似乎把林琅晾了快一个世纪那么久,便有些心虚地发去了邀约。 【林琅:呵,某人居然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在啊?】 【商姝:我错了[道歉]】 【林琅:我现在过来,务必当面给我磕几个。】 【商姝:[感恩]】 商姝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活动活动筋骨,等待着林琅大驾光临。 等等等等,你这信息量有点大,我们一件一件来。听完一切的林琅有些晕头转向:你是说,生日宴那天晚上你跟她抱了?! 嗯。 然后第二天她成了你公司的顾问? 嗯。 你被你爸打了之后被顾绥救了,结果你把她骂了,然后前两天晕倒又被人家救了? 呃总结得很精辟。 林琅无语:你们在这给我演偶像剧呢 商姝悻悻一笑,无力辩驳。 说认真的,你现在对顾绥到底什么想法啊?林琅也算抓住了这个话题的重点。 什么什么想法商姝有些心虚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尾。 商大小姐,你不要装傻。林琅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斜着眼看她。 就就同事,前任,不算朋友的那种。商姝清了清嗓子,将头发撩到耳后,义正言辞的回答道。 林琅看着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淤青的商姝,又心疼又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你爸下手也是真狠,你真的没事了吗? 商姝无奈扶额,对前半句不置可否:就是偶尔有点头晕耳鸣,应该没什么大事。 林琅叹了口气,随后眼神明亮了起来:差点忘了,你爸最近好像在安排那姐妹俩相亲呢。 商姝有些诧异,商识情姐妹比自己小三岁,如今也不过才刚大学毕业,她实在看不懂商韦这次又打的什么算盘,她讥讽一笑:怎么,商家要倒台了?这么急着卖女儿。 林琅也有些不屑:谁知道呢,听说最近他跟陈家和苏家走的挺近的,也不知道是看上他们两家的哪个儿子了。 航运起家的苏家商姝倒是有所耳闻,只是对另一个似乎没什么印象,她对林琅问道:陈家?哪个陈家? 就是嘉华传媒的那个陈家,听说他们家祖上也是做珠宝的,不知道怎么落魄了,近几年才再靠传媒发家。林琅如数家珍的说着。 嘉华传媒商姝喃喃,提起嘉华传媒,她这才有了一丝印象,自己似乎近几年拒绝过他们的合作邀约。 是啊,怎么了?林琅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开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耳熟。商姝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两人聊了一会,她便觉得有些无聊:林琅,我真的在家躺不住了,我们出门吧? 林琅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可不要害我。 不会不会,你看,我真没事了。商姝从床上跳下来,左三圈右三圈地转着。 停停停。林琅赶忙制止住快要转到飞起的商姝:去市中心逛街?听说那边新开了一家米其林,刚好可以去尝尝。 好!商姝一口应下,没用多久就收拾完毕。 澳城市中心坐落着最大的商圈,来此逛街是林琅的最爱,于是商姝跟着她扫荡过一众奢侈品专柜。 这套好看吗?林琅拉开试衣间帘子,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商姝问道。 商姝有些心猿意马,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想到顾绥,她抬起头看了看林琅,笑着评价道:嗯,好看。 林琅撇了撇嘴:刚才的七套,你每一套都是这么说的。说罢她又在镜前欣赏了一番,对着她的sales说道:刚才的那些,还有这件我都要了。 sales瞬间眉开眼笑,因为两人是各个门店的vic客户,因此上至店长下至店员都对她们十分眼熟,故而在体贴入微的服务下,最终以提着大包小包离开收场。 林琅站在车前,接过商姝手里的袋子潇洒地往车后一扔:走吧,吃饭! 好。商姝应了声,偏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绯色酒吧,天色还不够晚,酒吧外面的灯尚未亮起,看起来有些低调。 商姝的思绪不禁向着绯色的方向飘去,自打知道是顾绥的酒吧之后,自己就再也没去过。 或许顾绥会在吗? 看什么呢?走啦,我好饿。林琅回身拉过正在出神的商姝,直奔餐厅而去。 今晚的开胃前菜是吉拉多n°2生蚝,来自法国大西洋沿岸,以其均衡的咸鲜和轻微的果香回味著称,被誉为海中的白葡萄酒,我们搭配了香槟醋小珍珠与柚子泡沫,以突出生蚝天然的清甜餐厅的主厨亲自为二人介绍着。 第13章 商姝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着来电人是宋兰也,顿觉有些不安,宋兰也除了当面跟她说事,一般都是传简短利落的信息,很少直接给她打电话,商姝向林琅示意抱歉,随后微微将身子偏向一侧,接起了电话。 兰也,怎么了? 商总,恐怕需要您亲自来公司一趟。宋兰也一向淡定,如今声音中却带着些许慌张。 出什么事了?商姝心中一沉,面色登时变得严肃起来。 宋兰也沉默了几秒,似是在想如何组织语言将这件事利落地汇报:我们的春夏设计稿被泄漏给了德奈利,并且对方已经抢先发了成品预告。随后她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道:还有就是,李耘辞职了。 商姝闻言登时犹如五雷轰顶,她的耳中开始传来尖锐的嗡鸣,整个人也有些发晕。 商总宋兰也在电话另一头,焦急又担忧的开口。 我马上到。商姝说完便挂断了电话,随后转向林琅:公司出事了,我必须立刻过去一趟。 不要紧吧?我陪你去。林琅见她脸色难看的吓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不用,就是今天对不住你了,改天我一定请回来。商姝快速将卷发捋至一侧,起身边穿着大衣边说着。 林琅有些担心,却知道公司的事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再三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一定告诉我啊。 好。商姝努力给了她一个微笑,随后便抓起包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顾家老宅内灯火通明,今日是顾父顾玉山的七十大寿,顾母本来说什么都要好好大办,却最终还是没能抝过顾玉山,办了场还算低调的家宴,虽说没有多少外人,但顾家家族庞大,几房亲戚都来了,阵仗也是十分可观。 顾玉山坐在沙发上,和顾家的几个叔伯喝着酒,伯母婶娘们则在一旁围坐聊天。 为避免成为话题中心被他们议论,顾绥早早就来指挥着佣人忙东忙西,实则是来落个安宁。 顾母周绫偷偷拉过站在一旁监工的顾绥,小心翼翼地说道:再给你姐打个电话吧,毕竟是个大日子,你爸爸虽然不说,可心里还是惦记她们的。 顾绥无奈地笑了笑,揽过周绫的肩膀委婉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妈,我姐真的在忙。 周绫叹了口气抚了下胸口:你也用不着诓我,当年的事怪我没能劝住你爸,小祺对我们有怨气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么久没见了,我这心里是真有点想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好不好。 顾绥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有些想笑,她知道母亲大人这是又开始卖惨了,毕竟顾家在澳城手眼通天,周绫怕是对顾祺母女近况的熟悉程度仅次于自己了:您就放心吧,我姐跟相宜都好,只要您少打听人家的事,她们就过的很好。 周绫见她丝毫不上套,便抽出手帕抹了抹几滴快要看不出来的眼泪,白了顾绥一眼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亲姐妹,就一起气我吧。 顾绥浅浅弯唇,周绫这边就算是解决了,毕竟这些年顾祺帮她隐瞒生病的事,她自然也要在这件事上尽尽力。 算起来相宜今年也十八了吧?周绫依旧体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眸色微亮地对着顾绥问道。 嗯。顾绥抿了一口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啧,真是快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你也该加把劲才是。 顾绥放下手中的茶,她就知道周绫莫名其妙地发问没什么好事,她淡淡回道:怎么说起我来了? 周绫见她态度平淡,也不恼,只继续自顾自地说起来:妈妈也不是一定要催你,就是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能抱上孙女,毕竟小相宜之前也没能 好了妈。顾绥见她又开始喋喋不休,赶忙出言打断:我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周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可很快却又因想到什么而转瞬消失,有些意味深长地扯起一抹笑意。 顾绥找了一处地方躲清静,她拿出手机,再次点进了商姝的聊天框,没有回复,没有新消息,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有没有乖乖养病? 顾绥? 一道男声在顾绥耳边响起,她笑意渐收,抬眸望向来人,只见对面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顾绥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赵珉,好久不见。男人见她满脸疑惑,便抢先自报家门。 顾绥这才想起这号人物,赵家和顾家父辈交好,赵珉作为赵家的幼子,自小顽劣,长大更是浪荡,不过这些倒是在长辈面前隐藏的很好。因为小时候来过顾家几次,不知怎的就传成两人是青梅竹马,一度惹得顾绥十分不快,后来随着顾绥出国留学,二人之间也就没了什么交集,如今他人模人样或许能骗的了旁人,但顾绥却是不信的。 有事吗?知道他今天是来给顾玉山过寿的,只是一个外人出现在顾家的家宴,顾绥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周绫的手笔,于是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不怎么客气。赵珉依旧维持着体面的笑,似乎早就料到顾绥的反应。 知道是客就不要在别人家乱逛。顾绥冷冷撂下一句,懒得和他废话,抬腿欲走。 赵珉脸上这才有些挂不住,他咬着牙整理了下胸口的领带:我应该没得罪过你吧? 顾绥脚步未停,连头也不曾回:看来你记性挺差的。 见顾绥根本不给他交流的机会,眼看目标马上就要飞走,赵珉也装不下去了,有些气急败坏的拔高了音量: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顾绥踏上楼梯的脚这才停住,搭在楼梯上的手指规律的敲击着木柄,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赵珉站得吊儿郎当,双手插在西裤兜里,俨然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他仰了仰头,打量着不远处的顾绥:两家有意让我们联姻,既然我们对彼此都没什么兴趣,不如就当作合作,婚后各过各的。 顾绥被他盯得一阵恶心,握在楼梯上的手狠狠攥紧后骤然松开,嗤笑一声回到赵珉面前。 赵珉还以为她被说动,要回来和自己商量这件事,便更变本加厉地盯着她瞧,口气轻佻地说道:其实你长得还可以,就是年纪有点大了,脾气也不怎么 赵珉的话被顾绥忽然发出的阵阵笑声打断,像是讥笑,却又更冷上几分,惹得他一阵心慌。 你什么意思?赵珉被她笑得浑身发冷,有些恼羞成怒地开口。 顾绥将双手抱在胸前,戏谑地对着赵珉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今年也有三十了吧? 见赵珉不明所以,顾绥略带愠意地继续说道:正常来说,大脑应该发育完全了。 你!顾绥,你别太过分了。赵珉即使再傻,也听出了她话中的贬低,他愤恨地站在原地,将拳头用力攥紧,发出几声轻响。 顾绥冷眼看着他在原地无能狂怒,轻蔑地开口:不打你,是怕脏了我的手。她厌恶地皱了下眉头继续道: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我的确对你没兴趣,对你幼稚的联姻游戏更没兴趣,你自己的婚事做不了主我不怪你,但麻烦你来之前打听清楚,整个顾家除了我顾绥,没人能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今天算你还是客人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如果过了今天,你敢在外面乱说一个字,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顾绥字正腔圆地丢下一个滚,看着赵珉气到发抖地离开后,方才舒了口气。 一整场家宴上,顾绥的脸色都冷若冰霜,因为身旁正坐着被周绫故意安排过来的赵珉,他的面色也极其难看,别说是聊天,一顿饭下来竟是连半个眼神都没看向顾绥。 待宾客散尽,顾绥将周绫约至花园。 周绫还以为顾绥怕顾玉山听到,才故意拉她出来说母女间的悄悄话,于是还没等顾绥开口,便眉开眼笑地率先说道:阿绥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赵珉这孩子我和你爸爸 妈。顾绥冷声打断了她,随后面色平静地看着周绫:如果您对我还有一点尊重的话,就请不要再自作主张的做这些事了。 周绫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了上,她仍不肯放弃:是赵珉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 换谁都一样。顾绥淡淡开口,吐出几缕白雾:妈,我喜欢什么人,选择和什么人共度余生是我自己的事,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插手了。 第14章 哼,你也想和你姐一样,非要逆着我们来吗?周绫闻言按捺不住性子,终是动了气。 顾绥将头偏向一侧,寒风吹起她的长发,几缕发丝挡在了她的脸上,却遮不住她唇边的苦笑:您知道的,我没有我姐那么好脾气,如果您不肯,那我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说罢顾绥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周绫断断续续的骂声。 回到水岸别墅,顾绥有些烦闷地瘫坐在沙发上,恰好顾祺掐着点打来了电话。 姐。她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有些提不起精神地唤了一声。 听你这语气,像是不怎么顺利,他们因为我的事为难你了?顾祺听出了她的兴致缺缺。 顾绥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手指轻轻玩着发尾:没有。 那是怎么了?你跟我就别打哑谜了吧。顾祺一向了解这个妹妹的心思,便点破了她的欲言又止。 顾绥也不再隐瞒,便将自己和周绫吵架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下好了,非要折腾的两个女儿都不认他们了才满意。顾祺听完有些幸灾乐祸地冷笑出声来。 先冷一阵子吧。顾绥伸了伸胳膊,略带无奈地说道。 欸,最近你和商姝怎么样了?顾祺猝不及防地转移了话题。 顾绥闻言也没了慵懒的样子,不自觉地坐起身来:嗯 你别光嗯,到底跟人家小姑娘有没有进展啊?顾祺谈到八卦也是两眼放光,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慢慢来吧。顾绥被她急切的语气逗笑了,脑海里又浮现出商姝的身影。 切,不说算了。顾祺佯装气恼,又和她聊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想到商姝,顾绥嘴角还挂着笑意,她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正犹豫着想给商姝发去关心的信息,这才发现宋兰也在几个小时前传来的消息。 她立刻从沙发上弹起,简单换了件衣服就再次赶出门去。 第12章 顾绥赶到公司时,商姝正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设计部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聚在办公室外面窃窃私语。 辛苦了这么久,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真没想到李耘是这种人! 对啊,亏我平时还觉得她老实,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种背叛我们的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有人惋惜,有人愤恨。 商姝创立ss以来也不是没遇到过棘手的商业竞争,只是面对内部人员的出卖还是头一回,心寒与不解占据了大脑,众人多日的努力毁于一旦,让她的理智也随之崩塌。 她坐在椅子里,胳膊支在办公桌上将头深深埋着,长长的卷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她努力调整着情绪,脑中梳理着亟待解决的问题。 第一,必须立刻确认李耘接触过哪些核心稿件,以及外泄路径,保护未流出的部分。 第二,找到李耘,向她发送律师函,必要时提起诉讼。 第三,进行市场公关并和德奈利谈判。 第四,第四 商姝忽然感觉到有人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她抬起头,看到了顾绥温和的脸。 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顾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夹杂着些许温柔的抚慰。 我知道。商姝随便捋了下头发,眼眶微微泛红。 好烦。 她从来都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再怎么样都可以装的无比坚强,可顾绥偏偏要用柔软将其击溃,倒惹得她委屈起来。 不过商姝清楚,现在还有更棘手的事情需要解决,没时间让她伤春悲秋,正当她准备开口时,顾绥温润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当务之急是先让法务部审查李耘的保密协议和竞业限制条款,这是后面不论追责或是跟对家谈判都需要的证据。 其次,让设计部总结并保留李耘接触过的内部证据,类似工作文件的访问记录。 商姝看着顾绥认真分析的模样,听着她和自己基本相同的解决思路,再次涌起莫名的心安。 顾绥抬眸对上商姝的眼睛,眼神深邃而坚定:公关的部分交给我,内部的事情你来处理,可以做到吗? 好。商姝快速应下,随后对着宋兰也吩咐道:兰也,你先去法务部,我跟她们去一趟设计部。 宋兰也早已准备就绪,听到商姝的吩咐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法务部。 商姝回头看了眼顾绥,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她抿了抿唇对着顾绥说道:辛苦。 顾绥唇角弯弯,辛苦吗?她倒是很喜欢这种和商姝并肩作战的感觉。 身体不舒服的话不要逞强,有我在。看着她蹙起的眉,顾绥柔声叮嘱道。 商姝闻言,心脏仿佛停跳了一秒,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她好像从来都没变,声音还是那么好听,还是那么温和而稳定,心安的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嗯。商姝回过神来点点头,随后便带着办公室门前的一众设计师去了设计部。 商总,这是李耘的工位。 好,大家先把手头其他的事停一停,你们几个尽快确认李耘接触过的所有设计稿、文件、客户信息、邮件记录、聊天记录等等,你们几个查一下她手上稿件从开始到现在的所有版本记录,如果是没有记录的手稿和草图,能找到的尽量保留。 接到商姝的吩咐,众人也都快速行动起来。 商总,法务部已经联络了德奈利的法务,人力资源部也调到了李耘签署过的保密协议。宋兰也高效的完成了任务,回到商姝身边。 好,顾绥那边怎么样?商姝有些脱力地撑着一旁的桌子开口问道。 顾总正在跟光镜传媒进行线上会议。宋兰也利落地回答。 商姝看了看窗外渐晚的天色,恐怕ss要打破不加班的惯例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吩咐宋兰也为留下的众人订好晚餐。 商姝回到办公室,路过顾绥紧闭的门,想着她也还没吃饭,便打算打电话回颐景湾叫管家做点吃的送来,可拨通之前却又停了手,觉得这样好像没什么诚意,毕竟上次自己吃的可是顾绥亲手做的,奈何自己不怎么会做饭,商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等顾绥结束一起出去吃,自己请客,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亲自出马了吧。 等她的时间里,商姝找出了自己为春夏系列设计的两款核心手稿。 还好李耘没见过这两张,到底算是给她留了条后路,但不管怎样,泄漏的部分也足够她们喝一壶了,想到这商姝揉了揉眉心。 现如今,幸而德奈利只是发出了新品预告,还没有正式用这些获利,最好的结果就是对方肯撤回宣传并停止使用这批设计稿,但这显然过于理想化,毕竟李耘和他们的交易到底深到什么程度尚且未知,最坏的结果 商姝的头不禁有些眩晕,她这才想起自己又没有按时吃药,于是她调暗了办公室的灯减少刺激,又从包里摸出治疗耳朵的药吞下,随后闭着眼靠在椅子上,试图减缓眩晕的症状。 不知过了多久,眩晕感随着药效发作慢慢消退,一道人声在耳畔响起。 不舒服吗?商姝睁眼看去,顾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小臂上搭着件西装外套。 办公室的灯开的不亮,她依旧穿着一件优雅的衬衫,扣子开到第二颗,露出那被几缕长发半遮着的锁骨,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好多了。商姝不自然地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地找补道:光镜那边怎么说? 光镜那边会准备几套方案,等对方回复表明态度之后就可以着手实施,别担心。顾绥柔声说着。 商姝点点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要不要一起吃饭? 顾绥面对她主动的邀约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她压着嘴角的笑意理了下外套:恭敬不如从命。 商姝站起身收拾着,随手点开手机看了看时间:都这么晚了! 她下意识惊呼,顿时有些后悔刚才的提议,这个点哪还有餐厅开着啊,两个人干脆在公司门口喝风算了。 嗯。顾绥看着她轻笑了一声,随后略带引诱地开口:回家吃吧,我做。 其中回家两个字显得格外模糊而暧昧。 商姝咬了咬下唇,顾绥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吧,她不禁想起韩国那个吃拉面的典故。 可谁让是自己先提的呢,真是吃了个哑巴亏。 哦。她只好故作淡定地回道。 第15章 顾绥开着车,商姝安静地坐在副驾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在爱城时顾绥也常带着她兜风,她们开车去过好多地方,穿梭在繁华的都市,游荡过青葱的牧场,停留在金灿灿的海滩。 只是如今坐着同样的位置,眼前人和心境却都已经不同了。 商姝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如果没有那场分离,她们会不会依旧这样幸福着? 可惜没有如果。 蝴蝶收敛了色彩落进她的手掌,心甘情愿地折断了翅膀,她张开手掌还蝴蝶自由,可蝴蝶如何再飞呢? 在想什么?顾绥趁等红绿灯的间隙偏过头看她。 商姝用头倚着窗框,眼睫轻轻颤了颤:没什么。 借着车窗外的路灯,顾绥看着她有些疲惫的模样,只当她是累了,她重新看向眼前的红绿灯,温声开口:快到了。 商姝没有回答,只是将抱在胸口的手臂紧了紧。 或许是想了太多事,身体的疲惫加上头脑的懒惰,使她努力坚持了一路,却还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顾绥将车停稳,侧过身看着商姝的睡颜,她轻轻调高了车内的温度,又将外套小心翼翼地搭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的睡颜很美,美到她想不顾一切地吻上她的唇。 顾绥生生克制着这份冲动,她忽然就有些理解了商姝为什么想要抽烟。 她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她恐怕真的会失控。 顾绥推开车门,站在外面吹着风,冷风将她衬衫的衣领吹的折起,她低着头,任凭长发随风胡乱擦过脸颊。 你想感冒吗?商姝拿着外套走到顾绥身边,抬手披回她的身上。 其实她在顾绥停车的时候就醒了,只是她破天荒的想赌一把,因为她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一件外套。 进去吧。顾绥抿了抿唇将车落锁,比起自己,刚睡醒的商姝才更容易受凉,想到这,她便快步向别着墅走去。 商姝也是第一次来水岸别墅,管家恭敬地接过她的大衣,她环顾四周,家具陈设的风格都十分简约,很是顾绥的风格。 跟着顾绥来到厨房,商姝自然地在岛台前坐下,爱城家里的厨房也有一个岛台,不过比顾绥家的这个小多了,之前顾绥每次下厨,她就会坐在岛台前陪她,还被她笑称不失为一种红袖添香。 只是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商姝又有些不自在地站了起来,看着正从冰箱里拿东西的顾绥开口道:我帮你吧。 好。顾绥没有拒绝,将几种蔬菜递给她清洗,自己则简单处理着一旁的肉。 顾绥边切着,眼神却控制不住地瞟向洗菜的商姝,她将长发扎成了低马尾,眉头微微拧起,认真洗着手里的菜,像是在对待一项精密的工程。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静谧的厨房里只有刀触到案板的轻敲,还有锅中水即将沸腾时,那隐忍的澎湃。 顾绥弯了弯唇,多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秒,仿佛一切都没变,好像她们还是那样温馨而甜蜜。 第13章 锋利地刀刃不经意间割上她的指腹,也划破了这片刻的宁静,血瞬间从她的手指涌出,染红了一小片案板。 嘶。顾绥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切到手了!商姝听到动静赶忙扭过头,被案板上的一滩血吓了一跳,见顾绥的手仍然在止不住地冒血,她登时急红了眼眶,拉过她的手到水边冲洗。 这一刀割的不浅,冰凉的水流激的伤口生疼,可腕上那只同样冰凉的手却让她感到无比温暖。 没事的。顾绥盯着她紧绷的脸,轻笑着出声安慰,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她应该告诉她,这对于经常下厨的人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可她却偏偏不愿开口,只上瘾般的贪恋着她的在意,她的心疼。 怎么会没事,你流了那么多血,还还碰了生肉,得快点消毒才行。商姝将水关停,她虽然不下厨,可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就在她想去问管家要医药箱时,却被顾绥的另一手臂拦住了去路。 阿姝,不要这么紧张我。 否则否则,她就真的会放在心上。 顾绥两只手撑在洗手台上,固执的将商姝圈在身前,受伤的手指还在不断滴血,顺着台面滑落池中,顾绥天真的想,她们的身体这样贴近,是不是就可以假装心也是如此。 顾绥你别闹了。商姝伸出手轻推着她的肩,却又怕误伤她的手而不敢用力。 借着距离,顾绥也终于看清了商姝腕上的刺青,她一把扣住她的腕,那绽放的金盏花下,分明藏着一道凸起的疤。 这是什么?顾绥的尾音有些颤抖。 商姝挣扎着手腕,试图逃离她的掌:你先包扎。 商姝,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顾绥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手背上的青筋随之鼓起。 顾绥,你抓疼我了。商姝吃痛,皱着眉用尽全力甩开她的手。 看着她白皙的手腕被抓出道道红印,顾绥方才恢复了些许理智,鲜血顺着手掌流向小臂,她不知所措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商姝几乎没见过她如此失控的样子,她揉了揉发痛的腕,扯过纸巾递给顾绥压着止血:好了,你在这等着,我去拿药箱。 说罢便转身去找管家。 商小姐稍等,我这就拿过来。管家听闻状况后小跑着去找药箱。 商姝走到顾绥视线之外,这才有些无力地靠向一旁的墙,她又低下头看了看泛着红的手腕,深深叹了口气。 商姝提着药箱回来时,顾绥正对着一池鲜血出神,商姝取出碘伏用棉棒蘸着,拿开了压在手指上的纸巾:看着好点了,你忍一下,消毒会有点疼。 说着她便一咬牙涂了上去,伤口有些深,看上去触目惊心,商姝的脸不禁拧成一团,仿佛痛在自己身上一般,反观顾绥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在触碰的瞬间微微缩了一下,随后便面色如常。 比起手指上这小小的伤口,她更在意商姝腕间那道长长的疤。 虽然厨艺不精,但作为珠宝设计师,商姝对自己的手工还是有自信的,她三两下就用纱布包扎好了顾绥的手指。 眼看自己是做不成饭了,顾绥便叫来管家继续,毕竟两人也不能饿着肚子,于是等待期间,她将商姝拉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你 是不小心割伤的。 两人同时开口,商姝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而她也在刚才早早想好了一个不怎么完美的说辞。 商姝,你当我傻吗?顾绥微微愠怒。 商姝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执着,甚至差点因此大动干戈,便也来了脾气:那你呢?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关心我? 她的尾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商姝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地答应跟她回家,就像她依旧不知道顾绥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回来。 顾绥看着商姝晶莹的眸,她不敢冒进,她不能冒进,可这样的代价就是,连关心都没名没分,她的心像被针扎缓缓扎进,又快速抽出的那样痛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商姝就这么望着顾绥哀伤的眼神,苦笑着说道:顾绥,既然我们都说不出答案,又何苦为难彼此呢。 她缓缓站起身,朝着顾绥牵强地扯出一抹笑:饭我就不吃了。 说完商姝向着门边走去,只是还没走两步,便感觉背后一沉,温热的气息混着清冷的白苔香将她包裹起来。 朋友!顾绥从背后伸出双臂环抱着她,却又怕像刚才一样弄疼她,她颤抖着声音地开口:阿姝,如果是朋友的话,可以关心你吗? 商姝微微一怔,似乎没料想顾绥会说出这个答案,她不缺朋友,更没兴趣跟前任当朋友,可面对顾绥,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叹了口气,像是默认了这个身份,幽幽开口:朋友之间会这样抱吗。 顾绥闻言,有些慌乱地收回手,生怕让她厌烦,她似乎在任何事上都可以保持理智和冷静,可唯独面对商姝不行,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如果再次错过意味着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了良久。 顾绥垂眸,看着商姝的腕心疼的开口:疼吗? 商姝藏了藏手腕,顾左右而言他:这里皮肤薄,纹的时候有点疼。 顾绥皱了皱眉,她知道商姝是故意的,可偏偏又拿她没办法,生怕追问得太紧又把她逼走。 看出了她的克制,商姝有些动容,她刺青的目的就是为了遮掉那些不好的回忆,自然也不想看到顾绥总是为这些过去感到伤怀。 第16章 你信我吗?她张了张嘴。 顾绥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跟你没关系。商姝望向她深邃的眼眸,试图找出她相信自己的蛛丝马迹。 好。顾绥出人意料地没再追问那条疤的由来。 二小姐,商小姐,晚餐好了。管家适时出现在一旁,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还是要吃点东西。顾绥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她拉到了餐桌前。 商姝也是真的饿了,她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不再客气地动起筷来。 顾绥不停给她夹着菜,一脸欣慰地看着她,她从前就总觉得商姝太瘦,所以经常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就是为了让她多吃一些,可如今再见,她却好像变得更瘦了。 你怎么都不吃肉商姝发现顾绥给自己夹了半天,她自己却只吃了些素菜,又联想起那次在公司吃午餐时的情景。 不太好消化。顾绥夹着青笋丝放进碗里,简单回道。 商姝这才联想到或许跟肠胃炎有关,可似乎肠胃炎也不用忌口至此,想不通,便只能归咎于因人而异。 她也夹了一筷青笋丝:你的肠胃炎还经常犯吗? 这么关心我?顾绥放下筷子,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又起了逗她的念头。 不说算了。商姝瞥了她一眼,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下次再问,她也什么都不说。 顾绥习惯了她的别扭,她不肯承认没关系,有她明白她的心意就好,她思索片刻抿了抿唇:太晚了,今晚留在水岸吧,明天我们一起去公司。 上次商姝没有挽留,那这次,她不介意做挽留的人。 留宿在朋友家,应该很正常吧。她趁商姝还没回答,抚了抚自己的手背补了一句,不着痕迹地偏过头看向她的侧颜。 商姝看了看时间,接近十一点,的确很晚了,况且明天一起去公司,的确没什么必要再折腾一遭,可她总觉得有种被套路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具体的原因。 或许不加朋友那一句,她还有理由拒绝,但现在这样,倒显得是她心思不纯,商姝暗暗腹诽着顾绥的狡猾。 你这看起来什么都没有。这叫我怎么住。 商姝环顾了一下简约到极致的四周,看了看几乎没什么东西的桌子挑剔起来,在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顾绥了解她的脾气,听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松口了,她勾了勾唇: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让管家准备。 这样总没有理由拒绝了吧,顾绥就这么淡定地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不由觉得十分可爱。 商姝最终没能逃出她的魔掌,或者准确来说,是半推半就的留在她的魔掌。 洗完澡躺在床上,身体已经足够疲惫,可偏偏精神却拉扯着不肯入睡,她的脑中不断闪过李耘的事,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她竟没有丝毫察觉。 商姝摸向一旁的床头,触到一团空气后才有些恍惚这不是在自己家,没有药,没有酒,看来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睡不了,她索性想抽烟,于是裹上睡袍,轻手轻脚地来到楼下,大门才打开,冷冽的空气就钻进她的鼻腔,呛得她一阵咳嗽。 冬夜的寒意激的她脑仁发疼,可不知为何她又有点喜欢这种痛感,似乎这样才能提醒,她正真真实实的活在世上。 与痛为伴,过去的三年,她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 商姝摸出一支烟轻轻点燃,白雾弥漫开来,她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一只打火机被顾绥拿走了,粉色爱心形状的,自己最喜欢的一只。 她又抽了一口烟,神经的麻痹和冷冽的轻痛在她的脑袋里面打架,算了,就当是上次凶她的补偿吧。 第14章 睡不着吗? 依旧是那道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商姝有时候不禁怀疑,顾绥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摄像头或者定位器之类的。 嗯。商姝轻应了一声没有看她,只是抬起手又吸了一口烟,她还没享受够这种麻木的快乐。 顾绥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她对烟味很敏感,说不上厌恶,却也绝对算不上喜欢。 她侧过头看她,月光下商姝的侧颜仿佛被渡上了一层薄晕,又或许是飘渺的烟雾模糊了视线,顾绥竟觉得眼前人有些遥不可及。 我斥责李耘的那天你也在。商姝抖了抖落在手上的烟灰,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这不是你的错。顾绥像是探寻良久,终于明了她的所思所想。 不是她的错吗?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 可她不敢说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指尖感到一阵灼热,商姝后知后觉地掐了烟,捏着那只剩下一小截,还散着热气的烟蒂。 我妈留下的东西不多,这也是我为数不多能守住的东西。商姝扯出一丝苦笑,偏过头看了看身旁的顾绥,随后又把头扭开,索性去看天上那朦胧的月亮。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越试图把握,越容易失去,当时我不屑一顾,可现在我信了。 她想留住的东西太多了,妈妈,公司,一个家,一个独属于她的爱人,所以注定事与愿违。 澳城的冬夜像是要将寒冷渗进人的骨缝,江口吹来的风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海的咸湿,扑在皮肤上包裹着每一寸毛孔。 顾绥静静地看着她裹着睡袍单薄的身躯和倔强的脸庞,她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一边展示着自己飞扬跋扈的热烈,又躲起来舔舐自己脆弱的伤口,在爱城时是,回到澳城也是。 即使在她们感情最浓烈的时候,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商姝可以最大限度的听从她、满足她、甚至说爱她,却没办法毫无保留的给她信任,似乎只有等对方主动而短暂的揭开血淋淋的伤口,她才有资格吻上对方早已愈合的疤。 可哲学是辩证的。顾绥也微微扬起头,凝望着那被云丝缠绕的月亮。 我们的存在先于本质,所以注定要被判处自由,这种绝对的自由让我们必须不断通过选择和行动来塑造自己,我们无法逃避,自然也会带来责任与焦虑。 所以阿姝,行动本身就是存在的意义,即使我们终将失去。 商姝缓缓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回对方严肃的脸庞。 风将顾绥胸前乌黑的长发吹起,月光为她高挺的鼻梁勾勒出淡淡的轮廓,言语间,她的睫毛轻轻颤抖,清冷而迷人,令人望尘莫及。 顾绥很美,不只是外表,她的理智,知性与温柔,像令人沉醉却不可贪杯的佳酿,那是一种极致的性感,让商姝忍不住沉沦,每每说道顾绥的专业领域,她就像是在发光,虽然有些东西自己听的一知半解,可这样的顾绥,她很喜欢。 听起来好可悲。商姝弯了弯唇角,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惋惜。 她垂着头思索片刻,最终轻笑一声,继续闷闷地说道:所以其实死亡,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胡思乱想的。顾绥慌了,她又想起了那朵金盏花。 她有些急切,却又半带恳求地拉过商姝睡袍的袖口:外面好冷,我们进去好不好? 商姝也站的有些发冷,她低下头看了看那被拉起的衣袖,难得没有抗拒,乖巧地跟着她回了别墅。 如果敏感是一种天赋,那她一定是等级不低的那种,就像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顾绥刹那间的慌乱。 哲学博士也忌讳这个?商姝轻笑着,自己被她调笑了那么多次,这回也该轮到她了。 顾绥难得冷着脸,拉过她冰凉的手轻轻捂着:小小年纪不要总想这些。 这话听得商姝想笑,只当对方还把自己当个刚成年的小孩。 她吸了吸鼻子:顾绥,我今年二十五了。 我知道。顾绥垂眸,领着她往楼上走。 她怎么会不清楚她的年龄,她记得她的一切。 烟要少抽,酒也要少喝。顾绥将她领到卧室门口,不着痕迹地放开了她的手。 得寸进尺。 商姝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这么管人,容易没朋友。 晚安。顾绥没搭她的话,看着她关好房门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床头摆着一只爱心形状的打火机,顾绥靠着床沿,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花园中零星掉落的香樟树叶,老叶在地上泛黄,和树上的青绿强烈的反差着。 商姝为什么会如此自然地想到死亡。 她又为什么曾经靠近过死亡。 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再想。 第17章 顾绥将手指插进发间,把头深深埋进膝盖,她应该相信商姝说的话,或者说,商姝希望自己相信她说的话,她不该再去怀疑那个原因。 但如果有一丝可能与自己有关,那就违背了当初做下那个决定的初衷,她不知道是对是错,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想竭尽全力的弥补,只要是为了她好。 清晨的阳光照进水岸别墅,楼下的厨房飘来烤面包的香气。 早。商姝早早收拾整齐,在楼梯上偶遇了同样整齐的顾绥,她穿了件黑色的衬衫,领口依旧开着,商姝赶忙移开了视线。 早,吃早餐吧。顾绥略过商姝身边,兀自向下走着,衬衫平整的掖进笔挺的阔腿西裤里,勾勒着她完美的腰身。 她走得很快,几乎没怎么和商姝对视,她尽可能不想让对方发现,那被她遮了三遍才勉强遮住的黑眼圈。 好。商姝跟在她的身后,努力不去看眼前那诱人的身姿。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商姝小口咬着烤面包,时不时瞥一眼身旁的顾绥,她依旧吃的很少很精细,喝的也是与自己手边咖啡不同的花茶。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顾绥抬了下眼皮:我这么秀色可餐吗? 这人真是。 商姝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了她眼底若隐若现的乌青:你昨晚 没睡好吗? 可想到免不了又被她以关心之名调笑,商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什么?顾绥抿了一口花茶,没听清她的后半句。 商姝刚要说什么,却听见别墅外面一阵骚乱,似乎有年轻女人的声音,别墅的隔音很好,看样子应该动静不小。 管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到门外去查看情况。 怎么了?半晌,顾绥对着从外面进来的管家问道。 二小姐,门外有位姓裴的小姐吵着说一定要见您。 姓裴?她好像不认识什么姓裴的人。 顾绥皱了皱眉,面上满是好好的早餐时间被打断的不悦,对方不仅认识她,还知道水岸的地址,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看看。她看了看商姝,随后起身向大门走去。 商姝不置可否,心中却有些好奇,但也不好意思直接跟出去,只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早餐,眼神时不时向大门的方向瞟去。 果然如顾绥所料,她刚走到大门口,那位自称姓裴的年轻女人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顾绥连忙后退几步,却还是被她抓住了裤脚。 顾小姐,求求你成全我和赵珉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姓裴的女人声泪俱下。 赵珉? 顾绥被她的一番操作弄得一头雾水,但听到赵珉的名字,似乎心中有了猜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认识你,和赵珉也没有半点关系,有什么话起来说。 女人似乎很是执着,抓着她的裤脚不肯起来,嘴里还一直不停地说着:顾小姐,顾家有权有势,为什么一定非赵珉不可呢。 管家也在一旁试图将女人拉起来:这位小姐,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地上的女人眼神飘忽,边说着边不时瞟向一旁,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有些怯懦地说了句:顾小姐,对不住了。 顾绥顺着女人的眼神看去,却没看到什么异常,可见对方如此反常,她再傻也反应过来这其中有猫腻,她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事情说清楚之前,你不能走。 顾绥大致有了判断,水岸别墅周围都是高档别墅区,治安算得上是澳城顶尖,普通人根本进不来,这女人提到了和赵珉的关系,大概率也是圈内人,用些手段知道她住在水岸也不奇怪,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她来此的目的。 女人见自己无法逃脱,便可怜兮兮地说道:顾小姐,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来找麻烦的,我我只是听说了联姻的事,实在太害怕了,我真的不能没有赵珉 女人如竹筒倒豆子般说着。 屋内的商姝等了良久,烤面包都吃完了两块,才走到门口,看见的便是顾绥抓着对方的手腕,而女人一副泫然欲泣,两人拉拉扯扯的模样。 见商姝出来,顾绥本想要放开手,可却想到还有些疑问没有解决,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走了,便依旧抓着对方和商姝对上了视线。 手腕有些发痒,商姝咬了咬下唇,淡淡瞧了顾绥一眼:你忙,我先走了。 阿姝,我顾绥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在原地急得打转。 帮我看着她。她赶忙将女人的递到管家手里,随后匆忙向外追去。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其实商姝也不认识路,只是埋头飞快地走着,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很不好,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她的指尖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耳朵开始嗡鸣,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全身,商姝很熟悉这种感觉,那是发病的前兆。 商姝!顾绥跑着追了上来。 商姝脚步没停,用最后的理智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走到路边伸手拦车。 你要去哪?顾绥情急,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放手。商姝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到像要爆炸,她大口喘着气,她现在什么也想不了,只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回家吃药。 顾绥发现了商姝的异样,可还来不及继续,便被人一把甩开,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上了那辆计程车。 颐景湾。商姝丢给司机,干脆利落。 好的小姐。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女人,又瞥了下车边的那位,随后踩下了油门。 shit!顾绥罕见地爆了粗口,她将手指用力插进发间,随后快步向水岸的方向走回去。 管家依旧牵制着女人站在门口,见自家小姐面色极为难看,心中默念这个找事的女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顾绥不知哪来的力气,抓着女人的手臂,可以说是把她拖进了别墅,她目光幽冷:我没时间跟你废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听明白了吗? 女人被她的气场震慑的一抖,似乎没想到她会变脸变得这么突然,直觉告诉她,自己好像惹了大麻烦,装可怜那一招已经不管用了,她连忙点点头。 约摸十分钟,顾绥也算是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女人名叫裴青青,是赵珉众多绯闻女友中的一个,如今怀着两个月的身孕,裴赵两家都心知肚明,如今眼见赵家要弃车保帅和顾家结亲,裴家又没什么实力抗衡,只好兵行险招。 刚才和裴青青一起来的还有裴家雇的狗仔,想必已经拍下了裴青青跪求她的照片,如果今天放裴青青走了,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张照片就会登上娱乐新闻。 想踩着顾家上位,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顾绥紧咬着牙关挤出几个字。 我我是爸爸逼我这么做的,他说顾家和赵家交好,就算出了事也不会真的翻脸,这样我就可以嫁进赵家,给我的孩子一个名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顾小姐,我知道的都说了,求你看在我孩子的份上放我走吧。裴青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顾绥估摸着那狗仔应该还在等裴青青,她继续冷声说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把照片交出来,其他的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可可是裴青青似乎还有些犹豫,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顾绥有些不耐烦地扶额:我没兴趣和赵家联姻,照片我会给顾家,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裴青青思索了片刻,红肿着眼睛答应了下来。 拿到照片,顾绥现在没心思处理这事,她必须先找到商姝和她解释清楚,于是她一刻也不敢耽搁,驱车前往了公司。 商姝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颐景湾,管家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慌忙给她拿药,又叫来了家庭医生进行了一番检查。 商姝静静地坐在床边,这些年除了噩梦,她的ptsd已经很久没有在日常中发作过了,可今天却偏偏选在这个手边没有药的时候,回忆起那种濒死的体验,她又喝了一口水定了定心神。 她知道是什么诱使了病发,可她不愿承认。 或许她不该和顾绥走得这么近,因为那不该出现的占有欲和没名没分的醋意会把她逼疯,正如她依旧无法停止乱想的此刻。 那个女人是谁? 和顾绥是什么关系? 在过去的三年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她不敢再想下去。 第18章 商姝想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心静的去处,她叫来了司机,不顾管家和医生的阻拦,重新穿好大衣上了车。 朝白陵园。 司机得知目的地后,恭敬地应下,缓缓升起了前后排之间的隔断。 朝白陵园是商姝外祖家在澳城修建的私人天主教陵园,商姝的母亲何兰黛就葬于此处,商姝对于外祖家的了解并不深,大多都是早年从旧仆口中听到的一些零散事迹,她只知道外婆是位葡萄牙人,而母亲这个华葡混血诞生在一个艺术世家,后来因执意要嫁给经商的父亲,和外祖家的关系闹的很僵。 车辆驶入静谧的陵园,两旁修剪整齐的灌木和常青树散发着淡淡的松香,车轮碾过铺石小路,发出均匀而沉稳的闷响,片刻后在灵骨塔前停稳。 商姝缓缓走下车,从门口的花篮中捻了一支百合走到母亲的龛位前站定,光滑的浅色大理石墙面倒映出柔和而温暖的烛光,金色边框里雕刻着漂亮的花体字:landa de souza,那是母亲的葡语名字。 照片上的女人很美,和商姝有七分相像,只不过混血感更为明显,深邃的眼窝和微高的颧骨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长发整洁大方地挽起,整个人看起来温婉而宁静。 妈咪,很久没来看你了。商姝将花轻轻放在那张照片旁,小时候倔强地不肯跟何兰黛讲葡语,以至于到现在也没能学会,她还是更习惯叫mommy。 最近真的好忙,工作也忙,生活也是,但你不用担心,我把一切都照顾的很好,公司很好,我也 龛中的蜡烛燃尽了,竭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噼啪响,似乎在嘲弄她用great一词的虚假。 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商姝苦笑了一下,拿过一支新的,重新点上。 公司最近有了点麻烦,我知道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不应该那么冲动,不该那么严苛,可我只是想做的再好一点妈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守不住这一切,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商姝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烛火摇曳,百合静静地躺在一旁,散发着淡而迷人的幽香,她垂着头站了一会。 外婆很会选地方,这里环境很好,很漂亮也很安静,最重要的是不会有商家人来打扰你,这很好。 上次回去,我又和商韦吵架了,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真的好疼啊,可我不能让他控制我的人生,就像他对你那样好遗憾,如果那时候我能长大一点,我一定会劝你离开,可惜六岁的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商姝背对着龛位坐下,将头轻轻靠向膝盖,地板很凉,可她却觉得踏实。 其实,你也没给我什么机会了解你,甚至连一个字都没给我留下,要不是有张照片,我可能都已经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那时候我总是问自己,你到底爱不爱我,我想大约还是爱的,毕竟你给了我六年最快乐的时光,但我又常常觉得这份爱太少了,不然你怎么会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他身边。 不过这些问题,在我遇到她之后好像就不重要了。 商姝说着轻笑出声,她捋了下额前的碎发,将它们别进耳后。 我和你提过的,她叫顾绥,只是上次我只说到名字就说没说下去了,和她在一起的那四年里,我几乎忘掉了人生里所有的不幸,我从没奢求过一个人如此爱我,可惜最后她还是和你一样,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商姝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放任泪水落在膝头,将裤子染上小片小片的湿润。 可是妈咪,当我不再去相信所谓的爱时,她又偏偏毫无预兆地闯进了我的生活,我恨她,骂过她,躲过她,我试着不在意,假装看不见有关于她的一切,可我好像做不到。 她会在意我有没有吃饭,公司出事她会说不是我的错,商韦打我那次也是她带我去医院,她似乎还很怕我去死。 我的心好乱,没有她的日子里,心像被挖了个洞,怎么填也填不满,可现在她回来了,我却好像没有勇气再爱一次了。 商姝倔强地抚去眼角的泪,就这么不知不觉中,说着哭着坐到了天黑。 不知过了多久,商姝恹恹地掏出手机,眼前跳出满屏地消息,她站起身掸了掸裤子,又摸了摸照片下那金灿灿的名牌,轻声做着告别:妈咪,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出了灵骨塔,商姝没有急着上车,她站在风里,给宋兰也打去了电话。 商总。 德奈利那边有消息了吗?电话接通,商姝直奔重点。 回复了,德奈利法务说已经汇报给了上级,会尽快调查。 如果他们一周内没有动作,就立刻联络光镜先发声明。商姝望着远处的雕塑冷声说着。 好的。宋兰也应道。 商姝没有挂掉电话,从耳边拿开到眼前,看了下日期,明天刚好是周末,距离和李娴下周一见面还有两天时间,足够让她整理好思绪。 帮我订明天上午出发沪城的机票。 好的,需要我跟您一起过去吗?宋兰也快速反应过来,至于为什么提前,她也没有多问。 不用,你周一到就好。商姝没兴趣压榨员工的周末。 交代完事情,商姝正准备挂断,却听见宋兰也似乎还有没说完的话。 商总,顾总今天上午来公司找过您,看起来很着急,但没说具体是什么事 不是公事,宋兰也便有些支支吾吾起来,毕竟上午顾绥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加上自家总裁突然翘班,让她很难不怀疑是两人之间出了问题。 知道了。商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淡淡回完快速挂断了电话,留宋兰也在那头独自遐想。 第16章 顾绥上午去公司扑了个空,又去颐景湾等了一下午,也没有收获一点商姝的踪迹。 顾绥将胳膊搭在车窗上,她不知道该怎么通过打字的方式解释这件事的原委,也不知道真的解释了,会不会惹得商姝厌烦,毕竟她们现在才短暂的,做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朋友。 最后,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发出一句: 【我们见一面好吗?】 这句话足够卑微,也足够熟悉,顾绥不禁想起三年前,商姝也给自己发过一模一样的话。 糟糕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顾绥及时打开车窗,让冰冷的空气掐灭了思绪。 手机屏幕被她一次次点开,亮了又暗,发出去的信息也如同石沉大海,又不知过了多久,商姝依旧没有回来。 顾绥深吸一口气,或许对方早就知道自己在等,所以才故意不回来,她不想商姝因为她连家都不能回。 她不该逼的太紧。 顾绥终是叹了口气,驶离了颐景湾。 * 一夜没睡,商姝戴着墨镜上了飞机,才一座定,空乘就立刻端来了香槟。 商姝再次看了看手机上顾绥的未接来电和信息,之后随手关机,依旧选择已读不回。 她其实没想好在沪城的两天要如何度过,喝酒泡吧,约见朋友,或者干脆在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躺上两天。 总归要放纵,放纵到她没时间,没心情再去想到顾绥。 商姝抿了几口,慢悠悠地换上拖鞋,戴上眼罩,她享受这种微醺的感觉,够混沌,也足够清醒,虽然飞行时间不长,但她还是打算借机补个眠。 躺着躺着,商姝的思绪又逐渐飘远。 她今年25岁,但算起来真正属于她的人生,应该算是从出国那年开始。 18岁之前,她过着或许在外人看来已经足够好的日子。 生来就有着极品的脸蛋,姣好的身材。 刷不完的黑卡,买不完的奢侈品,喝不完的酒,亲爸对她毫无要求,后妈至少面上温柔和善。 身边的人无不巴结奉承,把她捧上神坛,看她如同仰望神女一般高,都希望得到她的片刻青睐。 她也的确将这种优势利用到了极致,踏入社交圈没多久,就混成了圈内的花蝴蝶,当然,是褒义的那种。 她从没谈过恋爱,因为她不屑于就此跟谁绑定关系,她流连在万花丛中,却从不沾染一片叶。 她恣意享受着被人追捧的快感,享受着暧昧的乐趣,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那些在家里遭遇的忽视与冷漠。 她也一度问自己,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太多,有点过于贪心了。 可当她遇到顾绥,一切就都有了答案,所有的所有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直到现在她也没认真地思考过,如果没有遇到顾绥,她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第19章 也许会翘课泡吧,混完文凭回澳城继续当一只美丽的花瓶;也许会邂逅一段西式爱情,不再管澳城的纷纷扰扰,顺理成章的留在爱城度过余生。 可偏偏是顾绥,她像颗遥不可及的孤星,无论物理还是心理上都是。 她在她的领域几乎走到了极致,让她只能拼了命地追赶,才足以配得上站在她身旁。 她总是以温柔轻易看破她的所有伪装,生生把她的野心从胸腔勾出来,顺手拍在那张珠宝设计台上。 命运给了她一颗甜枣,还是带砒霜的那种,她毫不知情地咀嚼,品味,在甜蜜中缓慢等待毒发。 如果就这样结束,似乎也很不错,可命运却偏偏在此之前,又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 说好放松,放纵,放空,不知道为什么又扯到了她身上,商姝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 澳城飞到沪城也就两个多小时,补眠计划还是落空了,商姝扯下眼罩,重新戴上了墨镜。 沪城的冬天比澳城冷太多了,至少商姝是这么觉得,她裹紧了自己不怎么厚的大衣,宁可冻死也不能丑是她不可撼动的原则。 手机开机,她边走边瞟了一眼宋兰也发来的专车和酒店信息,她向来喜欢她的周到。 临近中午,商姝简单休息之后看了看饿扁的肚子,打算出发去外滩顶层餐厅吃饭,她之前来过几次沪城,也算是轻车熟路。 中午的阳光正好,江面被照着,折射出碎钻般的光点,游船缓缓驶过,商姝捻着手里的酒杯,看向隔江矗立的东方明珠和陆家嘴的摩天大楼,将江景尽收眼底。 商姝? 商姝正抿了一口鹅肝对着江景出神,却被一道女声拉回了视线。 她转过头望去,女人留着干练的齐肩短发,身旁还牵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 陆盛熙?商姝本来还有些恍惚,可看到女人脸上那熟悉的断眉,便立刻将人认出。 陆盛熙是商姝在爱大同专业的同学,出身沪城的金融世家,当年因穿搭偏中性,又喜欢剃单边断眉,所以在鲜花云集的班里很好认。 好久不见。陆盛熙笑着说道,随后又向商姝介绍起身边的女人:jasmine,我女朋友。 商姝微笑着起身和jasmine打了个招呼,随后问道:你们这是刚来? 我们已经吃过了。陆盛熙答道。 随后她转头跟jasmine说了几句,和她轻轻吻别,目送对方走后,陆盛熙回过头继续和商姝说道:jas要去附近见个朋友,我正想着找个地方等她,你一个人来的? 嗯,坐吧。商姝浅浅笑了笑,示意陆盛熙在自己对面坐下,给她倒了杯酒。 陆盛熙整了整自己的高领毛衣,向商姝道了声谢:这次是来沪城玩? 商姝放下酒瓶:算是来出差。 提到这个,陆盛熙眸光一亮:我在沪城都听说了,这几年你把公司做的很不错。 你就别夸我了。商姝不好意思地笑笑,捻起手边的酒杯轻抿一口:你也不错啊,jasmine比照片上更漂亮,算起来你们都在一起好多年了吧。 大学的时候商姝就知道陆盛熙有位英国女友,她在ig上看到过很多陆盛熙分享的照片,jasmine并不是爱城人,她家在南部一座叫巴斯的小城,爱城太北,坐火车去到那里至少需要五个多小时,因为没有直达,中途还要在别的城市转车,于是她经常见陆盛熙一下课就匆匆去赶火车。 提到女朋友,陆盛熙酷酷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羞涩,她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算是吧,我们中间也分分合合了好多次,异地又异国的,不过也总算熬出头了。 商姝勾了勾唇角:听你的意思,是好事将近啊? 嗯,我打算跟她求婚了。陆盛熙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这次带她回沪城,也算是来见个家长,以后可能就跟她在那边定居了。 商姝闻言,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悸动,既有为这份爱情的感动,也有对陆盛熙家开明的羡慕,她真心实意的为她们感到开心:那我先提前恭喜你们了。 陆盛熙爽朗地笑笑:谢谢,等我们办婚礼的时候,记得一定赏脸来就好。 商姝笑着应好,她看着繁华的江景,欢喜过后又涌起一丝怅然。 陆盛熙抿了一口酒:你和顾绥怎么样,上次看见她,还是在咱们的毕业典礼上。 什么?商姝的心猛然一震,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不可能。 早在毕业典礼前顾绥就消失了,她记得无比清楚,因为那段日子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还差点因此错过毕业典礼。 怎么会呢?顾绥怎么可能会来? 陆盛熙端着酒杯的手停滞在空中,面上闪过一丝惊诧。 商姝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藏在桌下的手抓紧了衣角,语气尽量平稳地说道:我们在那之前就分手了。 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在酒杯里,给气泡不断上涌的香槟增添了几丝躁意。 陆盛熙放下酒杯,有些无措地握了握手:抱歉,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我还以为你们 都过去了。商姝扯出一丝不怎么好看的笑,尽力缓解对方的尴尬。 两人又聊了一会,不知是为自己说错了话而愧疚,还是因为什么别的,陆盛熙最终以东道主的名义,替商姝结了账。 商姝看出了陆盛熙的尴尬,为了让对方好受点,她也没过多推辞,毕竟两人都不是差钱的主。 离开餐厅,商姝在滨江步道上随意走着,冬日下午的太阳照在身上,驱走了些许寒意。 外滩的人一年四季都那么多,但大多都是短暂地拍拍照后离开,商姝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静静地看了会人来人往。 看着眼前的景致,商姝不由得想起一句话:当我真正站在维多利亚港的时候,我才不会在乎你有没有回我消息。 商姝觉得有些好笑,难道因为这里并不是维港,为什么站在同样繁华的外滩,她还是会想起她。 她忽然又觉得这阳光一点都不暖了,江边的风也吹的人脸颊生疼。 或许是不是维港根本不重要。 如果人执意要作茧自缚,或许无论到了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心也依然逃不掉。 作者有话说: ---------------------- 开启新地图[烟花] 第17章 周末,顾绥趁着午饭前回了顾家老宅,顾玉山和周绫见她主动回来,多少有些意外。 尤其是周绫,自从上次顾绥放下狠话,她的气就一直没消,如今虽心中惊喜,面上却依旧板着一副冷淡的模样。 阿绥啊,怎么今天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顾玉山边摆弄着他的茶具边开口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没事她就不能回来了吗,难不成就一直飘在外面,有事才知道回来看看自己爹妈?一旁的周绫没好气地接话,指桑骂槐,时不时瞥一眼站在旁边的顾绥。 顾玉山向来是个妻管严,这么多年在周绫手下也算被磨的没了脾气,他虽有些不悦,却只是皱了皱眉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茶具,淡淡说道:你看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好不好,一大早何必夹枪带棒的。 顾绥面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静静地站在一旁,毕竟她来是有正事要说的。 周绫见自讨没趣,便自顾自走到别处侍弄她的花去了。 待周绫走远,顾绥这才淡淡开口:爸,我们去书房说。 顾玉山见她手上拿着东西面色凝重,便拾拢了茶具,和顾绥一起来到书房。 一进门,顾绥就直奔主题,将那沓照片甩在了桌子上,讲明了事情的原委。 这个赵成,亏我和他还有这么多年的交情,这是把我顾家当什么了?顾玉山听完怒火攻心,直骂赵珉的父亲,说完难得指责了几句周绫的自作主张。 顾绥见父亲的反应还算正常,便知道这事解决了一半,毕竟她选择单独和顾玉山聊,也是因为周绫的拎不清。 既然赵珉的事是妈的意思,我过去说了她也未必信。顾绥点到为止。 你妈那边我来说,你不用担心。顾玉山依旧余气未消,想把照片丢进一旁的碎纸机,却又停了手。 好,那我先走了。顾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边说着边向外走去。 顾玉山倒是比周绫更习惯女儿的冷淡,他看着顾绥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推远了桌上的照片。 顾绥从顾家出来开着车直奔颐景湾,可等在大门外停稳,却又坐在车里迟迟不肯下去。 她不抱希望地摸出手机看了看,果然,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第20章 望着楼上宽大的落地窗被窗帘遮的严严实实,顾绥还是放弃了上去的念头,她扶额自嘲一笑,笑她什么时候,也变成来家门口堵人的人了。 就这么在车里坐到了下午,她期盼的身影也没有出现,顾绥将胳膊从车窗上收回来,决定驱车去顾祺家看看。 自从搬去水岸,她就没回去过了,总不好落个忘恩负义的骂名,刚好趁着周末,顾祺母女应该会在,她也该换换脑子,给商姝也给自己一些空间。 想着,她踩下了油门,驶离了颐景湾。 顾绥到的时候,顾相宜正打量着管家举着的一件礼服,上次林家生日宴过后,她就凭着印象找了这条裙子,今日一早才从巴黎空运而来。 顾相宜知道林琅不缺礼服,可偏偏上次过后,她还是把这事仔仔细细地放在了心上,她小心地抚摸着,不由得回想起林琅穿在身上的模样。 林琅并不像她小姨那种生人勿近的美,反而周身都散发着洒脱的气息,想到这,顾相宜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林琅戏谑的笑颜,还有那声令人心神荡漾的小妹妹。 噫。 顾相宜摇了摇头,想起人家感兴趣的是她小姨,她抿了抿唇,示意管家将礼服重新放回礼盒:先放我房间吧。 管家边放好礼服边应是。 祖母绿,换风格了?顾绥倚在门边看了一会,这才上前说道。 顾相宜才从专注中缓过神来,一回头看见忽然前来的顾绥,未免吓了一跳:小姨,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顾绥轻笑一声:是你太专心了吧。 顾相宜不置可否,贴心地为顾绥指路,她朝楼上努了努嘴:我妈在楼上看画,她最近正迷这个,才从拍卖会弄了几幅。 顾绥忍俊不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来看看你们。 顾相宜用遥控器关掉有些吵闹的音响,凑到顾绥身边,一脸正经地问道:小姨,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有进展了没啊? 顾绥就知道她要追着问个不停,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的多嘴,便想着像上次对顾祺那样随便糊弄一下,她边滑着手机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岂料顾相宜对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并不买账,她将手环抱在胸前:真搞不懂你们,既然有误会,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清楚呢。 顾绥闻言,虽手上继续滑着手机,可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 她也原以为事情如想象般简单,可自从再见,越发和商姝相处,越发现她们之间,似乎因时间和距离的冲刷,夹带了许多复杂的东西。 小姨,你有没有在听啊顾相宜戳了戳顾绥的胳膊。 顾绥回过神,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淡淡回道:哪有那么容易。 随后她将话题转移到顾相宜身上:出国的事你想好了吗? 你这话题转的也太生硬了吧顾相宜说到这个,面色变得有些恹恹的,她了无兴致地从顾绥身边挪开,坐正了身子。 虽然不愿提起,但她出国这件事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就变成板上钉钉的事了。 顾相宜从小学习竖琴,只是因为小时候和顾祺去听音乐会,从此便相中了这个音色美妙,长得像一件大艺术品的乐器。 顾祺本想着给顾相宜当个优雅的爱好也是好的,却没想到她早早就展现出了在音乐方面的天赋,遗憾的是澳城专攻竖琴的资源略有匮乏,顾祺就花费重金聘请了一位奥地利竖琴老师,曾是维也纳顶级交响乐团的首席,来给顾相宜上课。 显然,顾相宜的大学生涯也不会就这么选择留在澳城,于是这段日子,算算该到了准备考学的时间,她这件人生大事便被顾祺提到了日程上。 顾相宜对此本身没什么异议,只是上次见过林琅后,她竟不知不觉开始对出国这件事产生了抵触,虽说为了一个仅仅见了一面的姐姐这样,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夸张,可偏偏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顾绥也不想做个扫兴的大人,见她兴致缺缺,便不再提了。 顾相宜似乎想起了什么,面上这才有了几丝笑意:小姨,今晚我要去绯色,我朋友的生日派对,提前跟你说一声,省得到时候你的眼线跟你举报我喝酒。 听到绯色,顾绥挑了挑眉,想想上次去还是和商姝重逢的那天,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三年前开绯色的目的。 顾绥弯了弯唇:今晚我送你。 顾相宜有些狐疑地看着对方,她本以为顾绥至少会说上几句,谁知道人家压根没继续,她不放心地试探道:不会是全程坐在我旁边的那种送吧? 顾绥睨了她一眼:我没那么闲,你自己有数就好。 她想去绯色,不过是因为见不到人,也想着去试试商姝喜欢的解忧方式罢了。 顾相宜得了令,面上漾起了甜甜的笑意。 真是稀客呀。顾祺在二楼撑着栏杆探出头来,对着下头的顾绥调侃道。 顾绥抬头看了楼上的顾祺一眼,笑了笑没作声。 顾祺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吩咐管家让厨师准备晚餐,随后来到顾绥对面的沙发坐下。 德奈利的事我听罗薇说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阿姝那边已经在处理了,我只要配合她就好。顾绥缓缓说道。 她相信商姝的能力,也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她不想在对方没有提及的情况下过多干涉,那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像是仗着比对方年长,阅历丰富,就主观臆断一切的傲慢。 好。顾祺倒也乐得清闲,其实她也并没有真的多清闲,光镜多的是事情等她这个董事长拍板,如今传媒交给顾绥打理,也算是帮她分担了一点重担。 她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顾绥,半晌才问道:最近身体都好吧? 顾绥知道顾祺担心她的身体,也向来不擅长说什么漂亮话,更知道那段日子是她们三个人谁都不愿主动提及的往事。 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吃过晚餐,顾相宜换上了靓丽的裙子坐着顾绥的车前往绯色,霓虹灯映着南湾湖畔的夜色把整个新口岸装饰的华丽无比,这里的白天和夜晚仿佛完全是两个世界。 那我先进去了。顾相宜举着镜子补了下口红,对着顾绥说道。 嗯。顾绥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也紧随其后下了车,她将钥匙丢给门口的迎宾,随后不紧不慢地走进了绯色。 经理见老板来了,满脸笑意地迎上来:顾总,您来了。 你忙,不用管我。顾绥淡淡说道,随后挑了一个最后排的卡座坐下。 吧台的调酒师依旧优雅地轻摆手腕,行云流水地调制着取悦来客的佳酿,乐队在舞台中央忘情地演奏着浪漫的爵士乐。 顾总,今晚想喝什么?服务生微微躬身,恭敬地问道。 一杯大都会。顾绥轻轻挽了下袖子,靠坐在真皮沙发里。 从前她对酒精就并不痴迷,许多这方面的东西,还是在遇到商姝之后才渐渐开始欣赏,她记得商姝最喜欢大都会,因为她说这杯酒的名字还有另一种意思。 cosmopolitan。 比起大都会,她更愿意称它四海为家。 作者有话说: ---------------------- 请砸给我超多留言[猫爪] 第18章 粉红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宛如流动的晚霞,顾绥捻起酒杯轻抿一口,蔓越莓的清甜混着橙酒的明快,将伏特加的冷冽悉数柔化,青柠在尾调泛着丝丝清爽。 酸甜博弈,恰到好处。 顾绥的酒量并不好,甚至称得上很差,加上痊愈后不宜多饮,即使这杯酒很合她的口味,她也没有继续贪杯。 她向来是克制的,可这份克制唯独对商姝失效。 大都会的度数不高,她总共也没喝几口,但现下却感觉有些微醺,顾绥不禁觉得有点好笑,看来自己这样的人,以后还是少饮酒,省得醉后误事,出来为害人间。 她微眯着眼,扫视着周遭嬉笑交谈的人,坐了一阵子,她起身来到露台醒醒酒,却在踏露台的瞬间和一个人四目相对。 正打算从露台上回去的林琅一抬眼就看见了顾绥,她一只手提着裙摆,让也不是,走也不是。 说起来,顾绥和林琅并不算相识,上次也只是在林璀的生日宴上互相看过几眼,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两人知道彼此的存在,还是因为当年的商姝。 前任遇上发小,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第21章 聊聊?林琅把裙摆轻轻一丢,面色有些冷淡地开口。 顾绥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跟着她来到露台旁的栏杆处。 林琅比顾绥矮半个头,气势上看着有些不足,可她依旧挺了挺腰板,毕竟是自己主动挑衅人家的。 顾小姐,我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说话难听,希望你不要介意。林琅双手抱在胸前,冷着脸继续说道:我不了解你们在爱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这次回来只是想跟她玩玩,那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商姝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愿意重蹈覆辙我没办法阻拦,但我决不允许你再伤害她一次。 我从来都没打算玩弄她的感情。顾绥眉头微皱,一只手撑在围栏上。 那你为什么要抛弃她?你有什么苦衷不能说清楚,还是你就是腻了,想着把她一脚踢开万事大吉?林琅声音逐渐拔高,旁边零星的人朝这边看了两眼,也都纷纷离开了露台。 她说着说着眼眶开始泛红:你是一走了之,可你知不知道,商姝当年回来的时候有多惨,她是被人绑着手下从飞机上来的,瘦的几乎快要没有人形,我就那么站在停机坪上看着她,要不是旁边有人搀扶,随便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她从来没和我提过,可我用头发丝也能想到她在爱城发生了什么才会被她爸专门绑回来。 林琅目光灼灼: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多愧疚,只是如果你还有心的话,希望你能放过她。 我顾绥撑在围栏上的手紧握着,指尖死死嵌进掌心,胸口不规律地剧烈起伏。 我从来都没想过抛弃她,伤害她这件事我无从辩驳,可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对她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 顾绥将手收回,垂落在身侧:林琅,我希望她幸福快乐的心不比你少,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遇到了一个比我更爱她,更适合她的人,只要她想,我就会放手。 她只想要商姝幸福,想要她健康,想要她真的快乐,至于那份美好的未来里有她或是没她,爱她还是恨她,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可在此之前,她不会放弃。 希望你说到做到。林琅面上依旧板着脸,心中却微微动容。 顾绥顿了顿,对她认真说道:谢谢你陪在阿姝身边。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交情,不是为了你。林琅咬咬下唇。 我知道,但还是要谢谢你。顾绥微微勾唇,她是真的感谢林琅,不管是现在的境况,亦或是当年预想过最坏的那种,还好有人可以替自己陪着她,照顾她。 林琅被她说的面上有些不自在,她抚了抚胳膊:你去ss是为了她吧。 光镜在这个时间节点那么巧的提出合作,她才不信没有顾绥的手笔,也就商姝这个当局者迷罢了。 是。顾绥大方承认。 林琅内心满意地点点头,腹诽她还算有点诚意,于是她继续问道:那阿姝去沪城出差,你怎么没一起? 在她看来,既然有心,不就应该时时刻刻把握机会才对吗? 什么?顾绥闻言微微一愣。 她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见顾绥毫不知情的样子,林琅扯了扯嘴角,心想她就勉为其难的帮她一把好了,于是开口道:看来阿姝没打算告诉你啊,她昨天一早就走了,现在估计都在沪城待了两天了。 原来她不回消息,是自己一个人跑去沪城了吗。 顾绥眸色微沉,心中有了打算,她匆匆告别了林琅,叫来顾家的司机等着接顾相宜回去,自己则踩下轿跑的油门,飞驰回了水岸。 林琅又站了一会,正从露台向着室内走去,余光却瞥到了一个落荒而逃的熟悉身影。 顾相宜?林琅半带疑惑地开口叫住了她。 顾相宜眼见逃不掉,便乖乖转过身来,她其实也刚刚过来,本想着到露台透透气,却看见了顾绥和林琅站在一起的画面。 原来小姨今天来绯色是为了见她,她就是那个小姨一直念念不忘的前任啊 联想起上次宴会林琅问她关于顾绥的问题,顾相宜心中涌起一丝失落。 怎么看见我就跑啊?林琅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小姑娘难道还在想着上次裙子的事,便又补了一句:我说过了,裙子不用你赔。 我没有顾相宜出言狡辩,随后垂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裙子我准备好了的。 嗯?林琅有些没听清小姑娘的嗫嚅,又凑得近了些。 顾相宜见她上前,便咬着唇后退了一步,倔强地抬起头:既然姐姐和我小姨这么熟,裙子我就拜托她拿给你了。 顾相宜强忍着难过,这时候也没忘了替顾绥做嫁衣。 林琅看着顾相宜的模样,不知道小姑娘在别扭什么,只当是对方性格如此,她轻笑出声:谁告诉你我们俩很熟的? 顾相宜有些嗔怪地抬眼瞧了林琅一下,这样也不肯承认,还非要自己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心一横,脱口而出:我小姨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如果对她没感情,就别吊着她了。 林琅听得一头雾水,思索了几秒,发觉对方多半是把自己当成商姝了,她哑然失笑:小妹妹,看来你不光喜欢撞人,还喜欢乱点鸳鸯谱啊。 啊?顾相宜疑惑地看向林琅的笑眼,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决定说这番话的,反应过来林琅话中的意思,她才小声开口问道:你不是我小姨的前女友吗? 林琅闻言,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她伸手摸了摸顾相宜毛茸茸的脑袋:你比你小姨可爱多了。 面对林琅调笑的话语,未经世事的顾相宜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她虽然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但那些都是她看小说看的,真轮到要实践,她也不过是个刚出新手村的小卒而已。 看着小姑娘害羞的模样,林琅觉得颇有意思,她今天也不过是被叫来撑场子的,眼见那局上也没什么好玩的,便对着顾相宜说道:想喝什么?姐姐请你。 顾相宜在生日派对上喝的不多,整个人连微醺都没到,刚又得知了喜讯,有和姐姐单独相处的机会,当然来者不拒。 两人一起来到吧台前,林琅点了杯度数不高的金汤力,随后扭过头看向顾相宜。 一杯长岛冰茶。顾相宜淡定地点道。 林琅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以为小姑娘不常喝酒,只是觉得名字好听,便善意地提醒道:换一个吧,这杯太烈了。 顾相宜唇角噙着笑意,甜甜的说道:我知道的。 林琅张了张嘴,最终没有阻止,想着一杯应该也坏不了事,让小姑娘尽兴尝尝也好。 顾相宜偷偷瞄着林琅的侧脸,姐姐气质洒脱,长相却相反的透着一种古典美,借着吧台的灯光,顾相宜看着她高挺却又柔和的鼻梁出神,直到和林琅的目光相撞。 一直盯着我,觉得我好看?林琅伸出手指,懒洋洋地挑着下巴问道。 嗯。顾相宜诚实地点点头,目光迟迟不肯移开。 好看就对了,没白瞎我几万块的面膜和面霜。林琅咯咯地笑着,面对这种夸赞她一向大大方方地照单全收。 不一会,调酒师就调好了两杯酒端到她们面前,林琅不忘对着小姑娘叮嘱道:慢点喝。 顾相宜点点头,捏着吸管慢慢啜饮。 林琅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忍住了总想摸她头的冲动,小姑娘长得甜美精致,看着十分稚嫩,她举起杯子轻抿了一口酒轻笑道:你成年了吧? 顾相宜嘴里咬着吸管,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嘟囔道:我满十八了。 林琅沉吟片刻开口道:嗯,该上大学了吧,想学什么专业? 竖琴。顾相宜低着头,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酒液。 林琅对这个答案有些惊喜又意外,毕竟竖琴本身就算比较小众的乐器,在澳城更是冷门。 她噙着笑意:很特别啊,看来得出国读了,有没有心仪的学校,说给姐姐听听? 顾相宜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话题,不禁撅起嘴巴,她面上添了一抹酒晕,幽幽开口道:姐姐,一定要在这么有情调的地方说这种事吗? 第19章 林琅瞧了瞧她泛红的面色,低头才发现小姑娘的酒杯已经空了大半,她伸手拿过顾相宜的杯子放在身前说道:不准再喝了。 哦。顾相宜双手支在吧台上,轻轻托着脑袋,眼神更加肆无忌惮的在林琅脸上游走。 第22章 半晌,她痴笑着开口:姐姐,你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啊。 林琅听着她毫不吝啬的夸赞,差点一口酒呛到喉咙,她面上淡定地说道:第一条刚才听过了,第三条的话,确实不少但我怎么记得,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顾相宜再次诚实地点点头,这事的确是她自己从顾祺那打听来的。 她忽然觉得好笑:姐姐,你姐姐是我妈的朋友,你又认识我小姨,我叫你姐姐,是不是有点差辈了啊? 林琅瞬间炸了毛:不准叫阿姨,我比你小姨还小七岁呢,明明差很多好不好! 哦~顾相宜嘴上应着,心里却暗暗窃喜,这不,误打误撞打探出了姐姐的年纪。 乐队从爵士演奏到蓝调,林琅有些微醺,看着顾相宜精致的小脸越来越红,她这才发觉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把酒杯从她身前摸走了。 长岛冰茶的威力实在不小,顾相宜晕晕乎乎的,像块磁铁一样靠在了林琅的肩上。 喂林琅戳了戳顾相宜软乎乎地脸蛋。 顾相宜哼唧了几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打了个小酒嗝对着林琅说道:我要去去洗手间。 林琅无奈扶额,虽说这是顾家的酒吧,可她也不放心让小姑娘一个人就这么晃过去,于是她起身捞起顾相宜,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长长的走廊隔绝了方才的喧嚣,墙上挂着维多利亚风的复古壁灯,昏黄而宁静。 顾相宜倚在林琅身上,连带着对方也左摇右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两人晃着晃着就贴在了墙上。 林琅后背贴着墙面,被顾相宜撑在墙上的双手锁在身前动弹不得,两人的距离很近,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喂你起来。林琅轻轻挣扎着,想要推开小姑娘,却反被她压的更紧。 她之前一直以为两人差不多高,可她现在才发现,顾相宜竟然比她还要高出一点。 姐姐顾相宜眼神逐渐迷离,她微微低着头看向林琅,她只觉得眼前的面庞变得又好看了几分。 你真的好美。 带着酒气的鼻息喷洒在林琅的眼睫,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彼时,唇间传来柔软与温热。 等林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顾相宜柔软的唇已经抽离开来。 等等她这是? 被一个小姑娘借酒强吻了! 她又羞又恼地捧起顾相宜的脸,想看看她是真醉还是装醉,眼见顾相宜眼睛都睁不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她才彻底认栽。 还去什么洗手间 林琅强撑着将人拖到前台,经理自然认得这是顾家人,连忙叫来了一直在外等候的顾家司机。 直到看着顾相宜的车开远,林琅这才松了口气,可想想自己这个精致的单身贵族,竟然失身在了小姑娘一个不明不白的吻上,她叫来了林家的司机,狼狈地落荒而逃。 * 在制片公司约见李娴的时间定在了周一上午,周日晚上,宋兰也还是提前来了沪城。 商姝在外滩挑了间不错的酒吧请她小酌,她和宋兰也公私分得很开,可因前三年正是ss百废待兴的阶段,实在太忙,所以于私的场合便屈指可数。 喝什么?商姝将酒单递给对面的宋兰也。 一杯莫吉托就好,明天还要工作。宋兰也倒也难得卸下了往日的严肃,笑着对商姝说道。 商姝轻笑着摇了摇头,照例点了一杯大都会。 商总对大都会很长情。宋兰也微笑着说道,这些年不论是大小应酬或是休闲场合,她跟在身边瞧着,商姝似乎一直对大都会。 商姝抿抿唇不置可否,她长情的又岂止是酒。 随即她对着宋兰也话中的称呼调侃道:都来这了,就别这么拘着了。 宋兰也笑着点头应下。 酒吧的氛围很轻松,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夜晚的江景。 商姝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口,比她在澳城喝的稍淡,调酒师将基酒比例控制的刚好,是一杯宋兰也口中,适合明天工作的酒。 你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商姝淡淡询问道。 宋兰也家里独剩一个母亲,心脏还常年不好,这些年商姝帮她找了专科医生,这才得以稍加控制,当年物色秘书时,除了她本身的优秀,商姝就是看中了她简单的家庭背景。 恢复的很好,上次手术很成功,多亏了您帮忙联络的医生。宋兰也提到这个,忍不住眸光闪烁,藏不住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那就好。商姝欣慰地勾了勾唇,她这么做倒无关乎什么驭人之术,更多的是对这个和她同龄女孩的怜惜。 宋兰也看了看正望着江景的商姝,这些年她跟在对方身边,与她一同成长,却也见了她太多不为人知的委屈,在她眼里,商姝总是铸造一个看似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包裹其中,她尽力照拂别人,可自己心中却像是有个解不开的心结。 而直到顾绥的出现,才让宋兰也感觉商姝变得有些不同,她发现每当商姝见到顾绥时,以往的淡然就会荡然无存,或是竖起尖刺,或是展露柔软,这些都是她之前不常看到的。 宋兰也其实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她的原则一向是少说多做,几乎从不关心工作之外的事,可现在,她也不免有些好奇起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商姝回过头,看着宋兰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想问什么? 宋兰也被戳破了心思,不禁有些退缩:没什么。 商姝轻笑一声:都说了不用那么拘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想说的我自然不会说。 宋兰也眼见对方话已至此,她也不好再扭捏,琢磨了一下说道:您和顾总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宋兰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巧舌如簧的秘书,在面对这个问题时斟酌了半天,最后还是用如此直白的话语问了出来,她当即觉得有些不合适,只是话已出口,她便也只能装鸵鸟等着对方回答。 商姝在她发问之前就隐约猜到和顾绥有关,毕竟她们共事了三年,对彼此周围的人事物都算熟悉,能让宋兰也不好开口的,也就只有近期才出现的变数顾绥了。 商姝垂着头没有回答,她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有些好奇,在宋兰也这个旁观者眼中,自己和顾绥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当局者迷了。 宋兰也见她面色如常,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既然商姝开门见山的问了,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于是她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一开始,我以为您和顾总是因为光镜才共事的合作伙伴,后来又觉得你们像朋友,再后来您晕倒的那次,看顾总着急成那个样子,就又有点拿不准了 商姝端起酒杯,将余下的酒液一饮而尽:我们现在就算是朋友吧。 她偏过头望着江上的游船,淡淡开口道:还记得你当时问我为什么要重启ss的时候,我告诉你的答案吗? 宋兰也轻轻嗯了一声,那段时间是公司创立之初,她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也是在一个这样的夜晚,她们在新开的绯色酒吧小酌,她记得商姝微醺后对着她落了泪,说创立ss一半是为了妈妈,而另一半则是为了追一个人。 那时候她不懂,以为商姝说的追,是追求的意思,她疑惑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却始终没有发问。而现在,她依旧不明白这追字的奥义,却已然明了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追赶她的步伐,或许在别人看来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可我始终觉得,即使是在恋爱关系里,先止步不前的那个人,就注定会被抛弃。商姝扯出一丝苦笑。 这件事,她早在母亲身上就学到了足够的教训。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她太耀眼了,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这么觉得,所以直到现在,我甚至都有点认为自己被抛弃的理所应当。 宋兰也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我承认我放不下她,可我不想再做感情里的失败者了。 商姝说完,目光从繁华的江景移回宋兰也的面庞,她看着对方皱眉的模样,仿佛真的在感同身受,不禁弯了弯唇:没什么想说的吗? 宋兰也喝了口酒,神色有些复杂,她看向商姝的眼眸:我只是在想,您对别人这么好,为什么唯独对自己如此苛刻呢 第23章 在她看来,商姝这种极有能力又家世显赫的人,已经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存在了,到底还要多优秀,才能达到她心目中的那条红线呢? 或许人本来就是个矛盾的存在吧。商姝用手指敲了敲酒杯自嘲一笑,这是顾绥讲给她的道理。 不论是接受还是反抗,都终究无法逃离存在本身的荒诞,不如就随它去罢了,反正她也只有在吞下酒液,放任自己清醒地沉沦时,才有闲情逸致想这种事。 作者有话说: ---------------------- 第20章 翌日上午, 商姝在宋兰也的陪同下来到了导演李娴的制片公司,助理在门口热情的迎接,并在前往会议室的一路上, 为二人介绍着公司的结构与文化, 商姝也留意到这里的工作者大多都是女孩子。 在这个一直以来都像男人游戏的行业中, 女导演在他们的规则里被冠上只适合拍摄小成本文艺片、成绩靠运气还有只会宣扬女性主义的刻板印象, 故而她们想要做出成绩,往往要耗费成倍的心力,而李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突出重围,一举摘得了被称为电影界皇冠的极光奖,荣获了最佳导演, 并一手创办了蔷薇影业。 商姝虽然不是业内人士, 但也明了这其中的心酸, 因此她对李娴格外欣赏,这也是她除了看中李娴拿奖后影响力之外的一个重要原因。 商总, 好久不见。李娴笑着走到会议室门口,向商姝伸出手。 李导。商姝微笑着回握, 她之前受邀出席澳城电影节时和李娴有过几面之缘, 倒是有些意外对方对自己还有印象。 李娴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 举手投足间透着飒爽干练的气息, 商姝之前看过她的几部作品, 如今和真人面对面交谈,倒让她觉得与影片拍摄出的那股极致细腻有着不小的反差。 辛苦商总亲自跑一趟沪城, 我这边马上又要进组,实在有点走不开。李娴将茶水推至商姝面前。 理解,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来沪城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能造就李导这样的人才。商姝微微颔首,半开玩笑地说着。 李娴闻言笑得开怀:过奖过奖,商总又何尝不是年轻有为啊。 两人客套地寒暄了一会,便开始进入正题,这次的合作主要是为了李娴筹备的新电影《鎏金》,一部民国背景带点悬疑色彩的剧情片,ss的设计团队要为其中的女主角打造一套作为传家宝的珠宝,既要设计的符合年代,还要起到推动剧情的作用。 上次发来的脚本我看过了,在项链上设置暗格这个想法是可行的。商姝接过宋兰也递来的文件,边翻看边说道。 李娴点点头:为了凸显年代感,我想让整套首饰的材质做旧的更多一些,因为服装本身就是做旧的旗袍,传家宝要显得更有年纪一点,对,还有就是要保证在特写镜头下不会有太多现代工艺的痕迹。 两人投入地讨论着,提出在各自专业领域的意见磨合了一阵子,见框架基本谈妥,李娴站起身:刚好今天服装那边送来了样衣,我们一起过去看看,等拍照留档了也会再发一份电子版。 好。商姝欣然应允,随后起身跟着李娴前往工作室。 * 顾绥从绯色回到水岸就给顾祺的秘书打去了电话,得知顾家的私人飞机至少还要一天时间调度,她就转而选择了隔日一早飞沪城的商业航班。 她其实不知道商姝要在沪城待多久,或许再一周,又或许明天谈完合作就会回来,但她不想管那么多了,她已经等了两天,此时此刻她只想立马飞去她身边,把那个雪上加霜的误会解释清楚。 飞机起飞前,顾绥提前联络了宋兰也,于是一落地沪城,她就得知了商姝所在的地址,马不停蹄地赶往蔷薇影业。 顾绥来时,商姝正跟着李娴在服装工作室里看样衣,虽然只是公司内的临时工作室,但里面琳琅满目的戏服依然看得商姝眼花缭乱,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地推着服装架,忙碌的堪比秀场。 李娴领着商姝穿梭在高大的移动服装架中,边看边介绍着:这几套是女主角的日常装,色彩比较淡,这边的是 忽然,两个服装架因推行人的视线盲区撞在一起,金属框架发出的沉闷撞击声,只见其中一个因为过重而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朝着商姝倒去,而她却因为现场的吵闹,还背对着衣架毫无察觉。 小心! 商姝突然感到后背传来一阵温热,紧接着便被一股力量压倒在地,一声闷哼从耳边传来,商姝回头看去,只见顾绥正双膝跪地,将她护在了身下。 高大厚重的钢架连带着衣服砸在顾绥的肩上,几件重工服饰上的尖锐金属饰品,在钢架的重压下划破了顾绥的衬衫,在她光滑的肩上割出深深的伤口。 阿姝有没有受伤?顾绥眉头深深皱起,忍着肩膀传来的剧痛对上商姝的眸。 还没等商姝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顾绥的左肩渗出骇人的猩红,洁白衬衫的破口处,不过几秒时间就被鲜血浸透,顺着顾绥的肩膀向下流向胸口。 顾绥!商姝惊恐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颤抖着手扶住顾绥的身子。 砸到人了!快快快,赶紧扶起来!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叫着人,服装架的自重加之挂着的服装,几个人合力弄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其扶起。 没事吧诶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离得近的女生看见顾绥的伤口不由得一阵惊呼。 有人受伤了,快叫救护车! 现场登时陷入了一片混乱,商姝和宋兰也搀扶着顾绥坐到一旁,李娴也立刻找来了急救箱。 商姝匆忙取出纱布压在顾绥的肩上止血,不一会双手便也沾上了温热的殷红。 别担心,我没事的。顾绥看着商姝急红的眼眶轻声安慰道。 又是这句话。 商姝紧紧按压着她的肩膀,又急又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安慰别人。 你别说话了!她的尾音止不住的发颤。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商姝跟着上了救护车,直到医生接手为顾绥处理伤口,她才放心地放开了手,她不忍心看那血淋淋的伤,于是转而盯着顾绥的面庞。 医生剪开顾绥的衬衫,对着一旁的护士说道:左肩外伤,大约7cm,应该没伤到神经,先加压包扎。 护士应下,边递着东西边对顾绥说道:你这个伤口有点深,到医院之后需要缝针,再坚持一下。 顾绥的面色因失血有些发白,她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商姝但心的模样,将头偏向另一侧后才紧咬着下唇忍痛。 到了医院,顾绥被带去清创缝针,商姝站在门外等着,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已经是自她们重逢后,顾绥第三次救她了。 她甚至不知道这一次,顾绥又是怎么突然来到她的身边,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已经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将顾绥从处理室带出来,商姝看着她额头渗出的层层细汗,心疼地咬了咬下唇。 伤口缝了十针,注意这段时间避免剧烈活动,不要提重物,保持伤口干燥,三天内不要坐飞机,最好观察一周医生边敲着键盘边叮嘱着。 十针 当年她的手腕也缝了十针,商姝的心脏传来一阵阵钝痛。 走了。顾绥站在诊室外,对着商姝轻声唤道。 商姝没有说话,只自顾自扶着顾绥的另一只手臂向外走着,宋兰也和司机早已在医院外等候多时,接上二人后便向着酒店开去。 宋兰也坐在副驾,将隔断缓缓升起,后排的空间里便只剩下商姝和顾绥。 商姝垂着头,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她只觉得后怕,如果刚才钢架再砸重一点,伤到了顾绥的神经骨头,如果砸再偏一点,伤到的兴许就不是肩膀而是头,如果顾绥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第24章 顾绥看着商姝这般模样,伸出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冰凉,没什么血色。 细小的动作牵动着伤口,隐隐作痛。 阿姝她轻唤,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继续道:把头转过来看着我。 商姝这才微微侧过头,却始终不肯抬起眼眸。 她总是这么倔,顾绥想着。 几秒过后,顾绥感觉到覆在对方手上的手背忽然传来几滴温热,她低头看去,上面果然躺着几颗晶莹的泪珠。 顾绥轻轻叹了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她的眼泪,好好的怎么哭了? 她下意识想抬手替她拭泪,却忘记这手是在左边,扯动了伤口,引得她瑟缩。 你别乱动商姝忍不住担忧。 那你不许哭了。顾绥在余痛中微微顺着气。 谁哭了。商姝闻言将头扭向一旁,胡乱抹了抹眼角的泪。 顾绥无奈地弯弯唇,知道她要面子,好了,不担心了。 商姝张了张嘴,想问问她还疼不疼,却又觉得这问题好蠢,最后换了个问题嗫嚅道:你干嘛来沪城? 跑来沪城,跑来李娴公司,别告诉她是碰巧来度假的。 顾绥挑了挑眉,事发突然,都让她险些忘了正事,你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消息,只好亲自来找你了。 商姝这下知道她是为何而来了,可她却不愿再提起那天早晨的事,于是没有接话。 那天早上来的 你不用跟我解释。商姝出言打断,就像她没资格吃醋,以她们现在的关系,顾绥同样没必要和她解释。 她甚至觉得专门为这事跑一趟,很不像顾绥的风格。 顾绥看着她,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虽然你不想听,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那天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可以吗?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吗。 商姝睫毛颤了颤,面上看着平静如常,心里却因她的话泛起点点涟漪。 第21章 一路上, 商姝一门心思地扶着顾绥,直到回到酒店,进了房间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她原先住的总统套房, 怎么一下变成了双人版? 门口的宋兰也满意地摸了摸鼻尖, 临走前贴心地为她们带上了房门。 顾绥看了一路商姝小心翼翼搀扶她的样子, 终于忍不住轻笑道: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 不用一直扶着我。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商姝皱皱眉白了她一眼。 她环视一圈,粗略看了下套房的结构,两间卧室之间隔着一个客厅,倒也不算睡在同一间,她尝试说服自己道。 你要睡哪间?商姝将她扶到沙发旁。 都可以。顾绥淡淡说着, 挑了个靠左的位置坐下。 折腾了一天, 也没吃午餐, 忙起来没什么感觉,可现在闲下来, 商姝反倒还真点饿了。 想着顾绥应该也没吃东西,她开口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顾绥重复。 商姝有些无语:你倒是什么都不挑。 顾绥弯了弯唇, 尾音勾人: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随后伸出右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过来坐。 商姝往前挪了两步, 坐在了和顾绥半臂远的位置, 摸出手机给宋兰也发消息。 顾绥看了看两人之间的太平洋, 不禁有些想笑,不过还是由着人别扭, 她缓缓开口:项目谈好了? 商姝盯着屏幕嗯了一声,李娴这个项目该谈的确实都差不多了,就等着后续交给设计部推进,最后定稿时再由她拍板。 打算什么时候回澳城?顾绥继续问道, 她并不想打乱对方的计划。 商姝打字的手微微顿了顿,想起了刚才医生的话,随后抿抿唇道:周末吧。 至少要让顾绥恢复的稳定些,她不想再让她冒险。 顾绥皱了皱眉,看穿了她的意图,她一只手撑着沙发,身子微微右斜:不用考虑我,公司要紧,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知道公司对商姝的重要性,她不想对方因为自己这点私事,耽误了其他更重要的。 听到这些,商姝的心情登时笼上了一层阴霾。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绥还是这样,早早替自己决定好了什么要紧,什么不要紧,好像不在乎,也不想明白,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有些烦躁地将手机丢在一旁: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跟你没关系。 阿姝,你不擅长说谎。顾绥耐着性子,伸出手指摩挲着沙发。 商姝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她站起身,看向顾绥的眸冷声道:为什么你可以轻易为了我冒险,现在却要求我把一个肩膀刚缝了十针,因为我才受伤的人丢在一边自己回去,这就是你所谓的要紧? 她摇摇头扯出一丝苦笑:顾绥,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说完,她向着其中一个房间的方向走去,只给人留下了一个背影以及略重的关门声。 看着紧闭的房门,顾绥有些微微愣神,她从来没想过这些,她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保护她,帮她走得更高更远,这是她弥补的方式。 或许,的确是她欠考虑了。 商姝回到房间,冷静下来后忽然有些后悔,好歹人家也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又刚缝了针,自己的话会不会说得有些太重了。 正想着,套房的门铃突然响起,商姝快速从尾凳上站起,她总不好窝在这里,让顾绥一个伤员爬起来开门。 刚打开房门,她就见顾绥正一只手撑着准备从沙发上站起,她赶忙说了句:我来开吧。随后走向了门口。 宋兰也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刚才商姝要求的东西,有清淡的素菜,药品,还有给顾绥准备的新衣服。 商总,您明早回程的机票已经退好了,确定日期后您可以随时告诉我。宋兰也边往餐桌上摆着餐点边汇报道。 商姝尴尬地应了一声,偷偷瞄了眼沙发上的顾绥,对方一定全听到了,她在心里默默感谢了宋兰也八百遍。 宋兰也倒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依旧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她以最快的速度放下东西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开溜。 客厅里又只剩下商姝和顾绥,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终是顾绥先开了口。 刚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我跟你道歉。她望着商姝的眼眸认真地说道。 商姝有些意外,她微微垂眸,扫过顾绥穿着的带血衬衫,怎么看都觉得刺眼,于是拿起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先把衣服换了吧。 这算是接受了? 顾绥眉弓轻挑,接过衣服缓缓开口:要帮帮我吗? 对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可这话传到商姝耳朵里,却偏偏撩得人心神荡漾,她咽了下口水:如果你需要的话。 顾绥勾了勾唇没有回答,而答案却显而易见,她起身朝着房间走去,待商姝进来后轻轻合上了门。 夕阳西下,房间没有开灯,余晖透过窗洒在两人的脸上,倒颇有几分暧昧。 看着顾绥单手将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商姝愈发觉得这氛围过于微妙,她干脆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那即将倾泻的美妙春光。 不要害羞,该看的不是都看过了?顾绥身子稍稍前倾,声音诱人。 这人故意的。 商姝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谁谁害羞了,又不是我脱,我有什么好害羞的。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串。 顾绥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帮我脱一下袖子。 商姝借机转到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将衬衫脱下,衣料移开的刹那,她在顾绥白玉无瑕的后背上,看到了伤口附近大块大块的青紫。 商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那钢架那么重,她该有多疼啊 第25章 感受到喷洒在后背的温热鼻息,顾绥轻轻侧过头,这气息弄得她心痒。 然而没过几秒,带着凉意的指腹轻抚上她的肌肤,惹得她一阵颤栗。 阿姝顾绥的尾音颤抖而急促。 她转过身与人额头相抵,两人的距离好近,近到只差毫厘就可以触到彼此的鼻尖,她气息紊乱,死死克制着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顾绥,你疼不疼啊商姝红着眼眶,还是问出了那个自觉愚蠢的问题。 顾绥闭上眼,不忍再看那双澄澈的眸,她不着痕迹地后撤一步,稳了稳气息:一点点。 骗人。商姝嗔怪,下意识抬手轻捶,从顾绥的伤口下方擦过。 嘶顾绥微微吃痛,有些故意道:阿姝,疼 商姝一边懊恼自己没轻没重,一边手忙脚乱地道着歉。 好了,逗你的。顾绥看人急得又要落泪,才赶忙哄道。 商姝咬着下唇,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对方身上一直只穿了件内衣。 顾绥的身材很好,要什么有什么,这个商姝早就知道,只是时隔多年突然再大饱眼福,还是多少有些承受不来。 她胡乱扯过一旁的新衣服,急急忙忙地就要给人套上。 顾绥也由着对方摆弄,直到穿上之后要系扣子,她才开口叫住了眼前这个想要落荒而逃的人:抬手很疼,帮我扣一下。 这次她是真没骗人,解扣子单手还够用,系扣子这事就真是有点难为她了。 商姝只好红着脸重新回到对方面前,帮人扣好扣子。 弄了半天,两人这才来到餐桌前吃晚餐,顾绥看了看满桌的清淡素菜,就知道这又是商姝迁就自己的结果,她淡淡开口:你也只吃这些? 商姝在她身边坐下,递上一双筷子:我减肥不行吗?你看,绿绿的多健康。 听到减肥二字,顾绥皱起了眉头,商姝现在看着恐怕连一百斤都不到。 见对方面色严肃,商姝又怕人真的生气,于是夹了一筷青菜放进顾绥碗里妥协道:好了,我明天多吃点就是了。 顾绥听她这么说,面色这才稍稍缓和,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我前天遇见陆盛熙了。商姝吃了几口,难得主动挑起话头,她看了眼顾绥的反应继续道:还有她女朋友jasmine。 顾绥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商姝会主动提起爱城的人事,她点点头:都聊了什么? 商姝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道:她打算跟jasmine求婚了,还有 毕业典礼,商姝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还有什么?顾绥也放下了筷子,静静地望着商姝的面庞,等她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随便聊聊而已。商姝说完,有些不自然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顾绥眸光沉了沉,没有追问,只对商姝提到求婚的话回应道:找到了合适的人,是好事。 嗯。商姝抿抿唇,将杯子放在了一旁。 合适的人吗?这定义好广,但她知道在顾绥心里,她们一定不算。 她好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点怅然,一点不甘,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也在为她们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觉得遗憾? 可惜,她一无所获。 我吃好了。商姝有些落寞地起身拉开椅子。 兰也刚拿来的东西里有防水贴,你洗澡的时候记得用,伤口不要沾到水,还有止痛药,如果疼的话记得吃,睡觉的时候小心不要压到,我就先进去了。她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随后就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阿姝。顾绥叫住了她。 商姝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晚安。 第22章 凌晨三点, 顾绥被缝针的伤口疼醒,她来到客厅,在宋兰也送来的东西里找止痛药, 她看了看商姝紧闭的房门, 手上的动作再次放轻。 吃了药, 她也没了睡意, 索性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出神,酒店的视野很好,外滩的江景即使在凌晨也依旧动人。 她看着一旁的滨江步道,不禁起了和商姝一起去那里散步, 吹吹江风的心思。 因为从前在爱城, 她们很难实践这种浪漫, 如果不想偶遇酒鬼和瘾君子,那么夜晚的去处就基本只有两种夜店酒吧或是宅家。 顾绥细细想着, 她们似乎还有太多没来得及做过的事。 而说来好笑,她们都是澳城人, 可之前却从没在澳城留下过什么共同的回忆。 不过倒也未必是坏事, 顾绥心想, 因为这意味着她们还有无数的可能, 还有太多太多的回忆等着她们去创造。 蓦地, 一声悲戚的呜咽将她的思绪猛然拽回,似叫似哭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不住地啜泣。 顾绥的心骤然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商姝的房门前,再次确定了声音的来源后, 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顾绥不要!只见商姝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她不住地扭动着身子,哭叫得凄厉。 阿姝!顾绥冲到床前打开了床头的灯,慌乱中碰倒了一旁的药瓶。 她这才发现商姝的额头早已布满细汗,泪水混着汗水,将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神情异常痛苦。 阿姝,醒醒!顾绥边唤着她的名字,边抚上肩轻摇,想将人从噩梦中唤醒,却又怕吓着她。 我杀了我!商姝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惊魂未定地挣扎着,仿佛自己还处在刚才那可怕的梦境中。 我在,我在,没事了阿姝,是噩梦,没事了。顾绥顾不得肩上的伤,心疼地将人拦入怀中,不断地抚着商姝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背。 商姝窝在顾绥的怀里克制不住地号啕大哭,她紧紧抓着顾绥的背,像是要把指尖嵌进对方的肉里,生怕下一秒眼前人就会消失。 这次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梦到顾绥离开,而是比以往的都要残忍。 她梦到顾绥在她面前一次次的出事,鲜血染红了她的整个世界,任她做什么都徒劳无功。 那场景如同幻灯片一样在她眼前循环,最后她绝望地对着空气呐喊,祈求可以换她来承受这一切,甚至希望用一死解脱。 终于,她得以醒来,醒在顾绥的怀里。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厚重的欧式地毯上,分外皎洁,两人相拥在月色的阴影里,缱绻悱恻。 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顾绥的心仿佛在被一刀刀凌迟。 背被抓的生疼,连带着肩上的伤也隐隐刺痛,可她依旧抚摸着商姝的背轻哄:不怕,不怕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商姝才渐渐止住了啜泣,她紧抓的手慢慢松开,从顾绥怀中抬起脸看她。 乖,噩梦而已,都是假的。顾绥温柔地伸出手,抚去商姝脸上残留的泪珠。 顾绥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商姝嗓音嘶哑地恳求着:一会就好 好,我不走。顾绥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柔声问道:想和我说说梦到了什么吗? 很不好。商姝吸了吸鼻子,还有些控制不住的抽噎。 顾绥将下巴轻轻抵在人头上,眼神扫过床头的药瓶浅浅皱眉:阿姝,你这样多久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撞见商姝做噩梦,也是她第二次听见她在梦里叫了自己的名字,还有那些药瓶。 她确定这不是偶然,并且基本可以断定,这些梦与她有关。 商姝没有回答,她下意识看了眼躺倒的药瓶,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上次的事过后,她就将药瓶换成了维c的。 其实自从顾绥回来,她犯病的次数已经有在慢慢减少,而她也开始尝试着戒掉药物的辅助,从原先的两颗减为一颗。 一定是因为白天的意外,她终究还是失策了。 顾绥见人不答,心再度紧紧揪起,她尾音发颤:你生病了是不是? 第26章 眼见瞒不住,商姝索性将药瓶拿在手里轻轻晃了晃,哑着嗓音轻声说道:轻度焦虑而已,维c,你知道的,心理作用。 随后她往顾绥的怀里蹭了蹭,不放心地补了句:做老板嘛,操心的事太多了。 归咎于创业者的焦虑,这理由应该足够让人信服。 顾绥抱着人的手紧了紧,半信半疑,她垂眸,说回了那个梦:梦里,我发生了不好的事吗? 嗯。商姝带着浓重的鼻音应道。 再度回想,那种失去顾绥的锥心之痛,她仍然心有余悸。 她咬了咬下唇,声若游丝:顾绥,你别再为我冒险了,行吗? 她宁愿顾绥不爱她,甚至像以前一样消失在她的世界,她只想要顾绥活着,只想要她平安。 好。顾绥温声应道,或许白天的事,真的吓到她了,那我们就不想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她抚了抚怀中人的小臂,让人安心,指尖却再次擦过了商姝手腕上的那条疤。 顾绥眸色微沉,将商姝的手腕放在掌心,幽幽开口:这朵花是什么意思? 商姝顺着她的话看向手腕,轻轻动了动: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看。 只是因为好看?顾绥眉弓轻扬。 嗯。商姝眼睫颤了颤。 说她不谙伪饰,顾绥错了。 这一晚,她撒了两个谎。 顾绥伸手按灭了床头灯,低头对着怀中人轻声道:现在还早,再睡一会吧。 商姝闻言,以为顾绥要走,登时有些惊恐地一个劲摇头,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不肯松开。 我不走,我们一起躺着,这样可以吗?顾绥安抚着问道。 得到了怀中人的首肯后,她将人塞回被子里,又伸手掖了掖被角,随后掀开另一侧被子,躺进了商姝身侧。 商姝不自觉地往人身边挪了挪,顾绥身上的味道有种说不出的好闻,除了她常用的白苔香,还混着些许沐浴露的香气,这味道令她安心。 商姝把脑袋又凑近了些,眼皮也开始打架,不一会就靠着顾绥睡了过去。 顾绥感受到商姝均匀的呼吸,将头侧过来盯着她的睡颜,不知为何,她就是很喜欢看她睡觉。 喜欢看她睡觉,喜欢看她吃饭,喜欢看她笑 喜欢她的一切。 * 有顾绥在身边,商姝这一觉睡的格外安稳,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悠悠转醒。 她闭着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一旁的位置,不想却触到了一团柔软,舒服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地捏了两下,几秒过后,她才惊觉大事不妙。 一大早就这样不好吧。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商姝头顶传来,哦不对,是一大中午。 商姝慌乱地将手从那团柔软上移开,顺手扯过被子蒙住脸当鸵鸟。 太丢脸了,光天化日之下,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蒙在被子里自我谴责着,商姝听见头顶传来几声悦耳的轻笑,紧接着被子就被拉开,鸵鸟重见光明。 好了,起来了,一会带你去吃饭。顾绥唇边噙着笑意。 她倒接受的挺快?到底谁摸谁啊 我去洗澡了。商姝顶着微肿的双眼,一溜烟爬起来钻进了浴室。 小心摔跤。顾绥望着跑的飞快的背影摇摇头,伸手整了整胸前的衬衣,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 商姝脱掉了汗涔涔的衣服,走到花洒下,任由水流冲刷过她的面颊。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失真,让她直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和顾绥同榻而眠了一晚。 商姝缓缓闭上眼,回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还有那股好闻的,名叫顾绥的香气。 过了许久,她才慢悠悠地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反正行程有变,接下来在沪城的几天,就权当换个环境休假了。 正想着,她的余光撇到了房间沙发上的那抹身影,吓得她浑身一抖。 你你怎么还在这?商姝往上扯了扯自己的浴巾,将双手环在胸前。 顾绥已经穿戴整齐,她双腿搭叠,正漫不经心地单手滑着手机。 商姝吞了下口水,这女人实在好看。 乌黑的长发一侧落在肩上,穿了件她没见过的咖啡色衬衫,前两颗扣子依旧解着,若隐若现那精巧诱人的锁骨,下面是条杏色的长裤,搭叠的双腿不经意露出白玉般的脚踝,看得她脸红心跳。 见她出来,顾绥放下手机,将手覆在膝盖上,盯着不远处裹成雪白的一团:用完人就丢,好没良心。 商姝撞进顾绥微眯的笑眼,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人脸上,把那双迷人的眸照的像琥珀。 我要吹头发了。感受到发尾滑落的水珠滴上手背,商姝这才匆匆移开了眼神。 我帮你。说罢顾绥从沙发上轻轻站起身。 商姝见状,赶忙一把夺过吹风机:我自己来就好,你不要乱动。 顾绥弯弯唇,重新坐回沙发上看她。 阳光将商姝高挺的鼻梁勾勒出浅金色的轮廓,卷起的深栗色长发泛着柔亮的光泽。 相较于先前的稚气,如今她眼前的小姑娘,反倒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顾绥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风声渐停,商姝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抿抿唇将吹风机放在一旁: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第23章 因为好看。顾绥放在膝上的手握了握, 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目光黏在人身上。 商姝被着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点不自在,自己就裹了条浴巾,有什么可好看的。 她躲闪着那灼热的目光, 再次打岔道:我要换衣服了 顾绥不置可否, 缓缓起身走向门口, 给人留出空间。 直到听见清脆的关门声, 商姝这才吐了口气,她的心脏不知为何猛烈地跳动着,仿佛在回应对方的那份灼热。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解下身上的浴巾,随手抓了套衣服就要换上。 自己这是在干嘛, 人家没准就是随口说一句而已。 商姝心中念叨着, 身体却诚实地来到镜子前, 左看右看了一会,将身上那件黑色的圆领内搭换下, 挑了件燕麦色的高领针织衫穿上。 商姝换好衣服出来时,见顾绥正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 她摸了摸衣领对着人说道:我好了。 顾绥转过身, 只见商姝穿着一身浅色的套装, 腰间束了根棕色的小羊皮腰带, 小臂上搭着件同色系的大衣, 优雅中带着一丝俏皮。 小姑娘个子高挑,也很会搭配, 即便是冬装也掩饰不住人完美的曲线,活像个行走的衣架子。 很好看。顾绥满意地弯了弯唇,朝着人走去。 颜色和自己这套很搭调,像是情侣装。 商姝的耳根又有些发烫, 她微抬下巴,清了清嗓子:当然,我每天都很好看。 确实。顾绥淡定地点点头,表示肯定。 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商姝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烧,忙扭开头说道:快点走吧,好饿。 顾绥带着商姝来到了她提前预定好的米其林餐厅,这间餐厅专门做融合罗马风味的传统意式料理,她记得商姝在爱城时,就对学校附近的一家意料。 商姝看了看一旁的品鉴菜单,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间意料,上面的菜品和那间有七八分像。 那间意料不大,因经常光顾,商姝和老板也逐渐相熟,她知道老奶奶是随移民潮来的西西里人,名叫maria,在后面帮厨的是她的几个女儿,最好吃的一道意面是白色阿马特里奇纳。 说来不巧,那家意料在顾绥离开不久后,也关门了。 想到这些,商姝心里不禁又涌起一丝落寞,她合上菜单宽慰自己,或许意料的菜品就那么几种,在哪都长得差不多。 顾绥看她面色不佳,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宋兰也上午来过了,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 第27章 商姝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她今天回澳城,公司那边有她在,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那就好。顾绥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还记得爱大旁边的那家意料吗?商姝摸了摸手背,主动提起,老板在那个秋天去世了,餐厅也没熬过冬天就关门了,我去过几次,老板的女儿告诉我,她们怎么也做不出妈妈在时的味道了,真是可惜。 顾绥静静听着,心中有些酸涩,她当然知道商姝口中的那个秋天是什么时候,而这也恰好是她今天带人来的目的。 阿姝。她望着人轻唤,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希望可以覆盖掉那些不好的回忆 没有不好。商姝望着顾绥的眼眸打断。 不好的,或者说不够好的,只是她自己罢了。 我没有觉得以前的回忆不好。商姝重复,点到为止。 相反,就如同她在母亲灵前说的那样,那段回忆,那段日子,那些人事物,直到现在依然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不过她似乎从话里参透了顾绥的想法,原来这些她们发生在爱城,对她来说如梦似幻的故事,对对方来说是不美妙的。 顾绥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上菜的侍者打断,她只好敛了敛眉,归于沉默。 这顿饭吃的安静,商姝时而低头吃着,时而望一望窗外的景致,唯独没有看向顾绥。 顾绥也有些食之无味,甚至有点后悔这个决定。 吃过饭,两人在滨江步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黄浦江的江风带着丝丝寒意扑面而来,冷冽却清爽。 冷吗?顾绥偏过头,看了看身旁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的商姝问道。 商姝摇摇头,自顾自地盯着脚尖向前走。 忽然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支包好的花跑到两人面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漂亮姐姐,你们要买花吗? 商姝脚步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小女孩的模样,小女孩看着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在这吹了很久的风,她昂着小脑袋,眼眸亮晶晶的,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她俯下身,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身旁的顾绥已经蹲在了小女孩面前。 好啊,这些都是你包的吗?顾绥浅笑着问道。 嗯!这个蝴蝶结也是我打的。小女孩听说她们要买,顿时喜笑颜开,有些小骄傲地说着。 这么厉害啊,但是一支太少了,你还有没有多的花呀?顾绥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 小女孩的眼睛登时变得更亮了:我还有好多花呢,我妈妈就在那边!说着,她伸出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 大部分人都会选在人多的夜晚卖花,现在这个时间点,那摊位倒显得孤零零的,只有一个略显憔悴的女人守在那里。 顾绥顺着小女孩的视线看了两眼,随后招呼小女孩离近些,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最后又塞给她一沓钱。 小女孩拿着钱朝顾绥认真地点点头,随后兴高采烈地跑回摊位去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商姝挑了挑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绥缓缓站起身,对商姝弯了弯唇:秘密。 不一会,小女孩就抱着一大束粉色的重瓣百合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花瓣硕大,多的几乎要挡住她的半张脸。 她走到商姝面前稚气甜美地开口:漂亮姐姐,这是这个姐姐送给你的花。说着她努力将手中的一大捧花举高,我妈妈说了,喜欢一个人就要送花给她,重瓣百合的花语是心心相印,希望两个漂亮姐姐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心心相印。 一瞬间,商姝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红着脸将花束抱在怀里,轻声说道:你才这么小,知道什么是喜欢 小女孩有些不服气地仰起了小脸:我知道的,我也有喜欢的女孩子,她叫依依,等我长大了,我也要送花给她。 闻言,商姝和顾绥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去吧。顾绥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道。 江风吹过商姝怀里的花,飘来阵阵幽香,淡粉色的花瓣随着风轻轻颤动,仿佛娇怯的美人,未语先羞。 你还挺会哄小孩的。商姝垂着眸咬了咬下唇。 顾绥歪头看着她轻笑:那请问小孩被我哄好了吗? 商姝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又急又羞地辩解:我说的是 岂料她一抬眼,就撞进了顾绥柔情似水的眸。 暖阳,江风,花香,还有 阿姝。顾绥缓缓靠近,伸手替商姝拨去额前的碎发,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推开我,谢谢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可以回到你身边,至于其他的,还有很多时间留给我们去想。 商姝呆呆地望着那双深邃的眸,耳边只剩下风声,以及自己那如擂鼓般猛烈的心跳。 谢我什么她低眸喃喃。 顾绥轻笑着没有回答,她对着商姝怀里的花伸出手:重不重,我来拿。 商姝看了看她仅剩的好胳膊,抱着花的手向旁边缩了缩:刚送的就要往回拿,我还没看够呢。 顾绥无奈扶额笑笑,却也知道小姑娘向来这样,明明是担心自己,却非要装出一副护食的样子。 不过依旧,有她明白她的心意就好。 怕不小心碰到顾绥的伤口,商姝一直在她右边走着,偏偏往这个方向走时,顾绥在步道的外侧,于是她一直悬着心,注意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生顾绥被撞到。 可怕什么来什么,她就错开眼睛一秒的功夫,就有一个滑着滑板的酷盖正朝二人飞驰而来。 小心!千钧一发之际,商姝抓过了顾绥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这才有惊无险地避开了那人。 sorry~酷盖回头丢了句抱歉,等商姝再看去时,人已经一溜烟地滑远了。 没事吧?我不应该拽那么用力的,疼不疼商姝焦急地绕着顾绥一顿检查。 没事,真的没事。顾绥被她转得头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眼看走左也不是走右也不是,商姝都快心一横,想着干脆走在顾绥身前算了。 顾绥看着人皱眉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伸手拉过商姝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探进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这么担心我的话,就牵着我吧。 手指相触的瞬间,商姝仿佛感到一股电流蔓延至全身,掌心的温热传来,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顾绥的手很骨感,皮肤很薄很滑,摸起来像玉,又像丝绸。 要要牵就好好牵,谁许你这样了。商姝嘴上说着,可手却依然乖乖被人牵着。 她不懂,为什么两人之前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可现在却连牵个手,都还是会让她脸红心跳到这个地步。 顾绥将手指依次从商姝的指缝中抽出,换回了正常的牵法,依旧和她掌心相连。 可以了吗?她笑笑,将手连带着对方的手一起塞进她尚有余温的大衣口袋。 第24章 想着医生说注意不要过度活动, 商姝又把脚步放得慢了些,走了没一会就开口道:好冷,我们回去吧。 第28章 顾绥摩挲了下大衣兜里那只暖和的手, 应了声好。 回到酒店, 商姝将那一大捧百合放在了桌子正中央, 倒是给这一板一眼的套房增添了几分粉嫩的灵魂。 她脱下大衣看了眼时间, 在宋兰也准备的药品袋子里摸了摸,转头看向顾绥:差不多过了二十四小时,应该可以开始涂药了。 顾绥边将一只手褪出大衣的袖子,边又应了声好。 商姝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有些嗔怪道:需要帮忙可以叫我, 怎么就知道说好。 顾绥摆脱了大衣, 淡淡地笑了下:知道了。随后她朝着沙发的方向走去,有些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从刚才回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浑身开始发软,头也一跳一跳地发痛。 其实昨晚她没怎么睡好, 先是被伤口痛醒, 又在哄着商姝入睡后, 一直担心她的状况, 不一会就醒来一次, 后面索性就不睡了。 加上刚才在外面吹了些风,顾绥想着, 应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见顾绥惜字如金,有些安静的出奇,商姝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股恹恹的气息,她将药和纱布丢在一旁:你不舒服吗? 嗯, 我休息一下就好,先换药吧。顾绥望着人扯出一丝宽慰的笑,伸手将长发通通拨到一侧。 商姝心中警铃大作,又开始懊恼起来,早知道就该更早点回来的。 她快速洗干净手,拿着东西来到顾绥身旁坐下,见人要抬手脱衣服,她轻轻挥了下手拍掉对方乱动的手:我来就好,你不要乱动。 顾绥低低应了声,听话地把手移开,无力地垂放在沙发上。 商姝低着头,解开她的衬衫扣子,又不争气地吞了下口水,将那根碍事的内衣肩带拨到一旁。 她轻柔地揭开原有的纱布,再次看到那骇人的伤口,身子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她拿着酒精棉球,小心地给伤口附近的皮肤消毒,有些惋惜地呢喃:估计要留疤了 感受着肩上的冰凉,顾绥稍稍瑟缩:你在意? 当然商姝改口,我在不在意有什么关系,这是你的身体。她皱了皱眉,逃避她话中的深意。 顾绥手指抬了抬:肩膀而已,平时看不到的。 那夏天呢?你不是最爱穿背心商姝下意识脱口而出。 以前顾绥夏天总是穿着紧身背心,圆领的、v领的、高领的她都有,怎么穿都很性感很好看,那时候她还会嫉妒旁人投来的目光,恨不得把顾绥的背心都藏起来,只许穿给自己看。 她不再多言,低下头默默掏出棉棒蘸着药膏。 顾绥轻笑:那就露着,不是说了吗,伤疤可是勋章呢。 见她还有心思和自己说笑,商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轻轻抬手:那我要涂了,你不要动。 顾绥淡淡嗯了声,不动声色地咬起了下唇。 商姝涂得很轻很小心,只是依旧从顾绥微抖的身子看出了疼,她有些不忍继续下手,可箭在弦上,只好尽快结束战斗。 好了。她替顾绥粘好纱布,将肩带和衬衫重新归位,来到人身前系着扣子。 顾绥等人弄完,侧身倚着沙发靠背闭了闭眼。 你进去躺一会吧,在这窝着难受。商姝看她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好劝人进屋。 嗯。顾绥勉强打起精神,深吸口气站起身。 商姝跟在她身后走进房间,将一旁未开封的水拧开又拧上,放在了顾绥床头:如果还是很不舒服的话记得叫我。她思索,饿的话也记得告诉我。 待遇这么好?顾绥不想她担心,笑着打趣。 商姝睨了她一眼没做声,径直往门口走着,为她带上了门。 确认门彻底关上,顾绥这才敛了笑意,她脱力地靠在床头仰起脸,感觉好累。 商姝不敢回房间,生怕一会顾绥叫她时听不见,她坐在沙发上,看了看那捧生气盎然的百合,面上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红晕。 她其实也摸不清顾绥的心思,不知道这人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为了再和自己玩玩。 心中那根暗暗紧绷的弦似乎有松动的迹象,这很不妙。 可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也罢,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一切都毫无抵抗力。 商姝拿过手机,随意滑着酒店的菜单,顾绥这样是肯定没法出去吃了,想想这人的肠胃,肯定也不能吃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卖,偏偏宋兰也也不在,她又不放心把人独自丢在这里自己去买,于是只好考虑起酒店的送餐服务。 正浏览过几个还不错的粥点,手机突然弹出了林琅的消息,商姝点进聊天框。 【林琅:顾绥去找你了吗?】 商姝大惊,立刻回道:【你怎么知道?!】 另一边的林琅摸了摸鼻尖,思索了半天怎么才能不露馅,最后发道:【碰见她外甥女了。】 随后顺便问出了本次对话的真正想问的问题:【你跟顾相宜熟吗?】 顾相宜? 商姝从前倒是知道这个外甥女的存在,只不过也是上次在林璀生日宴才第一次见到真人,林琅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狐疑的打着字:【跟你和她的程度差不多吧,怎么了?】 林琅看见这行字两眼一黑,不知道等自己跟商姝全盘交代之后,对方该有多后悔说出这句话。 她定了定神:【等你回来细说,你哪天回?】 商姝打字的手顿了顿,看着屏幕舒了口气:【可能得晚两天,出了点状况。】 【你跟顾绥吗?】 【有情况?!】 【速速,坦白从宽!】 见对方接连秒回了好几条,商姝有些无奈地扶额,发了个无语的表情:【你想什么呢】 随后思索片刻,尽量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道:【在制片公司的时候倒了个服装架,顾绥替我挡了,肩膀缝了十针,暂时没法坐飞机。】 按下发送键没几秒,对方就秒回了个感叹号表示惊叹:【靠,美人救美,她还好吧。】 说起这个,商姝看了看时间,快一个小时了,没什么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她将手机丢在沙发上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顾绥门前,打开了一个小缝。 的确是睡着了,床上的人正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面色不大好看。 商姝想确认一下她的状况,便缓缓推门而入,轻声走到顾绥身旁。 顾绥的睡相很安静,绸缎般的黑发铺散在枕头上,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在这种时候显得更甚。 听着人均匀的呼吸,商姝伸出手轻探上对方的额头。 有点烫。 她又摸上自己的额头确认,有些拿不准。 怕来来回回的把顾绥吵醒,她没有再摸,只是开始有些心焦,半晌才想起刚才拿纱布时,好像看见一旁的袋子里有体温枪。 没有犹豫,她快速去客厅拿了又回,床上的顾绥依旧安安稳稳的没什么动静。 温枪对准额头,滴声轻响,37.5c,有点低烧。 就这么反复量了几次,商姝的手有点不稳,心里闪过许多不好的可能。 她起身来到客厅,抄起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给家庭医生拨去了电话。 有没有可能是伤口感染?她一丝不漏地描述了顾绥的状况后忐忑发问。 听您目前的描述,暂时还不用太担心。医生回复的很快,缝针本身就相当于一次小手术,缝合后24小时内,因创口和免疫反应出现轻度低热是正常现象,但如果出现体温升高至38c以上或伤口红肿渗脓,则需要尽快去医院。 好,我知道了。举在耳边的手拿下,手心沁了层薄汗。 怪她,没能早点察觉到异常。 商姝跌进沙发里,无力地将手指插进发间,可不到半秒后,她又快速弹起。 第29章 不行,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继续监测好顾绥的体温,她还不能掉以轻心。 想着,商姝再次推开那扇房门,来到角落的沙发坐下。 天色渐暗,她望着顾绥宁静的侧颜,眸色沉了沉。 细数她们在一起的四年时光里,似乎总是顾绥照顾她多一些,当然,不单单指生活。 或许这是年上与年下之间亘古不变的议题,天然的年龄优势,商姝笑了下,她也不知道在对方眼里,这是不是一种优势,但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和顾绥初遇时她的确是个不成熟的小孩,轻佻、挥霍、稚嫩,大概自己给人留下的印象也就止步于此了,也许顾绥天生就是个包容的人,不然她实在没理由说服自己,对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可是,她不怎么喜欢这种向下兼容,这让她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挫败。 顾绥永远都那么清冷自持,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轻易闯进那一池沉稳,即使是在那种时候,她依然能感觉到那克制的欲望,她要,对方就给,她不要,对方也从不会表露出丁点渴望。 这大概是这段关系里她唯一可以主导的事,可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算了,她想,顾绥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像自己这样,对着一束花也能脸红心跳。 床上的人动了动,被子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商姝直起身子往床边望了一眼,没醒,她又低头看了看时间,准备过会再给人量一次体温。 忽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宋兰也的来电。 第25章 商姝咬腮, 捏着手机再次来到客厅。 商总,德奈利回复了。电话接通,宋兰也镇定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怎么说?商姝眸色一暗, 来到沙发前落座。 对方声明买稿是内部员工的个人行为, 会将涉事员工处理并进行法律追责, 公关方面, 对方愿意撤下目前已宣传的物料,并希望此事到此为止,不要进入法律程序,以维护双方品牌的名誉。 商姝皱了皱眉,不管是德奈利推人出来顶锅还是真的不知情, 这件事说到底, 也并不是对家单方面操作所致, 这事两家都有损失,只是德奈利新品预告已经发布了这么久, ss失了先机,就算对方撤回, 也难保以后不会被冠上抄袭的名头。 商姝双腿搭叠:不起诉可以, 但原创声明我是一定要发的, 还有, 让公关市场联合光镜做设计团队访谈, 拍摄幕后概念花絮,这些后续也要补发。 明白。宋兰也沉声道,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商总,李耘人找到了,只是她说想亲自见您一面。 不必了。商姝冷声说道,膝上的手握了握, 剩下的就交给法务部处理吧。 对这样的人和事,她没办法心软,毕竟公司走到现在,她也可谓是事事躬亲,早已深知这其中的冷暖。 是。宋兰也并不意外。 对了。商姝捋了下头发补充,光镜那边你直接联系罗薇就好。言外之意,就不要打扰顾绥了。 是。宋兰也再应,那边的状况她恐怕再清楚不过了。 挂断电话,商姝坐在沙发里缓神,春夏的事总算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还好吗?顾绥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门边,正朝她的方向望着。 吵醒你了吗,sorry。商姝深呼吸,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开来,是李耘的事,还算顺利,我叫兰也直接联络罗薇收尾了。 听到了。顾绥走到人身边坐下,做得很好。 又夸人,只是这句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在训狗。 商姝没接话,将搭叠的腿放平转移话题:还难受吗?你有点发烧。 好多了。顾绥这一觉睡得虽然不长,但的确没那么难受了,她歪过头看着商姝的脸,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小姑娘皱着眉头,一脸紧张样。 商姝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对方的额头,却在抬到一半时又收了回去,我去拿温枪。 她站起身欲走,却被一道来自手腕的力量拽回了沙发。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听我夸你?顾绥拉着人的手没放,比起温枪,她更在乎这件事。 没有。感受着腕被阵阵温热包裹,商姝有些心虚地反驳。 她并不讨厌赞扬本身,只是每每从顾绥嘴里说出,总像是蒙上了一层来自上位者的认可的滤镜,而这又会激发她们之间那该死的不平等感,即使已经解除了恋人关系。 一定是她太敏感了。 有。顾绥扬了扬眉弓,白天夸你好看的时候你也没应。 从前是,现在也是,她好像有点明白了小姑娘在别扭什么。 我说了啊,我每天都很好看。商姝继续辩驳,她并不想让顾绥纠结这件事。 阿姝。顾绥语气中掺杂了些许无奈,我不是在评价你,是真心觉得你很好,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可以不说,但是你要告诉我,好吗? 推心置腹,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方法。 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关系。被戳中了心思,商姝也不再装傻,只是她还是觉得,以她们现在的关系,讨论这个问题并不合适。 我去拿温枪。她重复,动了动手腕示意对方放开。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若是放在平时,顾绥可能也就这么纵着她回避了,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像被一簇火苗燎着,很烫,很急。 这一瞬间,她忽然不想再循循善诱了。 她借着手腕的力量将人拉得更近,另一只胳膊也顾不得什么伤了,抬手扣上对方被长发遮盖着的后颈,让两人额头相抵。 不用温枪,你试试就知道了。伤口痛得厉害,她呼吸发烫,眼睫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久违的失控原来是这种感觉吗?那就放任自己胡闹一次吧。 商姝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最先浮现在脑海的还是对方的伤:顾绥,你的伤不能唔。 下一秒,唇被另一个滚烫的唇堵住,双眸转瞬失焦在那张精致的脸上,两人温热的鼻息交织着,柔软处被有些急促地啃咬,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还隐隐嗅到了几缕百合的幽香。 她无助地伸手轻推,却又担心对那伤口雪上加霜,于是只好任由自己沉溺其中,直到对方愈演愈烈,抓着自己的手探向别的地方,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商姝一把推开顾绥站起身,双腿不受控制地有些发软,她将头扭向一旁喘着粗气,直到气将将喘匀,这才回过头严肃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顾绥。她冷声唤着对方的名字,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你想跟我做的,到底是朋友还是炮友。 不等人回答,她就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个能把性和爱分得很开的人,做不到随随便便就跟人上床,如果你找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这个,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商姝声音冰冷,连带着尾音也跟着泛寒。 她承认,这个吻甜腻至极。 她也承认,这是她期盼已久的,顾绥第一次如此主动。 她的确无法抗拒自己对顾绥的生理反应,但她也绝不愿做对方唾手可得的玩物。 她不能重蹈覆辙了。 你觉得我只是想跟你上床?顾绥也从沙发上站起身,和她来到同一高度。 她气得发昏,满脑子都在循环播放着刚才商姝说的炮友,随便和上床。 她也有自尊心,她没法接受自己出于喜欢和爱的肢体本能,被曲解的如此不堪。 那你要我怎么想?商姝紧紧盯着眼前人的眸。 商姝顾绥苦笑着叫着人全名,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算了,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去拿大衣。 第30章 她知道,两个都不冷静的人是没办法好好讲话的,她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就口不择言,至少,她需要先让自己恢复理智。 你要去哪?商姝见她拿大衣,心里虽然有气,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这人带着伤,有可能还发着烧,她不能让人就这么出去,太危险了。 见对方脚步不停也不回答,商姝有些急了,她冲到门前将人拦住:既然你不想跟我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好,你留下,我走就是了。 说完,她就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既然人家想要空间,那她就给,这么大间的双人总统套房,应该足够了。 顾绥站在门边,无力地将悬在半空中的手落回身侧,极力压制着想要追出去的冲动。 名贵大衣的衣摆像窗帘一样垂在地上,她却没心思在意,目光扫过沙发,商姝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上面。 手机没拿,大衣也没穿,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 想到这,顾绥先前的理智都化为了泡影,虽然之前的理论依然成立,但吵架这种事,总要有人先低头。 她没有犹豫,将大衣随手一丢,一把拉开大门追了出去。 搭电梯到了楼下,商姝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件针织衫,门童不太识趣地为她拉开大门,外面的寒气瞬间扑面而来。 她心一横,将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口,抬腿迈出了门,出都出来了,她就是冻死也不会回去。 该死的自尊心。 正当她盘算着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时,一只胳膊揽上了她的腰,紧接着她就被这熟悉的力道捞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门童疑惑地眨了眨眼,拉开了第三次大门。 喂你先放开我。商姝和门童尴尬对视后,有些难为情地将头往下低了低。 不放。顾绥边揽着人往里走边说道。 打脸来得太快,于是商姝的离酒店出走活动,就在这前后加起来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里光荣结束了。 两人就这么搂着,美女配美女,不管到哪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夜晚的酒店大堂人不算多,却也纷纷朝她们投来了目光。 进了电梯关上门,确认人跑不了之后,顾绥这才舍得放开手。 你不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商姝斜着眼看人,小声嘟囔道。 都来找你了,能不能别那么记仇?顾绥轻笑,捋了捋商姝被风吹乱的脑袋。 商姝依旧有些气鼓鼓地摆弄着手指:是你先乱走的。 到了。顾绥摇摇头将人拉着,走出了电梯。 刚一开门,商姝就看到了横在地上的大衣,她弯身捡起:没看出来,有人喜欢拿大衣当地毯用。 一时情急。顾绥笑着回身关上了门,倚在上面看人,不生气了? 商姝把大衣稳稳挂在衣架上,瞄了顾绥一眼:我说的话确实有点难听,我跟你道歉,可可明明是你无礼在先。 回想起刚才那个稀里糊涂的吻,她还是闭了嘴,就当是对方烧糊涂了。 什么?顾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没什么,你饿了吗?商姝反问,边走向温枪,终于在提起三次后成功拿到。 第26章 嗯。顾绥淡淡应了声, 似乎在打着字。 商姝无奈,这人好像对吃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不禁怀疑这是不是肠胃炎的后遗症, 每天不食人间烟火, 全凭一口仙气吊着。 清脆的滴声响了几次后, 商姝看着体温枪显示的数字, 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有退烧的迹象。 看着对方滑手机,商姝有点奇怪,她怎么记得这人平时不怎么爱看手机,今天滑得倒勤。 那我叫酒店送餐。她看了眼倚在门上的顾绥, 自顾自走到沙发上坐下, 点起了自己刚才浏览过, 觉得还不错的粥点。 顾绥快速交代完了事情,将手机收起, 也来到人身边坐下,将头微微靠过去和人一起看着屏幕。 你能吃海鲜吗?这个海鲜粥看起来不错。商姝将手机往顾绥面前挪了挪, 点开海鲜粥的图片问道。 可以。顾绥扫了眼图片应道。 那我要这个 顾绥垂眸看着盯着屏幕念念叨叨的商姝, 仿佛她们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在一个平凡的晚上, 靠在一起商量着吃什么晚餐。 * 就这么心无旁骛的在沪城又待了几天, 两人到处走走逛逛,离了澳城出门上车到地方下车的习惯, 商姝竟然觉得这么散散步别有一番乐趣,顾绥的伤也恢复的不错,于是两人也是时候该启程回澳。 在沪城的最后一晚,商姝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 她拿起一旁的杯子想要喝水,一抬头却看见顾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间门口,正含笑望着她。 这人大晚上的穿这么好看 商姝举着杯子的手悬在半空,不禁愣了神。 顾绥缓缓来到商姝身边,轻笑着俯身: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黄浦江的夜色依然美得令人沉醉,最后一夜的加持又为这绝美的景致滤上了一层留恋。 顾绥牵着人来到江边的码头,最显眼的位置静静伫立着一艘三层的豪华游艇,雪白的外壳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船身正中央用金漆喷绘了一个大大的s。 顾绥踏上舷梯,回过身向商姝温柔地伸出手:来。 商姝怔怔地搭上那只手,江风拂面,她只觉得大脑又开始发晕。 穿过铺着红毯的通道,来到宽敞的主甲板,抛光的柚木地板温润而明亮,四周围绕着崭新的真皮沙发,吧台上摆放着精心点缀的鲜花与烛台,水晶杯里已经冰好的唐培里侬桃红香槟涌动着暧昧的气泡。 喜欢吗?顾绥凑近她的脖颈轻声耳语。 这是 母家何家早年靠航运起家,商姝又出身澳城豪门,自然对游艇见怪不怪,她倒也不意外这是顾绥的,毕竟商家和顾家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让她有些转不过弯。 给你的礼物。顾绥勾了勾唇,牵着人朝楼上走去。 干嘛突然给我买游艇。想起刚刚船身上的那个s,商姝踩着楼梯问道。 顾绥捏了捏那只被自己握着的手,声音飘荡在江风里:想邀请这位美丽的小姐共度夜晚,当然要有点表示。 哦?那谁知道s代表的是商姝的姝,还是顾绥的绥啊。商姝心情不错,也开始调笑起来。 是你。顾绥回过头朝着她笑。 也是我们。 船缓缓驶离码头,一侧是庄重典雅的外滩万国建筑群,另一侧是璀璨夺目的陆家嘴,绚烂灯火倒映在江水中,与船尾激起的浪花跳起了交谊舞。 餐厅位于中层,四周环绕着宽大的落地舷窗,长长的餐桌覆盖着香槟色的亚麻布,银器在燃烧的蜡烛柔光照映下闪闪发亮。 请坐。顾绥为商姝拉开座椅,看着人缓缓入座。 游艇上的侍者无声地出现,为二人摆上前菜,随后又很快地消失在了视野里。 商姝倒是很满意这样保持低存在感的幽灵服务,她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生蚝,又看了看顾绥面前的牛油果沙拉,遗憾地替她摇了摇头。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商姝优雅地将柠檬汁挤在生蚝上,这几天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她倒是对此毫无察觉。 不重要,你喜欢就好。顾绥看着对方开心的模样,不禁弯了弯唇。 这人净挑这种惹人心动的话讲。 商姝尝了一口生蚝,口感如奶油般丝滑,还带着淡淡的榛子香气,是品质上佳的吉拉多。 手边的手机亮起,商姝扫了眼,心中一惊,下意识抬眼看了看面前人,见人正低头扎着牛油果,她这才伸出手指点上屏幕,左滑,clear,让那条信息从锁屏上销声匿迹。 正当她打算将手机倒扣时,屏幕再次亮起,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第31章 还好,是林琅传来的娱乐新闻分享,标题赫然写着【赵氏幼子闪婚裴氏女,先上车后补票?】 林琅一向爱和她分享这些乱七八糟的豪门圈内趣事,她轻笑一声,感慨澳媒的嘴毒程度恐怕和港媒不相上下。 在笑什么?顾绥放下手中的沙拉叉问道。 商姝索性点开了那条新闻:这些娱记为了博眼球,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喏,说人家肚皮跑在前,婚书落在后。 顾绥拿过一旁的餐巾,面上没什么太大波澜,只静静看着商姝的反应。 商姝这才终于看到了那张图片,她赶忙擦了擦手,将图片放大细细查看:她不是那天 她不正是那天出现在顾绥家门口,和人拉拉扯扯的女人吗? 顾绥挑挑眉没说话。 沉默的间隙,侍者又适时为二人端上了主菜。 你怎么不早说?商姝想到自己那天胡乱吃醋,甚至为此犯了病,还为了躲人提前跑来了沪城,她现在的心情简直五味杂陈。 所以你吃醋了?顾绥面带笑意,如同守株待兔般等待着小姑娘的答案。 我才没有!商姝脸红了起来,你别乱说,吃什么醋,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她急得又说了一大串,反倒更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绥忍俊不禁:好好好,你没有,是我吃醋了,这样可以吗? 商姝见她还笑,顿时觉得好好的饭都不香了。 好了,多吃一点,一会吃完我们上去待会。顾绥瞥了眼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开口哄道。 商姝闻言,这才继续吃了起来,她也想趁最后一天再好好享受下沪城的美景。 吃完晚餐,顾绥捻过一杯香槟递到商姝手里,自己也拿起一杯,随后牵着人上了顶层甲板。 江风携着淡淡的咸湿轻拂过面颊,桃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摇晃晃,船上不知何时播起了fletcher的《eras of us》,梦幻而沙哑女声像是呢喃的吟唱着: how are you doing? where have you been? i've been practicing this moment for like twenty something years in my head it's nice to meet you that's what i said 商姝望着江景抿了口酒,樱桃混着覆盆子的香气融化在唇齿之间,随之而来的是琥珀桃仁的烘焙坚果香。 不愧是香槟之王。 只是 她看了看身旁的顾绥皱眉:你还是别喝了吧。 那岂不是暴殄天物?顾绥笑,捏着酒杯晃了晃,一点点,没事的。 商姝不置可否,又举起酒杯轻抿一口,微醺,她的最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黄浦江上的船只格外少,仿佛脚下这条镶满宝石的银河在这片夜幕下归她们独有,神秘而浪漫。 前几天的事,是我不好。顾绥轻仰着头,一只手撑着栏杆喃喃。 商姝听着这轻轻飘入耳中的话语一愣,她还以为,对方会对那个吻从此绝口不提。 今天她准备这些,是专门来道歉的吗 风撩起对方的长发,自然地露出那绝美的下颌,再向下是微微颤动的雪白的颈,之后是迎风而敞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商姝在夜色里贪嗔地望着,用眼神编织着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梦。 阿姝。顾绥浅饮了一口酒,扭过头对上商姝的眸,你说的对,你不是一个能将性与爱分开的人,我也不是。 那天的吻,那天的一切,都源于我对你感情的本能,那是我身体面对你最真实的反应,所以阿姝,那两个选项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更不是炮友,我 你什么?你想说你还喜欢我,三年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我?商姝摇着头笑笑,顾绥,我不是小孩子了。 没那么天真,没那么好骗。 粉红的酒液在夜色里翻滚过了头,气泡一颗颗浮上杯面后转瞬消失殆尽。 是,阿姝,我喜欢你,从前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被打乱了章法,顾绥心急地向前一步,唯恐下一秒对方就会离去。 商姝随着对方上前的步伐轻轻后撤,听着这些话她只觉得好笑,甚至连气都懒得生。 分手,消失,出现,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一直喜欢? 她讽刺地笑笑:是吗?那你喜欢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怎么可能对顾绥的情意毫无察觉,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弦。 只是她想等那个答案,等对方终于愿意开口的那个时刻降临。 可惜并没有。 对方似乎忘了,想要重新开始,至少需要先了结过去未完的事,给自己一个交代。 所以在她看来,这些话和那个吻一样荒谬,酒后的胡言和烧糊涂的乱吻,她一个也不想相信。 阿姝,你对我也还有感觉不是吗?顾绥趁人躲闪之前,伸手覆上了栏杆上的那只手。 她太了解商姝了,她知道她要面子,知道她的别扭,知道她只是不愿承认而已,不然又为什么为她吃醋,又为什么时时刻刻担心她的身体,还有数不清的种种。 是,我对你的确做不到像对陌生人那样,但这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商姝将酒杯中残留的酒一饮而尽,把目光投向无垠的江面:顾绥,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原地,我也不例外。 虽然这话是自欺欺人,可以前的事,她真的不愿再回忆,痛苦也罢美好也罢,那些东西早就应该是过去式了。 她将空空如也的酒杯对着繁华对岸高高举起:我们就好好欣赏欣赏这江景,不好吗? 良久的沉默后,顾绥终是放开了手:阿姝,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不想停留在原地没关系,我可以去追你。 顾绥深吸一口气:商姝,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吧。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心眼]感恩~ 第27章 商姝, 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吧。 我们,重新开始。 嘭! 像是烟花在脑中炸开,五彩的, 绚烂的, 狂热的, 将她坚固的心墙生生炸出了一条缝。 商姝望着那炽热的眼眸, 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她以为,当她再听到什么喜欢啊,爱啊的时候,内心早就可以做到毫无波澜。 的确, 先前顾绥的那声喜欢的确没能打动她的心, 可当她坠入那双深情的眸, 听着她那如同虔诚教徒般的恳求,她承认她动摇了。 虽然这句话足够令人心动 可却依旧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一直在给顾绥机会, 但既然对方不想说,那就算了。 顾绥她张了张嘴, 风吹起了她拢在一侧的卷发, 阻挡在两人的眼神之间。 半晌, 商姝将空掉的酒杯放在一旁, 神色淡淡地叹了口气:很晚了, 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回澳城。 好。顾绥见人没拒绝, 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回到酒店,商姝简单和顾绥说了句早点休息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知道,今晚又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商姝其实烟瘾不大,加上连着几天和顾绥待在一起, 她甚至都没想起来抽烟这件事,还以为自己戒了,可偏偏今晚的事弄得她头脑乱糟糟的,烟瘾则又趁机找上门来。 她试着洗了个很长很长的澡,收效甚微。 可沪城室内全面禁烟,酒店自然也是,她并不是个喜欢随便破坏规矩的人。 于是她随便穿了件衣服,先悄悄打开了房门,确认客厅一片漆黑后,才走到门口抓起大衣,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都怪宋兰也,非要订个共用大门的套房,导致她抽个烟也得偷偷摸摸的。 几经辗转来到楼下花园,商姝也顾不上冷不冷了,她点了支烟,尼古丁久违的攀上了中枢神经,她只觉得头脑开始清醒。 第32章 猜了三年被抛弃的理由,现在又要来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表白。 花了几个小时,她总算得出了一个还勉强能说得通的答案:一定是因为她如今有了些成就,终于被对方认为配站在身边,所以才来吃她这棵回头草。 好烂。 而这个答案还恰恰呼应了那个理由,仿佛在她被残忍抛弃几个大字旁边,用章盖上了一个巨大的bingo! 商姝一时间不知该是喜是忧,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还好这几个小时不算白费,因为除了这个糟糕的答案之外,她还决定好了另一件事: 她得和顾绥保持距离。 毕竟她清楚,自己的自控能力算不上多好,如果放任自己沉溺在温柔乡,那么最后一定会迎来一个无比惨痛的巴掌,这事她已经体验过一次了,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算了,什么鲜花,什么游艇,什么告白,就当是对方一时兴起,为她在沪城造的一场梦好了,等对方新鲜劲过了,这梦自然也就醒了。 她掸了掸身上被风吹落的烟灰,起身回了酒店。 刚一开门,商姝就顿感不妙,客厅的灯明晃晃的亮着,一个人正端坐在沙发上,双腿搭叠,胳膊抱在胸前。 商姝脑子里登时浮现了四个大字:教导主任。 她突然有一种逃课被抓的羞耻感 可她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出去抽个烟怎么了? 于是她默默挺直了腰板略过了那个身影。 没错,没什么好心虚的。 去哪了?顾绥见人没有打算理自己的意思,抢在对方进房间之前淡淡开了口。 从察觉到人不见,她在这足足坐了三个小时零十七分钟,从担心到心焦再到生气,她甚至怀疑小姑娘因为自己的表白连夜回了澳城。 闻着对方身上那股浓浓的烟味,顾绥皱起了眉。 没去哪。商姝顿了下脚步。 不要心虚,保持冷淡,她开始默念自己新鲜出炉的法则。 顾绥察觉到了对方态度微妙的变化,两人这样子,不像是刚经历完一场表白与被表白,倒像是刚吵完一场猛架。 虽然说完全不后悔是假的,但就算之前相处的再好,终究还是跨不过朋友这道坎,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不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下去。 我之前跟你说过烟要少抽。她沉声道。 我也说过,你这么管人,容易没朋友。商姝与人针锋相对。 这熟悉的倔强。 顾绥抱在胸前的双臂紧了紧:可我们现在不是朋友。 可我没答应。商姝不甘示弱。 可你也没拒绝。顾绥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强撑着耐心,商姝你到底在气什么? 商姝站在阴影里,转过身面对着沙发上的人反问:那你呢,这就是你追人的方式?还真是跟你喜欢人的方式一样特别。 大半夜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刚才的尼古丁加持,她的口条都伶俐了许多。 先前面对顾绥时她都多少有些自卑,如今话说开了,反倒感觉她们之间有些平等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 顾绥被噎的心梗,气得她连带乳腺都隐隐作痛,小姑娘怕不是去抽烟,而是去吃枪药了吧。 没什么事我先睡了。商姝不等人回话,径直回了房间。 还睡什么睡,总共也没剩几个小时。 她倚着门,心砰砰直跳。 * 从沪城回去这一路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落地澳城后,顾绥看到了自己被管家提前停到机场的大牛。 比起商姝喜欢被司机接送,她更倾向于自己开车,并且习惯低调,所以在看到这闪闪发亮的黑武士revuelto时,她在原地无奈扶额,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顾祺的杰作。 我送你。顾绥摸了摸鼻尖开口。 商姝捏着墨镜腿拉至鼻尖,从镜片上方瞟了一眼这价值千万葡币的超跑,随后重新戴好,选择乖乖站在原地等自己的司机:算了,我可不想让全澳城的人都知道顾二小姐送我回家。 那我等你上车再走。顾绥没强求,陪人站在走道。 随便她好了,商姝滑着手机,不置可否。 送走了商姝,顾绥越过那高调的剪刀门快速坐进主驾,伴随着v12低沉的轰鸣,她在众人的目光中闪离了机场。 送完小姑娘了? 顾绥踏入顾祺家时,顾祺正在瑜伽室优雅地做着单腿下犬式。 没有,被您的杰作吓跑了。顾绥拨弄着一旁的花卉,淡淡呛道。 顾祺从胳膊下方睨了人一眼,收敛了动作坐在原地轻轻拉伸:我特意让管家挑了辆低调又不丢排面的开去,唉,算我自作多情咯。 顾绥摇摇头,对于顾祺式低调不敢苟同。 我那辆gt53呢?她捏了捏身旁龟背竹那生意盎然的叶片,问起她先前开去机场的那辆奔驰。 在地库。顾祺瞥了眼一旁站着的顾绥,对她过分低调的行径表示不解,天天就开这一辆,家里那么多车,不开拿来摆着看? 顾绥闻言轻笑:还不都是你和爸妈送的。 这确实是实话,自从她满十八之后,顾玉山和周绫就开始送她车,好像把这当作了一种不怎么需要多动脑的礼物,即使她在国外的那几年也照送不误,甚至为她在国外不能开到这些车而觉得憋屈,变着法的劝她回来,在二人眼中,他们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小女儿放着家里的豪车豪宅不要,一定要挤在国外的小房子里吃苦。 至于顾祺的那份,包括这辆gt53,还是她亲自叮嘱了要选个低调点的结果。 顾祺挑了挑眉,忽然看见顾绥敞着的衣领旁边露出的一角伤口贴,她伸手指了指:你肩膀怎么了? 顾绥扯了扯衣领,并没打算告诉顾祺这件事:水土不服过敏了,遮一下。 哦,你自己注意点。顾祺皱了皱眉闭起眼打坐,没再怀疑。 几秒后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兴奋地睁开眼:快跟我说说和小姑娘怎么样了,出去一趟总得有点进展吧。 提起这个,顾绥面色微沉,本来是有进展的,可目前看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她抿了抿唇,继续把玩着那片龟背竹:姐,你能不能别那么八卦。 顾祺一听不乐意了,她将盘着的腿立起一条: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要我看你就是太不主动了,在人家身边晃都晃不到点子上。 顾绥无语,她只怕是太主动了才对。 好了姐,你还是多操心操心相宜的学校吧。她强行转移了话题,心里默默对顾相宜说了几声sorry。 顾祺揉了揉眉心:说起这个,相宜下周要飞趟伦城参加一个竖琴集训,原本要陪她一起去的助理昨天突然骨折了,我一时间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去多久?顾绥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一周。 顾绥摸了摸手背,可既然顾祺都开口了,想必是真没了别的办法,不过自己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时间弹性,精通语言,对那边熟悉,最重要的是比起外人也更放心。 唯一可能拒绝对方的因素就是离开商姝,不过一周不短不长,似乎这条也失了效。 好,具体的东西你再发我。顾绥抬了抬手指,走了。 顾祺看着自家妹妹潇洒的背影摇了摇头,对这些事答应得倒快,什么时候能把小姑娘领回家才是正经。 坐进了轿跑的主驾,顾绥这才觉得自在,她摸了摸肩膀,踩下油门驱车回了水岸。 ----------------------- 作者有话说:依旧 感谢宝们的营养液和评论[狗头叼玫瑰]会努力码字的! 第28章 从机场回颐景湾的路上, 商姝让司机改道去了心理医生的诊所,她已经三个月没有回诊了,昨天在游艇上收到的信息, 是心理医生给她下的最后通牒。 穿过干净明亮的走廊, 商姝在一扇熟悉的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将墨镜轻轻摘下, 折了折吊在半敞的领口上,她看了看门边那块写着dr leong的金属名牌,深呼吸,抬手敲了敲门。 第33章 来了?门应声打开,眼前的女人穿了件浅灰色绞花羊绒衫, 看上去很有亲和力, 她手里端着的咖啡, 杯中蒸腾的热气缓缓飘起,像是在迎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商姝微微颔首, 坐进了那个松软的白色沙发。 梁宛之,商家三年前专门为她找的心理医生, 今年三十五岁, 伦城大学心理创伤研究博士, 比起治疗, 商姝花了更多时间来确认眼前人的可信程度。 来的路上顺利吗?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梁宛之微笑着将咖啡杯轻轻放上茶几, 喝什么?水,花茶, 咖啡还是果汁? 水就好,谢谢。商姝简短而礼貌地答道。 三年的治疗关系,彼此间已经足够熟悉,没再过多寒暄, 梁宛之将装好水的纸杯放在商姝面前,进入了正题。 怎么样,这三个月噩梦的频率有减少吗? 嗯。商姝拿起纸杯浅饮一口,浅浅应了声。 还记不记得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这周二。商姝思考片刻,给出了答案。 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梁宛之推了推眼镜,柔声问道。 闻言,商姝的手紧了紧,手里的纸杯被捏得微微变形,她动了动唇,随后开了口。 上午的阳光还算温和,透过落地窗洒在商姝的身上,将她深栗色的头发渡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诊所坐落在南湖湾,风景秀美,周围全是高端住宅和商业区,地价在这寸土寸金的澳城相当昂贵,不过这也精准地锁定了它的目标人群,倒算是五五开。 梁宛之望着商姝,似乎已经认不出眼前人,是三年前那个腕上缠着纱布,神色颓靡而游离的女孩了,她看起来,像是已经完成了与自己的和解,也和这个世界创造了许多新的连结,足够淡定,足够健康。 只是她的内心也真的如此吗? 静静地听完对方的讲述,梁宛之将茶几上咖啡杯的手柄转向另一侧,先着手询问起了那个梦:听起来这次的梦和以前的很不同? 似乎不只是梦境本身,还有醒来之后的身边人。 是,我能感觉到,这一次我在梦里求死的心比以往都要强烈,如果说她之前的消失,给我的感觉像长期浸泡在冰水里,那么这次就像就像是把我按在沸水里直到窒息。 商姝盯着眼前米白色墙上的那副抽象画:我从没有如此恐惧,妈咪死的时候没有,之前我试着结束生命时也没有,那反而更像一种解脱。 她摇摇头继续道:我太害怕了,比起她的离开,她的抛弃,还有那份消逝的爱,我更害怕她受伤,怕她真的我宁愿她彻底把我忘了,即使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也好过接受她的死亡。 梁宛之看着对方讲述时紧紧皱起的眉头,还有那因焦虑而反复摩挲上手腕的手,将纸杯往对方身前推了推:听你的描述,我能感受到你对她的爱依旧很深,那可以跟我聊聊你拒绝她的原因吗? 商姝自嘲一笑:我想不会有人,在前面的跟头还没弄清原因的时候,就再栽回同一个坑里吧。 你在思考如何避免再次受伤,对吗?梁宛之将手交叉握着,身体微微前倾。 可以这么说,但这毕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我能做的只有和她保持距离,不是吗?说完,商姝将头扭向窗外。 诊所的视野很好,新葡京大楼就立在不远处熠熠生辉,但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栋建筑,因为如果去到它的脚下就会发现,它拔地而起的地方是一片老旧的居民楼。 斑驳的墙漆,生锈的铁窗,杂乱的电线,与之相对的是流畅的曲线,泛着金属光泽的玻璃还有璀璨的灯光。 仿佛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都是霉味与香水味的结合体,魔幻又割裂。 就像现在的她,既不愿接受顾绥的心意,又没办法想象再次失去她的生活。 这确实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你想逃避那些不好的可能,这很正常。梁宛之肯定,但这些情绪仍然是你的一部分,如果你愿意,依然可以试着探索和讨论。 慢慢来吧,事情总要有个过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梁宛之观察着商姝的神色,微笑着为这次回诊画上了句号。 回到颐景湾,商姝面对林琅的邀约选择拖延至明天,一夜没睡,又进行了些记忆与情绪的头脑风暴,她现在急需补觉。 瘫进卧室那张king size的大床,商姝不一会就做起了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艘豪华游艇上,顾绥依旧穿着那件好看的真丝衬衫,江风又一次吹起了她乌黑的长发。 顾绥朝着她一步步靠近,修长而骨感的双手,捧起了她被风吹的有些冰凉的脸,她也出人意料的没有挣脱,只觉得那双手好暖,好暖。 阿姝,我好想你。 鼻尖相触的刹那,顾绥清冷而诱人的声音飘入耳中,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带着果香的缠绵的吻。 上好的唐培里侬没有浪费,粉红的,翻滚的,肉豆蔻与黑樱桃炸裂出的甜香,随着温热交织的唇舌递进,在两人的口腔中无限蔓延。 商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人曼妙的臀线托起,把顾绥紧紧压在栏杆上。 极度危险,却也绝对刺激。 湿冷的栏杆惹得怀中人一阵颤栗,可她仍旧不肯松开那双滚烫的唇,于是人越往后闪躲,她便追的更深。 酒精的后劲冲上脑门,原本就失焦的脸更加层叠,顶层甲板上的风很烈,却丝毫吹不灭她心中那无比炽热的焰,几秒留给彼此喘息,她在对方惊愕又迷离的眸中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她想更久一点。 感受到顾绥握着她的后颈轻揉,她知道,这是对方到达极限的征兆,她对着那柔软的唇瓣轻咬一口,终于肯看向对方早已湿透的双眸。 顾绥。她在风里轻唤,你爱我吗? 商姝看着对方在她怀里轻笑,这次换她心焦地捧上人的脸,换来的是喷洒在耳边带着酒香的鼻息,还有那清缓的耳语:我最爱你。 谎言总是格外动听。 是梦吗,既然是梦,那她就在此放心沉沦。 * 商姝再次醒来时,周遭已经漆黑一团,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将头蒙进被子里。 她怎么会做这种羞耻的梦呢! 一定是因为见了梁宛之的缘故,这才刺激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神经。 商姝从被子里爬出来,伸手从床头摸来手机,屏幕上是顾绥几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gu:到家了吗?】 而上面一句还是一周前的那句:【我们见一面好吗?】 再上一句:【到家了。】 自己竟然一条都没回复过,这么看顾绥倒像个对着空气讲话的人机 商姝看着这有些诡异的界面,不禁弯了弯唇角,可蓦地,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那个难以启齿的梦,她连忙拍了拍脸颊,敛了笑意,指尖轻敲,淡淡回了个:【嗯。】 她刚准备放下手机,岂料对方立刻秒回了条:【明天有空吗?】 商姝摸过遥控器打开了房间的灯,捧着手机认真回了两个字:【没有。】 这次对方没再秒回,似乎是在思考。 她也对着自己回的那两个字端详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冷淡了,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呛她的? 商姝摇了摇头,想这么多干嘛,要保持距离,冷淡点才正常吧。 脑子里是这么想着,可她的心里却暗暗有些期待起对方的回复。 终于在几分钟之后,顾绥传来了四个大字:【早点休息。】 商姝咬咬下唇,满是期待落空的失望,她还以为顾绥至少会问问自己理由,可惜人家也是惜字如金。 第34章 她有些烦闷地把手机一丢,回想起梁宛之的话。 她这样是在逃避吗?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可她也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手机另一边的顾绥望着那两个冷冰冰的大字,只觉得连末尾的那个句号都像结了层霜。 她捏了捏手机,其实她一直是个手机在不在身边都无所谓的人,她的注意力很少被禁锢在这方寸屏幕之中,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习惯将手机放在手边,时不时点开看看,譬如在方才的几个小时里,那块屏幕就亮亮灭灭了无数次。 如果用哲学的话来说,期待其实更像是种欲望的延伸,欲望永远指向缺失,而我们期待的往往也并不是对象本身,而是那种缺失被填满的幻觉,期待是一种尚未实现的可能性,它能驱动着人们行动,同时也会制造出新的焦虑。 不过有回总比没回好,至少看起来,小姑娘没有之前那么排斥她了,倒也算不上是全盘倒退。 想着,她站起身打算去洗澡,毕竟研究表明这是个不错的焦虑清洗机制,刺激副交感神经系统,她很需要。 顾绥解着上衣的扣子,却在露出肩膀上伤口贴的瞬间想起了什么,又沉着脸把衣服穿了回去,她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顾家医疗中心的电话。 第29章 二小姐。对面很快接通了电话, 顾家的医疗中心向来近乎24小时待命。 帮我接心理医生。 好的。对面很快切过了电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中年女声。 豪门世家一向注重家庭成员的身心健康,这涉及到了家族形象, 决策甚至和继承挂钩, 因此顾家每个人都配备了自己专门的全科医生, 而对面这位心理医生就是顾绥的。 二小姐, 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心理医生对于这通电话似乎有些意外,严格来说,除了定期粗略的心理评估,顾绥并没有什么真正用上她的时候。 我想确认一些事情。顾绥神情严肃地站在床边,单手接着电话, 另一只手插在腰上。 您请说。心理医生拿过了平板, 等待着对方的问题。 顾绥吸了口气:经常被噩梦惊醒, 有可能是轻度焦虑的症状吗? 心理医生沉默了片刻问道:您说的经常,是指多久发生一次呢? 轮到顾绥沉默, 她张了张嘴:这个我不太清楚。 听着顾绥的口气,心理医生听出对方应该不是在描述本人的症状, 她微微松了口气, 随后专业地解答道:如果噩梦只是偶尔发生, 我们通常会考虑归因于压力引起的应激反应或轻度焦虑。 想到商姝口中的理由是公司, 这听起来似乎的确合情合理。 继续。顾绥屏息, 依旧没有完全放心。 但如果噩梦发生频率较高,并伴有夜间惊醒、出汗、心率加快等自主神经激活表现, 则需要评估是否可能存在睡眠障碍,如噩梦障碍或夜惊。 心理医生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如果噩梦内容与既往创伤事件或重大心理压力相关,或是频繁涉及到同一个人, 那么也会考虑到创伤相关应激反应的可能性,即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 轰。 顾绥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心理医生的一字一句宛如利刃,缓缓地由刀尖割入肌肤,剖开她每一寸血肉,斩断她的每一条神经,最后直直插向心脏。 她跌坐在床上,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河,四肢麻木而漂浮,头脑昏沉得凑不出一个字。 那些噩梦里的她,那瓶维c,在绯色时林琅说的话,习惯上抽烟,还有那朵金盏花,似乎一切都化点成线。 她早该想到的。 她怎么会怎么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骗过。 二小姐您还在听吗?电话那头传来小心地询问。 嗯。顾绥艰难地应了声。 当然,以上是我列举的大部分可能,至于具体状况,还是因人而异,需要进一步评估才能决定是否需要进行干预和治疗。 我知道了。顾绥喉间干涩,匆匆挂断了电话。 手机滑落后不知了去向,她坐在床沿上,不断对着自己说,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这一切真的只是她多心。 可想着想着,她的肩膀开始不住地颤抖,她横过手捂上双眼,泪却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渗出。 那个坚定不移的选择动摇了,那个她曾回想过无数次都依然确定的选择,还是在此刻不可控制地动摇了。 顾绥仰起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自己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 她的阿姝,她捧在手心里的阿姝,那么明媚恣意,那么好的阿姝,怎么可以经历这样的痛苦。 她选择孤身,她忍受一切,她坦然接受那最坏的结果,也情愿在这劫后余生里承受所有的恨。 可当那自以为的保护,却是比想象中还要猛烈的伤害,她又是否真的该回来? 如果她死在了三年前的那个秋天,如果她没有回来,那她的阿姝是不是已经过上了崭新的生活,找到了比自己更爱她的爱人,有了美满幸福的家? 阿姝说的对,她的确没资格要求别人站在原地等她,现在,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再站在她的身旁。 自己在游艇上的那番话是多么讽刺,多么自私又自大。 她该做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告白,而是赎罪。 * 因着昨天下午睡了一觉,晚上又连着睡,导致一向爱睡懒觉的商姝醒得出奇的早。 她边感叹着又失去了一个晚起的机会,边拿过手机看着,眼神和手指都好似不听使唤地被那个聊天框吸引。 没有新消息。 她昨天没回顾绥,对方也再没了动静,她佯装不在乎地将手机倒扣,随后跑去洗漱。 管家似乎也没料到小姐今天醒的这么早,商姝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也懒得让管家折腾,索性自己从冰箱里抓了几片吐司漫不经心地啃起来。 她边啃边浏览着公关发出的原创声明,看着那字字珠玑而又宣示着主权的文字,她轻轻摇摇头,不得不感叹光镜在这方面实在是做到了极致。 出于礼貌,算着过了早餐时间,商姝才在上午赴林琅的约来到了林宅。 本想着两人约在外面,可奈何林母柯雅慧千叮咛万嘱咐,让林琅务必把人带来林家,说她想念得紧,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林琅在门口接到了刚从车上下来的商姝,挽着对方的胳膊笑着问道:准备好接受我妈的热情洗礼了吗? 商姝也难得开怀,自从她六岁丧母后,也就只从柯雅慧身上感受过些许母爱,或许是念着商林两家的交情,又或者是林璀、林璨姐妹早早长大,想给林琅找个年纪相仿的玩伴,总之柯雅慧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肺,林琅也时常戏称她为林家的第四个女儿。 不光是祖辈的交情,柯雅慧在何兰黛在世时也同她关系很好,因此后来也格外看不上冯媛,只是碍于交情并没有多说什么,却也不怎么和那母女三人来往。 在澳城,除了正房原配,豪门圈子似乎对养姨太太这件事心照不宣,冯媛就是如此,在商姝三岁时便以二房的身份生下了双胞胎,因此也间接导致了何兰黛与商韦婚姻的破裂,后来更是在何兰黛去世后成功上位,一跃成为了商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除了对冯媛小三上位的不齿,柯雅慧看不惯的,还有她对商姝的明挤暗兑,于是她对这人更加厌恶的同时,也埋怨着商韦的不作为,只是她能做的也就是对商姝这个孤女多加照拂罢了。 商姝对柯雅慧,乃至对整个林家自然也是感恩的,毕竟是她们为弱小的她在黑夜里燃起了点点星火,让她熬过寒冬,迎来了新生。 慧姨。商姝踏进林家大门,对着沙发上的女人甜声唤道。 小姝来啦,快过来坐。果然如林琅所料,柯雅慧从看见商姝的第一眼起,嘴就没停过,不住嘘寒问暖。 第35章 满满也真是的,都不知道多带你回家看看。柯雅慧拉着商姝的手,嗔怪地说道,惹得一旁的林琅翻起了白眼。 商姝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上次正经回来看柯雅慧还是刚回国的时候,那时候柯雅慧第一眼见到她就泣不成声,如果再来一次,她可能也会养好身体再来见人,不再白白给疼她的人落了惊吓。 商姝回握着柯雅慧的手浅笑道:怪我,一直都在忙,是我该多主动回来看看您才是。 说起这个,柯雅慧笑意更甚,怎么看眼前的小丫头怎么满意:我知道的,忙点好,我们小姝真是不得了。说罢她看了眼旁边无所事事的林琅,满满要是有你一半出息,我就不愁了。 商姝也看了眼林琅,掩不住笑意。 其实她知道,柯雅慧对林琅这个小女儿最是宠爱,舍不得像放两个姐姐一样,放她出国读书,不过好在林琅也没什么兴趣,于是乖乖在家门口的澳城大学念了个自己喜欢的社会学,有智有颜,有钱有闲,家里的产业有两个姐姐顶着,她现在只偶尔为爱发电写写小说,逍遥又自在。 林琅瘪了瘪嘴,看来她给商姝的排序排错了,自己才该排第四才对。 柯雅慧抚摸着商姝的手背:小姝还是太瘦了,我也常说满满,你们小丫头现在都瘦瘦的,这怎么行呢。说着说着,柯雅慧又开始有些哽咽,想起你小时候,瘦瘦小小的像个猫儿一样,后来回国也是 诶呀好了好了妈,又说这些伤心的干嘛,小姝这不是好好在这吗,大不了一会让她多吃几碗饭就是了。林琅见画风不对,连忙打断逆转。 是啊慧姨,一会我可得好好尝尝林家厨师的手艺。商姝也赶忙安抚道,她也最见不得旁人这样。 柯雅慧这才抹了抹眼角的泪,破涕为笑:好,我让她们多做点好吃的。 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快速从伤怀的情绪中跳出,笑眯眯地看着商姝,问出了那个所有长辈都好奇的问题:小姝和满满同岁,今年也二十五了吧,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和慧姨分享分享? 林琅率先替人解围:妈,你好八卦。 问问而已,小姝那么优秀,追她的人肯定大把大把的,哪像你,丢出去连个响声都听不到。柯雅慧损完自家女儿,又把目光放在了商姝身上。 没有没有,满满也很受欢迎的。商姝连忙替人挽尊,但却不敢多说,要是柯雅慧知道追林琅的人能从澳城排到法国,一定又要嫌她挑剔。 柯雅慧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的意思呢,是叫你们不要着急,擦亮眼睛慢慢来,不管是谈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家庭背景如何,人品好那才是最主要的。 闻言,商姝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林琅,她倒是没想到,澳城老豪门里还有柯雅慧这么开明的长辈。 林琅会意,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毕竟这些话她早就听柯雅慧说了几千遍了。 又聊了几句,柯雅慧才舍得松开了商姝的手,她知道今天毕竟是两个小姑娘的邀约,她一个老太婆也不好霸着不放:好了,你和满满上楼玩吧,一会再下来吃午餐。 两人应了几句,林琅就拉着商姝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 第30章 回到房间, 两个平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人,竟然难得有些相顾无言,彼此心里都揣着事, 并且都盘算着等对方先开口。 你问顾相宜 你和顾绥 默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两人又这么盯着对方沉默了几秒, 终是林琅先开了口, 她对商姝向来憋不住事, 于是她咬腮睨了商姝一眼,心一横说道:那个顾相宜夺走了老娘的初吻。 商姝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愣了几秒,随后噗嗤笑出声:林满满你出息了你们才见过几面啊? 在她的印象里,两人统共就在林璀生日宴, 因为弄脏裙子见过那么一面, 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两面。林琅垂着头诚实地回答, 随后她指了指衣帽间,都是因为那条裙子。随后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被强吻的完整过程。 听完全过程的商姝笑着摇摇头:人家小姑娘成年了没啊, 违法乱纪的事可不能干啊林小姐。 林琅缩在床上抱膝,听到这话整个人一下直了起来:满十八了好不好, 再说了, 只是亲了一下而已, 你这是污蔑, 你这是栽赃! 见商姝笑得合不拢嘴, 她又重新将自己缩成一团,有些无语道:算了, 你就当笑话听吧,反正我估计小姑娘也不记得了。 说罢,她又朝着那条裙子所在的衣帽间望去。 一定是不记得了,不然怎么会叫顾家管家来送裙子给自己, 如果记得的话,至少也会露个面解释一下吧。 所以你们俩连联系方式都没留?商姝看着林琅在床上荡腿,忍不住说道,要不然我给你问问? 想着这两个人连好友都没加上,还要靠送裙子到家这种飞鸽传书式古老方式,顿时觉得这艳遇未免有点太草率了,毕竟澳城圈子就这么大,两人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有什么尴尬或误会,还是早点解开为妙。 林琅白了她一眼,酸溜溜地说道:哟,看来你们进展不错呀,都能给我牵线搭桥了? 说到自己的事,商姝瞬间就没了那股自信劲,她敛了笑意,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吧。林琅从床上下来,来到商姝所在的沙发上坐下,随后又怕对方耍赖似的补了句,不许讲我听过的部分。 商姝深吸一口气,随后尽数吐出:我也和顾绥接吻了。 等等,什么叫也,我那顶多算亲一下。林琅义正严辞地纠正道,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抓错了重点,立时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们这就和好了? 商姝咬咬唇:没有,但是她跟我表白了。 哈? 又是接吻又是告白,这庞大的信息量砸得林琅晕头转向,她飞速眨了眨眼,继续问道:那你答应了? 没有。商姝又摇了摇头。 林琅依旧一头雾水,比起自己的故事,这两个人的怎么这么七拐八绕。 她索性直白发问: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就我也说不好,反正不是朋友。商姝低头抠着手指。 林琅想起上次问起时,商姝也说不算朋友,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句话的意思绝对大相径庭。 想必这次应该称作: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门被敲响,林家的佣人在林琅应声后推门进来,恭敬地说道:小姐,午餐准备好了,太太让我来叫两位小姐下楼用餐。 知道了。林琅回了句,随后对着商姝说道,走吧,吃完饭咱们出去逛街,换换心情。 商姝点点头,站起身和林琅一起下了楼。 席间,柯雅慧一个劲地把菜品都推到商姝面前,像是势必要让人履行刚才多吃几碗饭地承诺。 商姝盛情难却,林家的厨师手艺也确实不错,于是这顿饭就以她吃到快吐出来收场。 饭后,林琅还怕柯雅慧舍不得放商姝走,趁机说道:妈,人你也看过了,又给人家塞这么饱,得让我们两个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食吧。 柯雅慧倒是欣然应允,只是走前又拉着商姝恋恋不舍地前前后后说了十分多钟,这才把人放走。 走吧,四小姐,我们去大逛特逛!提起逛街,林琅又开启了两眼放光模式。 商姝其实也喜欢逛街,只是在爱城的那几年怕太招摇被抢,加上和顾绥有许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就渐渐戒了这个爱好,再后来回澳城,又一门心思扑在公司上,除了林琅偶尔的邀约,她自己倒也没什么兴致。 第36章 依旧是澳城最高档的商圈,依旧来到了林琅最爱的试装环节,商姝早早挑选完毕,坐在沙发上当着评委,在穿衣风格这方面,林琅比她挑剔的多,sales为她送上了vic room专供的库克香槟和手工巧克力,这是品牌象征法式格调的表现。 她在林琅换衣服的间隙滑着手机,听着门外不远处几个望眼欲穿的sales的对话,她的听力一向不错,店里被包场也格外安静,于是那细小的声音便被成倍放大。 真让人羡慕,这两位超级有钱就算了,还长得这么惊为天人,下辈子我也想拿这样的剧本。 真的是,估计人家把店买下来都绰绰有余,挑包包挑衣服,这不跟挑白菜没什么区别吗。 错,大小姐根本不会去挑白菜,人家只会看到白菜被做成高级料理的样子。 商姝闻言弯了弯唇,觉得这样的发言有点可爱。 司机将两人的大包小包接过送回车里,商姝和林琅则继续一身轻地闲逛着。 可走着走着,林琅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相宜,那我们先走了。 好。 相宜?林琅拉住了商姝前行的脚步,回头一看,转角处站着的果真是顾相宜,小姑娘正被鲜艳的包装袋围在原地,目送同伴走远后滑起了手机,像是在等什么人。 你等我一下。林琅松开商姝的胳膊,径直朝着顾相宜走去。 商姝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顾相宜,便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顾相宜正给顾绥发着自己的位置,却忽然感到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她抬起头,见林琅正抱着胳膊站在她面前,表情耐人寻味,她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姐姐姐。 林琅打量着她,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说什么,只试着从她的微表情中找着自己想要的答案:和朋友逛街? 顾相宜点点头表示肯定,随后看了看林琅,又看了看立在林琅身旁的商姝,不禁感叹美女果然都和美女玩,她有礼貌地对着商姝说道:姐姐好。 商姝见小孩长得甜美,性格也乖巧,暗暗腹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强吻林琅的样子,她微笑着上前一小步,对着顾相宜开口:你好,我是 她稍稍一顿,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开始和小孩自报家门了,不就是顾绥的外甥女而已吗,自己这是干嘛。 还有总不能说自己是她小姨的前女友吧,或者她强吻对象的发小?还是她妈妈的合作伙伴?好奇怪。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身份,又见小孩眼睛闪亮亮地盯着自己,她只好说了句:我是林琅的朋友。 林琅偏过头瞟了商姝一眼,表示有点尴尬。 啊,小姨,这里。顾相宜突然朝着两人身后招了招手。 商姝和林琅朝着人打招呼的方向回过头,就见顾绥正朝着三人的方向缓缓走来。 商姝下意识往林琅身边挪了挪,这四人组现在是真的有点尴尬了。 阿姝。顾绥走到三人身边,又不好什么都不说,于是对着商姝有些不自然地轻唤。 她今天是来找顾相宜讨论下周出国的事的,听说人和朋友逛街正快结束,她这才来商场与她汇合,却没想到会碰见商姝。 虽然她的目标是顾相宜,可眼神从看到商姝的那一刻起就再没移开过,只是这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是单纯的欣赏与爱恋,而是掺杂了一些更为复杂的东西。 嗯。商姝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扯了扯林琅的袖子对顾绥说道,你们聊吧,我们正要走了。 岂料林琅却恰好和商姝意见相左,她岂会看不出顾绥那都快黏在人身上的眼神,再者说,她也正好有事想和顾相宜确认。 主动,向来是她的行事风格,今天还连带着商姝的那一份一起。 于是她对着商姝使了个眼色,随后对着另外两位说道:那个你们吃饭了吗?要不然一起? 商姝无语,不是才刚吃完,还吃什么饭 可随后她似乎领悟到了林琅那个眼神的意思,一定对方需要自己帮她和顾相宜创造机会,既然这样,那她也只好牺牲一下自我,为发小两肋插刀了。 正当商姝准备改口助攻时,顾相宜却抢先开了口:现在才三点,吃饭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听着刚才小姨叫人家的名字,她终于弄清楚了,眼前的另一位美人,正是之前自己乱点鸳鸯谱的那位正牌鸳鸯她小姨的前女友,兼林琅的朋友。 所以四个人一起吃饭怎么行,她得给那两位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才好。 于是乎,四人组各怀心思,林琅为了商姝和顾绥,商姝为了林琅和顾相宜,顾相宜为了顾绥和商姝。 如果思绪有形,那么现在四人头顶上的丝线一定缠缠绕绕,杂乱不堪。 先去绯色坐坐?终是顾绥淡淡提出了解决方案。 反正绯色就在不远处,四人一拍即合。 第31章 下午的绯色还没开始营业, 只是员工们已然穿戴精致,几个人仔细擦拭着大厅那架三角钢琴,还有的在吧台前检查着杯子上的水痕, 为纸醉金迷夜晚的来临做着准备。 四人来到顶楼的包厢, 林琅眼看商姝和顾绥进去之后, 站在门边拉住了正要往里走的顾相宜。 我先去个洗手间。她对着里面的两人开口, 随后轻轻捏了捏顾相宜的手腕。 哦,那我也去一下。顾相宜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跟着附和道。 她本来还打算装装样子,先坐会再找借口离开,却没想到姐姐这么直接, 不过看起来至少两人的目的是一致的。 包厢的隔音很好, 厚重的门一关, 里外都再也听不见一点彼此的声音。 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和好。顾相宜望着关着的门小声念叨。 我不支持也不反对。林琅放开了手,懒懒说道, 但如果你小姨再对她不好 不会的,我小姨不是那种人!顾相宜脱口而出, 惊觉自己声音有点大了, 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林琅一脸狐疑, 一副我看未必的样子说道:当初可是她甩的别人。 当着人家外甥女, 林琅还是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那是因为顾相宜悬崖勒马。 因为什么?林琅瞟了小姑娘一眼。 顾相宜咽了下口水, 小声说道:没没什么,我们离远一点吧。 林琅歪了下头表示赞同, 和顾相宜一前一后往不远处走着。 裙子我很喜欢,那个刺绣很别致。林琅提起了那件礼服。 顾相宜走在人身后,却不敢直视那背影,只自顾自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件礼服她费了不少力气, 才在巴黎找到了件一模一样的,后来她又偷偷托了位有名的设计师,在裙摆下缘靠近脚踝处,加了一片小小的金线羽毛。 因为她觉得林琅和那片金羽很像,光芒耀眼,随性自由,轻轻落在她的心上,惹得她发痒。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嗯那就好。她故作镇定地答道。 来到走廊尽头宽大的玻璃窗前,林琅定在了原地回身看着小姑娘。 这次,顾相宜也及时收住了脚步,避免了再次撞上对方的尴尬。 那天晚上的事,你不记得了?林琅开门见山,提起了那个,小姑娘被一杯长岛冰茶放倒的夜晚。 她做不到像商姝那样隐忍试探,直球才是她惯用的手段。 顾相宜羽睫轻颤,沉默了一会后仰起了脸,皱着眉语气坚定地开口:我会负责的! 林琅被小姑娘逗笑了,她笑了一会,随后微微向前探身说道:负什么责?嗯? 林琅的这声嗯?尾音魅惑勾人,顾相宜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然出窍。 我我不知道,听你这话,像是我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所以顾相宜抠着手指嘟嘟囔囔。 第37章 林琅微微颔首,原来小姑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伸手摸了摸顾相宜的脑袋:可惜喽,忘了就忘了吧。说完,她就慢悠悠地沿着连排落地窗的边缘走起来。 顾相宜也跟着她晃,小声表示不满:姐姐,你这样吊人胃口,不好。 林琅轻笑一声,依旧没打算说,想起那晚顾绥和顾相宜走的一前一后,她随口问道:那晚你来干嘛? 同学的生日派对,姐姐呢?顾相宜反问。 差不多。林琅停下来,透过窗看着脚下来往的车流,对着小姑娘调笑道:怎么样,派对上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记得你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喜欢弄这些。 听着这话,顾相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恹恹地回了句:没有。随后又补充道,才不是小朋友,都是成年人了,算起来我和姐姐没差别。 林琅撇了撇嘴,对这话持保留意见,毕竟小朋友从来都不喜欢承认自己是小朋友。 那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吗?上次你说过了,追你的人很多,还是说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顾相宜壮着胆子问道,谁让是对方先挑起这个话题的。 林琅无奈笑笑,伸手戳了戳小姑娘的脸蛋,软乎乎的,随后开口道:非要是男朋友吗?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古板? 听到这个,顾相宜的心情更糟糕了。 好消息:姐姐好像喜欢女生。 坏消息:姐姐好像有女朋友了。 她把抠着手指地手丧丧地垂落回身侧:所以就是有女朋友喽 林琅只当小姑娘是在担心,那晚的事会冒犯到自己原有的关系,于是笑着问道: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顾相宜又不好直接承认,只得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琅对此表示不解,但还是为了让人放宽心而总结道:放心吧,姐姐我可是个精致的单身贵族。 单身。 顾相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先前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她赶忙趁机掏出手机:那那我可以加姐姐好友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林琅挑挑眉,两个人的确欠个联系方式,这事商姝才提过,于是她边掏手机边不忘调侃道:又是关心我单不单身,又是要加好友的,小妹妹,你喜欢我啊? 顾相宜被问得一愣,随后红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林琅本来只是玩笑话,却没想到小姑娘就这么水灵灵的承认了,这让她一时又想起了那个不明不白的吻。 这小姑娘不会是故意的吧?可她看起来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装的。 于是林琅故作淡定地收起了手机,用指节轻敲了下对方的脑袋:别开这种玩笑,姐姐年纪大了受不起。 顾相宜满意地看了看手机上已经通过的好友验证,盯着林琅的眸,再次认真地开口:姐姐,我没开玩笑。 我、喜、欢、你、 * 商姝和顾绥并肩坐在包厢宽大的沙发上,刚才顾绥进来时关掉了音响,关掉了其他五彩斑斓的灯,于是这个只有暖光的安静包厢,活像个会议室。 商姝摸了摸手背,她感觉顾绥今天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 总之,格外沉默。 虽说这很合她想保持距离的意,但想到得尽可能给林琅争取点时间,又总不能和顾绥在这干瞪眼,于是犹豫片刻看向顾绥的左肩问道:过几天,你的肩膀是不是就可以拆线了? 嗯。顾绥盯着眼前的桌子,淡淡应了声。 商姝见人冷淡,也默默将头转正:拆线之后也得好好养着,公司最近不忙,你可以不用每天都过来。 好。 依旧是一个字,淡淡的,毫无波澜的。 商姝压了压眉毛,觉得气压有点抵,她站起身,走向一旁的冷柜:要喝东西吗? 不用,你喝吧。总算多说了几个字,顾绥将腿叠起,抱着胳膊再次陷入沉默。 商姝被她的冷漠弄的一头雾水。 这算什么啊?忽冷忽热,才信誓旦旦地说要追人,现在又这副模样。 商姝从冷柜里随手抓了瓶巴黎水,冰镇后的玻璃瓶有些冻手。 她走回沙发继续找着话题:罗薇她们发的声明我看了,弄的不错。 解决了就好。依旧五个字。 正在被打开的巴黎水泄出不大不小的嘶嘶声。 商姝捏着金属色的瓶盖用指尖转来转去,越看越觉得火大。 你在生气吗?商姝将一口没喝的水盖好放回桌上,墨绿色的玻璃瓶和桌子碰出一声清脆的响。 顾绥偏过头,抬眸对上了商姝的眼睛,但随即又快速不着痕迹地移开,淡淡说了句:没有。 行。商姝轻轻点了点头,不明白这人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于是自顾自滑起了手机。 顾绥用余光扫了下身边人。 她的确没有生气,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如何再面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或者说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人。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商姝甚至觉得自己被这静默搞的快要耳鸣。 顾绥想到了什么,终于尝试着开口:下周我要陪相宜飞一趟伦城参加竖琴集训。 商姝滑动屏幕的手微微一滞。 这人才从沪城回来,又马上要飞国外了吗? 她抬了抬眼皮:好,我说了,没事你不用经常过来。 顾绥完全可以不用来ss坐镇,日常和光镜的联络也都采用线上的方式,除了一些紧急的事,她这个顾问平时其实是个彻底的自由人。 商姝看了这么久,再迟钝也知道顾绥其实是为了她才天天往公司跑的,所以刚好借这个机会提一句。 毕竟保持距离,自然也包括物理距离。 顾绥没应,两人又沉默了许久,她才再次开口:昨晚睡得好吗? 商姝见人终于打算主动和自己搭话,扭过头看了一眼,只是这问题好像来的有点过于突然,过于生硬了。 嗯。她也学着惜字如金,附赠了一个点头,表示肯定。 顾绥见商姝面色还算不错,这才勉强相信了这个答案。 她将环抱的胳膊放下,一只手捏在膝盖上,踌躇着动了动唇:公司有什么事让你压力这么大? 商姝闻言熄了手机屏。 没头没尾的,这是在问什么? 她捏着手机,抱起胳膊:这也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 她还在骗她。 是吗?顾绥苦笑,捏着膝盖的手稍稍用力,她声音发寒,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商姝听着她不怎么和善的口气,原本积压的火被扇得更旺,她眉头深深蹙起:顾绥,你到底想问什么? 顾绥指节泛白,那力道像是要把膝盖生生捏碎:我说过,你不擅长撒谎。 她自觉已经给了商姝很多台阶,给了她很多次机会开口,可为什么她总是这样避而不谈,将自己牢牢锁起来,让她无法靠近呢。 所以呢?商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心中忐忑,面上却依旧强装着镇定。 顾绥听着那倔强的反问,再也没心思和她兜兜转转,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 那根本不是维c对吧?顾绥尾音颤抖得厉害,阿姝,你不要骗我。 商姝听到那个关键词,深吸了口气阖起双眼,长长的睫毛止不住发颤,她神经紧绷,心高高悬起。 果然还是来了。 她不知道顾绥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是从何而知。 是那次去顾家医疗中心看耳朵的医生?还是那次昏倒的药瓶?还有什么可能引起她的怀疑呢 商姝尽量平和的开口:你现在是在审犯人吗?她将双手交叉紧握,顾绥,我不想跟你吵架。 顾绥不理会她的反问和警告,只觉得她无关紧要的话越多,自己反而越来越靠近那个答案,她神情有些飘忽地呢喃:所以轻度焦虑也是你编来哄我的,对吗? 第38章 这是我自己的事。商姝冷声做着最后的挣扎。 听她没有否认,顾绥心如刀绞,显然那个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她的声音夹杂着哽咽:是因为我的原因,是不是? 我说了,这是我 回答我商姝。 顾绥的耐心悉数崩塌,她叫着她的名字,心仿佛被硬生生地掏了一个洞,顺着那个洞喷涌而出的是血是泪,好像要抽干她所有的一切,直至成为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她开始四处寻找,直到看见那朵刺眼的金盏花,她一把抓住那个手腕,举着的手随她清瘦的肩膀一齐剧烈颤抖:还有这个,也是因为我,是不是? 顾绥你放手。商姝看着对方额上因激动而暴起的青筋,呼吸变得急促,她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 上一次在水岸也是这样,顾绥发脾气的样子让她觉得很不真实,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如今却还是因为同一件事。 僵持了半晌,她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手腕捏在顾绥手中,发痒发痛。 蓦地,她垂眸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所以你来质问我,是想干什么呢?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顾绥,我不需要你负责,可你为什么非要揭开我的伤疤来一探究竟呢? 感觉到腕上的手微微松动,商姝借力抽离开来,她揉着泛红的手腕,望着顾绥错愕的眸再度开口:是,那的确不是维c,我得的也并不是轻度焦虑,而是ptsd。 三年来我被噩梦缠身,我常常不敢入睡,甚至不敢闭上眼睛,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想好起来,可我又怕好起来,心理医生说的emdr我一次也没去做过,因为它的副作用之一是失忆,我怕这样我就真的会把你忘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这样 所以我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痛苦着,靠药物来控制那些无处不在的噩梦,来维持我短的可怜的睡眠,因为我知道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我必须找事情给自己做,强迫自己和这个世界尽可能建立多一些连结,哪怕只是一件好看的衣服,一道好吃的菜,因为这样我才不会每分每秒都想着去死 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商姝说完,仰起脸看向了顾绥。 既然她想听,那她就全部,完完整整地说给她听。 可当商姝撞进那双熟悉的眼眸,却发现里面早已盛满了悲戚。 这眼神让她想到了母亲房间那副圣像画,她记得那副画,相框是带着藤蔓纹饰的胡桃木做的,画的下面铺着一块好看的蕾丝布,旁边永远燃着一只白色的长蜡烛,画中人的脸微微低垂,那双眼睛好像装着沉寂了千百年的哀愁,面上未干的泪映着烛光,仿佛能包容一切伤痕与罪愆。 而她正对着那眼眸双手合十,想要透过那份寂寥告诉她: 你是我无法逃避的苦杯, 也是我甘愿饮尽的救赎。 流盼落下一行泪。 是她鲜少见过的泪。 在她的印象里,顾绥哭过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似乎每次都和她有关。 她看着顾绥颤抖的指尖缓缓靠近,双颊感受到了那对掌心传来的阵阵温热,她触摸她的耳廓,轻抚她的下颌,像是虔诚地捧着一串易碎的玫瑰念珠。 对不起啊阿姝对不起 抱歉这三年让你受苦了,抱歉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没能陪在你身边,抱歉出现在你的梦里,抱歉让你独自垂泪,抱歉让你一个人喝酒,抱歉让你习惯了抽烟 抱歉把你一个人留在爱城,抱歉没能亲手送你毕业礼物,抱歉没能再陪你吃一次那家意料,抱歉没能赴冬天和你赏雪的约 抱歉没能为你再塞一塞被角,抱歉没能为你再吹一吹头发,抱歉没能为你再围一次围巾,抱歉没能再好好抱抱你,抱歉没能再多说几句爱你 抱歉没有给你留下一个美好而完整的过去,抱歉不敢承诺给你一个光明而幸福的未来,抱歉 真的抱歉。 她就这么一遍遍地,对着因自而己受伤的珍宝说着对不起,她早已经数不清说了多少次,直到捧着脸颊的手触到了带着余温的泪,顾绥慌乱地想要替人抹去,却是越抹越多:别哭呀阿姝都是我不好不哭不哭了啊。 商姝把手捂在心口,依旧固执地咬着唇流泪。 眼泪咸涩,她一点都不喜欢。 这声迟了三年的对不起,就在这么一个平凡的下午,在两人苦涩的眼泪中,毫无预兆的飘进了商姝的耳朵,也钻进了她的心。 她尝试着说服自己,不如就先用这声声对不起,换她晚点再去追究那个答案吧? 阿姝我陪你一起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见商姝终于不再落泪,顾绥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她的语气温柔,还掺杂着些许恳求。 见商姝犹豫着不肯点头,她又继续说道:没事的阿姝,不要怕,现在有我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把我忘了,就算你忘了,我再陪你慢慢想起来就是了。 忘了就忘了,谁要再想起你。商姝吸着鼻子嘴硬道。 这算是答应了,顾绥抽过几张面纸塞到人手里,看着商姝用力地擤着鼻涕,她只觉得心疼又可爱。 肩膀确实应该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她边回想,边一一回答着商姝刚才那些被自己草草敷衍的问题。 公司的话,我还是会去的。毕竟想要追人,就算只是坐在公司陪她忙也是好的,顾绥想着。 还有对,罗薇她们发的声明我也看过了,解决了这件事,应该能稍微松口气了吧?她单手托着脖子,盯着商姝的脸。 商姝咬腮,白了她一眼:这不是会好好讲话,偏要在那边气人。 是,大小姐教训的是。顾绥弯弯唇,哄着人道。 商姝将手里的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揉了揉发痒的眼睛开口道:那你下周出国的事 嗯,可能要待一周。顾绥拧开了那瓶巴黎水,重新递到人手上,一周很快的。 意思是,很快就回来了,不要太想我。 哦。商姝不理会她的言外之意,喝了一口巴黎水,是青柠味的。 她们怎么还不回来?顾绥说着就掏出手机,打算给顾相宜发去信息。 咳咳咳。见她这般举动,商姝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主线任务,想阻止一下顾绥,却一口气没倒顺,被水呛得猛咳起来。 顾绥当即丢下手机,轻轻拍着人的背替她顺气,一边念着:慢点 这也勉强算歪打正着吧。 * 林琅在原地愣了半天,还没从我、喜、欢、你、四个大字中缓过神来。 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小孩,她清了清嗓子:行,我知道了。 显然,她并没有相信。 顾相宜见她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登时有点委屈:我是认真的。 林琅见人还不肯罢休,便将一只手插在腰上说道:好啊,那你说说你喜欢我什么,咱们一共才见了三面,你说出十条,我就信你。 顾相宜涨红了脸,随即依旧觉得有点委屈,她的确说不出十条,可喜欢这种事,不就是一种感觉吗。 见小姑娘说不出话,林琅似乎早有预料,她拍了拍顾相宜的肩膀说道:姐姐呢确实长得不错,你对我有好感很正常,但是以后呢,不要那么容易对别人说喜欢,你这么乖,容易被骗走。 看着顾相宜委屈巴巴的样子,林琅差点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于是她继续追问道:记得了没? 知道了顾相宜蔫蔫地回道,她才没那么傻,她长这么大,也还是第一次跟人说喜欢,虽然没奢求得到什么回应,但至少可以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没想到却收获了一串来自姐姐的教育。 第39章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一会她们该着急了。林琅扬了扬脑袋,走在了前面。 顾相宜也默默跟了上去,可她却觉得,人家两个没准正好事将近,才没空管她们两个人在干嘛呢。 * 等林琅和顾相宜回到包厢时,看见的便是商姝和顾绥一派祥和的景象,只是这两人的眼睛怎么都红红的 林琅和商姝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一个歪了歪头,一个咬了咬下唇。 这是哭过了? 发现这一点的顾相宜显然比林琅更为惊讶,毕竟以她对顾绥的了解,这个地球上能让她落泪的人事物,大概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商姝避开林琅好奇地眼神,转头看向身旁的顾绥:你跟相宜是不是还有事要说,我们两个要不就先 没没什么急事!顾相宜一边抢答,一边在心里默默赞扬自己助人为乐的美好品德,她可是还伤着心呢。 随后她又看着顾绥补充道:是吧小姨,我们再找时间回家说就行了。 顾绥眉弓轻挑了下,不置可否。 林琅也识趣地伸出大拇指往门边指了指:那你们继续,我得先走了。 我跟你一起出去。顾相宜叫住了正要拉门的林琅,随后朝沙发上的两人晃了晃捏着的手机,我妈找我了,小姨你不用管我,有司机送我回去。 她可没兴趣在这当电灯泡,况且顾祺是真的给她发了信息,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而已。 说完,她便跟着林琅一起走了出去。 商姝扶额,以为这两位要出去再续前缘,不解林琅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当面拐走人家外甥女。 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商姝闻声回头,见顾绥正望着她。 只是好字还没出口,手机便不合时宜地震了一下,她只好先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商韦两个大字,她莫名有些心慌。 【商韦:今晚回家。】 短短四个字,仿佛商韦对她的妥协势在必得。 看了眼身旁的顾绥,又想起上次在商家时商韦的话,她不得不承认,他赌对了,从前她看淡生死,商韦对她束手无策,可如今却不一样了,顾绥的确是她的软肋。 前一次迎接自己的是相亲和巴掌,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没事吧?顾绥瞥见了那个名字,又见商姝脸色逐渐难看,心也跟着高悬起来。 商姝将手机熄屏,扯出一丝难看的笑:鸿门宴,可能没办法一起吃饭了。 想到上次商姝回去的经历,顾绥一阵后怕。 她根本不在乎到底因为什么,她只知道商姝受了很重的伤,要是她没能发现她被人带走,没能及时送她去医院,她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我陪你一起去。顾绥面色冷得吓人。 她决不允许这种事再次发生。 不行。商姝拒绝地飞快。 正因为商韦知道她们的事,她才如此被动,她更不能再让顾绥陪她一起涉险。 她努力将事情说的轻松:你放心,我不跟他吵架就是了。 你让我怎么放心?顾绥不吃这一套,眉头拧得更紧。 商姝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只好提出折中的办法:那我结束后给你发信息,行吗? 她想,这样至少能让人心里有底了吧。 顾绥没答应,从沙发上站起身说了句:我送你。 即使商姝嘴上宽慰着她,她却依旧看出了那份坐立难安,如果必须要去,那倒不如速战速决。 商姝见人像是松口了的样子,便乖乖跟着出门上了车。 坐进轿跑的副驾,她强打起精神笑道:怎么不开机场那辆了? 顾绥单手扶着方向盘,轻轻摇头没回答,她听出了商姝的强颜欢笑。 商姝也没再说什么,她现在的确没办法想太多了,只是望着窗外逐渐熟悉的街景,将手紧紧攥在一起。 车很快就开到了商家别墅大门外。 等我结束就给你发消息。 我也不确定要多久,你不用等我。 你别担心,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回去开车小心,不要分神。 商姝望着不远处那栋建筑,一口气说了很多,她伸手去解安全带,却摸了半天也没摸准卡扣。 顾绥听着,她知道商姝这是在紧张,她偏过头替人按开卡扣,指尖触到了那只冰凉的手。 阿姝。她捉住那只纤手,盯着商姝微微闪动的眸沉声开口,不怕,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 商姝看着顾绥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尾音微微颤抖着说了声:好。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怯懦了。 * 商家别墅,商知意房间内。 冯媛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佣人为女儿换上第十七套礼服。 商知意站在衣帽间正中央,面上露出些许疲惫:妈,还有多少啊,刚才那些不是挺好看的吗,差不多算了 冯媛靠在沙发上啧了一声:到底是不是你订婚啊,这么重要的场合,当然要精挑细选一件最好看的了。 紧接着冯媛用手指在空中转了几圈,商知意看着母亲的手势叹了口气,在原地转了起来。 这些都是找米兰有名的设计师为你量身定制的,妈妈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你穿得够贵重够好看,到时候订婚宴上才不会让人家看扁我们商家,等订婚宴之后,你的婚纱也要开始好好准备 冯媛絮絮叨叨个不停,商知意似乎被她说动,跟着连连点头。 等来到第十八套,冯媛摆摆手,示意佣人退下,随后站起身来到商知意身后,亲自为女儿拉上拉链:今天她会回来,一会别哭丧着脸,听到没有。 我当然知道。商知意低头看了看礼服深v的领口,对着宽大的全身镜又往下拽了拽,可是这样我还怎么进公司啊? 自从她上次在商姝面前狼狈败北,她就跟母亲软磨硬泡说要进商家集团工作,想着等她彻底坐上了核心位置,就再也不用受商姝的气了。 可她也知道,让她进入集团或者和陈家联姻,两者只能选其一是父亲的意思,只是她还是不明白母亲为何选择的是后者。 冯媛在人背后皱了皱眉,从镜子里看着女儿的脸:你懂什么,你以为在公司轻松啊? 她最是清楚自己这个女儿几斤几两,从小惯养着长大,性格骄纵,没有一点心机,连商姝都斗不过,还想着进集团叱咤风云,她料想商韦也是清楚的,因此断然不会真的培养她,所以她不如趁早断了她这个念想,把希望寄托在商识情身上。 她将商知意的头发拨到一侧肩头,补充道:再说了,陈煜从高中就对你有意思,现在也是百般殷勤,结婚以后你就过妈妈这样的生活,不好啊? 她口中的陈煜,正是今晚的话题中心,商知意的订婚对象。 她很早就为女儿相中了坐拥嘉华传媒的陈家,一来,陈家和她的母家冯家关系不错;二来,陈煜那小子对商知意也有情;三来,也是她用来说服商韦的一点,即商家的形象产业太过薄弱,算起来就只有商姝的珠宝品牌撑着,还似乎有要有脱离集团自立门户的迹象,而陈家的传媒优势刚好可以弥补这一点。 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毕竟那珠宝品牌是何兰黛留下的产物,还被商姝弄的风生水起,这多少让她这个商家女主人活在了阴影之下。 商知意撅起嘴:我没说不好,只是 只是这样她还怎么压商姝一头呢。 好啦,这套不错,换下来吧,一会该下楼吃饭了。冯媛拍了拍商知意的肩膀,还有,看着点你的猫,你爸爸不喜欢猫乱跑。 她说的是一只陈煜最近送给商知意的布偶猫。 商知意哦了一声,看着冯媛离开了衣帽间,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两眼。 第40章 * 商姝踏进商家别墅,明显感觉打扫的佣人变多了,她心中嗤笑,商家莫不是现在就开始准备迎新年了。 姐你回来了。 商姝迎面碰上了商识情,她淡淡应了声,对这个乖顺的妹妹,她虽不亲近,却也不讨厌,至少比商知意好多了。 上次你不要紧吧?商识情捏着衣角,犹豫再三还是关心道,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商韦动手,属实给她吓得不轻。 商姝微微颔首,面上没什么波澜:嗯,他呢? 比起寒暄,她更想知道商韦叫她回来的目的。 商识情自然知道那个他说的是谁,刚张了张嘴,就见冯媛搀着商韦从楼上走下来,她忙撤了撤步子,和商姝拉开了些许距离。 商姝看着商识情下意识地后退,只觉得又可悲又好笑,她知道商识情本性是善良的,只不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敢在冯媛和商知意看不见的地方,才敢给予自己一些关心,永远都在本心和顺从间苦苦挣扎。 爸,妈。商识情对着走来的二人乖巧地轻唤。 商姝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抽动了两下,依旧盯着来人没有作声。 来了?商韦轻飘飘地丢了句,先吃饭吧,正好有事要说。说着就和冯媛往餐厅走去。 商姝本想拒绝,她才没兴趣和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但她想起自己才答应顾绥不和商韦吵架,于是不情愿地抬腿跟了上去。 来到餐桌前,她刻意选了个离几人较远的位置落座,又扫了眼四周,没看见商知意的身影,她就静静坐着,等看这些人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过了一会,商知意才姗姗来迟,她的怀里抱着一只圆润的布偶猫,那猫生得好看,毛长而顺滑,有着一双漂亮的蓝宝石般的眼睛,正懒懒地依偎在它的主人怀里,本该十分惹人怜爱,可商姝看了却莫名觉得胆寒。 ----------------------- 作者有话说:大家周末愉快[猫爪] 第32章 商姝九岁那年, 六岁的商知意求着冯媛给她买了一只布偶猫,那猫儿长得好看,性子也乖巧, 商知意给它起名叫作茉莉。 茉莉, 多么美好的名字, 本应是纯白, 善良的。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商姝因思念何兰黛,忍不住去了仓库翻找母亲被收起来的遗物,可当她再回到自己卧室时,却发现卧室的门和窗都大敞着。 她四下里张望, 却没看见一个佣人, 于是她只好拖着瘦小的身躯自己去关, 那窗户的把手被推的好远,好不容易摸到, 却又重得无法拉回。 而再过了不到一会的功夫,商知意就哭哭啼啼地拉着冯媛冲进来, 指着正在窗边摇摇欲坠的她, 说是她故意放走了那只布偶猫。 她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当她拼命解释, 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那个一直照顾她起居的保姆时, 换来的那句冰冷的:我最后看见茉莉的确是进到大小姐房间了。 那时的她还傻傻的以为,冯媛至少会给她个机会辩解, 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哦错了,是两面之词。 可惜迎接她的,是冯媛火辣辣的耳光,那长长的, 娇艳欲滴的指甲划过脸颊的触感,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冯媛冠冕堂皇的说着怎么能这样对妹妹的宠物,还有什么没想到她这么小就学会了撒谎。 小小的她就这么无助而委屈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商知意得意的神色,冯媛凌厉的嘴脸,还有保姆那不敢抬起的眼睛,她只觉得一切都荒谬极了。 直至今日,她仍旧不清楚茉莉的下落,可她却早已懂得了,人都是趋炎附势,趋利避害的动物,而彼时的那个家,早已经没有了她这个遗害的位置。 她看着商知意抱着猫缓缓入座,对着那猫神情宠溺,时不时轻瞟她一眼,仿佛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一样。 该吃饭了,抱着它做什么。商韦有些不悦地开口,这才打断了这诡异的氛围。 商知意望了下眉头紧皱的冯媛,撇了撇嘴,将猫递给了一旁的佣人。 商姝动了动,把腿叠搭放着,扫了眼飘落在地上的猫毛。 佣人们有条不紊地布着菜,直到最后一个人替商姝斟好了酒,商韦这才面色稍缓地开口:今天把大家都叫来,是想宣布知意即将和陈家订婚的喜讯。 商姝知道这话是专门为了说给自己听的。 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并不是意外人选,因为林琅之前早已给她打过了预防针,而是意外这订婚的速度之快。 订婚宴就定在了下周,到时候澳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说着,商韦深深看了眼商姝,我们一家人,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商姝知道商韦看重面子,商家里面闹成什么样他不管,只是在外一定要看着家宅和睦才行,而和谐相处的继母和继女,无疑是他打造完美人夫、人父形象的最佳选择,当真是虚伪至极。 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商姝又想到了顾绥。 不知道顾家人会不会来 她不能给商韦机会和顾绥碰面,甚至顾家人也最好不要,这事恐怕还得和顾绥商量商量。 商姝沉默了半晌将腿放下,看着商知意玩味地说了句:恭喜啊。随后她冷下脸看向商韦,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商韦咬了咬牙,看不出商姝的态度,只好又说道:我说的话你好好 我会去。商姝从座位上起身,不过以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就麻烦别让我折腾一趟了。 说完她将餐巾丢在椅子上:不用送了,你们一家人,用餐愉快。 商姝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身后传来了商韦的咳嗽声,还有商知意那刺耳的骂声。 既然用威胁这一招,那就得做好被她恶心的准备。 更何况,这已经算很收敛了。 * 顾绥一直盯着商家的大门,越等越心慌,最后坐不住索性站在外面吹风。 于是等商姝从商家别墅出来,就看见顾绥站在车外,倚着车门等她。 顾绥见人没事,悬着的心这才彻底落了地。 商姝望着对方,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最后干脆小跑起来。 阿姝,不要跑。顾绥见小姑娘还踩着高跟鞋,只觉得可爱又无奈,她弯了弯唇快步迎了上去。 商姝来到她身旁轻轻喘着气,抬头就陷入了那双宠溺的眸。 你不冷吗?她看着顾绥微红的脸颊问道。 不冷,快上车吧。顾绥笑着替人拉开车门。 车里一直开着暖风,温度刚刚好,商姝坐进车里搓了搓手,整个人被温暖包围。 顾绥绕到另一边坐进了主驾,心也跟着商姝一起放松下来。 不紧张了?顾绥边系着安全带边对着人笑。 商姝见被她看穿,有点难为情,只是依旧嘴硬:我没紧张。 顾绥握着方向盘点头轻笑,发动了轿跑。 商姝倒罕见地没生气,她头一次仔细地端详起顾绥开车的样子,清晰的下颌,高挺的鼻子,微微压低的眉眼,还有那修长骨感的手。 认真,好看,还有点 感觉到脸逐渐开始烧,商姝急忙叫停了这荒唐的想法,她有些不自然地把头扭向了窗外。 好看吗? 顾绥的声音飘入她的耳朵,清冷却发烫。 什什么好看吗商姝没回头,眼神有些心虚地跟着倒退的街景飞移。 顾绥瞄了眼小姑娘已经熟透的耳朵,噙着笑,用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我说 风景。 商姝抿抿唇,就着夜色透过车窗看向顾绥的脸,这人是真的好看,就是这张嘴 太撩人。 不好看。她倔强地咬腮回道。 顾绥望着前路,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对了。商姝这才想起正事,商韦叫我过去,是为了让我下周去商知意的订婚宴。 第41章 自己不说,对方也不问,在这些事上,顾绥倒是很有边界感。 她继续:嘉华传媒的陈家,你了解吗? 顾绥沉吟片刻,淡淡开口:嘉华在传媒界算是光镜的竞争对手之一,但背后的陈家我就不熟了。 商姝继续追问:那顾家人呢?我是说除了你之外的 听顾绥的话,她本来稍稍放下了心,可转念一想,顾绥也是个常年呆在国外,又不喜欢参加这些社交的主,自然对澳城的关系网不熟。 她急切地想确认,以顾家的关系到底会不会去商陈两家的订婚宴。 你不想顾家人去?顾绥立刻猜到了商姝的想法。 商姝一时语塞,这人怎么这么聪明?早知道自己就直接问了。 嗯。她尴尬的点点头。 好。顾绥直接应下。 商姝歪歪脑袋:你都不问问我原因? 顾绥稳稳停在红绿灯前,手搭在方向盘上:你想说的话,我很乐意听,不想的话,那就不重要。 商姝的心怦怦直跳。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顾绥从来都是这样,任由她去想,任由她去做,游刃有余地帮她解决一切麻烦,再站到她的身后,随时准备接住她的坠落。 当年我的心理医生是商韦找的,所以所以他知道我们的事。 商姝张了张嘴,自己都觉得这话没头没尾,毫无逻辑。 听到那四个字,顾绥眉头轻拧,内心又开始揪痛。 你怕他把我们的关系告诉顾家是吗?绿灯亮起,顾绥踩下油门。 商姝惊愕地看着对方,唇轻轻翕动,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见她默认,顾绥面色逐渐冷下来,她没再说话,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商姝也识趣地将头别向一旁,轻轻靠在头枕上。 街灯拉长了轿跑的影子,两人就这么在沉默中回到了颐景湾。 你在生气吗?商姝见顾绥面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顾绥大方承认,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商姝急忙解释:我这不是怕对你影响不好吗,毕竟这里不是爱城。 顾绥见她没否认,有些用力地解开安全带,将胳膊抱在胸前:你觉得我在意这些? 可是我在意。商姝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着。 她在意,她在意的要命,因为顾绥和她不一样。 她从小如履薄冰,早早洞悉了世间冷暖,人性凉薄。 澳城这些老古董的话她听多了,他们自私,虚伪,站在道德制高点束缚着别人的人生。 不合他们的意就是错,不听他们的话就是丢脸,就是离经叛道,有悖伦常。 他们说她撒谎,她就是撒谎,说她玩世不恭,那她就荒唐给他们看。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早就失去了,或者不如说她从未拥有过。 可顾绥不一样。 在她眼中,顾绥生来就该是矜贵的,骄傲的,无暇的。 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双爱她的父母,有疼她的姐姐,崇拜她的外甥女。 她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她才貌双全,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该入她怀中。 顾绥就应该是那高悬而清冷的月,不该被那些无谓的世俗染指,不该像她一样背负莫须有的罪责。 更何况她们现在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我们不要说这个了好不好。商姝扯了扯衣领深呼吸,她感觉有些胸闷。 沉默。 半晌,顾绥才发出一声轻叹,兀自垂着头,盯着那修长的指尖。 阿姝,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爱城还是这里 她抬起头,像是要深深陷入那双眼眸。 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 第33章 这算是 又一次告白吗? 商姝觉得她的心里好像在下雪, 是爱城深冬的那种鹅毛大雪,是将整个世界装点得银装素裹的那种大雪。 她很喜欢雪,只可惜澳城从不下雪, 这二十五年里, 她飞到过许多国家去看, 她也常常想, 如果澳城能下雪就好了,那一定会很美。 而今天,这个愿望似乎实现了。 那宛如糖霜般奶白的雪,正一点点铺满她的玫瑰堂。 明天见。顾绥替商姝整了整那被扯歪的领口,柔声道别。 如果做噩梦的话, 可以打给我, 不管多晚都可以。 嗯。商姝将头埋得很低, 只发出一个单音节。 滚烫的脸颊,落雪的心脏, 她的世界正在经历冰火两重天。 * 接下来的一周过得平稳而飞快。 商姝拒绝了顾绥每天来颐景湾接送她的请求,因为她觉得这样实在太折腾了, 还容易把她家的司机搞失业。 可顾绥说这是追人最起码的诚意, 商姝拗不过她, 只好跟她好好商量, 最终妥协为下班送她回家。 于是每晚, 顾绥都送她到颐景湾门口,下车前叮嘱一些小事, 再同她柔声道别。 但,仅止于此。 这不由得让商姝想到了那句发乎情,止乎礼义。 这很克制,很顾绥。 顾绥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拆线了, 商姝知道,她是怕她看了会难过,所以故意挑了个她在忙的时候去了。 两人还商量好,等顾绥回来就找个时间,陪她再去见梁宛之。 春夏系列最后的两张手稿也完成了,商姝在原有的主题上增加了重瓣百合的元素,这是她从沪城回来之后就有的想法。 项链以水滴形爪镶黄钻为主石,在一侧点缀上雪花镶白钻百合花瓣,重瓣叠层,光影自由地穿梭其间流动闪烁;耳环同样采用配套的黄钻,18k金呈波浪弧的流苏链条从宝石上方的单片花瓣垂下,末端点缀着细小的白钻,随耳动摇曳,轻盈灵动。 她把这个系列命名为: flowing lily(流光百合)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顾绥和顾相宜出国的这天。 商姝到达fbo时,见顾祺正在大厅里和对面的两人说着话。 她缓缓吐了口气向前走去,闻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木质香氛,心情有点复杂。 气味引发的回忆,往往比视觉和听觉触发的那些更生动,更情绪化,也更难忘。 这fbo她之前的确来过一次,三年前,不太美妙的记忆。 该死的普鲁斯特效应。 去吧,小姑娘来送你了。顾祺抬了抬下巴,对着顾绥说道。 顾绥闻言转过身,就见商姝正站在不远处的阳光里,优雅,迷人。 小姑娘敞着黑色的羊绒大衣,里面叠穿着米色的高领内搭还有一件针织开衫,脖子上戴了条珍珠项链,下面是条盖过脚踝的白色真丝缎半裙,裙摆随着人的脚步在光影里轻摆,美得不可方物。 来送我,怎么穿得这么好看?顾绥来到人身边,眉眼弯弯。 商姝将手揣进大衣口袋,试着对她的夸赞免疫:我哪天穿得不好看。 嘴上虽然说着,可心里却依旧忍不住暗喜,因为她今天确实有稍微打扮一下。 顾绥笑,随后将上身微微前倾,凑的近了些:今天特别好看,好看到我有点舍不得走了。 商姝耳朵倏地红了,她下意识扫了眼远处的顾祺二人,生怕被人听到。 顾绥今天穿了双马丁靴,本来就比自己高一些的身高,如今又高了一截,于是这个动作就多少带了些宠溺的意味。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么会撩! 她真的怀疑那个清冷禁欲的顾绥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商姝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顾绥的右肩,将人轻轻推远了点:大庭广众的你别闹。 顾绥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四周,算上她们,才总共没超过十个人。 她无奈地敛了敛笑意,开始认真地看着商姝的眸说道:冬令时,澳城和伦城的时差是八个小时,所以从你睡觉到你醒来,我应该都会在。 第42章 你又知道我什么时候要睡觉 商姝知道顾绥的言外之意是之前提过的,做噩梦可以打给她那件事。 顾绥倒也习惯了她的嘴硬,知道人把话听进去了就好。 她继续重复起那些老套的叮嘱:烟还是要少抽 酒也要少喝,你都和我说了好多次了。商姝丝滑地接过那没说完的话,嗔怪起顾绥的唠叨,就去一周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一年呢 顾绥一怔,随后哑然失笑。 两人的这一系列举动,在暗中观察的顾祺和顾相宜眼里,那可是相当暧昧。 啧,没看出来,原来我小姨这么爱笑。顾相宜翘着二郎腿,手里举着一个瑞士卷,将脑袋时不时歪过去看。 顾祺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当顾相宜的妈了,转而化成了和人一起八卦的小姐妹。 她抿了口咖啡:这叫什么来着,有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顾相宜往嘴里塞了口瑞士卷,对恋爱二字表示怀疑:人家商姝姐好像还没答应呢吧? 听着这有些差辈的称呼,顾祺觉得有点意思:以我对我妹的了解,我赌估计今年是悬了。 我投一票反对。顾相宜摇摇头,这种事你得仔细观察才能下定论,你看,商姝姐跟我小姨说两句话耳朵都红了,我觉得有戏。 你小姨口风严得很,你这趟多打听打听,回来跟我分享。顾祺下达命令,想着顾绥跟顾相宜这种年轻人,或许还有些话讲。 收到,母亲大人。顾相宜掸了掸手,接下了这个任务。 礼宾笑眯眯地走到顾相宜身旁温声提醒:顾小姐,飞机已经准备好了,您这边请。 顾相宜看了眼不远处也被提醒的顾绥,站起身和顾祺道别:那我就走喽。 顾祺点点头,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好叮嘱,毕竟只是去一周而已,还有亲小姨陪着,她自然是一万个放心。 而另一边的两人可就没这么干脆了。 那你落地给我发消息。商姝垂着眸,分别的一刻还是多少有些不舍。 一定要落地才能发吗?顾绥勾勾唇,歪着头去看她的眼睛,飞机上有wi-fi,打视频也很流畅的那种。 谁要跟你打视频我很忙的好不好。商姝闻言猛地抬头,随后心虚地重新把手揣回兜里,眼神四处飘着。 顾绥看着那熟透的耳朵,牵了牵人的袖口:那辛苦商总,百忙之中还抽时间来送我。 一路平安。商姝也不禁弯了唇角。 看着人走出两步后定在了原地,她正疑惑着,就见顾绥回身对着她说道:好好吃饭。 商姝见几个人都随着顾绥这一声看向自己,心中又暖又有些难为情。 怎么好像在嘱咐小朋友一样 她咬着下唇摆摆手,也不管顾绥听不听得到,在原地小声回了句:知道了。 顾祺和她并肩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两人走过停机坪,登上飞机。 阿绥很喜欢你。顾祺盯着缓缓收起的舷梯,勾唇浅笑。 商姝偏头看了眼顾祺,见对方依旧盯着飞机,她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回什么好。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顾祺继续说道,我想阿绥能和喜欢的人相处,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过程是开心的。 顾董 不用和我那么生分,跟着阿绥一起叫姐姐就好了。顾祺听着那蹩脚的称谓,看着商姝轻笑了两声。 好顾祺姐。商姝点点头,被顾祺的这份交浅言深触动。 看着飞机缓缓驶离,商姝想起了什么,对着顾祺开口道:还没来得及道谢,这次ss的事能圆满解决,光镜帮了不少忙,谢谢顾祺姐。 虽然她不知道顾祺忙着管整个集团,到底知不知道光镜传媒做的事,但她作为直接受益者,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你太客气了,毕竟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合作伙伴,这些都是光镜应该做的。 顾祺满意地看着眼前懂事的小姑娘,不禁想起最早和她在林璀生日宴见面时的样子,那时小姑娘还对她颇有敌意,现在倒是托顾绥的福,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听得她心里发甜。 她抬腕看了看表:本想请你喝杯咖啡坐下聊聊,可我一会还有个会,有点赶时间,下次有机会姐姐再请你吃饭。 好,顾祺姐你忙。商姝应道,她自然知道对方是个大忙人,刚好自己一会也打算直接去公司了。 于是两人一起走出了候机室,简单道别后分别上了车,前后脚离开了fbo。 * 回到公司,商姝坐在办公室里盯着桌上的手机。 都怪顾绥,让她在这往后的十几个小时里都忍不住期待。 她索性把手机一扣,打开电脑找点别的事忙。 没过几分钟,敲门声响起,宋兰也抱着平板走进来和商姝汇报接下来的行程。 本月要开始筹备澳城珠宝首饰展览会的布展,地点是澳城艺术博物馆 周二要出席商小姐的订婚宴 最后是,今晚七点需要出席博物馆举办的慈善晚宴,礼服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几天满脑子都想着要送顾绥,商姝差点忘了还有晚宴这件事的存在。 她靠在椅背上有些恍惚,一晃竟然都十二月了,一年又已经走到了尾声。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顾绥,就这么真真实实的,在她们分别的第四年里回到了她的身边。 第34章 夜幕下的永利皇宫宛如一个镶嵌在路氹金光大道上的巨型宝盒, 金光熠熠的镀膜玻璃倒影在环绕的人工湖里,入口处那座世界闻名的音乐喷泉,将水柱华丽地抛向天际。 今晚这场慈善晚宴算是珠宝展的前奏, 商姝作为参展方自然也在受邀行列之内, 亲自出席不仅代表着对澳城艺博这一主办方的重视, 同时也是个结识名流收藏家、慈善家以及拓宽各领域人脉的好机会。 商姝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缎面鱼尾长礼服, 低调却不失优雅。 身旁的宋兰也看到一位中年女人正端着酒杯朝二人走来,不着痕迹地附耳提醒了句:商总,右手边,澳城艺博馆长纪楠。 商总,幸会。纪楠不多时便来到了商姝身边。 纪馆长。商姝微笑着上前抬了抬手里的酒杯。 澳城艺术博物馆一直由纪家经营, 纪楠正是第三代馆长, 去年商姝和她在港城珠宝展上有过一面之缘。 上次在港城就有幸见过贵公司的作品, 不论是工艺还是理念我都很喜欢,今年能在自己家门口再邀请您参展, 是我们博物馆的荣幸。纪楠笑着说道。 纪馆长抬爱了,澳城艺博承办过这么多大型的展览, 每次布展都很用心很有特色, 我也非常期待正式开展, 希望我们这次的展品能为贵馆增光添彩。 商姝面上挂着笑意, 顺着纪楠的话回夸了几句。 两人的酒杯相碰, 发出悦耳的轻响,只见纪楠对着不远处摆了摆手, 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孩就走了过来。 这是我女儿,前不久刚从加国回来,也是这次策展团队中的一员。纪楠对着商姝介绍道。 随后她转向一旁的女孩:sonia,这是ss的商总。 被称作sonia的女孩闻言, 立刻笑得灿烂,她向商姝伸出手:商总您好,我是纪颂宁,可以叫我sonia。 你好。商姝微笑点头,浅浅回握了下纪颂宁的手,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sonia一直很喜欢商总的作品,之前她人在加国时还托我帮忙拍下过收藏。纪楠依旧面带笑意,在一旁的助理附耳说了两句话后继续道:那你们先聊,我先失陪一下。 第43章 商姝微微颔首,看着纪楠走向不远处和别人交谈起来,她回过头,将目光放在纪颂宁身上。 她对纪楠刚才的一番话做出回应:能得纪小姐喜欢,我荣幸之至。 岂料纪颂宁听完轻笑一声:学姐不记得我了吗? 商姝闻言一怔。 学姐?什么学姐?难怪自己刚刚觉得那名字很熟悉 她脑子里快速过着自己的履历,大学应该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商姝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读于澳城国际学校,理由也很简单,商韦觉得一体化方便,但具体是方便了谁,答案显而易见。 正当商姝在脑中快速检索时,纪颂宁再次开了口:有一次马术课前你借了我头盔。 听到这几个关键词,商姝模糊的印象这才渐渐浮现。 事情发生在她的十八岁,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午后。 和林琅才从餐厅吃完饭回到自己的储物柜前,就见商知意拉着一群富家千金站在一旁神色飘忽,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林琅戳了戳她的肩膀:喂,她又要干嘛? 不知道,没兴趣。商姝白了不远处的商知意一眼,输入密码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想着只要别惹到自己头上,她就懒得理会商知意的小把戏。 豪门圈子本就不大,子女也都大多集中在这类贵族国际学校,因此圈内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多多少少都对彼此的家事有些了解。 所以那时候,几乎全校都知道她和商知意水火不容。 至于没什么人敢欺负她这件事,还得多亏了她傲人的容貌以及花蝴蝶的社交风格,致使她的人缘还算不错。 今晚carley的泳池派对去不去?商姝一边滑着手机,一边问着一旁的林琅。 林琅撇着嘴耸了耸肩:算了吧,我生理期懒得动,马术课就够耗体力的了。 说完,她也打开柜子,拿出了一会马术课的衣服和头盔,随后继续对商姝说道:我先去换衣服。 商姝靠在柜门上点点头,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着字,又应了几个派对的邀约。 蓦地,随着身旁响起几声输入密码的滴声后,爆发出了一声女孩小小的惊呼,紧接着就是商知意一行人刺耳的笑声。 商姝将手机揣进兜里,有些不耐烦地甩上柜门,想看看这群聒噪的人又在搞什么花样。 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似乎还惊魂未定,对着自己的柜子死死咬着下唇。 商姝偏过头去看,只见那个写着sonia名字的柜子里正躺着一些垃圾,旁边是一个顶部已经裂开的头盔,很明显是被人为砸坏的。 她见过这个女孩,上午在校长室,她们正讨论着身为转校生的一些手续问题。 商姝看了看女孩和商知意相同颜色的领结,走上前低声问道:知道是谁弄的吗? 女孩抬起氤氲的双眸,同样注意到了商姝那代表高年级的领结,随后可怜地摇了摇头。 你先走吧,我来处理。商姝沉声道。 可可是我一会还要上马术课女孩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 商姝皱皱眉,思索片刻后再次打开柜子,将自己的头盔递给女孩:你先去上课,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谢谢学姐女孩目光里满是感激,临走前还不忘看了眼商姝柜子上的名字。 送走了人,商姝抬眸看向角落的几位,她知道不管是不是商知意亲手做的,都一定少不了她的参与。 她并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如果是商知意做的,那就算家事。 她缓缓走到商知意面前,对她抬了抬手指:把你的柜子打开。 见商姝靠近,商知意的那群小姐妹纷纷胆寒地往后退了几步,商知意却依旧一脸不服气:凭什么? 我说,打开。商姝看向商知意的眼神带了些狠厉,凑到人耳边小声警告,别逼我说第三次,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商知意身子一颤,她知道商姝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而自己也没法像以前在家那样霸道,毕竟商姝连商韦都不怕了,更别提她这个狐假虎威的妹妹。 于是她不情不愿地走到柜子前打开,却觉得有些没面子地故意大声说道:打开又怎样。 商姝没理会她的大喊大叫,径直掏出了商知意的头盔,头也不回地向着外面走去。 商姝你还给我!这是我的头盔!商知意边在后面追赶边叫着。 哟,这又是闹哪出啊?林琅碰巧从更衣室走出来,就看到了这滑稽的一幕,腹诽商姝刚才不是还说对这没兴趣。 除暴安良啊,马术课我不去了。商姝脚步未停,潇洒地给林琅撂下一句。 紧接着,她在商知意的拉扯下来到室外,望了望四周,最终挑选了一块看起来足够坚硬的大石头,她没犹豫,举起头盔就向上砸去。 几下过后,头盔顶端那镶嵌了珍珠母贝的地方早已四分五裂。 你!你!商知意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可是商韦特意托人给她买的意大利名牌,价值五千美金的suomy horse。 不是喜欢欺负别人吗?商姝将头盔丢还给商知意,揉着发痛的手腕,明天,带上你那群狐朋狗友,给她道歉,不然你的东西我一样一样砸。 商知意下唇都快咬出血来,她看了看不远处扒在墙角偷看的那几个富家千金,登时觉得丢脸丢大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砸就砸,随便你砸好了。 反正她不差这点东西和钱,坏了再买就是了,还要让商韦给她买更好的,她就不信商姝能一直咬着她不放。 商姝见人油盐不进,闭上眼轻笑了一声:好,既然你不肯,那就别怪我把你贿赂老师改成绩的事告诉商韦了,你说这事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妈的主意呢? 商姝觉得好笑,关于发现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个包。 有一天放学,她碰巧走的晚,刚好撞见一个眼熟的女人走进了商知意老师的办公室,手里还提着一个爱马仕的袋子。 她不会认错,因为那人正是当年指认她放走茉莉的佣人,而隔天,那名老师背上了一个显眼的拼色鳄鱼皮。 商知意脸色瞬间惨白,她不知道商姝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商姝不再管她,抬腿就要往里面走。 我答应!就在商姝即将踏入走廊的刹那,商知意做出了选择,我会道歉,但是你也必须让那事过去。 商姝站在廊上冷笑:你好像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其实她知道,即使商韦知道这件事,也只会在家大发雷霆,至于学校这里,依旧会给商知意没底线地收拾残局,毕竟没人和钱有仇,只要给的足够多,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不过这些她也不在乎了,反正她马上就要毕业去爱城上大学,而这里的一切也都将和她再无关系。 后来,商姝因忙着准备出国前的事宜,就渐渐不怎么来学校了,只不过听林琅说,商知意的确当着一众人的面和那女孩道了歉,而她也一笑了之,渐渐忘了这件事。 是你啊商姝缓过神来,恍然大悟原来纪颂宁就是当年被商知意欺负的sonia,看着眼前自信灿烂的女孩,她惊叹于她的变化之大。 第35章 嗯!看着商姝想起自己, 纪颂宁重重点了点头,那顶头盔我一直有好好收着,学姐, 当年真的谢谢你, 不然我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商姝有些欣慰地笑笑:还是你自己争气, 我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纪颂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随后哦了一声掏出手机:都忘记说正事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后面布展的时候,我们少不了要联络。 第44章 商姝回了声好,随后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宋兰也, 与她酒杯换手机, 和纪颂宁加了起来。 晚宴进行的很顺利, 竞拍环节商姝捐赠的珠宝被一众收藏家积极竞价,最后成功拍出时, 甚至比目标金额还超出了不少。 结束后,商姝正要上车, 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学姐!纪颂宁提着礼服的裙摆, 一路小跑过来。 sonia, 怎么了?商姝看着来人, 将踏上车的半只脚默默收回。 纪颂宁大方地拿出了一个珠宝匣捧在手里, 随后小心翼翼地打开。 商姝看着那躺在天鹅绒内衬上的标准套,这正是刚才晚宴上竞拍的, 由她捐赠的那套珠宝。 学姐,我想把这套启明星送给你,于我而言你是最适合它的人,所以我想, 这件作品本就应该属于它的设计者。纪颂宁说话时,难得没有挂上那灿烂的笑,反而格外认真而严肃。 我 就当是我的谢礼,学姐不会嫌它来的太迟吧?见商姝有拒绝的意思,纪颂宁将珠宝匣塞进人手里,急忙补充道。 商姝看着手里闪闪发光的启明星,又看了看纪颂宁期待的眼神,终是抿抿唇收下:谢谢,你有心了。 纪颂宁这才又笑了起来,重新提起了自己的裙摆:那学姐我们过几天布展见! 好。商姝也弯弯唇和她道别。 坐回车里,宋兰也接过商姝递来的珠宝匣淡淡开口:纪小姐很阳光。 商姝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毕竟宋兰也并不知道那段过往,她边向宋兰也索要着自己的手机,边问道:有顾绥的消息吗? 宋兰也淡定地摇了摇头,递上了商姝的手机,眼神却闪过一丝笑意。 商姝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消息栏,不禁有些失落,她看了眼时间,算算顾绥她们也该差不多该到了,于是犹豫再三还是主动问道:【快落地了吗?】 没想到对方立刻秒回:【嗯,再二十分钟,晚宴结束了?】 商姝抱着手机一惊,下意识往车窗外看了看。 这人难不成在找人跟踪她? 不可能,顾绥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那她怎么做到人在天上飞,还能对自己的行程了如指掌的啊 好在没过多久,商姝就快速反应了过来,自己身边似乎就有一位嫌疑人。 她眯起眼,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宋兰也:顾绥怎么知道我在参加晚宴? 宋兰也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嘴上却供认不讳:是我说的。 商姝继续盘问:你刚不是跟我说没有顾绥的消息吗? 宋兰也讪讪一笑:您问的不是您的手机吗 商姝语塞,思考着宋兰也什么时候变成了顾绥的奸细。 她难得放弃了单音节,给顾绥回了个:【嗯,刚结束。】 对方依旧秒回:【好好休息。】 她的唇不自觉弯起,动动手指回复:【好,你也是。】 发完,商姝有些疲惫地后仰,把头靠在头枕上。 挂了一晚上的笑脸,唇角连着颧骨都有点发酸,脸上精致的妆容,身上箍着的礼服,都弄的她浑身上下紧绷绷的,加上晚宴觥筹交错,没吃什么东西,倒是喝了一肚子的酒,现在不算难受,却也说不上多舒服。 想到这她斜着眼看了看宋兰也说道:如果她问起喝酒的事,你不许耳报神。 宋兰也边打着字边无奈地笑笑:商业应酬,顾小姐能理解的。 商姝听着这从顾总到顾小姐的称呼转变,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她发现蛛丝马迹的时候,某人早已被对方收买,潜伏多时了。 回到颐景湾,商姝想着胃里空空,打算去冰箱里找点东西随便应付一口,却发现餐桌上放着管家早已煮好的热乎乎的面。 想来必定是宋兰也刚才在路上就提前交代过的。 这么贴心的秘书,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商姝一边洗着手,一边夸赞着旁边的宋兰也。 宋兰也闻言抿唇笑笑:那抱歉让您失望了,我只准备了解酒药还有负责传话,这个是顾小姐吩咐的。 商姝拉开椅子的动作一顿,心又开始怦怦直跳。 这人算准了她参加晚宴不会好好吃饭,居然还留了后手。 她慢吞吞地坐下,用筷子夹起面上的小青菜,没好气地嘟囔着:白夸你了,我看你不像我的秘书,倒像她的。 她真是搞不懂,跟了自己三年忠心耿耿的部下,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顾绥降服了,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宋兰也听着人的牢骚笑而不语,她知道商姝向来在这种事上心口不一。 * 顾绥和顾相宜到家时,是伦城的下午四点。 冬令时让这座城市三四点就开始天黑,街灯也早早亮起,湿冷的风裹挟着细雨从泰晤士河畔吹来,带着寒意钻进人们的衣领里,每个月里平均半个月以上都在下雨,让空气中飘着一股独属于这里的潮味。 顾祺在集训学校附近给两人租了套大平层,以便顾相宜每天步行几分钟就能到达,所以顾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任务,只需要确保顾相宜的人身安全,以及一日不到三餐的餐食就好。 顾绥刚放下行李,就见顾相宜坐在门口的行李箱上,一个劲地抱着手机打字。 她用马丁踢了踢顾相宜的座位:先进来。 顾相宜哦了一声,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收起手机,推起了行李箱。 其实她从飞机上就开始骚扰林琅了,自从上次被姐姐玩笑般的婉拒,她在短暂的颓靡过后就决定重振旗鼓。 但她也是有策略的,要经常刷刷存在感,但又不能太烦人,这才有了她抱着手机打打删删的场景。 姐姐上次的言外之意是说她们不熟,说自己不够了解她,那她就抓住日常的一切机会细水长流,毕竟流着流着不就熟了吗。 想到这,她终于把这一条【落地伦城,抵达公寓!】发了出去。 顾绥安置好一切,点开手机看了眼澳城时间,那边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商姝应该已经睡了吧? 猜想着,她默默把手机铃声和震动全部打开,生怕漏接对方的电话或是信息。 小姨,我们晚餐吃什么啊?顾相宜在房子里晃来晃去,左挑挑卧室,右看看阳台。 顾绥坐在沙发上将腿叠起:刚在飞机上没吃饱? 飞机上的有什么意思,走嘛小姨,我们去找好吃的呗。顾相宜开始撒泼打滚,她倒不是有多想吃,只是因为看着顾绥吃饭可是母亲大人交代的任务之一。 行。顾绥起身应下。 于是两人在顾相宜的强烈要求下,来到了伦城塔桥旁的一间餐厅。 来到座位坐下,顾绥才发现她们所坐的位置挨着一个被鲜花窗框围起的大窗,从窗户看出去刚好能将薄暮中的塔桥一览无余。 顾绥扫了眼周围,见大多都是成双成对,打扮的精致靓丽的情侣,于是她对着顾相宜淡淡调侃:我们两个来,合适吗? 顾相宜白了人一眼:我这是带你来提前踩点好不好。她翻着菜单继续道,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约会圣地,看看这大花窗,还有外面的景色,以后你可以带商姝姐来啊。 顾相宜说着,脸上止不住的得意,想着自己小姨肯定没这种浪漫细胞,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简直完美。 那真是多谢你了。顾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听到商姝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其实之前她和商姝来过伦城,只是的确没怎么好好待过,因为和爱城离得远,坐火车要五个多小时,加上两人都忙于学业,所以来的次数也不算多,想想上一次来,还是为了来陪商姝看伦城的珠宝展。 她还记得小姑娘从踏进博物馆就开始闪闪发亮的双眸,站在展柜前兴奋地和她介绍着:这个是维多利亚女王的蓝宝石王冠,是阿尔伯特亲王亲手设计的 第45章 那个是约瑟芬皇后的浮雕手链,我们课上专门拆解过它的设计图,这个底座是黄金的,上面镶嵌了五块希腊神话主题的古浮雕 还有还有!玛丽王后的钻石胸针,用的可是世界上最大的库里南钻石 那时候的她就陪在小姑娘身边静静听着,即使有些东西听得一知半解,但看着商姝开心,她也忍不住开心,因为她看到了热爱具像化的模样。 哲学教会她理性地看淡一切,告诉她要追求内心的平静,那些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去了解的东西,那些她身上没有的炽热,那些她从未宣之于口的浪漫,却都随着这个小姑娘的出现,一点点发生了改变。 就像是奇妙的化学反应,商姝仿佛钻进她生命里的一束光,让她在暗淡无趣的世界里,得见明媚的朝阳;是对着她一向波澜不惊的湖面,轻巧抛出的那枚鹅卵石,叫她从此心神荡漾,再难平静。 ----------------------- 作者有话说:大家假期愉快[烟花] 第36章 上午送走顾相宜, 顾绥独自闲逛来到了伦城政经学院,这里的哲学系位列全球第二,若非与她心灵哲学的专业方向不太相符, 想来这里也会是她的母校。 她一向喜欢游览这些学府, 商姝也曾调侃过她这项老学究式爱好, 小姑娘说比起逛校园, 还是在码头和海鸥抢薯条更有意思些。 只是商姝虽嘴上这么说着,可每次却还是乖乖被她牵着手,走过各个校园的草坪,穿梭在不同的图书馆,听着钟楼里的钟一次次敲响。 今天的伦城难得没下雨, 天气也是罕见的晴朗, 顾绥慢悠悠地走着, 欣赏着四周的景致,回味着和商姝一起漫步的时光。 与爱大那中世纪城堡般的文艺复兴风格不同, 这所学校处在伦城的金融区,建筑稀少, 精致而紧凑, 顾绥只随便走了走, 就几乎逛的差不多了。 正当她对着建筑物出神时,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gu, 是你吗? 顾绥转过头,有些惊喜:克拉克教授! 中年女人名叫安妮克拉克, 是顾绥在爱大读博时的教授,是个谦和又有趣的女人,她对待学术工作十分严谨,带学生也是出了名的负责, 在顾绥做博士课题时给了她不少帮助,是位顾绥又敬又爱的导师。 几年没见,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巧了。安妮操着地道的苏格兰口音感慨,随后和顾绥浅浅拥抱。 我也是。顾绥微笑着回道。 安妮将滑落的帆布袋重新挂上肩头,顾绥对这帆布袋很眼熟,是爱大的周边之一,上面印着校徽,只是安妮的看着有些旧了,似乎已经用了些年头,顾绥对此见怪不怪,她知道安妮一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寒暄了两句,顾绥得知安妮是特意从爱城来参加这所学校的学术研讨会。 我的火车又延迟了,你知道的,他们总是这样。安妮耸了耸肩膀,无奈抱怨道。 这的确是一种特色,我离开以后,竟然时不时还有点怀念。顾绥玩笑道。 我想他们应该把这句话印在旅游宣传册上。安妮轻飘飘地进行英式幽默。 顾绥摇摇头,有些忍俊不禁。 你的身体完全康复了吗?安妮试探性地问道。 当年顾绥毕业后,安妮十分看好她的科研能力,本打算留她在自己的实验室继续做博士后,但奈何造化弄人,顾绥也不得已拒绝了这份好意。 算是吧,如果后续情况依旧稳定的话。顾绥笑笑回应道。 那再好不过了。安妮点点头,她是真的欣赏这个学生,随后她介绍起实验室的近况,这些年,我的实验室一直在研究意识与人工智能的交互,之前和你提过的。 我记得,跨学科研究,这很有挑战性也很有潜力。顾绥认真回答,她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怎么样,一切进行的还顺利吗? 安妮摊了摊手:小有成果,只是还是很遗憾缺少了你的加入。 她有些夸张的,用了个英文俚语中表示极度失望和沮丧的gutted。 顾绥被她丰富的表情逗笑,开玩笑道:你总是把我想的那么完美。 安妮闻言,面色不复方才的轻松:gu,我是认真的,你这样优秀的学者离开,是这一领域极大的损失。她犹豫再三还是提议道,如果你愿意回来,我的实验室随时欢迎你的加入,希望你可以考虑。 见人真诚而郑重,顾绥也敛了笑意:克拉克教授,我很感激你的信任。她面色严肃地表示感谢。 我曾经也一度以为,做学术研究会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完成的事,可或许只有经历过一次濒死,才会知道什么是自己真正放不下的。 说着她轻笑,看向安妮那认真的眸:我有一个无法割舍的爱人,她在澳城等了我三年,我想如果她愿意,我将倾尽余生去弥补我们之间的错过,这件事胜过我生命中其他的一切,所以克拉克教授,请原谅我没办法留下。 gu,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些,我真的很感动。安妮的眸光闪烁,很高兴你能找到存在的意义,我想这也正是我们这个领域研究的价值所在。 她的大半生都投身于心灵哲学,所以无比理解爱人对于人类的意义,这种亲密经验的不可替代性,不仅会丰富意识,更会让人生在情感和价值上更加完整。 如果人生有限,那么爱人的意义则尤为突出,能在短暂的生命里与某人共度,共同体验世间的种种,相互关心和爱护,这已然是来之不易的财富。 无关乎性别、社会角色与文化背景,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深刻的存在意义。 谢谢。顾绥微微动容: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很乐意帮忙。 那我可就指望你了。安妮又恢复了幽默,她抬手看了看表,我恐怕得先走了,你懂的,学术的世界不等人。 好。顾绥面带笑意,目送着安妮走进了学校。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雨,顾绥缩了缩脖子,早已习惯了这种突然,伦城就是这样,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来瓢泼大雨把人浇透,今天这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她走了几步,走进了一家pret避雨。 她点了杯热可可,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街景发呆。 复古的红色电话亭,来来往往的双层巴士,让伦城的街道自带一种电影质感。 热可可甜得发腻,她掏出手机,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消息栏。 小姑娘还真是绝情,自己不主动,就一条消息都收不到。 她看了眼时间,澳城晚上六点,商姝应该忙完了吧。 于是她动动手指:【回家了吗?】 【还没。】商姝秒回。 【不要忙太晚,记得吃饭。】顾绥抿抿唇,她知道小姑娘忙起来忘我,是个工作狂,只是这些话她还是忍不住叮嘱。 对方正在输入了一阵,商姝回传:【好,你在干嘛?】 她猜想小姑娘刚才是去看了眼时间。 【在躲雨。】她回,顺手对着窗外的街景拍了张照片。 她其实不爱拍照,准确来说,是不喜欢自己出现在镜头里的那种拍照,以至于之前商姝都是趁她不备偷偷拍她,被她发现后还多次愤愤不平地说,她这样是浪费了一张好脸。 对此,她的回答是,不浪费商姝这张好脸就够了。 所以那时候,她这个不爱拍照的人的相册也总是满满当当的,存的都是她为商姝拍的照片。 顾绥弯弯唇,盯着聊天框的顶端。 又是一阵正在输入,商姝回了句:【不要感冒。】 紧接着没几秒,就又跟了句:【喝点热的。】 顾绥的唇角不自觉弯得更甚,小姑娘会主动关心自己了,还是两条。 她拿过一旁的热可可又喝了一口,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甜了,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更甜上百倍。 【遵命。】她回。 雨渐渐大起来,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和咖啡店里被敲响的键盘进行着二重奏,路面变得湿答答的,疾驰的汽车将水花溅起,为这繁华都市又添了一份热闹。 第46章 伦城的雨下了一百年,还是同样的味道,本地人从不爱打伞,只有的潇洒地扣上帽子,有的就干脆淋着走在雨里,随性,自在。 热可可的余温消散殆尽,原本暗下的手机屏幕却再度亮起: 【顾绥,澳城也下雨了。】 她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窗外的雨声也好像被慢慢消音。 她的眼前仿佛不再是层叠交错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和玻璃大厦。 而是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大三巴牌坊。 是铺着湿漉漉石板的议事亭前地。 是香火味与雨气交织的妈阁庙。 修长指尖轻触那块荧屏,顾绥轻吐了口气,却没能稳住心绪: 【阿姝,我也很想你。】 * 商姝坐在办公室那张不怎么柔软的椅子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椅子是她故意选的,理由多少有点荒唐,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待得太舒服,这样才能保持清醒,把心思全都放在工作上。 只是现在看来,这方法不怎么奏效。 她盯了一天的电脑,手稿,还有文件,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思全都在那块半米开外的屏幕上。 十二月的澳城其实不常下雨,今天这场雨来的突然,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用来应和一万公里以外那位的。 手机屏幕亮着丢在桌子上,明晃晃地挂着那句被剖白的爱恋。 商姝抱起了膝盖,把头埋在里面。 十八岁的她,会端着一盘烤好的苹果派,站在雨里敲响顾绥别墅的大门,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过圣诞。 二十五岁的她,只能借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毛毛雨,隐晦地说着这份横跨整个欧亚大陆的思念。 而这,已经几乎耗光了她的所有勇气。 人们说,被抛弃过一次的人,会质疑所有的爱,而被丢掉三次的她,再次鼓起勇气又谈何容易。 这份爱,像是触地碎裂的镜子,声响刺耳,满地锋芒,顾绥拾起残片重新递回她的手里,她犹豫着,明知这锐利有可能划破掌心,却依旧接过,甚至还想拥进怀里。 她在赌,赌那面镜子是糖做的,赌那残片不过是故作坚硬的糖渣,赌它会在她手心的温热里融化。 既然顾绥已经朝她走了那么多步,那她不妨也向前一步试试看吧。 第37章 翌日下午, 商知意的订婚宴在豪华的丽思卡尔顿空中花园举行。 商姝一刻也不想早来,于是踩着点到达了酒店,一楼被娱记围得水泄不通, 她的车差点连地下车库都没进去。 好不容易上了顶楼, 商姝这才摘了墨镜, 递给身后的宋兰也。 商姝原本只想着露个脸就走, 并没打算让宋兰也跟着,想着林家人也会去,有林琅在就够了。 可顾绥知道后,却一定坚持要让宋兰也陪她同去,商姝拗不过, 便只好答应, 好在宋兰也倒也乐得跟着。 酒店的空中花园露台被精心布置成了订婚宴的现场, 白色地毯蜿蜒铺向舞台,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香槟塔, 无数花瓣散落在地上,通道两侧高低错落的鲜花里扎着数不清的气球, 长长的甜品桌上摆放着名贵的甜点, 象牙白绸缎的桌布镶着金色的手工蕾丝, 一针一线, 一草一木, 无不展示着主人家的尊贵。 小姝。商姝才踏进露台,就被一旁的柯雅慧叫住, 只见她的身后正站着滑手机的林琅。 慧姨。商姝面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见母女二人站在这位置,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来躲清闲的,商姝知道若不是看在世交的份上,柯雅慧是断断不会来的。 我还跟满满说你不会来呢。柯雅慧亲昵地挽起了商姝的胳膊。 商姝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模模糊糊地答道:任务嘛。 你和满满待着啊,我回去坐坐,省得他们找人。柯雅慧笑眯眯地说完,回头戳了戳身后的林琅:你别总是抱着手机了,跟小姝聊聊天。 知道了,马上。林琅对着商姝笑了一下,快速打完几个字将手机收了起来。 穿着燕尾服的乐队演奏着旋律轻柔的弦乐四重奏,宾客们低声交谈,偶尔传来玻璃杯轻碰的清脆声响。 啧啧啧,这位姑娘看上去,面色不佳,神情忧郁,怕是正在饱受相思之苦吧。林琅摸了摸一旁的铜金尤加利叶,对着商姝调侃道。 自从上次见证这俩人在绯色执手相看泪眼之后,她算是看出来了,商姝被顾绥拿下,是迟早的事。 你能不能正常点。商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古风语录逗得想笑,顾相宜跟你说的? 她猜想林琅这么清楚顾绥出国的事,应该也就只有通过顾相宜这一个路子了。 林琅点点头供认不讳,随后看了眼不远处立着的宋兰也,继续开口道:你家顾博士给你带了个人都不放心,还特意请我多留意,真是生怕你出一点事。 商姝听到那暧昧的称呼,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眸,下意识扫了下四周,怕被有心之人听去。 林琅见人这副样子,也大抵摸清了她的心思:你放心吧,也就我和我妈在这躲清闲,其他人都忙着恭喜商三小姐呢。 说完,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话锋一转:快说说,情意渐浓的时候分别两地,想人家了没有? 商姝忍不住抿唇笑着,把头别向一边:林满满,我真的要打你了。 林琅却不肯罢休,看着对方泛红的耳根继续追问:快说快说,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商姝见她追着自己转圈,又怕动静闹的太大,只好咬着唇小声道:一点点。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林琅这才收回了准备挠人腰窝的手,她收敛了笑意,有些认真地说道:你想清楚了就好,反正呢,只要你记得不管怎样,都有我在就是了。 她并不会责怪商姝回头,因为她知道,这对商姝来说,也一定不是个能轻易做出的选择,更何况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既然商姝愿意再相信一次,那她这个做朋友的,就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背后就好。 林琅商姝哽咽,被人的话说得有些感动,眼眶开始蓄上了晶莹的泪花。 停停停,别跟我弄这一套好不好林琅摆出了个stop的手势,嘴上虽然嫌弃着,可心里却止不住暗喜,她瞟了眼不远处的宋兰也,悄声继续道,到时候让你家顾博士知道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商姝破涕为笑,用指尖抚去了眼角的泪,对着林琅讨伐:还不是你先肉麻的 林琅边跟着一起笑,边无奈地摇着头。 不多时,宋兰也忽然来到商姝身旁,林琅见状识趣地离了场。 商总,孔秘书想见您。宋兰也轻轻附耳汇报道。 孔秘书? 商姝有些意外,孔秘书是商韦的大秘书,二十多年来几乎从未和她有过什么正面交集,况且今天商韦本人就在现场,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和自己说,却非要派秘书偷偷摸摸地见她呢? 让她过来吧。商姝琢磨了片刻,还是决定会会她。 不一会,宋兰也就带着这个中年女人来到了商姝面前,放下人后她便走到不远处开始放风。 宴会厅人来人往,喧闹非常,两个女人站在角落交谈并不怎么显眼。 大小姐。孔秘书依旧有些不放心地左看右看,迟迟未敢说话。 旁边有我的人守着,孔秘书有什么事可以快点说。商姝见人一副慌张的样子,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孔秘书也是在商韦身边干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这么慌慌张张的怕被发现,想必定是在躲着什么人。 孔秘书这才肯稍稍放心,她深吸了口气:我怀疑集团的资金流向出了问题,并且似乎和太太有关。 她四下里望了望,飞快地掏出一个u盘塞到商姝手里:这几个月我在核对财务报告的基本数据时,发现了几笔去向不明的资金,付款审批表上盖了老爷的印章,可老爷根本没过问过这些文件。 第47章 商姝眉头压得更深:这些事你该去告诉商韦不是吗? 对于孔秘书想说的事,她隐隐有了猜想,只是她不了解商韦的行事风格,这些文件也不是完全没有他私下授意的可能。 孔秘书连忙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太太平时把我看得很牢,我也是趁今天三小姐订婚宴才有机会趁乱见您一面。她说得有些急,还有,老爷最近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对许多事都有心无力。她说得足够委婉。 商姝看了看手里的u盘,舒展了皱起的眉头:可是您知道的,我没兴趣,也从不插手商家的事,所以恐怕您是白跑一趟了。说着,她就要把东西还给女人。 这些年来,她和商家集团划清界限,只想好好守着何兰黛留下的公司,不想去趟那摊浑水,更何况,商韦和冯媛现在的确是合法夫妻,她就算是真的有心,也不能怎么样。 孔秘书没有接过东西,只面色焦急地看着商姝,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那夫人留下的东西,大小姐也不管了吗? 商姝一惊,她自然知道女人口中的夫人是何兰黛,只是除了珠宝公司,她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孔秘书似乎不意外她的错愕:当年夫人去世后,她的股份就回归了集团,所以算起来集团也有她的一份。 商姝难以置信,她有些站不稳,还好有宋兰也在后面及时搀扶。 是了,如果何兰黛的股份是个人名下的,那么在去世后涉及到继承问题时,她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从没有人和她提到过这件事,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也就默认没有,想不到竟然是这个缘故。 商姝冷冷开口:所以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我母亲的嫁妆换来的只是挂名股份,是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何兰黛为了嫁给商韦,不惜和葡萄牙娘家闹僵,婚后更是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事业,一心一意留在家中,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秘书有些心虚地沉默着。 商姝气极反笑:荒唐,无耻。 商韦凭什么,仗着母亲的不懂将她吃干抹净,又怎么可以用着和她的共同财产,在外和别的女人明目张胆的生下孩子。 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遭遇,甚至现在还在陪这一家人演戏,商姝只觉得恶心至极。 我得走了,这件事还请大小姐三思。秘书确认了下四周,随后不等人答复便快速离开。 商总。宋兰也担忧地望向商姝。 商姝有些脱力地靠着身后的围栏苦笑了许久,这才转头对着宋兰也道: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告诉顾绥。 她在顾绥面前的不堪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添一笔。 身后响起了订婚宴开始的提醒,礼仪推着几层高的大蛋糕缓缓入场,今夜的两位主角站在舞台中央浓情蜜意,俨然一副无比幸福的景象。 可商姝却再也没心思逗留,她看了眼前排那为自己空出的位置,径直带着宋兰也离开了花园。 * 回到颐景湾,商姝坐在电脑前,犹豫再三还是查看起了u盘里的内容。 的确如孔秘书所言,上面记录了近几个月来几笔大额用途不明的资金,并且交易方的账户显示不明。 她将那串账户发给宋兰也,随后将u盘丢进抽屉。 对面的不明账户是谁? 如果真的和冯媛有关,那她为什么会突然开始转移资产? 这其中商韦又到底知道多少? 她一无所知,仅凭孔秘书的话和这小小的u盘,证据还远远不够。 商姝把手指深深插进发间,她知道商家集团盘根错节,这件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可现在她着实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 眼下ss还有一个重要的大展,她至少得先管好自己的事再说。 第38章 澳城珠宝首饰展览会作为全球珠宝行业最重要的展会之一, 通常在两个场馆同期举行,一个作为高端珠宝与设计馆,主打展示顶级珠宝和高价值藏品等, 另一个则偏向大众和商业化, 以便专业买家和参观者按需求分流。 两个场馆的布置同样重要, 商姝始终放心不下, 于是拒绝了宋兰也代看的提议,交代人留在公司查不明账户的事,场馆则由她亲自去看。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商姝都和纪颂宁待在一起,奔波在两个场馆之间, 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中心展柜的位置确定了吗?我希望能在突出的同时保证参观动线流畅。商姝走到展位中央细细端详。 嗯, 展位正对主通道, 能确保成为视觉c位,两侧至少留出了一米五的通道宽度, 不会影响动线。纪颂宁拿着平板,给商姝展示着上面的平面图。 好。商姝看了看图纸, 又审视了一遍大体位置, 随后向前几步来到展柜前将脸凑近, 前两天我说灯光的色温、亮度还有角度, 已经做了微调吗? 对的, 6500k冷白led灯,还有这里的柔光板, 是我亲自看着加的。纪颂宁抱着平板站在商姝身后,边回答,边偷偷欣赏着人认真工作的样子。 为了不在学姐面前丢脸,她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展示自己的专业能力, 生怕拖了学姐的后腿。 商姝微微颔首表示认可,随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又忙了一上午,已经快过午饭点了。 她对着一旁记录的纪颂宁道:辛苦了,今天上午就先这样吧。 纪颂宁笑着在平板上点触了几下:好,学姐要不要一起吃饭? 好。商姝爽快答应。 合作几天下来,她发现纪颂宁为人直率,干起活来很机灵,专业方面也并不逊色,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合作伙伴。 两人随便找了间博物馆附近的粤菜。 听纪馆长说你之前在多大读书?商姝和坐在自己对面的纪颂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纪颂宁听人发问,便停下了手里翻菜单的动作,眼眸闪闪:嗯,本科读的艺术史,硕士读的博物馆学。 商姝挑了挑眉:听起来像是专门为了女承母业啊。 纪颂宁大方承认:都是我妈规划的,但是没想到我后来学着学着,倒还真有点兴趣了。 那很好啊,这是你第一次策展?商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纪颂宁弯弯眼睛:之前在学校里弄过小型的,这种规模的团队还是第一次跟。 商姝点点头:第一次做到这个程度,很了不起。 学姐,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就想着只要别拖你后腿就好。纪颂宁难得害羞地摇摇头。 虽然这些年在国外,她早已习惯大家时常把夸奖挂在嘴边,但这话从仰慕的学姐嘴里说出来,她实在受宠若惊。 不用过谦,先点餐吧。商姝弯弯唇,目光不自觉地瞄着手机上的时间。 两人点好餐,纪颂宁又笑着提起往事:当年学姐毕业走的好急,让我连道谢都找不到人。 她当年还是毕业很久之后,才从别人口里得知商姝已经去了爱城这件事。 商姝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那段过往:那天不是已经收过你的谢礼了。 纪颂宁笑笑,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学姐毕业之后怎么没留在爱城? 商姝摸了摸鼻尖:可能磁场不合吧。 她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顾绥的身影,想着过不了多久就能见面,惹得她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纪颂宁被她的回答逗笑:那我可得谢谢这个磁场,不然我就没法在这里遇到学姐了。 商姝没多想,随口问道:那你呢?这次是回来积累经验,还是打算留在澳城发展了? 学姐想让我留下吗?纪颂宁小声开口。 服务员刚巧端来了菜品,上菜的胳膊挡在两人中间。 什么?商姝没听清。 啊,我说我还没想好呢。纪颂宁挠了挠头,为商姝没听见刚才的话松了口气。 商姝点头淡淡道:不急。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饭。 干炒牛河有点油,商姝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她依旧时不时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第48章 纪颂宁见人一直看时间,还以为是嫌自己吃得慢了,忙扒了两口放下筷子问道:学姐,下午我们去b馆看看吗?那边的位置和灯光,我也亲自盯着调整过了。 商姝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手:明天吧,连着忙了这么多天,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刚好我一会还有点事。 好纪颂宁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喜欢上待在学姐身边的感觉了,学姐人还是那么好,长得又那么好看,和学姐相处的每一秒她都无比珍惜,即便只是站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商姝没注意到纪颂宁的异常,因为她满心里想着的都是去接顾绥。 顾绥知道她这几天忙,还特意说了不用跑一趟,可她还是克制不住想去接,还宁愿为此推掉下午的工作。 和纪颂宁分开以后,商姝就火速赶往了fbo,她硬是提前过去,坐在车里等了几个小时。 她这几天实在太累了,白天奔波交涉,晚上甚至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于是在车里等着等着,她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直到司机降下隔断,轻声提醒:小姐,顾小姐出来了。 商姝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车窗向外望去,只见顾绥和顾相宜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她飞快地理了理头发,下车去迎,有顾相宜在旁边,她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压住了差点跑起来的步伐。 商姝姐。顾相宜笑眯眯地和商姝打了个招呼,随后自觉地走向顾家的车说道: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哈。 嗯。商姝有点不好意思的跟顾相宜摆摆手,随后终于明目张胆地看向了顾绥。 顾绥将自己的围巾围在小姑娘脖子上,随后牵起她的一只手,笑眼弯弯:走,我们先上车吧,刚睡醒小心着凉。 商姝闻着围巾上那股好闻的顾绥味,像是融化在热可可里的棉花糖,好香,好暖,好甜。 她边被人牵着往前走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刚睡醒? 她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的发型没弄好? 顾绥轻笑不语,等坐进车里关起门,才轻轻捏了捏商姝的脸蛋:因为有人是小花猫啊。 商姝闻言,这才对着车窗看清自己脸上,那因睡觉压到泛红的印痕,她羞得急忙揪起一块围巾挡住:那刚才太丢脸了 想想刚才还顶着这张脸大大方方的和顾相宜打招呼,她瞬间觉得对方那灿烂的笑容都带了点别的意思。 顾绥见小姑娘这副可爱的模样,笑着伸出手将围巾轻轻扯下:没事的,你怎么样都好看。 商姝听着这话,本就羞红的脸变得更红了,她像一只煮熟的虾,垂着头不说话。 期盼了这么久,见到面竟然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看着商姝微微泛青的下眼睑,顾绥不由得有些心疼,她轻轻揉了揉商姝的脑袋,温声开口:要不要再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商姝轻轻摇了摇头,她才舍不得睡呢。 看着顾绥倒是一脸精神的模样,她发问:怎么看起来,我才像那个刚下飞机的人啊。 顾绥忍俊不禁:是啊,我们商总可比我辛苦多了。 商姝低头用手指卷着围巾柔软的流苏,心情好,话也变多了起来:这周真的好忙啊,慈善晚宴,订婚宴,布展,估计这个月开展前还要忙一阵子,不过还好你 还好你回来了。 搭着流苏的手指微微一顿,话也卡在了嘴边,她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商姝悄悄抬眼看看顾绥,见对方正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她眨眨眼话锋一转:你在伦城待了一周,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有啊。顾绥抿抿唇答道,那天澳城下雨,有人在想我。 商姝咬咬唇,耳朵又开始发烫。 我待的这一周里,伦城每天都在下雨。 顾绥伸出手将商姝挡在脸前的卷发别至耳后,微凉的指尖擦过滚烫的耳廓,她继续道: 阿姝,我的意思是,我每天都很想你。 心脏跳得像是要飞起。 商姝觉得,如果现在有一台血压计在身旁,那么自己的血压值一定高的快要爆表,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耳朵必定红得像要滴血。 之前从来都是她粘着顾绥说什么想啊,爱啊的,现在怎么完全颠倒了呢? 到底是谁教会她这么撩人的啊 商姝的大脑又开始泛白,理智的弦一根接一根的绷断,像是在脑海里开了一个巨大的扩音器,叫嚣着让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来给予回应。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想吻她。 很想很想。 商姝轻轻喘着气,定定地望着顾绥那近在咫尺的面庞,眼睫控制不住地轻颤,手里还紧紧捏着那软软的流苏,感受着耳廓旁的指尖下移,缓缓来到后颈,她没有拒绝。 就在她即将因失焦而闭上双眼的刹那,车子猛地一刹,插碎了这个美好的幻境。 抱歉小姐,突然有一位横穿马路的老人。司机放下隔断表示歉意。 商姝快速将偏移的身子回正,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道:没事。 随后她有些不自然地把头扭向窗外,将方才捏在手里的流苏随便撇在一旁。 顾绥望着那熟透的耳尖勾了勾唇。 一步之遥。 她感受得到商姝的松动,这就足够了。 第39章 车很快就开到了水岸别墅门口。 顾绥见商姝依旧偏着头, 便笑着伸手轻扯那耷拉下来的围巾:围了一路,热不热? 商姝这才稍稍回过头,晃了晃脑袋。 这一路车里开着充足的暖风, 小姑娘的头发被围巾蹭得毛茸茸的, 脸也红扑扑的, 顾绥瞧着实在可爱。 见人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她笑道:那我走了? 商姝这才知道着急,忙扒了下挡在嘴前的围巾:你怎么都不邀请我进去坐坐? 说完她惊觉这句话的不妥,又急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吃个饭,我中午没吃饱,现在好饿 顾绥原本就是逗她的, 见人肯如此主动, 心中一喜, 面上更掩不住了笑意:你都这么说了,我哪还有不肯的道理。 说完, 她牵着人的手下车:怎么没吃饱? 商姝想了想,百分之一是因为那过油的河粉, 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她那颗等不及想见顾绥的心, 只是她才不肯说。 于是她轻轻嘟着嘴念了句:就是不好吃。 顾绥知道小姑娘口味挑剔, 还以为她在因食物难吃而感到生气, 顿觉更加可爱, 于是她温声哄道:那一会让管家做好吃的好不好?或者我做也行。 商姝被温热的掌心牵着,慢悠悠地走在人身旁:随便吃就好, 你不要折腾了。 其实这本身也就是个借口,她的本意也不是为了,让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顾绥给她做一顿饕餮盛宴。 好。顾绥轻笑着答应。 商姝换了鞋,扫视着整间房子, 和她上次来时没什么两样,即使主人不在,水岸依旧被管家打扫得一尘不染,原本就不多的东西,好像连位置都没怎么变过。 在看什么?顾绥将大衣递给管家,交代了几句做饭的事,随后凑到商姝耳边问道。 没随便看看。商姝被这突如其来的鼻息弄得起了鸡皮疙瘩,又开始气血上涌。 顾绥牵着人来到沙发坐下:先自己在这里等会我,我去洗个澡,行吗? 虽说是舒适度拉满的自家飞机,可到底是长途跋涉,回家先洗个澡,是爱干净的顾绥的底线。 商姝听着这问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暧昧,洗就洗呗,特意问过她做什么。 她红着耳尖抠手指:随便 顾绥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桌子,有些抱歉道:家里没什么零食,再坚持一下,可以吗? 商姝乖巧地嗯了声,随后催道:你快去吧,不用管我。 第49章 顾绥笑笑,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楼。 商姝先滑了会手机,可后来着实有些无聊,可碍于礼貌,又不好在别人家闲逛,她便只打算小范围看看。 水岸的一切都很新,像是不久前才迎来它的主人。 商姝边想着,不知不觉就晃到了那个宽大的开放式厨房。 商小姐。管家边做着饭,边不忘和商姝问好。 看着操作娴熟的管家,商姝突然有些好奇,这里为什么是管家亲自做饭? 她仔细想来,好像这几次来水岸,也的确只看见过管家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厨师、阿姨之类的。 她索性在大岛台前坐下,和管家闲聊起来:这里全部都是你一个人管吗? 管家闻言淡淡笑了下:是的,二小姐不喜欢人太多,平时生活也简单,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哦。 商姝点点头,这倒很符合她对顾绥的印象。 她记得之前在爱城时,顾绥家里也有个管家,后来等她们在一起,她搬过去和顾绥同住之后,顾绥就索性连那个管家也不用了。 商姝用指节轻轻点了点这张崭新的岛台:她之前一直都住在这吗?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这房子看起来很新。 管家搅动着手里的汤匙,朝着商姝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二小姐是前不久才搬过来的,说是离您的公司近一些。 商姝面色唰地一红,她不知道眼前的管家对她们的关系到底了解多少。 她假装没听懂管家话里的意思,绞尽脑汁回了句:确实不远。 可她怎么觉得,她刚想问的重点不是这个呢? 商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偏题,于是深吸了几口气,压制住自己那颗乱跳的心:那她之前住哪? 管家闻言,并未起什么戒心,只诚实答道:之前和大小姐她们同住。 和顾祺同住? 之前多久之前? 是自己几次去找顾祺之前吗? 商姝对那个答案的渴望,又难以控制地躁动起来。 正当她准备继续追问更多时,却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在聊什么?顾绥缓缓来到商姝身边。 一旁的管家识趣地离远了些。 这人是猫吗?下楼怎么都没声音啊。 没什么。商姝故作淡定地坐在椅子上转了个方向,太饿了,先过来看看。 她眨眨眼,只见顾绥的面色还带着浴室热气熏就的红润,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人穿了套藏蓝色的真丝睡衣,外面虽有件长袖遮着,可里面的v领吊带还是让那雪白诱人的锁骨若隐若现。 这算是,望梅止渴?顾绥将一只胳膊支在岛台上,看着人轻笑。 商姝见她那半吊在肩头,随时可能滑落地袖子,生怕下一秒就给她再来个春光乍泄。 要死。 好一个望梅止渴。 她忙慌乱地站起身,伸手抓了颗离领口不远的扣子,将顾绥敞着的长袖合上,坐回去时还顺便瞟了一眼远处的管家。 几秒后,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阿姝,扣错了。 商姝这才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急急忙忙的,确实是扣岔了。 你你自己弄。她红着脸胡乱指了指。 却不料手舞到半空,就被人捉住。 只见对方又牵起她的另一只手,连方才那只一同放到胸前不远处的扣子上,勾人的尾音飘进她的耳朵:是这里。 这人难不成是故意的? 想色、诱、 要是放在以前,这个可能她连想都不会想,毕竟这词跟顾绥可谓是沾不上一点边。 可现在她还真有点说不准。 箭在弦上,她只得三两下快速弄好了扣子,然后再光速把手缩回身前。 你头发怎么没吹干?她注意到了顾绥湿漉漉的发尾,转移话题。 顾绥弯弯唇,将头发捋至一侧,低头看了看挂着水珠的发尾:怕你等太久。 噗通。 商姝真怕被弄到心率不齐,她用眼神四下里搜寻起可以擦头发的东西:你这样会感冒的。 虽说这高级别墅常年恒温,但她还是忍不住操心。 我哪有那么脆弱。说着,顾绥捧住人乱动的头。 四目相对,掌心温热,商姝的心跳难以控制地漏了一拍。 不过只片刻后,她就想起还有管家的存在,于是慌忙将顾绥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拿开,小声道:有有人在呢,别动手动脚。 岂料顾绥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凑到人耳边吐气如兰:那没人在就可以吗? 疯了。 可就在商姝彻底沦陷的前一秒,肚子忽然响起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声。 随之而来的是顾绥的轻笑,她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耳朵:看来是真饿了,先吃饭吧。 管家早已把餐点装盘,在餐桌上摆放精致。 商姝闭闭眼,吐了口气,试图给自己降下血压。 餐桌上,顾绥依然乐此不疲地给商姝夹菜,直到人碗里都堆成了小山。 我自己吃就行了。商姝好不容易咽完上一口,眼见下一口就又跑来了碗里。 这人在喂小动物吗 顾绥嗯了声,手上却不见停。 每每看到商姝那纤瘦的手腕,她就难免心疼,明明小姑娘和她在一起时不是这样的,可自从她回来,看到的不是晕倒,就是生病。 她边夹边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相宜学校圣诞节前有个演出,说也想邀请你去看。 好啊。商姝答应得干脆,想着那时候珠宝展应该已经告一段落,自己也不会太忙。 说完,她又艰难地吃了几口:顾绥,我真的吃不下了。 她感觉得到,每次她和顾绥一起吃饭,顾绥都想让她吃好多,可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比之前胖回不少了。 好。顾绥也怕人真的吃到难受,便没再勉强,毕竟来日方长。 商姝拿过纸巾擦了擦嘴,提到顾相宜,她想起了刚才和管家的对话内容,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之前和顾祺姐她们一起住? 闻言,顾绥想拿杯子的手一顿,随后镇定地继续:嗯,是住了一阵,怎么了? 商姝被她的反问问得有点发懵,下意识回了句:没怎么,随便问问。 她听出来了,对方跳过原因,直接说了结果,附带一个反问,这是并没有想多说的意思。 顾绥捏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松:刚刚跟管家就在聊这个? 嗯。商姝没问出个所以然,有些失落,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顾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杯子放远了些:阿姝,我们明天去见心理医生吧?她笑笑,不至于让话题转的太生硬,临走前,我们约好的。 商姝倒是没忘记这事,只是今天才答应了纪颂宁明天要去b馆,她想了想:后天吧?明天我得去展馆,现在和梁宛之预约明天,也有点太仓促了。 好,那明天我送你。顾绥见人说的有理,便一口应下,顺便敲定明天的行程。 商姝才想起顾绥是刚从国外回来,她都差点被对方精神的外表搞忘了:不用了,你好好倒下时差吧。 没事,我不累。顾绥见人如此体贴,不禁勾了勾唇,反正司机都回去了,就别叫人明天再来了。 -----------------------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烟花] 第40章 商姝闻言, 这才品出了一点不对,她扭头看了下窗外,果然空无一车。 等等。 她什么时候答应让司机走了! 这是默认自己要留下了? 她看了眼罪魁祸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留下了?随后她面色故意冷了冷, 还有, 司机是我花钱雇的, 来接我是她的本职工作。 第50章 她不能让顾绥以为她是个如此随便的人。 她可以主动提, 也可以答应对方的请求,但唯独不能让对方,这么自然而然的以为。 即使之前住过也不行。 即使今天差点亲了对方也不行。 以她们这样的关系,只要她没同意,那有好感和留宿之间, 可就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顾绥见小姑娘像要生气, 也有些慌了神:阿姝, 你别生气,是我考虑不周, 一会我送你回去,行吗? 她有些懊恼, 都怪她自作主张, 太心急了。 明明走之前都克制得很好, 怎么一回来就 商姝见人如此, 也有些于心不忍, 她本来就是想理清个边界,吓吓人而已。 自己说的话, 还得自己圆。 她面色缓和了些:才说了让你好好倒时差,怎么敢用你送。她对着顾绥扬了扬下巴,再说了,你衣服都换了。 顾绥见人面色好些, 这才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她怕再惹人不快,于是试探地问道:那你再让司机回来? 你商姝无言。 这人撩人的时候脑子倒是好用,怎么现在偏偏转不过弯了。 她深呼吸,难得问出这么直接的问题: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留下? 想。顾绥几乎在听完问题的同时就脱口而出,阿姝,我当然想让你留下,可我又怕你生气。 她垂眸,继续语气温和:我知道,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了,我应该先问过你再决定的,是我不好 她伸出手,从桌下去牵小姑娘的手:阿姝,今晚就留在水岸吧,明天我去送你,行吗? 商姝听着对方半带轻哄的话语,早就没了脾气,她轻轻点点头,表示同意。 顾绥见人答应,笼在面上的愁云也尽数消散:那你还睡上次的房间,可以吗? 好。商姝应了。 她后来才发现,上次睡的房间就在顾绥隔壁,难怪自己半夜出去抽烟,顾绥没一会就跟过来了,原来是听见了她的动静。 我换了新的床垫,枕头。顾绥笑着说道,睡衣我也给你买了新的,都洗过了,等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商姝听着,心中一甜,唇角也不自觉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劳烦顾博士破费。 她的确对床品很挑剔,上次住的没有不舒服,还得多亏顾绥家的东西向来都用品质上乘的。 可没过几秒,商姝又反应过来,微微张着嘴看人:你你蓄谋已久啊? 顾绥见人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这才放心开口: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不是在追你吗?追人,总得有点诚意吧。 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比如今天。 当然,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商姝听她又提这个,哦了一声,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就不怕我选了别人? 她本来还想说,要是选了别人,这些东西可就都浪费了。 可后来一想,顾绥买给她的游艇还寄在沪城码头,她连那些钱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心疼这点东西。 怕啊,所以我这不是在努力吗。顾绥笑道。 商姝扭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情不自禁地喃喃:你要是以前也这么喜欢我就好了。 这样我们就不会走散了。 顾绥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不自觉联想到,商姝刚才问起她和顾祺同住的事。 她眸色渐沉,缓缓开口道:阿姝,那天在游艇上,我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一直都没有变过,这样就够了。 商姝回过头,定定地望向顾绥的双眸。 好苦。 为什么她会从对方的眼眸里读到一种苦涩 够了吗? 她不知道。 或许对顾绥而言是吧。 她问自己,她也许该知足了,不是吗? 可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我们上楼吧。商姝终是苦笑一声,再次轻轻揭过。 顾绥新换的床垫软硬适中,躺起来很舒服。 枕头也是,羽绒的,乳胶的,顾绥甚至贴心的准备了两种供她挑选。 睡衣很合身,和顾绥的一样,很高级的真丝面料,还是她喜欢的燕麦色。 一切都那么合意,那么舒适,可她偏偏就是睡不着。 自从在fbo答应顾绥少抽烟,她就决心戒了,今天更是为了去接人,烟和打火机一样都没带在身上。 药倒是带了,可她一点也不想吃,因为她还需要一个清醒的脑子,去琢磨顾绥的话。 商姝忽然觉得有些头痛。 现在,她可以确定的事有两件: 第一,顾绥清楚她想问的是什么。 第二,她之前所设想的,顾绥离开的原因,似乎被全部推翻了。 可既然不是抛弃,顾绥又到底在逃避什么? 可惜,人越想知道什么,就越容易被什么困住。 商姝还是睁眼到了凌晨。 她本以为这个夜晚不会再有什么动静,却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开门声。 商姝竖起了耳朵。 顾绥这是也没睡? 没过几秒,她的房间的门就被轻轻推开,商姝下意识地闭上眼,等着看人的下一步动作。 她听着顾绥故作轻柔的脚步声缓缓靠近,随后停在了她的床前。 她感觉到顾绥动了动她的被子,替她重新盖好露出了一半的胳膊。 温热的气息停留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她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好在皎洁的月光没能透过窗帘,得以让她借着漆黑的夜遮掩。 一声轻柔的喟叹过后,脚步声渐远,房间内又恢复了一个人的寂静。 商姝没有睁开眼,只是任由泪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那柔软的枕头里。 顾绥。 到底是什么,让你甘心放开了我的手? 到底是什么,让我们白白错过了这么多年? * 清晨,商姝被昨晚定的闹钟叫醒。 算算时间,她应该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至于为什么需要计算,是因为光凭感觉,她觉得这觉约等于没睡。 夜晚辗转反侧的也是她,现在舍不得这张床和温暖被窝的也是她。 只是她不得不逼迫自己尽快爬起来,因为她还有工作要忙。 等她开门时,发现顾绥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早。她朝人淡淡笑了下。 睡得好吗?顾绥边走边问道。 嗯。商姝含糊其辞。 顾绥走在前面,稍稍偏过头看人一眼,没信:东西不习惯吗? 啊?商姝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都很合适,是我认床。 顾绥不置可否,两人来到餐桌前坐下。 你呢,昨晚几点睡的?商姝诡使神差地问了句。 顾绥拿起一旁花茶轻抿:十二点多吧,怎么了。 是吗? 没事,问问而已。商姝将唇抿直,稍稍抬眸瞟了人一眼。 这算是扯平了。 手机弹出消息,商姝看了眼,是纪颂宁的语音。 她试图点了下语音条旁的转文字,却不小心直接点到了语音上,外放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两个人听见那声娇俏的:学姐~ 商姝尴尬到不行,慌忙又点了下语音条,这才没有继续播下去。 sorry。她为自己的公放道歉。 顾绥挑挑眉:学姐? 商姝还以为这人会装没听到,没想到反倒直接问起来,她扯了扯嘴角:这次的策展团队成员,我高中学妹。 怎么不继续?顾绥慢悠悠地扎起一块水果,面色平淡。 哦。商姝掸了掸手,确保万无一失后点上了那个转文字。 第51章 纪颂宁其实也没发什么,就是一条【学姐我到了,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就好,你快到了告诉我,我去大门接你。】 商姝快速回了个好,随后把手机丢在一旁专心吃起了早餐。 吃过早餐,顾绥把人送到博物馆门口。 她远远就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单薄职业套装的女孩站在大门处等人,见到商姝下车,更是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笑得像朵花。 她坐在主驾皱了皱眉,刚要下车,却发现商姝下得比她还快,连手机都落在了座位上。 听着那声关门的闷响,她拿起手机下车,绕到另一侧,就听小姑娘正亲切地和人说着话。 sonia,你怎么穿这么少出来等啊? 没事的学姐,我不冷。 顾绥抿抿唇,联想起早餐时的那声学姐,还有刚才商姝在车上时不时发着的信息,看来这就是小姑娘的那个学妹。 她从不是个爱乱吃醋的人,但看着面前的女孩,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阿姝,手机。她走到商姝身边,将手机递到人手里。 啊,谢谢。商姝接过手机,下意识道谢。 顾绥听着这生疏的道谢,不自觉拧了下眉头。 学姐,那我们进去吧?纪颂宁笑着,亲昵地挽上了商姝的胳膊,拉着人往前走了几步,顺带还不忘打量下顾绥。 随着一丝陌生香水味钻入鼻腔,顾绥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眼神。 她更加确定有什么东西的确响了,双向的那种。 等我一下。商姝不着痕迹地拂开了被纪颂宁挽着的手,随后转身回到顾绥面前。 她看了看顾绥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那我走了? 嗯,去吧。顾绥这样自然不是对她,见人主动过来道别,面色稍缓,晚点我来接你。 商姝不想人折腾,却又想起明天要一起去找梁宛之的邀约,她晃晃脑袋:你回去好好休息,下午兰也和司机就过来了,你在水岸等我好不好? 听到宋兰也会来,顾绥的心放下了一半,她听着小姑娘软软的声音,勾了勾唇:好。 第41章 告别了顾绥, 商姝和纪颂宁说了句走吧,随后就加快脚步进入了场馆。 学姐,刚才来送你的是你女朋友吗?纪颂宁在门口的闸机上刷了下卡, 示意商姝先过。 商姝快速通过了闸门, 听到那三个字微微一愣,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人并肩站在电梯前等待, 见人没开口,纪颂宁意识到不妥:抱歉学姐,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冒昧了 没有。商姝淡淡笑了下,随后认真答道,还不是女朋友, 但她是我喜欢的人。 这样啊纪颂宁面上闪过一丝不察觉的失落。 电梯门开了, 纪颂宁率先进去按好了楼层, 叮嘱道:学姐,b馆没有那边新, 布展的人也比较多,一会要注意安全。 好。商姝应下。 b馆的一切的确如纪颂宁说的那样, 不算老旧, 却没有主展馆那么有科技感, 唯一的优势就是场地宽敞, 适合作为人流量较大的副馆。 ss在这里一共设有三个展区, 和主馆收藏级的陈列不同,这里分别为展示优秀设计师创意作品的新锐设计展区, 更贴近大众的轻奢展区,以及可以给观众展示工艺的彩宝展区,只不过因为其他品牌也在同步布展,由于尚未完善, 两人需要绕过许多被圈起来的场地才能到达。 高悬的天花板吊着可以调节整体光源的轨道灯,地面上零散摆放着尚未安装的玻璃展柜,工人们来来往往,有的忙着搬运玻璃,有的在调整展柜,固定底座的锁扣。 王姐。纪颂宁带着商姝来到ss的展区,对着一个手里拿着平板,戴着眼镜的女人轻唤。 五号柜稍微往右来二十公分,对,放。女人闻声抬头看了眼二人,停了停手里的工作,sonia,我刚好对的差不多了,后面你带着看吧。 好。纪颂宁笑着应下。 随后女人向商姝微微示意,就飞快地去到别的展区继续忙碌起来。 纪颂宁先上前看了看:刚才我来的时候王姐说,样品宝石别的品牌在用,现在放的是色彩相近的玻璃和透明树脂,学姐看看灯光调的怎么样? 商姝凑近细细看了一圈,眉头微蹙:光线没什么问题,方向正确,也没有眩光或者阴影的问题。她又盯了盯那个模型,唯一的不足就是,这块东西没办法模拟真实的火彩和折光,但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 见纪颂宁咬着下唇皱眉,商姝反思起自己是否有些过于苛刻,于是出言安慰道:没事sonia,已经很好了,这只是个小问题,等珠宝运过来的时候再看也是一样的。 岂料纪颂宁摇了摇头,说了句:学姐等我一下。随后就跑到一旁打起了电话。 五分钟后,纪颂宁满脸开心地回来,对着商姝挥挥手:学姐,你跟我来。 商姝虽然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我们去哪? 我刚跟技术部门申请了vr演示室,用这个就可以看到真实的空间比例和灯光效果了。纪颂宁边走边说着,还不忘提醒商姝注意脚下的电线。 我去不合适吧?商姝有些犹豫。 她记得博物馆为了保护展览资料和数字模型,这种演示室通常只有管理层策展人或者特定的技术人员才能进入。 情况特殊嘛。纪颂宁回过头冲人笑笑,学姐别担心,我都问过了,我们只看自己的,没关系。 商姝闻言,也没什么好拒绝的理由,只是不知道纪颂宁口中的情况特殊,是因为样品宝石,还是因为馆长女儿的身份。 刷过层层门禁两人终于到达了最后一扇门前,只见纪颂宁不光刷了下脖子上挂的那张卡,还刷了一个手机上的二维码。 果然太旧了。纪颂宁刷了两次未果,小声嘟囔道。 很麻烦吗?商姝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人身后。 纪颂宁又试了下,随后笑道:好了。 商姝点点头跟着走进去,这演示室虽然外面看着其貌不扬,可里面可以称得上是个微型虚拟展馆。 商姝环视着整个空间,墙壁和天花板设计用了哑光深灰的涂层以吸收环境反射光,完全为灯光和视觉精度服务,最大限度地保证光线和色彩的呈现,地面铺设了防滑地毯,安全又降噪,房间中央是一排可调节高度的控制台,旁边还放着两台vr头显,墙面的一侧是面巨大的led屏幕。 只见纪颂宁娴熟地操作着,将控制台与主机连接。 你还会这个?商姝看着逐渐亮起的大屏,不由感叹,在她的想象里,纪颂宁的专业用这些设备的频率还不如她高。 纪颂宁面露得意:我自己学的,之前在学校办展用过,比这个还难弄。 商姝笑笑:那你在这里还真是屈才了。 纪颂宁笑了两声:再等我一下。随后专心地盯着主机继续弄着。 商姝见人输入密码之类的东西,自觉走远了些避开,她掏出手机站到一边。 这里好像信号不太好。商姝小声说着,本想看看有没有顾绥的消息,却发现消息栏顶部一直在转圈。 嗯好像还真是。纪颂宁也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看已经弄好的屏幕,没事,我们速战速决。 说着,她拿起一个头显递给商姝:学姐试试看? 好。商姝微微颔首,接过设备戴在头上。 第52章 纪颂宁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把三个展区的微调都给商姝一一展示了个遍。 商姝依旧看得认真细致,效果确实和刚才看到的模型不太一样,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因为她属实有点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了。 麻烦你了sonia。商姝摘下头显,想着不管怎样都要感谢一下对方,毕竟她这也算是走后门了,于是对纪颂宁说道,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纪颂宁眸色一亮,看了眼时间:好啊,那我们现在就撤? 行。既然都看完了,商姝也不想在这个没信号的地方多待了。 两人一拍即合,纪颂宁就准备刷卡出去。 只是商姝在后面等了又等,前面却传来了一声叹息。 纪颂宁咬咬唇转过身:学姐这门禁好像失灵了。 啊?商姝凑上前,看了眼那扇自动门,随后指了指纪颂宁脖子上的卡,是刷这个吗? 嗯。纪颂宁会意,摘下了卡交到人手里。 商姝亲自刷了几下,上下左右远近都试了,她有些懊恼地喃喃:这是卡的问题还是门的问题啊 纪颂宁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后找起了紧急开关,摸索半天后终于发现了一个手动开门的钥匙孔。 然而,她并没有钥匙。 商姝拿着手机:没信号,那wi-fi呢? 她想,这么高科技的地方不可能连wi-fi都没有。 纪颂宁立刻掏出手机查看:这里和外面公共的不是一个,需要密码 方案打叉。 商姝眨眨眼保持理智:摄像头,监控总有吧? 纪颂宁惭愧地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地找着。 这,在这她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冲着那里开始招手。 商姝扶额,也跟着一起招手,可直到胳膊发酸,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这个点是不是去换班吃饭了?纪颂宁委屈地嗫嚅。 商姝深呼吸,有点难以置信会如此不巧。 学姐对不起我太大意了,刚才进来看这个门禁不太好用我就该想到的。纪颂宁脑子有点短路,开始道歉。 不怪你,你别这样。商姝没有责怪人的意思,只是如今她依然在想,还有什么出去的办法,实在没什么心力听人道歉。 纪颂宁吸了吸鼻子:那我们过会再试试。 商姝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纪颂宁也凑到人身边,和商姝并肩而坐。 演示室里冷气倒是很足,这么静下来坐了一会,商姝竟觉得有点冷。 学姐,你冷吗?纪颂宁见人缩了缩,关切地问道,没等人回答就开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我这个外套给你。 不用sonia,你也没穿多少。商姝推拒。 学姐不接受,就是怪我了。纪颂宁难得强势。 商姝只好任由人将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看着纪颂宁穿着单薄的衬衫,她再度起身挥手:我再试试。 挥了几下,她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摄像头照了照,虽然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把监控弄坏,但眼下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 您好,请问是需要帮助吗?监控里终于传来了人声。 是,门禁失灵了,打不开门。商姝不知道对面是否能听到她说话,于是在说话的同时大力点了点头,顺便指了下门的方向。 监控里立刻继续传来声音:抱歉,请稍后,我们马上联络相关人员过去处理。 来。商姝闻言吐了口气,将衣服重新披回纪颂宁身上。 又经历了十多分钟的等待,两人终于得以从演示室出去。 学姐,真的抱歉。纪颂宁再次表示抱歉,虽然不完全是她的责任,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她带人进来的。 我说过了,不是你的错。商姝弯弯唇,扯出一丝安慰的笑,随后快速拿出了手机。 有了信号,商姝也看到了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和信息,有顾绥的,还有宋兰也的,她暗道不妙,快速拨了回去。 第42章 什么叫联络不上了?顾绥从沙发上猛地站起, 她才刚回水岸没多久,就接到了宋兰也的电话。 b馆里人声嘈杂,宋兰也堵着一只耳朵, 声音有些大:商总关机了, 场馆的人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 宋兰也上午处理完不明账户的事, 就赶忙带着结果来博物馆找商姝, 只是之前都是商姝一个人来的,她也不清楚位置,只好给商姝打去电话。 可谁知打了几通竟然全都是无法接通,她本想着会不会是因为在忙没接到,便又多等了一阵子, 可谁知再打过去竟然关机了。 她先跑到博物馆的咨询台询问, 可来来往往布展的品牌方那么多, 接待员也说不出个大概。 情急之下,她只好打电话给顾绥, 想着对方或许知道商姝的消息。 我马上过来。顾绥无比心焦,连大衣都没来得及穿就直接上了车。 怎么好好的人刚送过去, 就联系不上了呢? 她猛踩油门, 轿跑在道路上飞驰, 不过十分钟就回到了博物馆门口。 怎么样?她刚甩上车门, 就撞上了正在门口给主展馆打电话的宋兰也。 宋兰也挂断电话皱着眉摇头:主展馆说没见到商总过去。 顾绥单手插着腰, 另一只手扶在额上,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策展人, 她的学妹,你有没有她的联络方式? 宋兰也又摇了摇头,手里还在不停地给商姝的手机拨打电话。 调监控。顾绥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了,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朝着博物馆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她想到了各种不好的可能, 心宛如油煎。 宋兰也见人一副要把博物馆翻个底朝天的样子,也赶忙跟了上去,通常外部人员想看监控,恐怕只能等人失踪时间足够长之后报警,可她眼前这位手眼通天,或许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反倒更快些。 就在两人走进大门时,宋兰也终于接到了商姝的来电。 商总!宋兰也的呼喊成功叫停了顾绥的脚步,好,我知道了。 顾绥克制着想夺过那只手机的冲动,紧紧皱着眉等待着宋兰也的答案。 商总刚才被困在门禁失灵的演示室了,手机没有信号,她们现在过来。宋兰也语速飞快地一口气说完。 顾绥深深呼吸了两下,这才抱着胳膊点点头。 见商姝和纪颂宁出来,顾绥赶忙迎了上去,她强忍着没把人抱进怀里,因为她知道小姑娘脸皮薄。 你怎么来了?商姝见到顾绥,下意识问了一句,扫到一旁的宋兰也,又看看眼前人傻煞白的脸色,她估计是把这两个人急坏了。 顾绥皱着眉看了纪颂宁一眼,伸出手将商姝从人身边拉开,两人来到不远处的一旁。 她这才拉着商姝,尾音发颤地开口问道:手怎么这么凉,有没有受伤? 商姝咬咬唇:没事,就是在里面多待了会有点冷,害你又跑一趟。 阿姝。闻着小姑娘身上那股纪颂宁的香水味,顾绥有些严肃道,你不要管这个,手机怎么关机了? 嗯?商姝有些不明所以,随后猜出了个大概,哦,刚才演示室没信号,可能实在太差了,就说我关机了吧。 她见人脸色还是难看的很,于是主动碰了碰顾绥的手指,歪着头去找人的眼睛:别担心了,这里可是澳城,光天化日之下,我还能真丢了不成? 顾绥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纪颂宁,冷哼一声:不好说。 第53章 商姝感觉到了那股敌意,只是有些说不清缘由,毕竟在她眼里,她和纪颂宁只是曾经都不算认识的现任合作伙伴关系。 更重要的是,她还真从来没见过顾绥吃醋的样子。 好了,你在这等我一下。商姝将人安抚着,倒显得刚经历过一场浩劫的是对方而不是她。 说完,商姝走向纪颂宁,有些不好意思把人晾在这里良久:sonia,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今天饭没吃成,改天我再请你吧。 好。纪颂宁不好意思地抿抿唇,那学姐我先进去了。 商姝嗯了声,目送着纪颂宁走远,随后并没有直接回到顾绥身旁,而是对着宋兰也小声说道:先直接告诉我结果,详细的等我回公司再说。 宋兰也点点头,轻轻动了动唇:是嘉华传媒的陈家。 商姝对这个结果可谓是万分意外,她猜想过会是冯媛自己的账户,甚至猜测是她娘家的亲戚,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和商知意订婚的陈家。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在震惊中勉强维持着面上的淡定:好,我知道了。 她扯了扯领口,调整了一下表情来到顾绥身边:走吧,我们回家。 听到小姑娘的那声家,顾绥忍不住牵起人细软的手捏了捏,也没了方才的不快。 上了车,商姝四下看了看,后座也没见顾绥的外衣,问道:你就穿这个出来的? 嗯,着急了。顾绥覆过身,替人系上安全带,随后留恋地将一只手撑在商姝身侧,下巴放在人肩头,把人半拥在怀里。 商姝眼睛张大,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心跳加速,闻着那股好闻的白苔香,她将下巴微微抬高:顾绥我喘不上气了。 身上压着的重量轻了轻,顾绥垂着眸呢喃:刚才我真的很担心。 我知道。商姝将头稍稍侧向对方,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她又忍不住敏感地躲了躲,已经没事了。 顾绥深呼吸,依依不舍地将身子摆正,她伸手调高了暖风的温度,现在的两人应该都很需要。 商姝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在出风口细微的风扫过鼻尖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有些心虚地和顾绥面面相觑,这下嗔怪人穿得少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倒不知道谁来怪谁。 瞧着顾绥那复杂的眼神,商姝摸了摸鼻尖:没没事,走吧。 顾绥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到水岸就让管家准备了驱寒饮。 我不吃姜商姝看着眼前海碗里的姜汤,欲哭无泪,会吐的那种。 顾绥一脸淡定地拿起汤匙抿了口:我知道。随后抬了抬下巴,那个红枣桂圆茶才是你的。 商姝张了张嘴,刚想问为什么顾绥不和自己一起喝这个,就想起人似乎不爱吃红枣,她又闭上嘴,乖乖拿过了另一个碗,捏起汤匙搅了搅。 手机震了两下,商姝放下东西查看,见是纪颂宁的消息,下意识抬眼看了看顾绥,见人似乎并没有注意。 她总觉得顾绥对纪颂宁有种醋意,可人家又没直说,她也不好解释什么。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只见纪颂宁发来一条:【学姐,你到家了吗?】 她简单回了个点头的表情。 对方很快回传:【那就好,学姐好好休息。】 商姝顿了顿,觉得一直连续用表情不太礼貌,于是动动手指回了个:【好,你也是。】 耳畔传来碗底与桌子碰撞的轻响,随之幽幽飘来一句:她就是你说的别人? ? 商姝疑惑地抬起头,见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昨天自己问过的话。 什么和什么啊? 顾绥这是真的在吃醋? 商姝头一次见人这样,顿觉有趣,原来沉稳清冷的天之骄女,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眨眨眼,将手机丢在一旁抱起胳膊:顾绥,你在吃醋吗? 不够明显吗?顾绥声音慵懒,给出了一个比正面回答还正面的答案,她将汤匙丢在碗里,转了个方向。 商姝轻笑,心中暗暗腹诽,这实在太不像顾绥的风格了。 她逗人道:顾博士这么没信心啊? 顾绥没搭话,只垂了垂眸,将腿搭叠,小姑娘还好意思笑她没信心,也不知道是因为是谁迟迟不肯回应自己的告白。 商姝这才想起,顾绥这股醋意,恐怕来源于并不知道纪颂宁的那段过往。 在她看来,纪颂宁似乎除了嘴甜些,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顶天也就是个对她心存感激的学妹罢了。 之前上学的时候,我帮过她一点小忙,仅此而已。她边耐心解释,边观察着顾绥的脸色。 顾绥抿抿唇,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她担心的从来都不是商姝。 后面还需要过去吗?她转而询问起行程。 商姝托着脖子想了想,距离正日子越来越近,剩下就等开展前两天盯一下珠宝运输,似乎该弄的就都差不多了,她摇摇脑袋:正式开展前一天,我最后确认一眼就好。 顾绥眉目微微舒展,这听起来还差不多。 她吐了口气: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见医生。 闻言,商姝嘴角向下轻弯:你怎么比我还积极啊? 她其实有点紧张,虽然现在自我感觉状态良好,可她并不确定梁宛之会给出怎样的治疗方案。 顾绥摩挲了下腿面:当然。 她当然希望商姝快点好起来,不要继续承受这样的痛苦。 那万一商姝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又说起了别的,其实这段时间我没怎么那样了。 她的确已经很久没被噩梦惊醒,除了偶尔失眠,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症状了。 嗯,那很好。顾绥弯弯唇,给予肯定,随后继续轻声宽慰,没事的,不要害怕。 商姝定了定神,点点头回应。 第43章 翌日, 顾绥陪着商姝如约来到梁宛之的诊所。 商姝轻喘两口气,脚步停在门口,开始盯着那块熟悉的名牌发呆。 需要我陪你一起进去吗?顾绥站在人身后, 看出了那份不安。 其实从昨天晚上她就知道商姝在紧张了, 小姑娘一紧张就容易顾左右而言他, 昨天的晚餐也没吃两口。 商姝有些怔怔地转了下脑袋, 又晃了晃:不用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顾绥将手轻轻托在人后腰,宽慰道。 商姝闭闭眼,知道自己是个越犹豫就越退缩的人,于是索性强迫自己把手举起,直接敲响了诊室的门。 一声进后, 商姝推门而入, 关门时她故意没对上顾绥的眼神, 因为她怕自己再度退却。 顾绥在走廊的沙发上坐下,浏览起了文章, 上次在伦城遇到教授之后,回来不久她就收到了安妮的邮件, 对方想邀请她合著书稿。 看着安妮发来草纲上一些标注的时间, 还有那计划中预留的, 和她专业方向高度吻合的篇章, 猜想这计划或许已经存在很久了, 之前对方一定是因为不确定她的身体状况,才没敢贸然联络, 毕竟人文关怀在她们的文化里,算是件头等大事。 如今再度被提起,她自然也十分乐意帮忙,看文章文献对她来说不仅不是难事, 甚至还一度被她当成闲暇时的消遣,这件事不止一次被商姝吐槽过变态。 想到这,顾绥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娇嗔的模样,她点了点快要暗下去的屏幕,继续看了起来。 等商姝再次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一开门,她就见顾绥正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一只手滑着手机。 见人出来,顾绥起身将手机收起,看着商姝有些疲惫的脸色,她没多问,只问了句:饿了吗? 商姝摇摇头,脚步有点快:走吧。 顾绥没说话,只静静地跟在人身后,想着刚从诊室出来,就能立马活蹦乱跳的人大概也不多。 第54章 回到车上,顾绥把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身侧的小姑娘又开始和安全带较劲。 她知道,这是心情不佳的表现。 她探身帮忙扣上,轻声问:想回家吗? 她用了想这个问句,意思是不想也没关系,去别的地方也可以,吃饭,逛街,娱乐或者什么别的,她都很乐意相陪。 商姝迟疑了几秒,想了下淡淡开口:我可能得去公司处理点事。她将手交叠放在大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你一会不要等我。 语气不硬不软,不像是在商量。 好。顾绥应得干脆,随后发动了轿跑,累了就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她知道商姝心里乱,来之前她也做了些功课,清楚得给人一些时间和空间消化。 商姝把头靠在窗框,盯着倒退的街景发呆。 即使是十二月,行道旁的细叶榕依然枝繁叶茂,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布置上了圣诞的彩灯。 说起来,澳城的圣诞氛围不比国外差,只不过这几年,她都有意将自己置于这氛围之外。 本以为今年或许真的有机会改变,可刚才的那盆冷水,已经彻底将她浇透了。 梁宛之很聪明,或者说是专业实力过硬,且经验足够丰富,因为人从一进门就看出了她和上次的不同,即使她自认为,自己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和之前一般无二。 是什么让你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呢?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还有她的那次道歉,让我觉得她当年的离开,似乎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不堪。 那这个未知的答案,你还在乎吗? 当然。 可你没有选择直接问,是因为害怕再一次失去她吗? 商姝沉默了。 深深的,良久的那种沉默,直到她眼睁睁地看着梁宛之咖啡的雾气再度散尽。 你愿意直面这段感情,这是很大的进步,但如果不去面对真正的痛点,关系的困境可能会反复出现。 也就是说,回避心结,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心结。 她有点责怪梁宛之的一语中的,这不亚于在她品尝甜品时,突然朝她的嘴里塞一口芥末。 醍醐灌顶吗?可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是她明明白白的知道那未消的隔阂,是她执意要贪恋那诱人沉沦的爱意,是她亲手为自己编织了这场终将消散的美梦。 会冷吗?顾绥的轻语将她的思绪拽回。 商姝摇摇头,眼睛依旧盯着车窗外的街道。 她倒数了一分钟,呼吸几下:顾绥,你会后悔吗? 什么?身侧的人疑惑。 商姝眼眶微微泛红,看着那一棵接一棵,挤入她视野又转瞬逃离的细叶榕:后悔和我分开。 顾绥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呼吸有些乱:怎么突然问这个? 商姝对着车窗扯出一丝苦笑,顾绥就是这样,不想回答的时候总会反问,把问题抛给别人,很聪明。 刚才梁宛之问我的。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轿跑停在红绿灯前,车内的氛围有些微妙。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顾绥清冷的嗓音轻飘飘地钻进她的耳朵。 发痒,无力。 先专心开车吧。她有些不合时宜地回过头,对着人就那么笑了。 她知道自己笑得一定很甜,弯成好看弧度的唇角,微微眯起的眼睛,因为很多年前,她每天都能这样笑。 顾绥。 我真的,已经给了你太多次机会了。 * 坐在办公室里,商姝从落地窗向下望着,黑色的轿跑短暂停留了一会,最终听话地离开了。 商总。 给我十分钟。商姝坐在椅子里背对着宋兰也,在处理其他事情之前,她需要一点时间。 宋兰也没说话,只是出去时默默带上了门。 她知道商姝的这个习惯,尤其是三年前那阵子,商姝总是需要时间自我调整,直到确认可以完全投入工作后才会叫她进来。 最早是两个小时,后来变成一个,半个,之后越来越短。 能成功做到,她其实很佩服,只是不知道这个习惯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返场。 商姝望着远处的楼宇出神。 在新的相处里不断建立新的信任和安全感,慢慢覆盖过去的空缺。这是梁宛之给她的第二种方案。 她告诉她,至于能否完全覆盖并没有标准答案只有尝试,而这样的过程通常比了解真相之后的重建更辛苦,也更漫长,一年,十年,甚至一生。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做个了断。 商姝揉了揉发麻的太阳穴,起身开门。 说吧。她示意宋兰也进来,随后将门紧闭。 宋兰也调出平板上的内容,皱眉道:您看,这里,还有这里,这几笔资金标注着家族内部用途流转复杂,最后到达的这个账户属于陈家。 商姝看着,不得不承认冯媛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家族内部用途既能隔绝董事会麻烦的追问,甚至东窗事发,还可以用商知意嫁妆的名义作掩护,这么说来她一定和陈家达成了某种合作,那么商知意的这场婚姻,也是一场交易? 继续盯着这个账户。商姝思考着,她手里的证据还是太少了,贸然行动指挥打草惊蛇,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商韦的态度。 孔秘书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吗?她皱着眉问。 宋兰也摇摇头:没有,我们也没有收到任何私人或匿名的联络,或许她真的被监管起来了。 过几天展会结束,我得找机会和商韦见一面。商姝闭上眼。 她也不知道该希望是个阴谋论,还是什么别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商韦和冯媛自己的算盘,那么她无能为力,只是孔秘书大费周章的告诉自己这件事,还有她的处境,看起来并不像假的,如果一切真的属实,那这件事就得再细细打算了。 她吐了口气,问起别的:white-glove那边确认好了吗? 白手套艺术物流,专人专责,极度谨慎的珠宝运输服务,珠宝出发前会被按照价值与敏感度分级,拍摄高清照片,并记录它们的重量、尺寸、证书编号以及特殊标识。至于装箱,团队会使用一次性防篡改封条,还有可见破坏痕迹的安全袋,最大限度做到保护优先,痕迹可溯。 已经签了保单,这两天在做出发前的留档了。宋兰也快速答道。 商姝对宋兰也做事向来放心,距离开展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只希望做到万无一失,让一切顺利结束。 手机震动。 商姝心中一紧,下意识以为是顾绥。 拿起手机才发现是纪颂宁的一条:【学姐,在忙吗?】 临门一脚,她们之间最需要频繁沟通的时期已经过了,她有点摸不清对方的心思。 【怎么了?】她回。 可悲,反问这招的确好用。 对方磨蹭了一会,发来条语音,大致内容是想约她吃饭,顺带想来参观一下ss,问她方不方便。 商姝扶额,刚经历了这些,她实在没什么闲情逸致,可偏偏要请人吃饭的事是自己提的,对方没把话这当成客套,她自然也得跟着当真。 她看了眼时间,不如速战速决:【你一会有空吗?】 【有!】纪颂宁回得很快,顺便传了个开心的表情。 商姝发现纪颂宁真的很喜欢用可爱的表情包,不知为何,她就想到了从来不发表情的顾绥。 她晃晃脑袋,让宋兰也订了家附近的餐厅,并将公司地址发给了纪颂宁。 ----------------------- 作者有话说:依旧谢谢我小天使们的营养液[红心]感恩~ 第44章 纪颂宁快到的时候, 商姝来到一楼等候,她想着不管心情如何,既然答应了, 那待客之道就得做好。 学姐。纪颂宁下了车, 走到商姝身边, 有些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给学姐发去邀约的时候她正躺在家,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惊又喜,她又想打扮得好看点,又怕学姐久等,可最终还是注意形象占了上风, 她飞速画了个妆, 还不忘卷了下头发。 第55章 今天这么突然, 没耽误你工作吧?看了一大圈,她这才微微低下头, 将卷发挽至耳后,客套地问了下。 不会。商姝淡淡笑了笑, 就准备带着人往里走。 纪颂宁扬起头, 看了看公司大楼顶端那漂亮的logo, 突发奇想地问道:ss, 是因为学姐的名字吗? 商姝循声回头, 见人昂着脑袋,也不禁顺着那道视线望去。 这名字的由来, 商姝猜测大概很多人都自然而然地和纪颂宁一个想法,甚至她自己在林琅问起时也是这么说的。 当时她想,不如就让自己这没出息的恋爱脑,永远成为埋藏在心底里的秘密算了。 一部分吧。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了纪颂宁的问题, 随后抬抬胳膊说道,走吧,我们进去。 带着纪颂宁来到一楼珠宝陈列室,简单说了几句后,商姝就静静立在一旁看着人欣赏。 纪颂宁游走在排列整齐的珠宝展柜之间,时不时发出一些感叹,有来自博物馆学人对陈列室设计的认可,也有学妹对于学姐设计作品的赞赏。 一旁的展示屏上正放映着春夏系列的新品图,纪颂宁凑近看了看,一眼就被商姝设计的那套流光百合吸引住了,她觉得这套的设计很特别,看上去透着一股温柔的爱恋。 这个百合为什么设计了多层重叠的花瓣啊?她指了指,有些好奇这特别设计背后的故事。 因为这个品种是重瓣百合。商姝抿抿唇,给人描述了一下其特别之处。 说起这个,又让她不由得回想起了小女孩那句暧昧的花语。 心心相印。 可是她们真的心心相印吗? 如果是,顾绥又怎么会不懂她的心呢。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分离,叫她如何在往后余生都绝口不提 好特别啊,真好看。纪颂宁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夸赞个不停。 商姝知道纪颂宁说了好多话,可她却几乎一个字都没能听进耳朵里,因为她的脑袋里装的全都是另外一个人。 直到两人来到餐厅,不得不面对面而坐,商姝这才有些回过神来,想起直视对方的眼睛。 学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纪颂宁见人有些恹恹的,于是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当然看出了商姝的心不在焉,从刚才到现在,学姐和她说过的话就不超过十句,笑脸更是牵强。 抱歉。商姝被人戳中了心思,也感到有些抱歉,可她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和顾绥之间的事,她的心真的太乱了。 纪颂宁端正了下身子:学姐,如果你把我当朋友,愿意和我说说的话,我很乐意当你的树洞。 商姝看着人一本正经地讲这种话,不禁笑了一下。 纪颂宁见自己把人逗笑,开心的同时又有点摸不着头脑,她身子向前倾了倾:我说认真的,学姐,我觉得我还挺会安慰人的,至少我的朋友们都是这么说的。 你这样的性格,应该很多朋友吧?商姝顺着对方的话开始反问。 她知道对方是好心,可她不是个喜欢到处和人诉苦的人,尤其是感情这一方面,所以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林琅,她并没打算和别人讨论这种私事。 纪颂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朵:啊,是还挺多的。 随即,她又有些懊恼,不是在说学姐吗,怎么三两句又扯到她身上来了。 想到对方可能不愿意主动说起,于是她张张嘴,开启新的话题:其实听到学姐单身,我还挺意外的。 是吗?商姝抬眸看着纪颂宁,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个,她眨眨眼,等着人继续说下去。 嗯。纪颂宁点点头,学姐人这么好,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学姐吧?说完,她目光灼灼地对上商姝的眼眸。 这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不过并不是她疑惑的点,让她真正不解的是,那个学姐口中喜欢的女人。 明明不管是通过她的直觉,还是那人的行为举止,都看得出她一定也是喜欢学姐的,可既然相互喜欢,又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她甚至猜想,学姐今天的不开心,会不会也和那个人有关。 商姝闻言挑挑眉,半开玩笑道:你这可算是盲目崇拜。 是。纪颂宁供认不讳,夸张来说,她就是要因为当年那件事,对商姝有一辈子的滤镜。 在国外这么多年,再加上她本身就大大咧咧的性格,她早已经习惯大方地表达喜欢,如今面对商姝,她已经收敛到了极限。 这几天,我一想到展会结束之后,和学姐的交集就会变少,我就忍不住难过。纪颂宁垂着眸说道,我甚至想,要是这展会能一直办下去就好了。 说着,纪颂宁抬起眼,目光和商姝的直直相对: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其实我想说,我真的很喜欢学姐。 商姝唇角微微翕动,终是等着人继续说完。 我知道学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纪颂宁扯出一丝笑来,有点像失落,又有点像无奈。 我也说不好这份感情究竟有多复杂,它的确始于当年的感激,好像又延续于被学姐的作品吸引,到现在亲自回澳城和学姐共事,我能感觉到这份喜欢并没有变少学姐愿意当做崇拜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别的也好,我只想说,学姐在我这里,永远都是一个最好的,值得一切美好的人。 听着对方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多真心话,商姝不免有些动容。 或许,她这辈子都做不到眼前女孩般勇敢,这般敞亮。 sonia。她轻轻开口叫着对方的名字。 谢谢你愿和我说这些,也谢谢你的喜欢,其实我可能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或者不如说我们都是这样。商姝顿了顿,继续,在我眼里,你是个很优秀,很勇敢的女孩,我相信你也一定是某个人眼中,那个最最完美的存在,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因为你同样值得。 没有敷衍,没有尴尬,有的只是两个女孩之间的惺惺相惜。 纪颂宁的眼眶微微泛红,却依旧忍不住笑道:那这张好人卡,我就先收下了,我还想和学姐继续做朋友呢,学姐可不要躲着我。 听着对方的话,商姝不禁也笑着摇摇头。 * 望着商姝进公司的背影,顾绥坐在车里叹了口气。 她怎么会看不出小姑娘心情不佳,她也隐约猜到,对方和梁宛之的谈话应该有些不顺,不然刚才,她也不会突然问她那些问题。 想想自己给出的答案,她也有些沉默,仿佛手心那在听到问题瞬间冒出的汗,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去附近的花店挑了一束好看的花,她知道小姑娘喜欢花,上次在沪城送的那束重瓣百合,在她们离开时快要枯萎,小姑娘对此还有些伤心。 只是当她再回到车里时,却刚巧碰见商姝带着纪颂宁从公司出来,坐车去了不远处的一家餐厅。 跟上去。 她无法控制住这个念头,她的大脑疯狂叫嚣着,让她来不及多做思考,就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 跟踪这种事,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她甚至觉得现在坐在主驾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叫做顾绥的灵魂。 即使隔着两扇玻璃,她还是看的一清二楚,她看见小姑娘和对面的人说了好多话,她还看见人笑了,笑了好几次。 原来她不是不开心,只是这份开心无法和自己共享。 顾绥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给商姝打去电话,她定定地望着餐厅那扇擦得发亮的玻璃窗,看见小姑娘拿起手机看了眼后又放下,犹豫了很久才再次起身,走到一旁接通了她的电话。 怎么了?商姝没想到顾绥会突然给她打电话,她轻轻倚着餐厅走廊的墙,单手捏着手机放在耳边,另一只手垂落在身侧。 指尖蹭过墙壁,有点凉。 第56章 忙完了吗?顾绥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没有。 是吗?反问声带着不易察觉的轻笑。 嗯。商姝答得沉闷而短促,掩饰着心虚与慌乱。 顾绥眸色微沉,她的小姑娘真的不擅长撒谎。 忙完我去接你。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不用了。很快,很干脆,甚至没有添加任何多余的理由。 电话两头一齐陷入了沉默。 阿姝顾绥尾音有些发颤。 嗯。商姝在电话那头应着。 别太累了。 意味深长的四个字。 工作太累,撒谎太累,隔着屏幕猜对方的心太累了。 电话挂断,她看着小姑娘重新坐回别人面前,仿佛这通电话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副驾上的花还静静躺在那里,她今天选的是一束冰美人,瓷白色的花瓣边缘勾勒着淡淡的粉,很美,像她的小姑娘一样美。 只可惜它的主人,好像并不想见它。 ----------------------- 作者有话说:依旧感恩[好运莲莲]有在眼熟我的宝们啦~ 第45章 一连几天, 商姝都直接睡在了公司,开展前的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着,其实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可她依旧固执地试图用各种工作把自己塞满, 珠宝留档的拍摄她从头到尾亲自过了一遍, 运输前的包装她去现场亲自盯, 签单合同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要过目。 宋兰也隐隐担忧,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形,还是在三年前,可她却没办法说什么。 商姝每天都表现出一副情绪很稳定的样子,没有多难过, 也没有多开心。 她和顾绥没再见面, 只是依旧会联络, 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一种微妙的疏离感。 早安,晚安, 记得吃饭,不要太累, 好好休息, 你也是。 只是没人再提起什么, 我去接你, 在家等我, 今晚留下。 她装作很忙,顾绥也装作理解她的忙, 商姝觉得好笑,没想到她们做到心心相印,是在这种事上。 她想,这样很好, 因为她实在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顾绥。 她怕自己问,也怕对方问,她不知道编什么谎话来掩饰她的情绪,她怕等她编了,顾绥又会一眼看穿,她最怕她真的忍不住问出来,可这代价她承受不起。 挺好的,商姝想着,虽然不知道顾绥为什么会配合她,但总之结果是她想要的。 十二月澳城珠宝首饰展览会终于盛大开幕,媒体与嘉宾陆续抵达,红毯缓缓铺开,礼服和西装在闪光灯里闪耀着迷人的光彩,摄影师的快门难以停歇,剪彩台前众人各自拿着剪刀,在主持人的宣布声中齐齐落下。 闪光灯,掌声,人潮,昭示这场盛大展会的开场。 接下来的几天,商姝开始扎进一个接一个的商务洽谈和应酬中,白天笑脸逢迎,晚上觥筹交错。 解酒药吃得比维c还勤,到了后面几场,商姝没再让宋兰也跟着。 威尼斯人内,商姝喝的有点多,她找了个借口从包厢出来透口气,只是远远的,她似乎在走廊尽头看见了一个被男人搂着,有点眼熟的身影。 商知意? 商姝捏了捏山根,又确认了一次。 这不是我的好姐姐吗?对方也看见了她,声音有些戏谑,听着也像是喝了不少酒。 你怎么在这?商姝听着那三个字头脑发麻,皱着眉似问非问。 商知意往男人怀里靠了靠:珠宝展,我怎么不能来?随后她抬头看了眼男人,继续笑着炫耀,陈煜可是带我来看钻戒的,是吧? 默不作声的男人笑了笑,跟着嗯了一声。 商姝懒得理会她的自说自话,抬腿就要走,岂料商知意还一直说个没完。 这么晚了还要应酬,真是辛苦啊,可怜姐姐你到现在还单着,要不要我们陈煜给你介绍介绍,他手下的兄弟多,兴许能有几个看得上你。商知意面色潮红,口齿越来越不清晰,说完还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商知意,你抽什么风。商姝厌恶地蹙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这个男人撑腰,商知意的招惹听起来比以前更有底气了。 好了,我们走吧。男人看着还算清醒,没有和商知意一起耍浑。 商知意啧了一声,有些不满地推了一把男人:你别管我。 随后她摇摇晃晃地朝商姝靠近,嗤笑了一声:哦,我差点忘了,你喜欢女人。 商姝身侧的手握得紧绷,酒精越来越上头,她眯着眼,舌头抵在后槽牙上,眼底逐渐浮现了些杀气。 她本想着懒得计较商知意酒后的胡言乱语,可耐不住对方偏要自寻死路,既然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她也用不着再客气,刚好她也有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正当她轻笑一声准备发作,腰上却传来一阵温热。 顾小姐。男人见来人面色铁青,有些心虚的叫了声。 不久前,他才和这位顾二小姐在饭局上见过,嘉华传媒最近遇到了些难处,正指着和光镜这个业界头部化敌为友,合作共赢,虽然明面上没说,但他早已经打听到,这位是光镜传媒目前掌握话语权的人,更何况人还是顾家自己人,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 你的未婚妻,平时就是这么说话的吗?顾绥声音冷得吓人。 你的未婚妻,三两句将人和她的小姑娘撇清关系。 商姝喝得发晕,气的发晕,有些没反应过来,懵懵地注视着身侧的人。 抱歉,顾小姐,我 该抱歉的不是你,也不是对我。 陈煜话都没说完,就被顾绥厉声打断。 是,是。陈煜忙应道,随后碰了碰商知意的肩膀,知意,给你姐姐道个歉吧。 商知意醉醺醺的脸上登时染上怒意:陈煜,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怂货啊? 闻言,陈煜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既丢脸于自己的颜面受损,又尴尬于商知意的胡闹,他虽然喜欢商知意,可还没到能为了她损害自家利益的地步。 于是他忙打着圆场:顾小姐,商小姐,实在抱歉,知意她今天喝多了,这样,我替她道歉,刚才多有冒犯,实在对不起。 顾绥扫了人一眼没表态,随后看向商知意,她动了动唇:第二次。 这是商知意第二次在她面前,招惹她的小姑娘。 我看光镜和嘉华这次的合作就免了。她对着陈煜淡淡道,如果嘉华未来的女主人是这个样子,恐怕以后的合作,也得再考虑考虑。 随后她揽在小姑娘腰上的手动了动,低下头轻声对商姝说道:我们走吧。 顾陈煜还想再做挽回,却被商知意一巴掌扇在面颊,他刚被拂了面子,又丢了合作,眼下也正在气头上,于是不由分说地和商知意吵了起来。 商姝沉默地听着来自身后的争吵,被顾绥揽着走远了些,直到周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她这才不着痕迹地从那只手上离开。 你不用为了我这样。她有些疏离地开口,但还是谢谢。 她没问顾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她已经问够了她问题。 顾绥听着,看着那双有些迷离的眼睛没说话。 我还没结束,先回去了。商姝脸上带着醉意,伸出一根手指胡乱指了指,那饭局没结束是真,但她非要一走了之,也不是不行。 好,我等你。顾绥没劝,也没阻拦,只是看着人醉红的脸,皱了皱眉头。 不要。商姝摇摇头,晕感更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好险,差点咬到舌头。 等你结束,我们聊聊吧。顾绥扶了下商姝轻晃的肩。 第57章 见人是不打算放弃,商姝润了润嘴唇,深呼吸:就现在说吧。 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忽然有些后悔,她应该答应的,然后回到那个酒局,把自己灌醉,这样就可以晚一点面对。 华丽明亮的顶灯有点刺眼,恒温的中央空调又吹得人发犯困,商姝觉得自己好累。 阿姝,你在躲我。顾绥语气平淡,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商姝张张嘴,轻呵出一口气,没有说话。 她没有用忙当做借口,因为她知道顾绥不会相信。 你不想见我,是吗?沉默了片刻,顾绥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的尾音带了些细微的颤抖。 我只是呵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商姝笑得发苦,说了一半,没有继续下去。 气压很低,低到她感觉有些胸闷,和以往风雨来临前的那种感觉一样,阴沉的,让人窒息。 她酝酿着,准备迎接它的到来。 是从那天见过心理医生之后开始的,对吗?顾绥继续问道。 既然商姝不想说,那她就帮她说。 商姝微微仰着头,整个人靠在走廊一侧的墙上。 半晌,她呆呆地望着有些眩光的天花板,张了张嘴:梁宛之说我有个心结,这心结一天不解,我就一天没办法真的好起来,而这个解的答案就在你心里。 她将视线收回,投向那双好看的眼眸: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了吗,顾绥? 最后一次。 就让她再赌这么一次吧。 四周格外寂静,仿佛一墙之隔以外的热闹与喧嚣都跟她们毫无关系。 即使我已经回到你身边,那个答案也依然重要吗? 商姝轻笑。 十赌九输,从坐上赌桌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现在她相信了。 她闭上眼,努力去闻顾绥身上的那股令人安心的白苔香,可充满她鼻腔的,只有她身上浓烈而糜烂的酒精味。 顾绥,你爱我吗?她弯着唇,尾音甜腻,眼中泛起水雾。 当然,我爱你阿姝。顾绥说得急,像是缺氧的鱼,终于触到了一滴水那样急。 看吧,如果真的想回答,又怎么会顾左右而言他。 好,我知道了。商姝点点头,伸出那双白皙的,因酒精而泛着淡淡粉晕的胳膊,勾住了顾绥的脖颈。 她细致地吻着那柔软的唇瓣,像是在雕琢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舌尖依旧有点麻,可她还是竭尽所能地勾勒着美妙的图画。 她感觉到对方因惊诧而轻轻一僵的身子,感受着那攀在手里的脖颈逐渐变得滚烫,还有腰窝上克制不住游移的手掌,她任由对方回应,索取,她头脑泛白,几乎快要窒息。 被堵住的喘息化作泪水,顺着眼角滑过她的面颊,正如那些哽咽在喉头未说完的话,变成苦涩倒流回心里。 如果这场梦终究会醒,那不如让她亲手来画上句号。 第46章 一吻终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她们交织缠绵的鼻息,商姝喘着气,手臂缓缓滑落。 阿姝顾绥伸手拂去人眼角未干的泪, 低低地唤人的名字。 她望着商姝酡红的面颊, 还有那湿润的眼眸:所以这是答应我了吗? 商姝紧咬着下唇, 直到深深的齿痕快要冲破血肉, 她方才肯罢休,她垂着眸,自顾自扯出那个甜腻的笑。 顾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龙舌兰般的落日转瞬化为漆黑的夜,没有月光, 看不见星星,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绥的声音抖得厉害, 像是从云端坠落深渊。 字面意思。商姝后撤了半步,脚步有些虚浮。 我以为, 我的回应会让你开口,但你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 她动了动唇, 声音轻得像羽毛。 六岁那年生日的晚上, 我问妈咪要去哪, 她没有开口, 第二天清晨迎接我的, 是她冰冷的尸体几个月后,我问商韦为什么不能陪我去看妈咪, 他也没有开口,之后我的家就不再是我的家了。 商姝自嘲地笑笑,又落下一滴泪。 顾绥想再度伸出手去碰人的脸,替商姝拭泪, 却被对方挡在了半空。 你看,我其实早就知道,我没办法从一个不想说的人嘴里问出答案,可我偏偏就是不肯相信。 商姝深呼吸,盯着那光洁的大理石地板。 我不知道你当年到底为什么离开,现在又为什么会回来,这三年你都去了哪里,有没有新的伴侣,会不会和别人接吻,和别人上床我不去问,是因为我觉得如果你想说,我就一定会知道,但如果你不想说,那我再怎么问都没有用。 可因为是你,所以我抱有一丝侥幸,我幻想,我赌你会给我一个答案,可我真的累了顾绥,我不想再问了。 商姝轻轻摇着脑袋,摇一下,世界就跟着晃一下,像坐在倒吊的过山车上,像溺在咸涩的深海里。 阿姝我顾绥下颌颤抖着,她张张嘴,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算了吧顾绥,我们商姝哽咽。 等你愿意开口的时候,我们再见面吧。 说完,她深深望了一眼顾绥悲戚的双眸,转身离去。 顾绥僵直在原地,双腿像被灌了铅,她的背跌靠在墙上,胸腔被撞得嗡鸣,她的身子缓缓滑落在地,手指插进发间,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像搁浅在沙滩上的鱼,被包裹在滚烫的细沙,被毒辣的太阳炙烤,灼热的空气将鳃丝粘起,她几乎快忘记要如何呼吸。 胃隐隐作痛,她指尖用力抠着墙壁站起,扶着墙一步一步向外走着,周遭开始喧闹,人逐渐多起来。 小姐,需要帮忙吗?侍应生注意到她的异常,好心地上前询问。 顾绥摇摇头,走到角落拨通了管家的电话,她知道自己这个状态开车一定会出事,她还得活着。 * 商姝立在颐景湾的阳台,面无表情地吹着冷风。 商韦还算良心未泯,在何兰黛走后,把她留下的房产全部记在了商姝名下,颐景湾就是其中之一。 商姝喜欢这个阳台,很大,大到可以装下她的每一次伤痛。 一次被丢下,一次主动推开。 这两者的伤害程度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所以她本以为,此时此刻的自己应该在这里嚎啕大哭,或者砸碎几只酒瓶歇斯底里,可事实是她比以往还要平静。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熟悉到有点恍惚,因为三年前她也有过同样的阶段。 freeze。 当大脑感受到极端威胁时,会激活交感神经,分泌大量肾上腺素和皮质醇,这种状态下,身体更倾向于生存优先,大脑会自动启用麻木机制,暂时屏蔽情绪的爆发,以避免精神被瞬间压垮。 这是梁宛之给她科普过的理论。 她又想到梁宛之的一语中的,而现在大概可以称为一语成谶。 她还是失去她了。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问并不是她的最后一赌,临别时的转身才是。 可惜,她又赌输了,这一次没有人拉住她的手,没有人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谁让她甘愿做赌徒呢,都是活该。 冷风醒酒,想借着醉意睡觉的计划也随之落空,商姝翻出了一包没拆封的烟,抽出一支,在黑暗中望着那被点燃的火光,却没抽几口,只静静等着它在手里烧尽。 她想,如果没有偶然重逢,她合该是现在这样,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说不准真是老天给她安排的一场梦。 没事的。 没有顾绥的生活也不过就是那样。 三年她不是也照样熬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做到。 第58章 翌日,商姝在大床上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有噩梦,或者说就没有做梦,算不上多神清气爽,却已经属于她睡眠标准里的上等。 她看了眼手机,没有电话,没有消息。 宋兰也一早就来了,给商姝准备好了下午要参加珠宝展答谢宴的礼服。 昨晚喝多了酒,商姝让管家简单煮了点粥,邀请宋兰也一道吃起了午餐。 昨天,是你告诉她地址的吗?商姝搅着碗里的粥,淡淡开口。 什么?宋兰也被问得一懵,因前几天应酬替商姝挡酒喝得过头,商姝心疼下属,就没再让她跟着酒局。 她在脑子里快速地检索着,试图找到记忆中包含昨天、她还有地址这三个关键词的信息,最终检索失败。 但她知道那个她除了顾绥再没有旁人,又结合起商姝这些天近乎疯狂的工作行径,猜出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 见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商姝喝了口粥:没事。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种时候问起还有什么用,可她就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不过对此她倒也坦然,毕竟戒断总得有个过程。 这回轮到宋兰也想发问了,可她还是维持着应有的边界感,试图用粥堵住自己的嘴。 商姝熟悉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放下汤匙擦了擦嘴:关于她的事,就不用告诉我了。 言外之意,关于分享我的事,你也自己掂量着办。 好的。宋兰也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在心里默默垂泪,自己才几天没看住,这两个人怎么就吵架了呢。 商姝平静地吃完午餐,收拾一番,和宋兰也前往了答谢宴。 主办人,参展商,vip客户,媒体,说是答谢宴,实质上更像是借着珠宝展余韵的networking。 纪楠和纪颂宁从不远处走过来,商姝举着香槟示以微笑:纪馆长,恭喜。 一次成功举办的展会,不仅可以提升博物馆的知名度,对馆长纪楠来说,更是一种职业声誉和行业资源,以及未来机会的累积。 纪楠满面红光:商总同喜。随后她看了眼身边的纪颂宁,我听sonia说了,真是没想到你们两个人还有这样的前缘,还要多谢商总这段时间对sonia的照顾。 商姝笑了笑:纪馆长言重了,谈不上照顾,是合作愉快。 纪颂宁边大方地笑着,边将商姝从场面话中拉走:妈,我和学姐去那边聊。 纪楠自然没什么意见。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的角落,纪颂宁眉眼弯弯:这几天学姐也很忙吧? 自从吃完上次那顿饭,两人把话说开决定做朋友之后,她们就没什么机会再见,纪颂宁这几天忙着在展会上跑东跑西,商姝则和她在不同的战场,所以,她也只粗略的瞟到过几眼商姝的身影,别说聊天,两人连招呼都没打上。 嗯,元气大伤。商姝轻笑,抬起酒杯抿一口。 不过她说的的确是实话,元气大伤,身体和精神都是,她现在算是强撑着这副躯壳,等这场结束,她是认真打算好好休息一阵子。 怎么样,你那边都还顺利吧?商姝想起刚才纪楠好看的脸色,想必是一切顺利。 纪颂宁沉吟片刻,对接下来的话似乎有点踌躇:展会上倒是没什么,就是 什么?商姝难得见人这副犹豫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纪颂宁晃了下酒杯:我昨天在威尼斯人碰到商知意了。 商姝闻言挑挑眉,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有些合理,毕竟她知道昨天商知意在那,只是没想到纪颂宁也会这么碰巧。 想起两人之间的旧事,又回想到商知意那副样子,商姝忍不住问:她没为难你吧? 纪颂宁笑笑:她没有认出我。 商姝闻言,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我本来以为再见到她时会害怕,或者我们会剑拔弩张地争吵,但并没有,她没认出我,我对她心里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学姐你说是不是很神奇。纪颂宁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商姝将酒杯放在一旁,沉默了很久才认真地开口:sonia,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欣慰。她弯弯唇,语气温和,你没有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很了不起,现在的你自信,优秀,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看着纪颂宁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的帮助小女孩,商姝由衷对这份成长感到高兴。 谢谢纪颂宁听着,面色渐渐恢复如常,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舍:对了过完圣诞,我可能就要回加国了,那边的皇家博物馆有个很好的项目机会,我还是想去试试。 商姝点点头,表示认可:听起来很不错,你之前一直在那边上学,感觉那里博物馆的体系会比澳城更适合你。 嗯,我也这么觉得。纪颂宁笑得灿,笑嘻嘻地说道,那学姐可不要太想我。 商姝被人的幽默逗笑,也跟着开玩笑道:放心吧,不会的。 第47章 需要管家来接, 顾绥的理由是自己喝了酒。 而作为专程来接的管家,看着身上没有一丝酒气,面色冷若冰霜二小姐, 她虽不明所以, 却依旧顺从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只是管家发现自从那晚回来, 水岸就开始安静得可怕。 商小姐再也没来过, 二小姐也几乎不再主动说一句话,对她日常的询问和对话,回答也是能简则简,能省就省。 一连几天,顾绥都没再出门, 甚至可以说没怎么踏出房间, 她把自己关在书房, 没日没夜的看着文章,管家来叫她吃饭, 她就机械地应付两口,这还是因为怕管家给顾祺通风报信。 清晨, 她照例应付完早饭, 回房间的路上却看见管家手里抱着商姝的睡衣。 你要拿去哪? 管家停住了脚步, 确认自己没有幻听, 这还是这么多天来, 二小姐和她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语气寒冷彻骨。 上次商小姐走之后,这衣服洗好就一直在次卧放着, 现在我正要收进衣帽间。管家边说边看着人的脸色。 她本来还想说以为商小姐当晚还会回来住,但却硬生生被她家二小姐那铁青的面色吓得憋了回去,她并不想弄丢这份工作。 放着。顾绥沉声吐出两个字,神色冷淡。 好的。管家被人的气场弄得有些瑟缩, 应下之后快速逃离了现场,将衣服重新放回了次卧的床上。 顾绥回到书房,有些麻木地坐在电脑前。 她一直没有踏进那间次卧,因为她觉得,只要她没亲眼见到那个空荡荡的房间,就可以假装她的小姑娘还会在某天清晨,从那扇门里走出来。 连日机械地过活,让她快要分不清日期,只是靠着分辨白天与黑夜,简单判断出又过完了一天。 她连角膜塑形镜都记不清哪天戴了,哪天没戴,以至于电脑上的文章,开始在她眼前变得模模糊糊。 顾绥摸出抽屉里的框架眼镜戴上,是一副银边细框,本是她拿来应急备用的,可之前小姑娘偏偏喜欢看她戴,说是看起来有种禁欲的x张力。 那时候,她并不懂这些潮流新奇的词汇,但依旧对小姑娘予取予求,算起来,这副眼镜用在看字这种正经事上的时间反而不多。 戴了一阵子,她有些迟钝地摘下丢在一旁,短暂停戴ok镜的视力退化速度没那么快,所以度数并不合适。 犯晕。 她开始觉得头痛。 * 商姝同样也一连几日都呆在家里。 她把公司年底的杂碎琐事全权托付给了宋兰也,交代除非是发生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否则一律不用过问她。 她一连睡了好几天的懒觉,这种睁眼不用倒欠一堆事情的感觉,实在太过久违,可一闲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截断中期反应,这比她想象中来得还快。 第59章 那种麻木的平静,戛然而止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 商姝就这么盯着电影里,一朵被镜头匆匆带过的百合花开始落泪,紧接着就是所有和顾绥有关的一切。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站在阳台上吹冷风,她不想靠吞安眠药入睡,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她时而清醒地告诉自己不去想顾绥,时而又扑进被子里嚎啕大哭的想顾绥,她觉得自己完蛋了,甚至思考着要不要再去见一次梁宛之。 理性被感性打败,荒唐总是胜过自持。 她又开始在家疯狂买醉,她替自己选择在卧室放那面宽大的酒柜感到得意,毕竟她在充分了解自己喜欢重蹈覆辙这个德行的同时,还这么有先见之明。 在遇到顾绥之前,她混迹各大夜场,几乎把能喝的酒喝了个遍,起初她的酒量并不好,可为了装作会玩的样子,还能同时做到不被有心人趁人之危,她就开始在家里自己练习喝酒。 现在想想也是好笑,她竟然为了要面子,偷偷做这种滑稽的训练。 她喝了吐,吐了喝,后来她已经可以熟练地掌握自己对不同酒种的耐受程度,知道自己喝几口会微醺,怎么样会开始恶心,喝到什么程度会直接断片。 所以现在,她清醒的放任自己醉倒在地毯上,听着空掉的酒瓶滚在地上叮叮当当,她真的需要酒精,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她做出什么更糟糕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商姝的酒品很好,上头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变得沉默寡言,像个乖巧的布娃娃。 只是这就难倒了管家,她还宁愿自家小姐耍酒疯或是弄出点什么动静,这样至少她能知道该什么时候进去救命,而不是像现在,只能徘徊在门口,像个变态一样时不时贴着那扇隔音很好的门,费劲吧啦地偷听。 终于在经历几天和门的拉锯站后,管家打给了宋兰也,进行了一波责任转移。 来了。商姝淡定地招呼着,像是平常在办公室对敲门的宋兰也说进那样平常。 她的脑子不容许她过多思考,所以她并没有追究宋兰也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喝酒上脸。 如果不是因为那红到发紫的面色,还有微眯着的失神双眼,她大概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坐。她伸出一根因无力而软趴趴的手指,也没伸直,就胡乱在房间里指了指,然后晃晃悠悠地跌回那张纯手工编织的厚羊毛地毯,把沉重的脑袋倚在床沿上。 您不能再喝了。宋兰也默默地收拾着酒瓶,她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眼下这场景,简直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商姝伸手去夺那没喝完的酒,宋兰也不敢用力抢,怕把人伤了,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同握着酒瓶,僵持不下。 您不放手的话,我现在打给顾小姐。宋兰也轻叹,使出了杀手锏。 这招果然奏效,商姝上一秒还紧攥着瓶口的手,下一秒就轻飘飘地松了。 像是甘愿认输。 她当然想见顾绥,她想顾绥想得快要疯了,可是她不能,接受不了那个答案的人是她,提出不要再见的人也是她,她孤注一掷,将自己的路悉数堵死。 而她能想到的,这道题的唯一解,就只有等顾绥的坦白。 三年前没有这话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商姝笑了,对着宋兰也问道。 这话像是问宋兰也,也像是问她自己。 三年前,没有办法打给顾小姐的时候,她们都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又能怎么办? 她真的不知道了。 宋兰也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将酒瓶摆好,来到商姝身边坐下。 兰也,你有喜欢的人吗?商姝歪着头,世界晃晃悠悠的,她有点看不清宋兰也的脸。 有过。宋兰也摇摇头,将手放在膝头,所以我才觉得,这一生能遇到和自己相互喜欢的人,是件很难得的事。 商姝缓慢地眨着眼,低声喃喃:你也觉得我傻。 把一个我很爱,也很爱我的人推开,很傻。 宋兰也不置可否:我只是觉得世界太大,如果两个分开的人,没有刻意想见面的话,重逢就太难了。 即使身在同一个城市,即使是这么小的澳城。 看着人惋惜的样子,商姝伸手托着有点发烫的额头:你们是为什么分开? 她之前从没和宋兰也聊过这个话题,她只知道对方一直为了母亲拼命工作,好像忙得没有什么时间来过感情生活,于是她借着酒意,将这些好奇全部倾泻。 宋兰也看了看商姝的眼眸,随即又把头垂下:因为我不想拖累她。 您知道的,我的家庭。她淡淡补了句。 听到拖累两个字,商姝蹙眉,她换了个姿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你怎么能肯定,对方会觉得这是拖累? 我不能。宋兰也语气有些颓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悉数吐尽。 可我不想赌,用她的未来,去赌一个我能给她幸福的可能,她值得更好的生活,也值得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赌。 商姝听到这个字眼,又开始有些自嘲。 人总是这样矛盾,无私又自私,可以赌上一切只为了对方好,却又从来没给过对方选择的机会。 什么是值得,什么又算不值得, 若是全然清醒时,商姝或许会争辩几句,可现在她的脑子一团浆糊,实在盘不赢这其中的逻辑。 她变得直接起来:那现在呢,你没想过回去找她吗? 她想着,宋兰也如今改善了生活,母亲的身体状况也不再棘手,是否已经达到她心中那个更好的生活的标准了呢? 宋兰也淡淡一笑,仿佛那个女孩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她摇了摇头:她去年因为难产过世了。 商姝闻言,登时觉得酒醒了大半,她这才回想起,去年宋兰也的确跟她请了一个长假。 抱歉。商姝眉头微微皱起,轻声说道。 宋兰也轻轻抚摸着手腕,语调轻缓:我常常会想,如果我当初能自私一点,再坚定一点,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遗憾吗。 恐怕这不仅仅是能用一句遗憾简单概括的事。 宋兰也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叹,看了眼身旁的酒瓶,这才想起今天自己的来意,她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看得出来,您和顾小姐依然很相爱,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不管怎样,顾小姐都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宋兰也有些语重心长,她顿了顿,认真地望进商姝的眸。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不要遗憾。 第48章 遗憾。 商姝觉得, 她们之间的遗憾好像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可在心底最深处,她又隐隐藏着那一丝丝, 连自己都不肯承认的期待。 她不再把自己灌醉, 而是请来了林琅, 因为她发现, 和人聊天会可以自己的注意力稍稍转移,至少可以短暂逃离失去顾绥的伤痛,哪怕只有一秒。 有进步。 她想,她得给自己颁个奖,至少这一次想的不是自杀, 而是自救。 林琅来之前, 她还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 以至于不会显得太过狼狈。 可事情却跟她想象的似乎有点出入,在林琅踏入颐景湾的第一秒, 她就抱着人开始痛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林琅见此情景也吓了一跳,看着人熊猫般, 快耷拉到地上的黑眼圈, 以及那粉底液都遮不住的憔悴面色, 赶忙将人搀扶进了房间。 商姝哭了好一会, 才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讲完。 好了好了, 你自己照照镜子,要不我让香奶奶给你打点钱?林琅边递纸, 边看着人脸上哭出的几道白泪,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第60章 我,我在失恋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商姝一抽一抽的, 还不忘看了看镜子里的脸,转头就把这欲盖弥彰的底妆卸了。 失恋吗?可好像还根本没确定关系吧。 林琅翘着二郎腿斜倚在沙发上,怕被人打,没好意思戳穿。 听完来龙去脉,再看看大小姐还有空注意自己的形象,直觉告诉她,这次的事和三年前的性质不太一样,应该没那么糟糕。 想起上次在绯色顾绥的信誓旦旦,再想想现在的三缄其口,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林琅摸了摸下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商姝说的,她这三年,该不会偷偷结婚去了吧? 作为一个小说作者,她脑洞大开地分析着,虽然听起来抓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她叽里咕噜地跟商姝说了一通,什么协议婚姻,假结婚,隐婚等等离谱的选项,边说边偷瞄着对方的反应。 不可能。商姝用力擤了下鼻涕,剜了林琅一眼,她不可能是这种人。 要她相信顾绥会做出这种事,她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 林琅见人还维护起来,咬了咬腮吐槽道:这么相信人家,那还当面戳人肺管子,说人家可能有别人。 商姝有些心虚地吸了吸鼻子,她那是一时情急,况且她是真的不确定这件事,这也不代表就能完全和林琅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画等号,于是她小声抗议:这这和她瞒着我是两回事。 林琅轻轻切了一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要我说,你放不下。 她看商姝也就是因为被瞒着生气,这次的情况又不同于上次,顾绥至少没消失,这么个大活人摆在那,要是顾绥真有什么事,她才不信商姝会坐视不理,以她二十多年的好发小经验来看,别看商姝说尽了绝情的话,可偏偏越是嘴硬,心里越在乎的要死。 商姝的伤心劲都快被人说没了,她往尾凳上一坐,双手抱在胸前:我找你是来替我排忧解难的,不是雪上加霜好不好。 装聋作哑一辈子的事,她做不到,可说不在乎就马上不在乎,她也同样难办到。 正因为是真爱,她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修正这段关系,亲手推开一个很爱的人,这对她来说简直堪比生扒一层皮,所以对于林琅这种泼凉水行为,她表示强烈不满。 林琅思索了片刻,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商姝:你认真想让我当解语花啊? 商姝瞥了人一眼,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林琅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角,有些笃定道:行。 什么行商姝听得一头雾水。 你就别问了,听我的就行。林琅盘算着自己完美的计划,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姐带你走出伤痛,第一步,嗨起来。 商姝一听就觉得林琅没憋什么好主意,连忙摆摆手:我才没心情去呢 更何况她已经改邪归正收心这么多年了,哪还有心思去什么派对蹦迪之类的。 商总大忙人,你好不容易半休假,已经浪费了好几天躺在家哭哭啼啼,也没哭出个什么结果,你还想继续啊。林琅边说,手边胡乱对着商姝那张,被折磨到面目全非的美脸指指点点。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姐来安排,你就只管跟着。她态度强硬,因为她太了解自己发小这种,一颓靡就抽一鞭子才走一步的人了,有时候就得用些非常手段才行。 你不要弄得太离谱商姝看着人在自己对面眉飞色舞,心里有点没底。 啧,瞧不起谁啊。林琅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眨眨眼问道,对了,商知意订婚宴,你怎又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仔细回想着,那时候顾绥还在国外没回来,商姝也不可能是去见人家,那既然来都来了,怎么都没入席就走了呢。 提起这个,商姝不禁皱了皱眉头,她差点把这事忘了,她得找时间去见一次商韦。 这搞什么啊?林琅听完,表示难以置信,她这么多年要什么没有,怎么忽然这时候开始搞小动作,不能是你爸做了让她不满意的事,俩人有什么矛盾了吧? 毕竟是生活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林琅家虽然是难得不乱搞的和美家庭,但不代表她对这些弯弯绕绕没有敏感度。 当然,她说的不满意,并不仅仅指类似在外面有人这种感情上的事,还很有可能涉及到财产的划分。 冯媛和商韦的矛盾? 商姝当局者迷,听到这话像是被忽然点醒了一下,可随即再深入想想,却又想不出什么具体的可能,至少上次商知意订婚宴前她回去,两个人看起来还很正常的样子,怪只怪她离家这么多年,还是对商家内部太不熟悉了。 不会吧商姝喃喃,凭空猜测什么都没有用,她还是得找机会眼见为实。 反正你看吧,有什么需要林家帮忙的,你就告诉我。林琅也不好直接掺和别人的家务事,更何况还涉及到财产问题,只能是把话先放在这。 嗯。商姝应了声,收下了林琅的心意,这种事确实不太方便麻烦别人,恐怕到头来还得靠她自己。 那这事你告诉顾绥了吗?林琅下意识问道。 商姝晃晃脑袋,她刚知道这事的时候顾绥还在伦城,后来又开始忙起了珠宝展的事,再加上她并不想让顾绥知道这种不堪,所以回想起来,她的确没和顾绥透露过一点。 她们之间,好像有太多没办法平衡的事,就像她的自尊,还有顾绥的隐瞒。 反正现在说没说好像也不重要了。 商姝轻轻叹了口气,说好请人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说了这么多,话里话外还算是绕不开顾绥,就连她想八卦一下林琅,还得想起顾相宜是顾绥的外甥女。 说了半天我,你和顾相宜呢?她还是决定换换脑子,接着她又很仗义地补了句,没关系,你们要是真能成,不用考虑我。 毕竟林琅是个为她两肋插刀的好发小,她是认真怕林琅因为自己和顾绥这一层关系而有顾虑。 商大小姐好大的面子啊。林琅调侃。 自从在绯色拒绝了顾相宜,她就觉得两人彻底没戏了,准确来说,她本身也没觉得两人会有什么后续。 从小到大,圈里圈外追她的男男女女也不少,可她心里清楚,这些人大多都是见色起意,亦或是看上了她的钱,追她长的呢也不过一年,短的更是在知道她不想和人睡之后,当天就放弃了,况且大多追她的人都选择在她身上砸钱,可偏偏在她眼里,这种方式才最廉价。 对顾相宜,她觉得小孩一时兴起很正常,今天觉得她好看,明天就发现自己昨天简直瞎了眼,今天说喜欢,明天又换个人当女神,因此她认真没把这段甚至不算露水情缘的关系放在心上。 可她发现这小孩真的很坚持不懈,不仅会每天嘘寒问暖到她心坎上,在国外的时候还会算好时差,就为了和她多聊几句天,后来她们谈天说地,顾相宜会特意问她喜欢的歌,然后用竖琴弹给她听,她也开始给顾相宜分享自己的创作,顾相宜甚至会认真的给她写几千字的长评,这不免让她有些动容。 林琅见人一直看着自己,咽了下口水嘴硬道:你别这么盯着我行不行,怪吓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像你,爱情呢,只是姐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合适就先这么慢慢处着,不合适姐还是精致的单身贵族。 她嘴硬,可这其中也多少有些实话,别看她写小说的时候你侬我侬,暧昧拉扯得好不热闹,可现实中谈恋爱对她来说并不是必需品,要开始,就要选个顶好的才行,以至于她常常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家庭过于幸福,让她在感情上已经得到了极大地满足,这才导致她的要求太高。 第61章 商姝也同样了解林琅,如果真的没可能,林琅基本一两个词就敷衍完了,但听人辩解了这一长串,她心里也有了底。 只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一声后猛地站起身。 第49章 林琅被人这一套动作吓得捂上胸口, 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给人刺激到了:大小姐,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 商姝这才在林琅的白眼中,瘫软地滑坐回尾凳上:怎么办, 我之前还答应要去看顾相宜过两天的演出来着 谁知道现在闹成这样, 去也不是, 不去也不是。 林琅闻言, 也想起阵子顾相宜邀请自己去的那个,时间也是过两天,想来应该和商姝说的是同一个,她眼珠一转:早说你也要去啊,正好咱俩一起。 她知道商姝怕遇到顾绥, 肯定不会一口答应, 所以还没等商姝拒绝, 她就打起了感情牌:一早就答应好的事,不去多不合适啊, 你看,咱俩一起刚好就个伴, 不至于你一个人或者我一个人尴尬, 是吧? 商姝咬咬唇, 依然有些犹豫, 她越想越尴尬, 可她也是真的很想顾绥。 林琅哎呀一声,直接把人从尾凳拉到沙发上坐下:何必非要弄成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人家真分手的,不也该见面还见面吗,没见像你这么别扭。 说完,她停顿了几秒, 见商姝有松动之意后趁热打铁:何况你也只是在等人家开口,万一人就等着那天说呢,你也得给个机会吧? 像是被给了一堆台阶,商姝终于找了个合适的踩了上去。 那行吧。她想,反正有林琅在,至少比她一个人去好太多了。 林琅听着人看似不情不愿的应答,微微一笑,趁商姝不注意,默默掏出了手机,给顾相宜发了条消息。 * 水岸的管家本就是顾祺派来料理顾绥的日常起居的,如今顾绥虽然没什么大事,可她每日提心吊胆,还是委婉地向顾祺转达了顾绥的异常。 于是借着去看顾相宜演出的由头,顾祺难得光临了水岸。 姐。顾绥扶着楼梯走下来,唤顾祺了一声,淡淡瞥了一眼管家。 顾祺尽量表现得自然,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嗯,我顺路过来看看,今晚相宜演出,我跟你一起过去。 顾绥听着这没什么逻辑的话,微微蹙眉。 那什么,嘉华的合作,是你推的?顾祺拿起管家刚倒的水,边喝边借机瞄了身侧的人一眼。 嗯。顾绥应得淡然,也没做多余的解释。 顾祺本来也没多在意这事,毕竟是嘉华有求于光镜,她对此自然是可有可无,想着顾绥从不胡乱做决定,一定是因为事出有因,她也没想深究。 行,刚好省的我费口舌。顾祺轻飘飘地说了句,随后放下杯子。 她本来就是因为担心才来看顾绥,此刻眼神更像开了自动吸附一样,控制不住地打量着对方。 疲惫而憔悴。 顾绥感受着那炙热的目光,呼吸几下:姐,你能不能别看了,我很好。 见被人识破,顾祺清了下嗓子,也不再伪装:跟小姑娘闹别扭了? 能让自己妹妹情绪如此波动的,恐怕也只有商姝这个小姑娘了。 顾绥没说话,只面色平静地盯着不远处的那只花瓶,仿佛在看曾经插在过那里的一束百合的影子。 前一阵不是还挺好的吗,因为什么呀?顾祺就知道人一定又是这副沉默是金的模样,自顾自捞过一旁的抱枕,表示不解。 她想知道。 姐妹二人并肩而坐沉默了许久,顾绥终于淡淡吐出几个字。 没头没尾,可顾祺却清楚地知道顾绥在说什么,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阿绥,我觉得商姝未必会那么 我说了,我不会那么做的。 顾祺的那个想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顾绥厉声打断。 沉默。 顾祺把抱枕丢在一旁:那你就想一直这样下去? 她知道,别看顾绥现在好像没什么事,可如果要是真的跟商姝一拍两散,只怕就要出大事。 我活着,不是吗?顾绥依旧看着那只花瓶,语气冷淡。 顾祺被顾绥噎得说不出话,一提到生死,她从来都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半晌她才叹了口气道:我说不过你,你永远都这么倔。 顾绥鼻息轻喷,缓缓起身道:我去换衣服。 * 商姝还是感冒了。 玩命喝酒,整夜吹冷风,前阵子那么折腾自己的身体,撑着直到现在才感冒,连商姝自己都感到有点惊讶。 不过她倒是觉得这时候感冒很好,药一吃,倒头就睡,让她清醒着想顾绥的时间又缩短了。 对此最不满的还是林琅,因为这一感冒把她激情规划的,这两天本该执行的嗨起来计划暂时搁浅了,导致现在她只能忙着给商姝这个病号端茶倒水。 休息了两天,商姝倒是没有最开始那么严重了,只是今晚要去看顾相宜的演出,她突然就有点发怵。 你说我这咳咳咳的,去看演出合适吗?商姝带着浓重的鼻音,试探着林琅对于她想打退堂鼓的反应,还不忘在结尾多咳了两声。 玻璃杯咣的一声和茶几来了个亲密接触,林琅笑里藏刀地幽幽开口:我今晚就是拖,也会把你拖去的。 她知道顾相宜留了专门的位置,她可不想一个人,顶着个不明不白的朋友身份和顾家姐妹坐在一块,那样她非得尴尬到脚趾抠地不可。 我我就问问,你看你至于吗。商姝有些心虚,吸溜了一下鼻子,扯过一旁的纸巾擤了起来,还小声补了句,是不是亲发小啊 林琅白了人一眼,抬腿走进了商姝的衣帽间,窸窸窣窣一阵后,传来一声:黑裙子借我穿穿。 商姝瘫在床上有点无语,她的黑裙子那么多,也不知道林琅说的是哪一件,不过她倒是乐得分享,毕竟两人从小就开始这么干。 她掀开被子,也准备下床收拾一下自己,她对着衣帽间的方向调侃:你的衣服都快堆成山了,难为你还能看上我的。 这不是看别人的什么都好吗。几秒后,林琅从衣帽间探出了一个脑袋,笑嘻嘻道,再说了,你可是时尚行业工作者,姐欣赏你的审美。 商姝坐在梳妆台前摇摇头,几分钟前人还一副要把她刀了的样子,现在拿人手短,说话又开始甜如蜜糖,她对林琅这个变脸速度表示佩服。 她看了看镜中有点憔悴的自己,撇了撇嘴开始上妆。 林琅换好裙子,举着另一件来到商姝面前晃:喏,你穿这个,包你光彩照人,鹤立鸡群,艳压群芳,把顾绥迷到一秒开口。 商姝拿着粉扑的手一顿,从镜子里看了一眼那件花孔雀般的长裙,甚至有点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买这样的衣服,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表示林琅怕不是有病。 林琅拿着衣服左看看右看看,边往衣帽间走着边叨叨:这怎么了,多好看啊,真是没眼光。 商姝将粉底在脸上拍匀,感慨自己的风评变化速度如此之快。 在拒绝了林琅的第二十五次推荐后,她最终拿了套低调的针织衫搭半裙穿上,今晚她只想做一只安静的鸵鸟,顺便看两眼顾绥就好。 顾相宜的学校礼堂很大,几乎可以和外面的剧院媲美,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些甚至穿着职业套装,商姝估摸着,或许大多平时忙于工作的家长今天也都来了。 一路上商姝倒是不用操心路线,只管跟着林琅按顾相宜的消息指示找到位置,时不时扫一眼四周,搜寻着顾绥的身影。 她们来的不算早,来到前排顾相宜专门留好的位置时,发现顾绥和顾祺已经入座了。 商姝站在过道,不自觉地向顾绥望去,顾绥今天穿了一身黑,修身的长大衣垂落在身侧,搭叠着腿,露出一截阔腿裤的下摆,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忧郁的气息。 第62章 望着顾绥被长发半掩着的侧颜,商姝看出了极力掩饰的憔悴,她又看了看旁边专门为两人空着的位置,站在通道不禁有些想逃跑。 她回过身,不料却被林琅拦住了去路,林琅与她对视一眼,伸手一把将她推向了里面那个位置。 商姝咬唇瞪了人一眼,立刻反应过来这一定是林琅的诡计,可都快走到座位面前,她也没有离开的道理,只好默默来到了顾绥身旁。 顾绥侧过头,在看到商姝身影的一瞬,瞳孔微微一震,不自觉乱了呼吸,她没想到商姝会来。 闻着小姑娘经过时留下的甜香,熟悉又陌生,她的心开始揪痛。 小姑娘今天低挽着头发,温柔又好看,可她不敢直视那日思夜想的面庞,只淡淡地望着不远处的舞台,借余光勾勒着人的模样。 顾祺姐。商姝见顾绥右手边的顾祺也将头转过来,正望着自己,还是越过顾绥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顾祺浅笑着点点头,扫了眼顾绥,没再说什么。 见商姝要入座,顾绥下意识地伸手帮商姝压下了座椅。 谢谢。商姝没有和人对视,只盯着地面拢了下衣摆,终于落座。 听着小姑娘带着鼻音的道谢,顾绥皱皱眉,轻嗯了一声,有些僵硬地收回手,将视线转回舞台。 商姝不动声色地伸出左手,狠狠掐了一下林琅的胳膊,在林琅的小声惊呼中凑到人耳边,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林琅揉着胳膊,讪讪一笑,心里默念一万次拜托顾绥千万争点气,不然自己回去恐怕就要被大卸八块了。 第50章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几分钟, 商姝有些僵直地坐在位子上,她和顾绥只隔着不到半臂的距离,她猜想等过会礼堂安静下来, 自己一定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 感冒仍在进行时, 她将脸偏向林琅一侧, 低下去将手掩在唇边, 克制不住地轻咳了两声。 顾绥听着身侧人的咳嗽,忍不住跟着蹙眉,心又被再次揪起。 她又病了。 商姝咳完,将身子坐直轻轻倒着气息,只听耳边飘来一句清冷的低语。 你感冒了。 她微微侧过脸, 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顾绥的视线, 顾绥的眼神平静却黯淡, 好像一潭死水,她有些慌乱地躲闪。 这是她们今晚的第一个对视。 嗯。她轻轻应了声, 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向左手边挪了挪。 注意身体。 你也是。 提示钟声敲响,礼堂渐渐安静下来, 两个人谁也没有看谁, 只默默地听着彼此的呼吸。 演出开场, 顾相宜穿着一袭洁白的长礼服登场, 指尖拨动着琴弦奏出绝妙的乐章, 整个人宛若仙子。 整场演出,商姝都觉得有些恍惚, 她感受着每一个音符飘进她的耳朵再飘离,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麻木地跟着众人在该鼓掌的地方鼓掌,她想闻顾绥身上那股白苔香, 可鼻塞却让她难以做到。 她们就这样并肩坐到了演出结束,再没有和彼此多说一个字。 演出结束的礼堂又恢复了喧闹,众人开始离席,商姝几人也同样站起身,坐了整场,鼻塞和人群让她觉得有些胸闷。 顾相宜从后台来到观众席和几人见面,商姝简单打了个招呼,她知道林琅应该还跟人有话要说,可她却急需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于是她在林琅耳边轻声道:我先去车上等你。 林琅看了眼商姝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回了句:好,你没事吧? 商姝轻轻摇头,示意人继续寒暄,随后跟着人流往外走去。 去呀。林琅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只知道站在原地望人背影的顾绥,偏偏头,小声叫人跟着。 顾绥望着商姝消瘦的背影,终于还是拧眉跟了上去。 商姝走到礼堂外,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扶着柱子咳了起来,刚才在里面不好意思咳得太过,忍得实在辛苦。 顾绥快步上前,轻拍商姝的背替人顺着气。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商姝有些防备地躲了一下,直到回头确认触碰自己的人是顾绥,这才稍稍放下心。 谢谢。这是她今晚和顾绥说得为数不多的话中,第二次道谢。 月朗星稀,校园的角落颇有些静谧,两人就站在原地相顾无言了良久。 怎么病了?顾绥借着朦胧的夜色,深情而心疼地望向商姝的脸。 商姝轻轻吸了口气,晃晃脑袋不知如何回答,她将手插进大衣口袋向前踱步。 顾绥也迈步跟着,静静走在人身侧,她声音轻缓,夹杂着难以察觉的紧张:我没想到你会来。 商姝闻言脚步一顿:一早答应好的事,我不喜欢食言。 心口酸涩,她拢了下领口,把头偏向另一侧轻咳了两声。 礼堂离校门口并不远,两人跟着零星的人流走着,商姝刻意放慢了脚步,她多希望这条路走不到尽头,可惜除了略过耳旁的微风,剩下的就只有沉默。 阿姝。快到大门口,顾绥终于红着眼眶,浅浅捉住了人的手腕。 像是酝酿了很久,她尾音发颤: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商姝盯着脚尖,泪从眼眶滴落,一颗连带着一串,上涌不停,却又转瞬消失在黑夜里。 我相信你。她吸了下鼻子,停下脚步喃喃,只是我不相信我自己,如果我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离开,我就没有把握能把你留住。 商姝将手腕从人手里轻轻挣脱,伸手用指尖拂去眼角的泪:你不想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们也就只能止步于此。 痛。 心像翻滚在千百片玻璃碎,商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她走到车前,死死抓着车门,以确保自己不会昏倒:如果你想好了,可以打给我。 说完,她坐进车里,强忍着眼泪不再看顾绥一眼。 顾绥扶在车门上的手渐渐松了,她对着车内阖目而坐的商姝轻唤: 阿姝。 注意身体。 车门关上,商姝来不及等到司机升起隔断,就再也克制不住地掩面哭泣。 她想起了宋兰也说过的遗憾,她一点也不想遗憾,所以她今晚还是来了。 可她真的尽力了。 如果现在顾绥愿意随便编个理由,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可偏偏只有一句注意身体。 她哭到眼前开始泛白,耳朵不住嗡鸣,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她甚至想,如果自己死了,顾绥能对着她的棺椁,她的骨灰,她的墓碑开口,那她宁愿现在就去死,这样至少有她尚未消散的灵魂,可以听到那个答案。 当晚,商姝就彻底病倒了,她的身子本来就弱,稍有些别的诱因就容易发烧,更何况她才在重感冒下几乎哭到呼吸性碱中毒。 林琅,我觉得我真的快要死了。 这是林琅在凝视商姝那双淡漠的眼眸时,听到的平静呢喃。 平静,这比肝肠寸断的哭泣更为不妙,这让林琅无比后悔今晚带人来这么一遭。 什么派对,什么蹦迪,她知道这些都已经救不了这个状态下的商姝了,所以她的计划不能再拖,她得逼顾绥一把,不然这两个人的结局一定是两败俱伤。 终于哄着商姝吃了药睡下,林琅连夜打给了宋兰也。 林小姐。宋兰也似乎对这通电话有点意外。 顾绥之前送了她一艘游艇对吧?林琅压低声音,直奔主题。 是的。 查一下,拟一份返还协议给我,越快越好。 挂断电话,林琅在客厅思索着来回踱步。 如果这事放在她身上,或许她会潇洒地选择忘掉过去,专注当下,因为不管结果怎样,她至少还有爱护支持她的家人。 可她知道商姝不行,她太清楚这三年商姝是怎么过来的,除了她这个朋友,商姝的背后空无一人,要不是因为有公司这个念想,还有那份被抛弃的不甘心,商姝或许早就不在了。 第63章 所以即使不知道这方法能否奏效,也不确定商姝以后知道了会不会怪她,但就算是为了保住商姝的命,她也得尽力一试。 翌日,她换宋兰也来看着商姝,自己将顾绥约了出来。 依旧是白天的绯色,没有什么别人,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林琅来时,顾绥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上午的阳光不算灼热,透过玻璃窗洒在人的脸上,瞧着本该暖融融的,却不知为何,照得那身影愈加苍白。 她看着顾绥的样子,基本可以断定眼前人一夜没睡,状态没比商姝好到哪去,这让她更加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让两个相爱的人如此折磨彼此。 说吧。顾绥见人到来,动了动唇,似乎做好了将听到许多不堪言语的准备。 我今天不是来逼问你的。林琅坐进位子里,语气平和,你连商姝都不肯说,自然也不可能告诉我。 顾绥的眼皮轻跳,她并着双腿静静坐在椅子里,等着对方的下文。 林琅说完,拿起一旁的文件放在桌上,缓缓推到顾绥面前。 顾绥看着桌上的协议,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早在林琅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林琅只背着一个小包,这白花花的纸张被人拿在手里,显得格外刺目,她颤抖着手拿起,薄薄的纸张也随之轻晃。 商姝知道你不在意这点东西,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欠你什么。林琅说着,有些心虚地看向窗外。 顾绥盯着纸上的几个大字,呼吸紊乱,退回她送的东西,这是真的要跟她划清界限了吗。 她尽力稳住声线,可鼻息吹动发丝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是阿姝让你来的吗? 她病了,烧得很厉害。林琅没有正面回答。 顾绥心焦地动了动唇,想要关心,却没有合适的立场。 她眼睫轻颤,将纸张放回桌上,像是躲避般快速收回手,紧紧捏在膝盖上:这是给她的东西,我不会签。 林琅料想人会拒绝,也没再强求,毕竟她的目的也不是要人真的收下。 瞧顾绥有所触动,她继续推进道:其实昨天,我本来劝她不要去的,可她执意要再见你一面,就当是做个告别。 听到告别两个字,顾绥的心像被无情碾碎。 为什么要告别?商姝要去哪?还是要做什么? 她红着眼眶,险些说不完整句:什么意思? 林琅见人上套,虽于心不忍,却强迫自己继续着说辞:你知道那次商韦打她是因为什么吗?她自问自答,因为商姝拒绝了他安排的相亲。 顾绥指节泛白,捏着膝盖的手越来越紧,这些事,商姝从来都没和她说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没有了你,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林琅双手紧握在桌下,生怕被对面的年长者看穿自己的扯谎。 她继续真假参半地说着:你应该了解她在商家的处境,她没办法一直在原地等着你,上次你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希望她幸福,既然你做不到,那不如就交给别人来做。 言尽于此,林琅微微颔首,想从顾绥的眼眸中寻得一丝将要失去爱人的惶恐,她深深望了几秒,随后轻叹一声站起身。 走了几步,林琅停在原地,微微回过头张了张嘴:这是你第二次丢下她了。 第51章 深夜的水岸漆黑寂静, 只剩花园里几盏饱经风霜的夜灯,立在草坪里闪着微弱的光。 次卧的灯也没开,顾绥坐在床边那张米白色的兔绒地毯上, 伸出手轻轻摩挲。 这张地毯是她亲自选的, 只是她上次没有说, 地毯很软, 很漂亮,知道商姝有可能会因为噩梦起夜,顾绥想,至少小姑娘住在自己这里时,下床能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或许会感到些许心安。 从绯色回来, 顾绥就遣走了管家, 她想,任由人和顾祺去说吧, 她不在乎,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间次卧。 手边放着一包烟, 还有一堆尚未开封的酒, 各种各样, 这是她今天特意买的。 顾绥伸手去摸床头的打火机, 是之前从商姝手里拿走的那只, 她抚过粉红金属外壳上雕刻的土星图案,不禁勾了勾唇角, 小姑娘连打火机都要挑好看的,在她这放了这么久,今天也总算能派上一次用场。 顾绥从烟盒里缓缓抽出一支烟,女士烟细细的, 她捏在手里把玩,想象着小姑娘夹在指尖的样子,她不怎么会点烟,一开始只知道傻傻地拿着手里用打火机烤,所以并没有成功,可顾绥是个极聪明的模仿者,只学着记忆里小姑娘的样子放入口中,很快便成功了。 刺激的烟雾呛得顾绥剧烈咳嗽起来,喉咙微微灼痛,惹得她紧紧蹙起了眉头,一阵咳完了,顾绥又忽然觉得好傻,自顾自地轻笑起来。 可她并没打算停下,口腔,咽喉,再到肺,顾绥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极有灵性的学生,脑袋开始晕乎乎的,心脏跳得很快,只是她觉得尼古丁在她身上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多巴胺的分泌增量没能让她的焦虑减退丝毫。 零星的烟灰掉落在兔绒地毯上,顾绥慌乱地拂去,有些后悔侵染了小姑娘待过的地方。 她掐了烟,把头倚在床沿,床上还放着小姑娘的睡衣,顾绥想伸手去摸,却又因萦绕在指尖的烟味退却,可她似乎忘了,这整个房间都早已烟雾缭绕。 顾绥缓慢地眨着眼,回想着过去的三年时光。 这三年对她来说很矛盾,在黑暗中期盼着光明,时而觉得短暂,时而又觉得漫长。 lauren弥漫型胃癌。 那个她一直以为的肠胃炎。 这一分型好发于年轻人和女性群体,该死的特点是症状隐匿,癌细胞一粒粒分散在胃壁,早期几乎看不出明显的异常,这导致许多患者在确诊时就已经属于局部进展期,而她很不幸就是其中的一员。 顾家每年都会给家族成员进行健康检查,可她因为忙于学业,连续几年都没有回去,如果不是因为周绫身体不好,总念叨着两个女儿没一个肯回家,在那年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她恐怕还没机会发现。 那时,她满心记挂着千里之外的商姝,所以只在澳城待了不到两周,最后几天匆匆做完检查就飞回了爱城。 得知病理报告的那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 上次给您做胃镜时,我们取了可疑黏膜区域的小块组织进行了活检,病理结果显示,您胃里的确发现了癌细胞,根据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癌症已经侵入到胃壁的肌层,同时有几个周围的淋巴结被癌细胞累及,但还没有远处转移,这在医学上属于2期 顾绥只记得接到这通电话时,她还在灶台前,为刚在学校下课的商姝煮着汤。 电话这头,关火后的汤仍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响着。 电话那头,顾家的医疗中心内寂静的无比可怕。 顾祺推掉了一场重要的股东大会,在十分钟内赶到,顾绥在电话里,听出了姐姐极力掩饰的哭腔。 可说来多少有些没良心,顾绥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顾祺,不是周绫,也不是顾玉山,而是她还在回家路上的小姑娘。 治疗方案是什么?这是顾绥听到这一切后,淡淡问出的第一句话。 需要尽快手术,切掉大约三分之二的胃,并清扫周围的淋巴结,这是目前最有效的治疗方法,根治性手术加上标准辅助治疗后,五年生存率大约在55%至70% 顾绥向来是个理解能力极强的人,即便在这件事上也不例外。 意思是,只有一半到三分之二的患者,可以活过五年,对吗? 话毕,这一次她清楚地听到了顾祺的哭泣,还有因动作产生的衣料摩擦声,以及其他人一声声的顾董。 阿绥你得回来。 顾绥听着姐姐颤抖的嗓音,像是无助地乞求,她只闭了闭眼,叮嘱姐姐不要告诉爸妈。 临别前的那一夜,她把小姑娘哄在怀里,一遍遍说着我爱你,又在人睡熟后,最后一次吻上了那柔软的唇。 第64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祺为她找了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很快就进行了机器人辅助腹腔镜胃切除手术,这种技术留下的切口很小,只是顾绥依旧会感到疼痛。 最难熬的辅助化疗阶段,从第一天起,随着药物进入安置的静脉输液港口,顾绥的手脚就开始变得冰冷麻木,头晕和恶心感源源不断地席卷而来,顾绥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勉强咽下些汤汤水水。 手术之后残留的胃本来就小,化疗的副作用,让顾绥的味觉也发生了变化,很多东西吃起来会有难以下咽的金属味,就连水果也变得酸涩,吃了吐,吐了尝试着再吃,到后来医生给顾绥用上了全套止吐药,只是效果依然没有很显著,反反复复,顾绥的体重开始快速下降。 葡萄糖,氨基酸,钙剂,镁剂,为了防止营养不良,顾绥源源不断地接受着这些补液,手背和手臂静脉处都被扎得青紫,几乎快要找不到下针的地方。 顾绥只能强迫自己进食,从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忍不住呕吐,到将热食换成冷粥、果泥等冷食更容易入口,她终于可以顺利咽下一些东西。 可摄入依然远跟不上消耗,顾绥的体力越来越差,她四肢无力,只能瘫软在床上,克制着自己尽量小声的痛苦低吟,到后来甚至连餐具都有些拿不动,顾祺和顾相宜时常在她的床边抹泪,她也只能努力动动唇角扯出一抹笑,连安慰的话都没力气说出口。 大约第二个疗程后,顾绥开始掉发,她戴上了顾祺提前为她准备好的帽子,只是在两人来看望她,陪在她身侧时,顾绥大多选择闭上眼睛让她们以为她睡了,其实那弥漫在身体每一个角落的副作用,让她难受的根本无法入睡,只是顾绥觉得这样装睡,就不用透过她们怜悯的眼神,照见她憔悴的模样。 心理与身体的双重折磨快要把她逼疯,顾绥觉得自己连流泪的力气都要拿不出来,她无数次庆幸,她的阿姝没有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只是她知道她不能放弃,她得活着,顾绥从来不信神佛,可如今她竟也开始祈求保佑。 她虔诚地祈祷。 如果可以,愿老天能够让她活下来,因为她的阿姝还在等着她回家。 如果不能,那就愿她的小姑娘把她忘了,求神明保佑阿姝无病无灾,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虔诚感动了上天,她逐渐恢复了食欲,她的身体开始好转,癌细胞也没有复发或转移,她不用再经历那样的黑暗。 日复一日,顾绥终于熬过了风险最高的三年,她无比期待着下一个春夏秋冬,没有一天不在渴望早日与她的小姑娘重逢。 想到这,顾绥的唇角不自觉弯了弯,她拿过一瓶酒打开,紧握挂着水珠的瓶身,将有些回温的威士忌送入口中,酒液顺着喉咙下行,扩散至胸口。 很辣,很苦。 手术后的胃容量减小,消化功能下降,她对酒的反应会比普通人更为强烈,她清醒地知道她不能多喝。 可清醒,心就会痛个不停,她控制不了,她现在急需甩掉这份清醒。 一口接着一口。 阿姝顾绥有些醉了,她对着空气轻声呢喃小姑娘的名字。 她承认,当她看到那份协议,听到那句告别的时候她彻底慌了。 她以为只要她做的足够多,足够好,就可以用行动将那些过往轻轻揭过,可她低估了商姝的执着。 她以为只要商姝可以幸福,那么即使那份幸福与她无关,她也可以坦然祝福,可她低估了自己的贪心。 她一想到她的阿姝有一天会戴着别人送来的戒指,穿着漂亮的婚纱,和别人许下誓言,步入婚姻殿堂,她的心就像在被一刀刀凌迟。 她何尝不清楚,将这一切和盘托出能让她变得轻松,可是她没办法开口,她不敢想那个和盘托出却不被原谅的结果,更何况明明隐瞒在先,选择独自扛下一切的是她,可如果商姝一旦知道,就必定会内疚自责一辈子。 她不想让她们之间的信任留有裂痕,更不想她们的爱情永远和怜悯与愧疚捆绑在一起。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可以自己熬过,哪怕再痛苦上千百倍,她也能够承受,可一想到那朵金盏花,想到她的小姑娘曾在噩梦中挣扎,她就心痛到难以呼吸。 害商姝患上心病已经足够让她懊悔,她不需要,更不想要商姝分担她的痛苦,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因为那是她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是她放在心尖上的至宝。 只要商姝可以放弃这个答案,她就还有一百种方式可以让她们重新开始,可她唯独对这件事无能为力。 她被困在了自己布下的死局。 这一次,她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 作者有话说:非专业数据仅供娱乐请勿参考 感恩~ 第52章 顾绥再次醒来在柔软的兔绒地毯上, 是因为顾祺的破门而入。 顾祺一打开门就被满屋的烟味混着酒气呛得咳嗽,看着瘫倒在酒瓶堆里的顾绥,她又急又气, 几乎快要昏厥。 都怪她大意, 她昨天就知道顾绥这样肯定要出事, 只是她还以为两人在演出见了一面, 至少能带来些许转机。 顾绥,你疯了吗!她冲到顾绥身前,一把将人捞起。 顾绥几乎没有听过顾祺用这种声音说话,尖锐而凄厉,还夹杂着些许哭腔。 头很痛, 很晕,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沉默地听着来自顾祺的审判,任由姐姐抓着她的衣领摇晃。 你说话, 你说话啊!顾祺气极了,想要把人打醒, 可那抬起又悬停在半空的手掌, 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她终是喘着粗气, 头发凌乱地跪坐在妹妹身边, 无助而无力, 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前一秒还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顾董。 顾绥, 你不想活了吗?她哭着松开紧抓在顾绥衣领上的手,掩上脸颊,你忘了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怎么能 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怎么能这么冲动, 这么不顾后果。 她将话哽在喉头,四下无声,唯有顾绥的轻喘,和她微弱的啜泣。 待到顾祺的情绪终于平复,她望着面容憔悴的妹妹缓缓开口:你以为这么多年,就只有你一个人不好过吗顾绥,我亲眼看着我的妹妹一天天变得虚弱消瘦,在死亡边缘徘徊,你想过我有多煎熬吗? 可我不敢说,我一个字都不敢说,我是你姐姐,我得照顾你,我得强颜欢笑,不能再给你一丁点压力,我还怕相宜跟着担心,甚至怕她藏不住担心反过来影响你 顾祺哽咽,伸手将头发捋向脑后。 我替你瞒着顾家,直到现在我都还每天一睁眼就在庆幸,还好你撑过来了,那段时间我连做梦都是他们追着我逼问打骂,他们问我为什么瞒着他们,责怪我没能做一个好姐姐,没能照顾好你,如果你真的不在了,就是我害他们不能见到小女儿最后一面 顾祺深呼吸,抹去脸上的泪痕:所以顾绥,你现在这样对得起我,对得起你自己吗? 姐。 沉默良久,顾绥终于哑着嗓音动了动唇。 对不起啊,我只是太难受了。 头隐隐作痛,胃里有些灼热,她微微蜷起膝盖,将腿抱在臂弯里。 是因为商姝?顾祺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有些明知故问。 顾绥喉头轻颤,心中的酸涩又如潮水般涌来,她低着头,任由长发垂落在脸侧。 她可能要答应相亲了。 相亲。 顾祺揉了揉眉心,想起了前不久她才婉拒出席了商知意和陈煜的订婚宴。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在她们这个圈子里,豪门世家各自打着算盘彼此相看,选到合适的进行资源互补,用家族成员的婚姻完成利益绑定,以实现价值最大化。 第65章 澳城圈子小,通常这个过程不会进行太久。 双选,相亲,谈妥,订婚,结婚,生子。 一旦开始,参与者就进入了这快速而模式化的人生。 顾祺当年本来也会这样,只不过过程出了点意外。 顾祺有位出身航运世家的青梅竹马,两人两情相悦,两家也都很满意,就等着到了年纪定下婚事。 可是后来,随着港城等地的港口规模迅速扩张,加之澳城有限的天然水域,无法再承接大型国际航运业务,于是传统航运家族开始失去了赖以为生的支撑。 随着时代转型,□□业开始成为澳城的绝对核心,爆炸式收益让澳城的资源进行了重新分配,顾家如日中天,家族对澳城□□业几乎是垄断地位。 于是顾玉山开始重新考量顾祺的结婚对象,甚至想让她联姻港城或者葡萄牙的豪门望族,以便让顾家更上一层楼。 可顾祺不肯答应,她非竹马不嫁,后来更是为了抗衡顾家,抢先怀上了顾相宜,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让顾玉山成全她们这对爱人。 可惜就在顾家即将松口时,竹马家族却认为顾家先背信弃义,如今是没办法了才来考虑自己这个下下策,因此说什么也不肯点头,强行带走了竹马,举家移民海外,断绝了两人的一切联系。 顾家经此一遭,也觉得颇没面子,顾玉山和周绫开始劝顾祺打掉这个孩子,一切就都还可以重新开始,可顾祺不肯,于是和顾玉山赌气,被赶出了家门。 起初几年,顾绥一直没放弃打听竹马的消息,只是两家有意相瞒,她想得知一星半点都难如登天,直到多年以后,顾祺再次听到竹马的消息,却是他另娶他人的喜讯。 她不怪他,她想对方也一定身不由己,她只是感慨命运弄人,世事无常。 多年以来,在顾绥的偷偷帮衬下,顾祺一个人把顾相宜拉扯长大,现在人近中年,看起来什么都有了,好像无限接近圆满。 可只有她和顾绥知道这份遗憾,所以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这对父母,即使接手了光镜,她也依旧不踏进顾家半步。 顾祺用不怎么漂亮的结局完成了这场叛逆,而现在又该轮到她的妹妹,还有商家的那个小姑娘。 顾祺感叹,顾家这个凉薄之地,怎么会生出两个她们这样的情种。 她知道她们相爱,至少太清楚顾绥有多么爱,所以她想尽力帮帮她们,也算是在弥补当年自己的遗憾。 她们两个不该只配得到这样潦草的结局。 顾绥发出一声叹息:你当初跟我怎么说的,你说你不要我插手,你能处理好这份感情,可现在呢? 我不了解商姝,可我知道,她如果真的嫁给不喜欢的人,未必会幸福,我也了解你,你会守着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考虑其他人,这样,就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 顾祺摇摇头,望进妹妹的双眸:阿绥,你当初设好的 姐。顾绥打断了顾祺没说完的话,她当然知道顾祺在说什么,只不过那已经是她不愿再提起的东西。 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放手吗?你就自私一点,就这么一回,为了你,也为了她,不行吗? 顾祺着急,连自私都用上了,这是顾绥的原话,可她从来都不这么觉得,只是她知道这个妹妹倔,心里总有自己的打算,这辈子她在各种事情上就没劝成功过几次,所以现在也不得不这么说。 见人蹙着眉不语,她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酒瓶和烟,一阵后怕。 还好,还好喝得不算多,她庆幸顾绥的酒量很差。 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好好考虑考虑我说的话。顾祺扶着床沿站起身,又将顾绥拉起。 只不过这话半真半假,因为她没打算再给顾绥时间考虑,她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这样的吓唬了。 既然顾绥不肯说,那就由她来说。 * 商姝足足烧了一整晚,随后便开始昏睡,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昏睡的间歇睁睁眼,看谁都像顾绥。 家庭医生无奈地给小姐在退烧针后,加打了免疫加强针,毕竟这段时间,她好像来的有点太频繁了。 商姝再次醒来时,睁眼看见床边守着宋兰也,她动了动唇,喉间一阵干涩:我睡了多久? 声音哑得难听,商姝忍不住咳嗽。 宋兰也贴心地倒了杯温水,递到人手里:两天。 这么久。 刚醒来,她感觉脑子依旧木木的,不过她还是下意识想找手机,怕错过顾绥的消息。 可找到一半,她忽然又停手了。 她真是烧糊涂了,像个傻子,如果顾绥有心联络,那刚才睁眼看到的人就不是宋兰也了。 她有些颓丧,依稀记得最开始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林琅,她四下寻找了一下林琅的身影,却没找见,于是问宋兰也:林琅呢? 林小姐回家参加家族聚会,说下午结束再过来。 宋兰也说的是实话,还好商姝是这时候问她,要是再早一天,在林琅去找顾绥的时候,她恐怕还得仔细想想,该编什么瞎话。 只是她面上淡淡,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份协议,毕竟算是背着正主做了件亏心事,她只希望商姝能晚点想起,或者再也想不起那艘游艇。 哦。商姝小口小口地喝着水,还是觉得有点晕乎乎的。 喝了半天,商姝见人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喉咙润了些,她把杯子放在一旁:你回去吧,这两天辛苦了,不用再看着我了,我不会怎么样的。 她知道宋兰也是林琅找来替班的,也知道她们是因为放心不下,想想这两人轮番守着自己,她倒生出了些不好意思。 不要紧,我还是等林小姐回来。宋兰也见被戳穿,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别处。 一般说这种话的都不能信,更何况是林琅交代的任务,她可不敢半截跑路。 商姝抿抿唇,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真的赶人,她又重新靠回柔软的枕头上,缓着头晕。 手机震动。 宋兰也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随后发现响起的另有其他,她起身从不远处的茶几上为商姝拿过手机,送到人手里。 陌生来电。 见商姝打算接起,宋兰也识趣地从房间离开。 商姝有些迟疑地按下接听键,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开口,几秒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是我,顾祺。 ----------------------- 作者有话说:和好倒计时 跟我数三二一[狗头叼玫瑰] 第53章 顾祺姐。商姝愣了两秒, 捂着听筒轻咳了几声。 她没想到顾祺会在这时候给她打电话,加上脑袋有点混沌,她猜不出这通电话打来的目的。 顾祺坐在车的后排, 抬手看了眼时间:上次说请你吃饭,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你一会有空吗? 好突然。 就我们两个吗?商姝犹豫地问道。 顾绥知道吗?她也会来吗?这是她的言外之意。 是, 只有我和你,有些阿绥的事想和你聊聊,她不知道。顾祺很直接,她连生意场上的那些圆滑虚实都能洞悉,又怎么会听不出小姑娘的弦外之音。 顾绥的事。 商姝听到之后心中一紧。 好。她答应的很快, 只是我有点感冒, 吃饭的话会不会不太方便? 她不知道顾祺会不会介意, 毕竟她不想传染给别人,更何况是顾祺这种日理万机的大忙人。 病了就别折腾了, 我一会过去你那,如何?顾祺依旧干脆。 可以, 那我发地址给你。 商姝挂断电话, 把地址发给了顾祺。 想起宋兰也还在外面, 于是她在叫宋兰也回去时, 顺便帮她通知林琅不用过来了。 随后, 商姝强撑着精神,快速洗洗涮涮, 收拾了一下病怏怏的自己。 第66章 顾祺来得不算太快,像是特意给人留出了整理的时间。 房子很好看。顾祺踏进颐景湾的大门后夸赞道,她刚在外面已经仔细欣赏了一会。 颐景湾不大不小,算不上极致奢华, 却是一栋带着些葡萄牙巴洛克式建筑风格的别墅,算是何兰黛留下房产中,最特别的一个。 谢谢,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产。商姝说着,将人领到客厅坐下,亲自给顾祺倒了杯水。 顾祺生得早,又和林家姐妹交好,多少也听说过商家的事,她知道何兰黛是位葡华混血,是澳城当时出了名的美人,早年何兰黛还没去世时,她还在宴会上见过几面。 她望着商姝好看的脸庞,轻轻开口:你和你母亲一样漂亮。 商姝有些意外地微微张了张嘴,终是垂眸没有多说什么。 顾祺寒暄结束,也开始步入正题:阿绥这阵子的状态很糟糕,看起来你也是。 她端起桌上水浅饮一口,随后继续:今天上午我去看她的时候,房间里都是烟味,她倒在一堆酒瓶里,我差点以为她死了。 商姝的心猛地一震,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顾绥从来不抽烟,还有她的胃,怎么可以 她咳红了脸,稍稍稳住气息:她没事吧? 顾祺看人担心成这样,不禁有些忧心接下来的信息对方能否承受,她似乎有点理解了顾绥的闭口不言。 只是,她必须得完成来这一趟的目的。 顾祺摇摇头:上次在机场,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干涉你们的选择,但恐怕我要食言了,请原谅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私,因为我知道阿绥能活下来有多不容易,所以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折磨自己。 活下来。 商姝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关键词,不好的预感阵阵袭来,她又开始有些头晕。 活下来是什么意思?她颤抖着开口。 胃癌中期。顾祺再次提起这段黑暗的过往,也不禁有些哽咽,阿绥患的是弥漫型,存活率比其他的还要低,而且发现时已经不早了,当年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陪阿绥动手术,她切掉了三分之二的胃。 晴天霹雳。 商姝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信息冲击得太过猛烈,她只觉得太阳穴正一跳一跳的生疼。 顾绥重新出现得完整而健康,让她从来没往生病这个方向上想过。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是胃癌? 商姝轻轻摇着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没办法把癌症和顾绥这两个信息结合在一起。 顾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健康,甚至感冒发烧比自己还少,最多不过是容易犯肠胃炎 可是啊,顾绥的肠胃炎,那个她一直都知道的肠胃炎。 怪她,怪她,她怎么会就那么放任,怎么能没重视起来呢。 难怪顾绥不怎么吃肉,难怪她说会不好消化。 三分之二的胃啊,顾绥该有多难受。 心像被浸泡在硫酸之中,酸涩,灼烧,泪水难以抑制地涌上眼眶,像是断了线,商姝的指尖深深嵌进沙发里,开始不住地急促喘息。 顾祺见人这样,蹙了蹙眉,递上了几张纸巾。 商姝没有接,她觉得自己快要坐不稳,支着胳膊,用力撑着灌了铅的上半身。 顾祺身子前倾,将纸巾塞到人手里,轻叹一声:阿绥不想拖累你,加上那时她必须尽快手术,所以她才会匆匆离开。 顾祺回靠在沙发背上,有些空洞地盯着眼前的茶几。 我给阿绥找了最好的医生,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只是化疗的过程太痛苦,她 不我知道,求你,别说。 即使是一个未曾患病的普通人,她也知道化疗的痛苦。 生不如死。 她可以替顾祺说,只是她不敢听,她不敢去想,那个骄傲,无暇的顾绥,那个她一直仰望的冷月,是如何在痛苦中,接受自己生命的倒数。 纸巾在手中被捏成僵硬的一团,商姝觉得自己咳到近乎吐血,她就快要无法呼吸。 你先缓一缓,我们慢慢说。 顾祺忍不住凑近,替脸色涨红的小姑娘拍拍后背,她是想来解决问题,而不是想来杀人的。 商姝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中缓过来,脸上涕泪交织,她颤抖着开口:那她现在呢? 她好怕听到那个会让人晕厥的答案,但她必须强迫自己去听,因为她得知道顾绥现在的状况。 三年没有复发转移,算是度过了高风险期。 那就好,那就好商姝急切地点着头喃喃,泪一点一点地往下掉,听了这么多,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顾祺见小姑娘的状态不至于猝死,这才慢慢从包里掏出了一打文件放在茶几上。 上面「生前个人信托契约」几个大字深深刺痛了商姝的双眼。 顾祺往商姝的面前推了推,示意人拿起来看:这是阿绥当年设立好的信托,除了法律规定的特留份,她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她怕你难过,所以分配时间设置在了她过世五年之后,她想,五年时间,应该足够你把她忘了,开启新的生活。 顾祺又回想起当年,顾绥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恳请她成为受托人,千叮万嘱地把小姑娘托付给她,说这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那时候,顾绥连说一句话都需要喘很久,可她还是一遍遍地请求她,说如果小姑娘遇到什么困难,让她务必尽力帮衬照拂。 她这个妹妹,才真的是痴情种,顾祺甚至有点嫉妒起眼前的小姑娘。 她怎么怎么能瞒着我呢? 商姝早已泣不成声,她颤抖着手拿起,却只在翻开一页后就忍不住合上。 顾绥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可她却一无所知。 她不要看,她一点也不在乎什么财产,她希望这份信托现在就化为灰烬,永生永世都不要派上用场。 除了顾绥,她什么都不想要。 顾祺轻轻吐了口气,眼见这段感情看样子算是救回来了。 阿绥是个多么骄傲的人,虽然她不说,但我也知道,她不想让别人可怜她,那时候她连我和相宜都避着,又更何况是你这个她那么深爱的人呢? 那时候我问她为什么瞒着你,她告诉我,她不想用愧疚把你绑在身边,她怕你知道以后,就算和她在一起,也总因为想着她为你做过这些,就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即使以后受了委屈,也不敢离开她。 我不会不会离开她。 商姝摇着头,下意识接话。 她怎么会离开她呢,顾绥又怎么会舍得给她委屈受,这份爱如此深重,她只怕自己用余生都无法偿尽。 顾祺抿抿唇,共享秘密的压力并不轻松,今天,她也终于将埋藏在心底的话全部说出口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这条路并不好走,我清楚,你和阿绥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今天来,也没有要逼你立刻做出选择的意思,毕竟我也认为,愧疚不该是一个人留下来的理由,爱情才是。 顾绥再次端起那杯水,浅饮一口。 但,我还是想劝你再慎重考虑一下相亲的事,虽然这是你的私事,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的压力,就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商姝还没从刚才巨大的信息量里缓过神来,就又被这话说得发懵。 她咳嗽两声:什什么相亲? 她什么时候要去相亲了?这跟相亲又有什么关系? 顾祺放下杯子挑眉:不是你让满满转告阿绥的吗?还退回了她送你的东西。 顾祺不傻,见小姑娘这不知情的反应,嘴上虽然问着,心里却多少猜到了答案。 第67章 她在心里摇头,这个鬼机灵的满满,跟她姐姐们真是不一样,虽然和她一样是好心,但是这编瞎话两边瞒的方法,属实有点过于激进,差点害她妹妹再去鬼门关走一遭。 我没有,我商姝又懵又急,一时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反驳。 这个林琅,怎么趁她生病背着她干了这么多事,等下次见面,她非得得连着上次的账一起清算不可。 只是她现在没空管这些,她已经等不及了,她得去找顾绥,她现在就想要立刻去到她身边,她得见她。 商姝抽了几张纸,快速抹干净脸上的鼻涕眼泪,咬咬唇向顾祺请求道:顾祺姐,我能见见顾绥吗? ----------------------- 作者有话说:我们小情侣终于要苦尽甘来啦!明天见[紫心] 第54章 水岸终于再次迎来了它久违而熟悉的客人。 商姝站在门口的台阶上, 有些踌躇地回头看了眼顾祺。 顾祺并没有打算跟进去打扰两人的交流,只是坐在车里,轻轻点了点头。 商姝又向前走了几步, 深呼吸, 按响了水岸的门铃。 管家打开门, 对眼前人的到来惊讶又惊喜, 她前不久才把次卧收拾干净,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 商姝换了鞋,快速扫了眼四周,没见人影:顾绥呢? 管家接过人手里的外衣:二小姐在卧室, 刚才我几次叫她出来吃饭她都不肯, 您快去劝劝吧。 她才喝了酒, 怎么能又不肯吃饭呢? 商姝闻言气血上涌,头有些发晕, 她紧紧皱着眉头,加快步伐上了楼。 来到顾绥的门前, 她着急地直接握上门把手压了压。 锁了。 商姝又着急地敲了敲门, 刚要开口, 就听里面传来顾绥淡漠而清冷的声音。 我说了不吃。 很冷, 很凶。 顾绥, 你把门打开。商姝一着急,嗓音有点哑, 她对着门又敲了几下,随后背过身咳了两声。 顾绥正瘫坐在落地窗边,听到商姝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直到又听到了两声咳嗽,她这才确定商姝是真的来了。 她匆忙挣扎起身,却因站的太猛,加上太久没东西有些摇摇欲坠。 顾绥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她好想见见她的小姑娘,可却在握上门把手的瞬间,停顿迟疑在了原地。 告别。 她想起了林琅的话,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如果这次是真的告别,那她宁愿不要见面,是不是只要自己不接受,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绥单手撑在门上,额头抵着手背,没有继续。 商姝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可见人还是迟迟不肯开,她又气又急,这人怎么能这么倔强呢。 你不开的话我就走了。她眼眶微红,故意激道。 这一招果然有效,顾绥听着那还带着鼻音的哽咽,终究不忍心将人拒之门外。 门开的一刹,商姝的泪也随之滑落脸颊。 来的路上,她想过一进门就扑到人怀里痛哭,想过捶着人的肩膀责怪。 可偏偏现在,她只能紧紧攥着那打割的她手生疼的文件,像是被定在原地,望着爱人憔悴的面容落泪,颤抖着下颌,将话全部哽在喉头。 阿姝 顾绥见小姑娘落泪,心疼地捧上人的脸颊拭泪。 听着那声爱怜的轻唤,商姝终于忍不住扎进人怀中放声哭起来。 顾绥这一次你又不要我了吗? 她伏在顾绥的肩上,边哭边咳,仿佛快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呕出来,她哭得悲恸,哭得凄婉,像是要把两人三年来的委屈全数哭尽。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不要你呢?顾绥不住地轻抚着小姑娘的背,别哭,别哭,阿姝,不哭了好不好? 听着这哭声和咳嗽,顾绥只觉心都碎了满地,随着商姝站不住地的瘫软滑落,她也跟着一同跪坐在地上。 顾绥轻哄了良久,直到感受到商姝回抱的手上拿着东西,她这才将人轻轻松开,注意到了那叠文件。 顾绥你你把我当什么了?商姝捏着纸张,止不住抽泣。 顾绥看着那纸上的大字,终是绝望地闭闭眼,深吸一口气:你 都知道了。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只能和你同甘,不能跟你共苦的人吗?商姝尾音抖得厉害,心疼是真,生气也是真。 顾绥艰难地动了动唇,喉头微颤,终是伸出手,拨开小姑娘凌乱的发丝:你叫我怎么舍得呢 顾绥抚去商姝挂在眼角的泪珠,却是越抹越多:照顾生病的人很辛苦,很麻烦,我的阿姝这么好,肯定舍不得丢下我,可我又怎么舍得看你为我操劳,和我一起受苦呢? 顾绥笑笑,垂着眸落下一行泪。 商姝颤着眼睫,望着那如同沉月般的流盼,还有从中落下的星子,心狠狠绞痛。 顾绥仰起头叹喟,试图让眼泪倒流回眼眶:你知道吗阿姝,当初刚确诊的时候,我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在想,怎么办,要是我死了,我的阿姝可怎么办啊? 不要不要 听到那个字眼,商姝抽噎着摇头,伸手覆上了顾绥的唇。 早些时候,她还笑过顾绥忌讳这个,现在竟也换她开始听不得这个字。 顾绥从唇边牵过那只细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挲:后来,你回了澳城,开始实现那个你和我说过的梦想,我很开心,我想我的阿姝那么厉害,那么努力,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也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我知道你公司需要喝酒应酬,我知道你难过的时候喜欢买醉,所以这间绯色是为你开的,我开在你公司附近,开在颐景湾附近,我引导你来,至少在那里,你不会发生什么意外,那时候除了这些,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顾绥商姝哽咽。 星子掉落在手背上,温热,轻痒。 顾绥抚摸过小姑娘的每一寸指节,低低呢喃:我知道,既然当初把你一个人丢下,我就不该再来打扰,我知道多年后的突然出现,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可我真的忍不住,我做梦都想回到你的身边。 知道是我害你生病,我的心都碎了,所以这些事我就更没办法和你开口,因为我觉得这听起来像是像是在为我自己开脱。 她是个极能忍耐的人,手背扎到青紫她就亮出手臂,止吐药没用她会自己抱好痰盂,痛到无法收声她可以咬住被子。 孤独和病痛都没能把她击垮,可如今,她却再也忍不住在爱人面前袒露伤痛,卸下最后的盔甲,把整颗心剖开揉碎示人。 商姝呆滞地听着这一切,眼泪簌簌。 是啊,绯色正是三年前开的,难怪那里的酒和环境都那么合她的心意,原来竟是她的爱人为她量身所制。 怎么办啊顾绥商姝反手捂着唇,轻轻晃着脑袋,我怎么能这么坏 她怎么能在顾绥生病时没能陪在身边,她怎么能在顾绥最需要她的时候一无所知,她怎么能这么逼顾绥剖白,她怎么能对顾绥说出那种伤人的话 顾绥轻抚着小姑娘的脑袋,将人揽入怀中,下巴抵在人头上轻哄:没有,你没有坏,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姝,是我瞒着你,都是我的错。 商姝窝在顾绥怀里,她哭到头昏脑胀,一阵阵犯晕,哭泣的余韵让她依旧忍不住抽噎,她太贪恋这个久违而温暖的怀抱,舒服到她都忘记两人还跪坐在地板上。 阿姝顾绥闭着眼轻唤,原谅我好不好? 第68章 嗯商姝鼻音浓重,在怀中应声。 顾绥搂着怀中人的手紧了紧,似是乞求般,尾音轻颤:那不要去行吗? 不要去相亲,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不要离开我。 闻言,商姝从那个怀抱中轻轻抽离,她知道顾绥说的是什么,只是在解释这个误会之前,她还得纠正一些事情。 她伸出手抚平顾绥紧蹙的眉心,望进对方的眼眸:如果顾祺姐不来找我,不告诉我这些,我我真的去找别人了,你要怎么办? 她撒谎,她有气,她不想她们之间的隔阂只能靠别人来化解。 可她真的好怕,她甚至不敢回想,她们竟然差一点就要错过彼此。 听到这个,即便心爱之人近在咫尺,顾绥的心还是忍不住钝痛。 她极力压制着紊乱的呼吸,口不对心:那我就祝你幸福。 商姝被这个回答气到咳嗽不止,连带着眼泪又盈满了眼眶,她对着顾绥替她顺气的手臂轻捶哭诉:谁想要你的祝福,我想要的是你,从来都是你啊顾绥 她才不稀罕什么狗屁祝福,如果没有顾绥,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幸福。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了,是我胡言乱语,我错了阿姝,都是我不好顾绥再次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不住地道歉。 听人认错,商姝哭得更厉害了:我跟你说我们要止步于此,我难过的想死,我骗的了你骗的了别人,可我还是骗不了自己,林琅说得对,就算你永远瞒着我,一辈子不开口,我也做不到真的放弃你 额头抵在顾绥肩上,她哭得昏天黑地。 顾绥心疼的抚着小姑娘的后颈,轻拍她的背哄着:乖,不哭了,我们阿姝受委屈了,怪我,怪我 衣衫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湿答答地黏在肩头,可顾绥浑然不觉,只依旧轻柔地安抚,用脸颊轻轻蹭着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 商姝抽泣渐缓,低着头牵了牵顾绥的袖口:之前,我说不会在原地等你的那些话,也都是骗你的,所以你的办法也不会奏效,不管是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除了你,我从来都没想过考虑别人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哑。 你永远都不会绑住我,我是因为爱你才留在你身边的,不是因为什么愧疚和可怜,我想爱你,我心疼你,我也想做那个照顾你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有心理负担。 你为我做了那些,是因为爱我,我想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爱你。 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的时光,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商姝注视着眼前的爱人,像是在凝望倒映在心尖上的月亮。 所以顾绥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圣诞吗? 小姑娘嗓音细甜,即使因感冒夹杂着几丝沙哑也依旧动听,顾绥好看的眼睫被泪水沾染,眸中的星河渐渐明亮。 商姝望着那弯沉月再次缓缓开口:愿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做我女朋友? ----------------------- 作者有话说:和好撒花[烟花] 第55章 今天不是平安夜, 可记忆却和十八岁那年的夜晚重合。 像是亲手做给喜欢的人苹果派时的那种期待,心被浸在蜂蜜熬制的苹果馅料里,甜滋滋, 软糯糯, 又像是编成菱格被烤得焦黄的酥皮, 金灿灿, 暖烘烘的。 商姝仿佛又回到了爱城的别墅前,捧着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却不再是怯生生,而是认真又热烈地敲响了那扇大门。 顾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过圣诞? 十八岁的商姝在苹果派甜蜜的香气里, 得到了二十五岁顾绥的那声不胜荣幸。 而今天, 回应二十五岁商姝的, 是三十二岁的顾绥难耐而缠绵的吻。 商姝不禁张大了双眼,两只手攀在人肩上轻推:顾顾绥, 我还在感冒,唔 见顾绥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的胳膊也不自觉地勾住人的脖颈, 缓缓闭上眼沉溺其中。 脸颊被捧得发烫, 唇瓣被有些急促地啃咬, 商姝忍不住闷哼出声, 顾绥鼻息一滞,微喘着笑得轻浅, 修长的指尖抚过小姑娘的耳廓,感受到那阵颤栗,她转而温柔地轻舐爱人的唇角。 这个吻太过诱惑,亦太过绵长, 商姝被吻得眩晕,浑身发软,感冒鼻塞本就让气息难通,加之方才痛哭流涕,更是让她此刻连喘息都变得艰难,只是她依旧贪恋着这个吻,直到头脑发白快要窒息,才终于找到机会匀过一丝气息。 顾绥她绯红着脸,趴在顾绥肩头气若游丝,我有点没力气了 话音刚落,顾绥就感觉到小姑娘伏在肩头的身子慢慢瘫软,她一把将人扶稳在怀里,才不至于让人滑落。 阿姝!她心焦地轻晃着怀中人的肩膀,边摇着,边不住地唤商姝的名字,见人没反应,她又着急地伸出手探上人的额头。 还好不烫。 顾绥匆匆将人抱进卧室,轻轻放在床上,随后急忙让管家去叫家庭医生。 她焦急地守在商姝床边,一会摸摸额头,一会替人掖掖被子。 还好大约一分钟之后,商姝便悠悠转醒,她只觉得头好晕,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想找顾绥。 阿姝,醒了吗?顾绥见人睁眼,赶忙轻握上了那只找着她的手,她深呼吸,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商姝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发晕,不敢点头,只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个短促的嗯,缓慢地眨着眼。 刚才吓坏我了。顾绥一只手托上脖子,眉头紧紧皱着,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倒点水好不好,医生马上就过来了。 说着,顾绥就要起身去倒水。 不要。商姝轻轻拽着人的衣角,嗓音还是有些虚浮,夹杂着一丝沙哑。 不要走。她继续动了动手指,从衣角向上摸索,轻轻勾住顾绥的小指。 刚才醒来发懵的那几秒,她好害怕,她怕刚才发生的事都是一场梦,直到眼中有了顾绥的面庞,这才对一切有了实感。 好,不走。顾绥感受到了那份不安,她重新坐回床边,深深回握住小姑娘有些冰凉的手。 她捏了捏手中的柔荑,依旧紧皱着眉,微微一叹:阿姝,你身体太弱了,必须得好好养养,过两天我就带你去做个检查。 对于这件事,她是真真切切地忧心,毕竟自己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当然知道健康的身体对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可这已经是小姑娘在她面前晕倒的第二次了,加上大大小小的感冒发烧,让她怎么能不担心。 不要皱眉商姝望着顾绥好看的面庞,伸手去抚人的眉心,乖巧应声,我听你的就是了。 她心中默默感叹,顾绥经此一遭,清瘦不少,却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好看。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顾绥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在和医生交代情况时就只说了感冒和哭泣,并没提接吻的事。 感受到商姝攥着她的手不肯放松,她轻轻握了握示意没事,随后松开退到一旁,抱起双臂斜倚在旁边的墙上。 好看。 明明没有变化,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份发生转变的缘故,商姝越看越觉得顾绥诱人。 她盯着不远处的人,心跳不由自主开始加快,垂在一侧肩膀的乌黑长发,露出半截瓷白的胳膊,修长的腿 啊啊啊好烦! 这人怎么随便一站都那么好看。 想到这,她又觉得有些头晕,自己这脑子里怎么总装着这些东西呢? 商姝赶紧回回神,生怕让医生看出什么异常。 家庭医生简单做了些检查,又看了看床上小姐还未褪红的眼眶:目前来看是因为感冒期间身体虚弱,大哭导致过度换气有些缺氧,这才诱发了短暂昏厥,建议暂时避免情绪剧烈波动,多注意休息 第69章 商姝闻言,和顾绥对视一眼,有些难为情地垂下了头。 家庭医生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开了些复合维生素和锌制剂等补剂,顾绥这才放心让人离开。 商姝静静望着天花板,回想起刚才自己竟然被吻到晕厥,不禁觉得有些丢脸,她扯过一旁的被子,轻轻掩住了半张脸。 好香,被子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顾绥身上的香气。 不舒服吗?顾绥凑过来关切道,看着小姑娘的举动,她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怕再将人闷着,便将挡在人面前的被子移开。 商姝晃晃脑袋,头晕的感觉渐渐退散,她慢慢支着胳膊,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 慢点。顾绥借力扶着,又捞过一旁的枕头塞在商姝腰后给人垫上。 商姝轻轻咳了两声,边尴尬,边愤恨自己晕的可真不是时候,她垂着脑袋,重新勾过顾绥的手攥在手心,顾绥的手温温热热的,摸起来很舒服。 商姝咬咬唇,小声嗔怪:刚才的事,你还没答应我呢 虽然她知道,顾绥已经用这个缱绻的吻作为了回应,可她还是想亲口听人答应。 顾绥见人原来是在想这事,她起了逗人的心思,瞧着小姑娘微微泛红的脸颊,浅笑着歪头去找人的眼眸:什么事啊? 商姝闻言轻拧了下顾绥的手背,耳根开始发烫:你你故意的。 嘶顾绥佯装吃痛,手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给人攥着。 小姑娘的告白实在动听,叫她听一次怎么听得够,这可是她等了三年才等来的爱语,是她在那些难捱的夜晚曾幻想过的极致美妙。 商姝着急,娇娇地牵着那胳膊晃了晃:你快告诉我呀,你到底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顾绥的耳朵再次被美妙侵袭,脸上也不自觉蹿上一抹红晕,她垂眸,像是终于得偿所愿般发出一声轻叹,随后郑重地牵起商姝的手,认真地望进那双娇羞的眼眸:阿姝,我当然愿意,我怎么会不答应呢。 商姝听着,唇角这才忍不住翘起,笑得甜蜜,心脏又开始跳得飞快,雪花一片一片从天空中飘下,伴随着心脏的起伏,轻落,融化。 顾绥。 嗯? 好想吻你。 商姝反手撑着床沿,将身子缓缓坐直,前倾,微微喘着气,一点一点靠近着爱人的脸庞。 顾绥的唇弯得好看,她垂着眸轻笑,再次轻柔地捧上她的珍宝:那这次,我们慢一点。 担心商姝的身体,顾绥吻得格外小心,她短促又反复地浅啄着小姑娘的唇瓣,每隔几秒就松开给人喘息。 商姝被这吻法弄得心痒,像是痒在神经里头,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挠不到,她不断索取,可顾绥偏偏跟着后仰,她只好单手撑到顾绥身侧,另一只手扣住对方的后颈,让人无法再逃。 阿姝顾绥氤氲着眸轻唤,随后再次沉溺在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恋。 长长的睫毛刷过鼻梁的瞬间,商姝蓦地触到一滴湿润,她张开眼,像是怕惊扰般轻柔地接住那枚欲落的星子。 是不是我咬疼了,你你别哭呀商姝有些慌乱地用指尖拨弄着泪珠,虽然她的顾绥落泪,好看得像天上的仙子,可她却也舍不得多看。 顾绥摇摇头,捉住那只胡乱勾勒的纤手,吸了下鼻子:没有我就是高兴。 她是真的太高兴了,是喜极而泣,那个她无数次幻想过的梦境,终于在今天幻化成为了现实,她终于不用再靠闭着眼想象小姑娘的样子,因为她的阿姝,真真实实地回到了她的怀里。 商姝听着,凑上去和顾绥额头相抵,她轻轻蹭蹭对方的鼻尖,指节在人后颈上不断摩挲,吐气如兰:那我们再高兴一点,好不好? 说着,她轻喘着气,伸手主动探向顾绥的扣子。 她真的好想顾绥,三年的煎熬对她来说宛如身处地狱,她想对方一定也是,她们都受了那么多苦,弄了一身伤,如今终于可以浅尝那久违的甜蜜,她几乎快要忘记那是什么感觉,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把人即刻融进身体里,和对方亲密相接。 岂料她正欲解开的瞬间,却被顾绥按住了手。 阿姝,不可以顾绥克制着气息,面色有些严肃。 医生才刚说过让人避免强烈的情绪波动,想着商姝才昏倒过一次,她不敢拿小姑娘的身体开玩笑。 商姝委屈,眸子湿润,望着人的面色故意赌气:你一点都不想我,是不是 第56章 她不知道顾绥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么克制的, 甚至现在比之前更甚,明明自己那么主动,刚刚气氛正好。 顾绥见小姑娘闹脾气, 只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她伸出胳膊将人圈在怀里, 捏捏商姝的脸蛋轻哄:怎么会呢,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只是你现在需要休息,等身体缓一缓,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真的? 真的。顾绥耐心应道。 她并不急于这一时的甜蜜,因为她知道, 她们来日方长。 商姝意犹未尽地轻哼了一声, 只好妥协, 她靠在人怀里动了动,瞧着两人挤在床沿, 白白浪费了一张大床,于是她支起身子, 摸了摸一旁的空位。 那你上来, 抱着我躺躺好不好?连着几天都没休息好, 又经过这么一折腾, 她确实感觉有点累了。 好。顾绥替人将碎发挽至耳后, 要不要先换身衣服,这样舒服一些。 嗯。商姝低低应着, 那我要你帮我换。 这么静下来,商姝是真的有点倦懒,同时也在心里暗暗使坏,她想看看顾绥到底有多能忍。 顾绥无奈地看了眼小姑娘, 又宠溺地应了声好,只是想到次卧那套被自己弄脏的睡衣,她抿抿唇补充:就是你可能得先穿件我的了。 商姝懒得追问缘由,因为她巴不得浑身上下都裹满顾绥的气息,自然乐得答应。 顾绥找得很快,没一会就拿着衣服从衣帽间返回来,商姝看了看,是件缎面的黑色吊带睡裙,上面覆着件同材质的小外搭。 想象着顾绥穿起来的样子,商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脑袋又有点犯晕,她懊恼,本来是想搞搞顾绥的,怎么自己反倒先不争气起来。 来。顾绥朝人伸伸手。 商姝乖巧地往床边挪了挪,她看着顾绥面不改色地层层剥掉她的衣服,她充满怀疑地低头瞟了眼自己的身材,很完美。 这让她越发有些郁闷。 直到她发现,随着衣服一层层减少,顾绥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呼吸似乎也变重了些,她这才满意地继续撩拨。 怎么不脱内衣。见人急着给自己套睡裙,商姝站起身,环住顾绥的腰,在人耳边吐气如兰。 顾绥感受着飘入耳中的低语,又望着眼前近乎□□的妖娆曲线,呼吸愈发紊乱。 阿姝别闹她闭了闭眼,将小姑娘乱动的手从腰间拿下,强迫自己恢复理智。 我没闹,在听你的,换衣服。商姝再次环住人的腰身,游移的手越发大胆,只是掠过顾绥的小腹时,指尖抚过了几点和周围皮肤触感不同的微硬。 她迟愣片刻,恹恹地沉默着收了手,她转过身背对着顾绥解开了内衣扣,又乖乖在人眼前换好了睡裙,她没穿那件外搭,冲着顾绥扯出一抹笑,牵着人重新回到床上。 顾绥伸出胳膊垫在人后颈,往回圈了圈将商姝抱在怀里,小姑娘身子软,揽在臂弯里像抱着一只柔软的雪兔,她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小姑娘的头发。 顾绥商姝躺在人怀里喃喃,尾音带了点忧伤,她勾弄着顾绥绸缎般,还带着香气的发尾,有些低落。 她一想到顾绥的胃,心脏就忍不住一阵一阵地抽痛,可是她不敢问,也不敢听,她才告诉顾绥不要有心理负担,所以她不能表现出那些愧疚和不安。 我在。顾绥察觉到商姝情绪不对,温柔地捋了捋小姑娘细滑白嫩的胳膊,将人搂得紧了些。 第70章 我心疼你。半晌,商姝才吐出几个字,只是她没再说下去,她怕继续下去,她就无法抗衡那份自责。 不想了阿姝,都过去了,现在我正好好的抱着你呢,是不是?顾绥低下头,吻了吻商姝的头发。 商姝仰仰头,耷着眼尾看对方:那你保证,以后有什么都不能再瞒着我了。 好,我保证。 得拉钩才作数。商姝勾勾小指。 顾绥也配合地伸出手,勾上了小姑娘细嫩的手指:嗯,拉钩。 商姝把头往人怀里埋得深了些,那些她缺席的过往,被顾绥一句淡淡的都过去了一笔带过,所以余下的日子,她只想陪在顾绥身边好好弥补,至于其他的,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睡裙早已不知何时卷到了上面,商姝用腿轻轻贴着顾绥的腿,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裤,却依旧温热舒服,这种感觉让人心安,她的眼皮开始有点发沉。 顾绥她打了个哈欠,嗓音懒懒,轻飘飘地叫着人名字,有些舍不得睡去。 顾绥听出了小姑娘的困倦,替商姝拉高了被子,覆在人背上的手掌一下下地轻拍:困了就睡吧。 商姝闻着那股近在咫尺的香气,似有若无地嗯了声,整个人陷在顾绥温暖的怀抱里,发丝散在人的锁骨,感受着对方微微起伏的胸腔,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商姝是真的累坏了,加上这一觉睡得安稳,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醒来的迹象。 她睡眼惺忪地伸手摸了摸身旁,却只摸到柔软的被子和一团空气。 商姝猛地坐起,眼见四下里确实没有顾绥的身影,她开始心慌,她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随后着急地来到走廊。 顾绥。她尾音有点抖,边胡乱找着,边叫着人名字。 听到动静,顾绥赶忙从一旁的书房出来,就见眼前的小姑娘委屈巴巴的蓬着头发,光着脚立在走廊上。 她快步上前,勾勾唇敛起商姝滑落的睡裙肩带,柔声问:怎么没穿鞋? 商姝这才发现自己赤裸着脚,只是比这更让她关心的,是顾绥脸上那副没来得及摘掉的细框眼镜。 还是那套藏蓝色的睡衣,可配上这副眼镜,偏偏比其他衣服更过分,慵懒与高智感相碰撞,产生了那种难以言说的禁□□花。 一瞬间,她的心焦悉数被抛之脑后,心跳飞快,她有些难为情地将额头抵在人颈窝:我才起床呢,你干嘛 顾绥迟愣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姑娘在说什么,她轻笑着摘下眼镜叠起,揉了揉人的脑袋:怕吵到你,刚在书房看点东西。 她醒得早,本来考虑到商姝的身体,想叫人起来吃个早餐,可见小姑娘睡得香甜,恐怕病中也没休息好,便又不忍心叫了。 说罢,顾绥又牵起商姝的手,边走边哄:走,我们去把鞋穿上。 商姝瞟了一眼被人攥在另一只手里的眼镜,乖乖被牵着回到房间穿鞋。 只是一抬头,她蓦然发现不远处的桌上放着那一摞刺眼的纸张,商姝眼眶又开始泛红,她咬咬唇,走到桌边拿过来就要撕。 顾绥见状,从背后将人环住,把东西从人手中轻轻抽走:小心伤到手。 商姝扁扁嘴忍着眼泪:我不要。 她心中酸楚,这辈子都再也不想看见这份信托。 好,不要,我一会拿到书房用碎纸机好不好?知道这东西惹人伤心了,顾绥将小姑娘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轻轻抚着人的耳廓。 商姝这才肯罢休,她垂着头小声道:我去洗脸 顾绥轻应一声,望着人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将纸张丢进一旁的抽屉。 收拾了一阵子,两人来到楼下吃午餐。 这顿饭商姝吃得尤为认真,倒不是对自己,而是时时刻刻关注着顾绥。 这个能吃吗,这个是不是有点油,那个吃了会不会不舒服,顾绥每端起杯子喝一次水,她就问是不是吃饱了,吃撑了,有没有难受。 顾绥只得无奈轻笑,告诉她管家都是按食谱做的,都可以吃,还有自己其实可以正常饮食,不怎么吃肉只是后来养成的个人偏好。 眼见商姝还是放心不下,她半带威胁地开玩笑道:你要是总这样,我还怎么好好吃饭? 商姝撅撅嘴,表示妥协:我在适应了,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嘛 顾绥瞧着小姑娘可爱的模样弯弯唇,继续往人碗里夹着菜。 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像回到了爱城那样,商姝斜卧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时不时滑几下手机,顾绥则搭叠着腿,将人圈在怀里,享受着这悠闲而幸福的时光。 早上在看什么?商姝将电视声音调小,有些好奇地问道。 顾绥捏捏人的手心,把在伦城遇到安妮和邀请她合撰的事讲给小姑娘听。 商姝闻言仰着头对人笑道:我们顾博士这是宝刀未老,打算重操旧业了? 她当然知道顾绥的能力,要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大概顾绥现在早就已经在学术圈有了一席之地,所以如今听到这个,她自然为顾绥感到开心。 顾绥挑眉,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尖:怎么好像有人在拐着弯地说我老? 商姝一听就急了,连忙立起身子,直接跨坐在人身上争辩:哪有,你怎么会老呢,你一点都不老。 像是因这话题联想到了她们之间的七岁,商姝又有点杞人忧天,但是她不会说出口,只是捧起顾绥好看的脸,认真地望着那双含笑的眼眸:我就是担心你累着。 顾绥笑着拨开小姑娘挡在面前的几缕发丝:商总还有资格担心别人? 她再清楚不过,商姝在工作这件事上,可比她要疯狂得多。 嗯商姝在人唇上轻啄一口,避重就轻,可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爱人。 第57章 听着这动人的情话, 顾绥的呼吸又开始控制不住的乱起来,小姑娘捧着她脸的手,捂住了她的半只耳朵, 给这字字句句笼上了些许朦胧, 更加惹人意乱。 感受到了身下人的情愫, 商姝脑中又浮现出了鬼点子, 她伸出一根手指,羽毛般若即若离地在顾绥的锁骨中间画圈:怎么办,我好嫉妒你的电脑啊 为什么?顾绥气息紊乱,伸手回扣住小姑娘的腰。 商姝娇音婉转,甜声细语, 手指缓缓滑下:因为它可以一直看着你戴眼镜的样子, 你戴眼镜的样子真的好 好什么?顾绥听着小姑娘魅惑的嗓音, 感受着胸口躁动的指尖,开始有些把持不住, 手掌也渐渐向下轻挪,等待着那个让人情动的下文。 岂料商姝却不答, 一个翻身从人身上下来, 滚到一旁的沙发里端坐起来。 阿姝你顾绥瞧着小姑娘脸上那隐隐约约的坏笑, 有些难耐地闭闭眼。 我腿麻了。商姝眨着无辜的双眼, 舌尖掠过后槽牙, 揉了揉自己的腿娇声道。 她好喜欢看顾绥这副欲罢不能的样子,这可是她之前从来都没见过的, 谁成想如此清冷禁欲的顾博士,如今也要靠闭眼打坐来缓解,当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妖精。 顾绥在心底默默念着,她的小姑娘怎么学得越来越坏了。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 顾绥伸出手轻轻拉过商姝的脚踝,把人往身边拽了拽,随后轻柔地替人按着小腿。 这下轮到商姝不会了。 你干嘛小腿被指肚揉捏,温热发痒。 顾绥抬眸看人一眼:不是说腿麻? 商姝愣神,自己为了折磨人故意瞎编的理由,这人怎么反倒这么认真啊 好可爱,又想吻她了。 商姝收收腿,换了个姿势,乖乖靠回人怀里扬着头问道:顾绥,你怎么这么宠我啊? 第71章 顾绥垂下眼眸,望着怀里的小姑娘,淡淡笑道:不行吗? 求之不得。商姝被人逗笑,只觉得心里甜得像不断往罐中注入蜜糖,多到快要满溢。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商姝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回林琅消息,她摸过手机,对着聊天记录思索了片刻,又转头问顾绥道:要不要约林琅一起吃个饭? 顾绥摸了摸手背,想到自己和林琅前不久那次不怎么愉快的谈话,有些犹豫:看你。 商姝发觉了对方情绪不高,脑子一转才想起,顾绥好像还不知道之前的事都是林琅胡乱掰的,于是她伸手勾着人的脖子问:林琅之前找你都说了什么? 小心手机掉了。顾绥指了指商姝放在沙发边缘的手机,顾左右而言他,因为她一想到那些,还是会有些心痛,她躲闪地把脸扭到一边没回答。 商姝把手机丢到安全的位置,伸手轻轻掰过人的脸,柔声道:你才答应什么都不会瞒我的,怎么,才多会儿就要反悔了? 没有。顾绥闷闷应道,就是说你要把游艇还给我,还有相亲的事。 说完,她垂着眸有些沉默。 怎么看着这么委屈,这么伤心啊?商姝轻轻捏着顾绥的下巴,将人的头微微抬起,和自己目光齐平。 嗯。顾绥点点头承认,的确伤心,伤心欲绝,她注视着商姝明亮的眸,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商姝见顾绥这样似撒娇又非撒娇,又心疼又觉得稀奇,竟然生出一种,高悬的天上月只为她而孤寂的感觉,她不再卖关子,吸了吸鼻子,对着人的唇又啄一口:不伤心了,都是假的。 想想昨天到今天亲了这么多次,也不知道顾绥会不会被自己传染。 顾绥疑惑地抬抬眼,高超的理解能力在此刻掉线。 我没有要还你游艇,也没有相亲这回事,前两天我发烧都快烧糊了,哪有心力弄这些,都是林琅为了我们和好,故意激你编的。商姝勾勾唇,耐着性子解答了一通。 顾绥这才琢磨过来,可依旧有些不解道:那之前商韦打你 听到这个名字,商姝有点烦闷,不自觉又想起了另一项任务,只是她掩饰得很好,并没有把心思表现在脸上:那次确实是因为这个,但这不是已经用巴掌换自由身了吗。 她笑笑,想要把这件事云淡风轻地揭过,虽然不确定自己在商家看来是不是自由身,但至少经此一役,商韦已经有一阵子没来烦自己了,或许是商家把重心改放在了商知意姐妹身上,不过她才没心思在乎这些,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决不允许自己重蹈何兰黛的覆辙,只要她不想,那商家就不能妄想控制她的人生。 阿姝顾绥有些心疼地抚上小姑娘的脸颊,辛苦你了。 商姝见人又开始蹙眉,摇摇头: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说着,她边伸手抚平边转移话题道,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作为家属出席呀? 听到家属这个字眼,顾绥心里有点泛甜,她动动手指,在商姝脸颊上摩挲了两下:好,都听你的。 听人答应,商姝满心雀跃地捞过手机,和林琅定起了时间。 * 澳城文化中心内。 林琅收起了手机,默默看了眼身旁的顾相宜,见人依旧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台上的演奏,她只好转回头,等待着中场休息的到来。 今天是她和顾相宜一起来听交响乐的日子,还是她投其所好买的票,邀请人来共赏。 澳城乐团是整个澳城最具代表性的专业交响乐团,如今正值音乐季,她们邀请了世界级竖琴演奏家,正在进行古典交响乐的巡演。 林琅本身也自诩半个文艺工作者,和顾相宜相熟之后也开始关注竖琴的相关资讯,得知有这场之后便早早让人预留好了票,她还特意研究了一下,选了正厅中轴线上偏后约三分之一处,据说是黄金听音区,之后在前几天看完顾相宜演出后发出了邀请,这才造就了今天这场交响乐之约。 自从林琅和顾相宜推心置腹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开始变得有些微妙,准确来说是林琅对这个小孩的感情,转变得连她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 更离谱的是,她竟然有一天突发奇想,把自己打算新开的小说女主写成了竖琴演奏家,约等于一个翻版顾相宜的模样,林琅不得不佩服自己,还真是会制造机会,于是从那天起,她就又多了许多和顾相宜可以聊的话题。 当然这些被她本人称之为请教专业知识,避免写出来贻笑大方,但其实她自己心里门清,只要不是太离谱,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些事,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理由罢了。 顾相宜倒是乐此不疲地和她分享着所熟知的一切,并且继那次在绯色和自己表白之后,也很听话的不再把什么喜欢来喜欢去的挂在嘴边,这倒让林琅有些五味杂陈,她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开始对眼前这个小丫头生出了些别样的情愫。 钟声响起,座位上的人们开始动了起来,林琅这才开口和人说话。 晚上你有空吗? 嗯?顾相宜假装迟疑,有的,怎么了?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续约弄得有些激动,只是她觉得,姐姐好像不喜欢她表现太过,所以她得收敛一些。 林琅清清嗓子:那个她们俩和好了,想请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想着顾相宜也是顾绥自家人,既然早晚都要知道,那自己带上她一起应该没人会介意,这样至少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看人撒狗粮。 我小姨吗?顾相宜有点没反应过来。 明知故问,还能有谁。林琅捏着节目单,轻敲了一下顾相宜的脑袋。 顾相宜小脸一红,揉了揉头顶甜甜笑道:好啊。 想到这两个人终于修成正果,林琅长舒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成果,但总归应该派上了些用场,这样不但商姝不用跟自己算账,或许还得倒贴一笔感谢,再想想顾相宜还不知道自己套路她小姨的事,林琅又长舒一口气,似乎也没有让人知道的必要了。 距离下半场开场还有一些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无聊?顾相宜歪歪脑袋,看着用节目单煽风的林琅。 林琅斜睨了人一眼,调侃道:好像是我邀请你来的吧,你这是暗戳戳地说我没有没有艺术细胞,欣赏不来呗。 顾相宜早就习惯了林琅直白的说话方式,也不恼,只傻兮兮地笑:才没有呢,谢谢姐姐的邀请,我很喜欢。 很喜欢,和姐姐约会。 这还差不多。林琅突然就有点娇了,她也笑笑,低着头摆弄起那张节目单。 看着上面的英文,林琅想起了顾相宜上学的事,她打量着小孩长长的睫毛:明年该忙起来了吧? 顾相宜面色微僵,脑袋都耷拉了下去:过完圣诞一直到明年过年前后,都有可能要准备试奏。 林琅见人蔫蔫,笑着打趣:去上学是好事吧,怎么一提到这个,就有人像霜打的小茄子似的? 顾相宜咬腮不答,兀自懊恼,姐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舍不得自己的样子。 钟声再起。 林琅抓住开场前的空隙,给商姝回了个消息:【那什么晚上我也带个家属呗。】 然此家属非彼家属。 第58章 商姝和林琅商量了一通, 最终决定晚上七点约在市中心顶楼的一家法餐厅。 比起商姝这个离澳多年,回来后又一头扎进工作里的人,林琅对澳城的吃喝玩乐可比商姝精通得多, 因这家林琅常来, 商姝又提前看了眼菜单, 确认适合顾绥的胃, 这才定了下来。 只是直到跟着顾绥踏入餐厅,听顾绥被一众人恭敬地叫着二小姐,商姝才知道,这餐厅以及脚下的这整栋大楼也是顾家的产业。 第72章 两人比另外两位到得早,便先一步去了私人包间。 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待领路的侍应生走后, 商姝小声嗔怪。 什么?顾绥坐在位子上捋了下西裤腿。 商姝鼓鼓腮帮子:就算了 她忽然又觉得, 再问显得她矫情。 顾绥偏头, 商姝今天穿了件香槟色的丝质衬衣,下头是条同色到脚踝的鱼尾裙, 优雅而不繁重,美得让她想要把人私藏, 小姑娘说了, 虽然只是跟熟人聚会, 但事情却是顶重要的, 马虎不得。 看着人小脸鼓鼓, 领口斜系着的蝴蝶结随着呼吸稍稍起伏,顾绥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人的下巴:做老板娘怎么还害怕? 谁谁要做老板娘了商姝的脸噌一下红了, 耳根又开始发烫,说到后面几个字时,声音几乎弱到快要听不见。 顾绥轻笑,牵着人的手来到宽大的落地窗前看夜景, 餐厅在四十多层,视野开阔,向下望去几乎可以看到整个澳城,灯火环绕,整座城像是闪烁的星河,而她们像是站在镶满宝石的金冠之巅。 商姝今天的鞋跟比顾绥高,算是补全了那让她耿耿于怀的2cm,她缓缓来到人身后,伸出手环上顾绥的腰,把下巴搁在人颈窝,本来是只打算好好看夜景的,不过想起刚才,她还是决定扳回一城。 顾绥被耳畔羽毛般的鼻息弄得心痒,想要回身却被人牢牢禁锢在怀中,感受到腰间的手慢慢滑下,并没有打算停止,对着这夜景,她的身子开始有点发软,光滑的颈也起了一层小丘。 怎么这么敏感啊,顾博士?商姝垂眸望着人的脖颈,故意嗬气。 顾绥小腹一紧,按住那不安分的纤手,不肯承认:痒。 口是心非。商姝听着那呼之欲出的喘息,在人颈侧轻啄一口,不再闹了。 怕顾绥受不住,也怕自己忍不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看了会夜景,直到被林琅的声音打断。 欸,我说,两位能不能注意点。林琅在门口抱着胳膊,扫了眼身旁的顾相宜补充道,太少儿不宜了。 轮到顾相宜不干了,她蹙着眉睨了林琅一眼:谁是少儿。 商姝这才把顾绥松开,笑意盈盈地回到了座位上。 顾相宜笑着唤了声小姨和商姝姐,林琅则只用眼神和顾绥浅浅打了个招呼。 见林琅穿了件祖母绿的无袖长裙,外面搭着小西装,她想起曾经林琅和她炫耀的约会秘籍。 原话是:里面你就穿得要多性感有多性感,外头挑件外搭一罩,这叫欲擒故纵,比露在外头让人欲罢不能多了,懂不懂? 商姝忍不住翘了唇角,感情这是约会去了,亏人发消息的时候还说得一本正经,让她以为是什么交响乐学术研讨会呢。 再瞟一眼顾相宜,隆重程度也不逊色,她忍不住笑道:盛装出席,也太给面子了吧。 顾绥淡淡抬眼一瞥,也想起了之前偶然见过顾相宜摆弄的那件祖母绿。 林琅看着两人翻了个白眼:彼此彼此。 侍酒师适时送来了餐前酒水,商姝看着刚要摆上的香槟,让人给顾绥换了旁边的气泡水。 在感冒。顾绥看了眼商姝面前留下的香槟,轻轻蹙了蹙眉。 一点点,今天高兴嘛。商姝小声撒娇。 林琅看着对面的两人你侬我侬,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还要死要活的。 大喜的日子,不喝点?她也开始明目张胆地对着顾绥调侃。 商姝意味深长地看了顾绥一眼,随后抿抿唇替人答道:她开车。 林琅不置可否,她给自己留了杯香槟,扭过头看了看顾相宜:你小姨应该是没空管你了,你也气泡水吧。 顾相宜掖掖唇角,别别扭扭道:不,我也要香槟。 见顾绥没反对,林琅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由着顾相宜去了。 因着顾绥和顾相宜身份的缘故,整顿饭领班都亲自殷勤地介绍着菜品,见人聊天,便控制着节奏放缓出菜速度,前菜配白葡萄酒,主菜配红酒,甜点配甜酒,闻香试饮,严谨周到。 商姝刻意控制着自己去问顾绥的胃口,生怕人不自在,只是她的眼神却总是不听使唤地往人身上黏。 大小姐,你干脆把眼睛挂人身上好不好,要不要这么拉丝啊。三人微醺,林琅说话也大胆起来。 只是她没发现,一旁的顾相宜对她,也很拉丝。 但是商姝和顾绥发现了,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顾相宜听着姐姐大胆的发言,也在一旁乐了,她好喜欢林琅的这种直率,于是她也清清嗓对着商姝问道:商姝姐,你喜欢我小姨什么啊? 顾绥淡淡啧了一声,表示了对这个问题的不满。 商姝双颊微红,眼神有些迷离地看了眼顾绥,噙着笑回道:全部。 闻言,对面的二人齐声咦得婉转,直呼受不了。 顾绥偏头瞧着小姑娘微醺的模样笑了笑,眼神不自觉地下移,望着那饱满粉润的唇,喉头微动。 你们两个可千万保持,本小姐是再也经不起某人要死要活这一套了。林琅晃着酒杯又抿一口,借着酒意揭起商姝的短来,她转向顾绥,你都不知道,她 林琅!商姝连忙制止。 林琅挑挑眉,再饮一口:总之就是爱你爱得要死,反正你绝对不能辜负她。 顾相宜默默把林琅手边的酒瓶挪远了些。 嗯。顾绥认真应声,又转向商姝,我不会的。 商姝捧着脸笑,就是觉得顾绥作为这桌上唯一的清醒者兼年长者,对着三个微醺的人认真承诺有点好笑。 却也同样让人心安。 我去个洗手间。林琅有点不稳地起身,高跟鞋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跺了几下。 顾相宜没忍住跟着站起来扶了一把,她喝得不多,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我还是陪她去一下吧。顾相宜垂着眸,对桌上的两位浅浅解释。 待二人离席后,商姝也肆无忌惮地靠在了顾绥肩上。 晕。商姝懒懒开口,她说的是实话,这么混着喝确实比一般容易醉,不过更多的是想跟人撒个娇。 顾绥将搭叠的腿放平,伸出胳膊给人调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低下头望着商姝煽动如蝶的睫毛:很难受吗,要不要回去了? 商姝哼唧了几声,没动脑袋,表示否定。 是谁说好只喝一点的。顾绥无奈地牵过商姝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揉。 商姝吸了下鼻子,娇娇道:那你怎么也不知道拦拦我。 我拦了,你掐我。顾绥哑然失笑。 商姝没吭声,闭了闭眼,不过几秒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说道:你一会送相宜回去吧,正好去见见顾祺姐。 毕竟算起来,最大的功臣是顾祺,两人都请林琅吃饭了,总不好对亲姐姐连个表示都没有,还让外人送自家外甥女回去,多少显得有些不懂事。 顾绥明白商姝的意思,只是依旧有点放心不下小姑娘:可 我在家等你,好不好?商姝有点废劲地支起身子,对上顾绥的眼眸。 好,听你的。顾绥一听到家这个字眼,心又开始暖起来。 包间的洗手间就在隔壁,顾相宜扶着林琅,虽说没几步路,却走得格外的慢。 我能走。林琅晃晃脑袋,试图醒神,她边走边盘算,她怎么记得自己没喝多少啊。 顾相宜没答,只依旧用胳膊搀着人,我能走,我给你表演一个走直线,她太了解了,喝多的人都喜欢这么说。 走到门口,林琅见人还不肯放开,反倒先难为情起来:你要跟我进去? 不然你摔了怎么办。顾相宜用了你,而不是平常挂在嘴边的姐姐。 第73章 那我不去了。林琅往旁边的墙上一靠,微眯着眼看人,打算破罐子破摔,她的确是个洒脱的人,可也没洒脱到可以当着人上厕所的地步。 顾相宜也有点脸红,她叉了叉腰:那你别锁门,有什么事我好进去救你。 林琅笑了一声,觉得有点意思:那你可别动歪心眼,趁机吃我豆腐。 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顾相宜又羞又恼,自证清白似的退远了几步。 行了,那就有劳你帮我守着点门。林琅捋了把头发,风情万种地扭了进去。 顾相宜真跟个小卫兵似的,笔直地守在门口,其实她也知道,应该不会有人来。 林琅上完厕所,洗完手顺便洗了把脸,她对着镜子,捯饬了一下弄乱的头发,清醒多了。 于是一打开门,她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站得笔直的小卫兵。 林琅噗嗤一笑:不想弹琴,改当兵了? 走了。顾相宜习惯了林琅的调侃,见人完好无损地出来,又自然地挽上了人的胳膊,只不过是轻轻挽,而非刚才那样用力搀。 林琅清醒了些,对如今这举动还反倒有些害羞起来,别看她平时话多,可这种时候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到席上,四个人又坐了会,便按刚才的意思散了。 第59章 看着商姝坐着林琅的车走了, 顾绥也带着顾相宜上了车。 后面。顾相宜刚拉开副驾的门,就被顾绥淡淡出声赶去了后排。 真讲究。顾相宜暗暗呛道,这有了老婆还真是不一样哈。 顾绥没理, 只从后视镜意味深长地瞟了人一眼, 等顾相宜坐好便发动了轿跑。 音乐会好听吗?开出一条街, 顾绥怕人真在后头睡着, 便开始了套话。 嗯?原本靠在窗框望风景的顾相宜闻言,支棱了身子装傻,她本来就喝得不多,脑子还算灵光,她小姨打的什么算盘她自然还是清楚的。 顾绥懒得问第二遍, 她知道顾相宜听见了, 于是给了人几十秒时间想对策后, 她继续发问:你喜欢人家? 哇塞。 顾相宜在心中感叹,不愧是亲小姨哈, 这问题问得就是直白,都不带铺垫一下的。 事实上顾绥第一个问题就算是铺垫了, 她又瞟了一眼后视镜, 正对上后排顾相宜的眼神。 嗯。顾相宜含糊地应了声, 也在等着看自己小姨的态度, 毕竟她也不确定顾绥对此是什么看法, 两人只是性取向相同,也不代表她小姨就会无条件看好她这段尚未成型的恋情。 顾绥捏了捏方向盘:人家知道吗? 喜欢, 不代表已经告白,对方甚至都不一定知道,顾绥是这么想的,至少今天在餐桌上, 除了那条疑似巧合的祖母绿,她没看出林琅对顾相宜有什么表示。 顾相宜听着这没什么语气的话,颇有种被看扁的感觉,她哼哈了几声,有点恼:小姨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我总共就问了三个问题。顾绥在红灯前停下来,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 顾相宜被人敲得有点心慌,开始胡乱掰扯:我这个年纪谈个恋爱很正常吧? 她都十八了,合情合理合法,非要说的话,商姝姐和她小姨在一起的时候不也就跟她一样大吗。 没说不正常。顾绥听着人自乱阵脚,不免觉得有点好笑,绿灯,她踩下油门,何况,你也还没谈上。 哇塞。 顾相宜感觉自己又被侮辱到了,自己竟然被噎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快速眨眨眼,开始回想她小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嘴变得这么毒的。 那请问您有何高见?说了半天,顾相宜还是没猜到她小姨的态度,索性直说。 支持还是反对,有什么想教育她的,她都准备好洗耳恭听了,只不过会是左耳进右耳出的那种。 你自己想好了就行。又等红灯,顾绥瞥了眼被自己丢在副驾的手机,也不知道小姑娘到家了没有。 她对顾相宜和林琅这事的确没什么看法,不过因为对方是商姝的好友,多了层认识的关系而已,归根究底还是人家两个人的事,她也不过瞧见人的火花,好奇问问而已,再想到顾祺,她偶尔还会羡慕顾相宜能生在如此开明的家庭。 顾相宜咬腮思索,听起来语气依旧平淡,听着不太像威胁。 那你不怕万一我搞砸了,影响你和商姝姐?她继续试探。 影响我们什么?顾绥单手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听到这话无奈地轻笑了一声,还没追上呢,想得还不少。 提到商姝,顾绥弯起的唇角就没放下,苦尽甘来,除了生死,大概不会再有什么能将她们分开。 顾相宜听着这声讥笑,摇了摇头没答。 嫁出去的小姨泼出去的水,这还当着亲外甥女的面,就我们上了,不中留啊,不中留。 开到目的地,顾相宜见人也要下车,心里有点打鼓:小姨你你也进去? 不让?顾绥捋了下裤子上的褶皱,一眼望穿了小孩的心思,她低头盯着手机,回复起商姝的到家消息。 没走吧。顾相宜耷拉着脑袋就要往里走,让她妈知道本来是没什么的,只是林琅是妈妈好朋友的妹妹这件事,让她有点害怕会被介意。 见人蔫茄子似的,顾绥收了手机边走边笑:行了,我才没空说你的事。 她还巴不得赶紧表示完,飞回家见她的小姑娘呢。 * 如果说刚才洗脸是让林琅稍稍清醒,那么现在听商姝说完顾绥当年离开的原因,就可谓是醉意全无,神志清明。 林琅忍不住抬手抹抹眼角:怎么办,太感人了,我能哭吗? 再次提起这些,商姝说完其实也已经有些哽咽,只不过又立马被林琅这副模样逗笑了,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烦死了,怎么比我写的小说还虐,你说你们这要是错过了,可怎么办啊。林琅靠着头枕,仰着头感慨。 商姝弯弯唇:所以啊,这不是得特别谢谢你和她姐姐吗。 林琅把头偏向自己的好发小,有点懊悔地叹了一声:早知道刚才就对她态度好点了。 商姝又被人逗得直笑。 那你呢?都进展到和人约会了,也不舍得告诉我?她佯装嗔怪。 林琅白人一眼:你这阵子不是正伤心呢吗,我能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老实说,她觉察自己心意的时候还挺忐忑的,唯恐万一成了,商姝和顾绥却老死不相往来,她们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总之,我的想法还是没变,不管我们怎样,你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用顾忌太多。商姝重复之前说过的话,再给人吃一颗定心丸。 不过很快,她又捋了捋头发补充道:不过我们她想说永远都不会再分开,却又觉得肉麻,颇有点炫耀的意味,于是把话藏在心里,改说了个会好好的。 林琅瞧着商姝娇羞的样子,又嫌弃又真心替人高兴。 回到水岸,商姝洗了个澡,想了想,还是来到了楼下,坐在沙发上等顾绥回来,这样顾绥一进门,她第一时间就可以看到。 她捞过抱枕抱着,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她看了眼日历,感叹日子过得真快,一晃下周就是圣诞了,想到这个,她脑子里蹦出了个浪漫的点子,倒也不是什么新奇的,只是她想亲自给她们打一对戒指。 虽说不是第一次在一起了,可仪式感这种事就更马虎不得,她得趁着正日子,给顾绥好好补一个。 从前在爱城时她们就买过一对戒指,现在还尘封在颐景湾的收藏室里,只是商姝不想再拿出来了,因为这对戒指承载回忆并不怎么美好,当年顾绥走的时候,断得决绝,把戒指也一并留在了她的床头,后来她气得一度差点把这对戒指一起扔了,烧了,但终究没舍得。 第74章 想到这些,商姝的心不免又有些揪痛。 干嘛呀,一切都好起来了,不要想了。她揉揉自己的脑袋,自顾自念叨着。 所以嘛,哪有新人戴旧物的道理,她们好不容易重新开始,自然什么都要最新,最好的才是。 商姝把下巴搁在抱枕上想着,要最简单的那种素圈就好,干这行她见了太多纷繁复杂的设计,可再次轮到她和顾绥,反而有点想返璞归真的意思,至少这一对是的,以后嘛 商姝拍拍有些开始发热的脸颊,不可以这么没出息,现在就开始想这些,只是她的唇角却很诚实地翘起不下,几番思索后,她打算明天就去趟公司。 公司最近倒是太平,宋兰也每天都会按时发来工作汇报,还有盯着陈家那个账户。 对了。 商姝皱皱眉,横躺在沙发上,把抱枕垫在脑袋下面,虽说冯媛最近没什么大动作,但这事她到底要不要掺合,还是要尽早弄清为妙,不如明天一起去的好。 想到这商姝又有些头疼,多年来她试图和商家划清界限,委实对商家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或者说是自认为没资格有兴趣,不过从前她不在乎,她觉得自己不靠商家也依然有能力养活自己,所以巴不得那条界线越清楚越好。 可现如今,骤然得知那其中有母亲的部分,掩埋多年的心思又被孔秘书三两句话勾起,像是在翻寻旧物时,被呛了一口经年的尘土,又难受,又不甘停手。 门口传来了动静,是顾绥回来了,商姝忙丢掉思绪,跑过去迎。 怎么又没穿鞋?顾绥边换鞋,边对人轻笑。 商姝把手伸进大衣里头,环住顾绥的腰,仰着脸实话实说:因为想快点跑过来见你。 这么想我。顾绥听得心暖,见商姝洗好了澡,碍着手脏忍住没有回抱,只低头印了下小姑娘的唇,进去了,我脱个外衣。 商姝得了香吻,满意地跑去穿鞋,顾绥洗好了手牵着人上楼。 我先去洗澡。 好。 知道顾绥爱干净,商姝忍着没缠人,乖乖放人去洗澡。 听着流水声,商姝窝在柔软的床榻,瞥见了管家早些时候收拾屋子放回原位的打火机,她把玩了两下,又想起了顾绥抽烟的事,只是想着想着,眼皮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打架。 商姝再次迷迷糊糊地睁眼,是闻到了顾绥的白苔香。 睡着了?顾绥的声音很轻,正俯着身替她关灯。 故意放低的清冷嗓音比平日里更加诱惑,看着顾绥锦缎般的墨色长发散落在一侧,俯身的动作隐隐约约泄露着那片白玉般的春光,商姝忽然又有点不困了。 她低低嗯了声,分不清是在肯定还是在否定,待顾绥躺上床后,伸手从背后将人抱住。 第60章 怎么不睡了? 比起询问, 这话在商姝听来,更像是邀请。 顾绥听着耳边愈发深重的气息,想转过身面对着商姝, 却被人圈着动弹不得。 商姝没有回答, 只是自顾自在洁净的绸缎上绘制着一幅山水画, 她描摹得很轻, 像缭绕在山间的飘渺云雾,像落停在山顶的待融新雪,把水面揉皱,把山丘勾勒得立体。 阿姝顾绥难耐地轻唤,喉间仿佛还残留着湿热的雾气。 可以吗?商姝浅尝辄止, 在得人允许前仍不肯失了礼貌。 嗯顾绥尽力控制着声带, 发出一个压抑的喉音。 商姝鼻息轻洒, 吻了吻顾绥如瀑的发丝:我去洗手。 继续那副未完的山水画,商姝回忆着她幼时在国画课上学到的技法, 老师曾经告诉过她,有灵性的绘画者懂得如何含蓄地行笔, 懂得如何把勾勒立体的山丘, 点皴出好看的脉络与肌理;懂得运笔要起讫分明, 笔笔送到, 既不能太浮, 亦不能太挑;懂得耐心是重中之重,要将每一寸光景都细细拂过, 赏完,如此才能使画作更有韵味。 阿姝顾绥心痒地唤着商姝的名字,引她继续泼墨点彩。 商姝惊诧于这份主动,却也不过迟愣了半秒, 便轻笑着给予:阿绥,别急 顾绥终于肯叹出来,她高高仰着头,颈上绷直的美人筋微微颤动,晕上了烟霞般的粉,宛若画中的仙姝。 商姝忍不住吻她,吻得虔诚,吻得小心,吻得温柔缱绻。 她从来都知道这件事是绝美的,各种意义上的,无需避讳的那种美,她们是那么的相似,她们可以一起蹙眉,一起叹喟,她们被本能指引,将自己的神魂尽数交付。 那是她等了三年的大雪,终于在今晚,再次颤栗着在她手里融化。 不够,不够。 她还有太多的情意没有说尽,她想要用行动一字一句的告诉她。 那些她们错过的,遗憾的,想念的。 她要把她带到春日的樱花树下,郁金香花田里,看那些纷纷扬扬,闻那些馥郁芬芳;她要和她踩在夏日的沙滩上,惊扰一朵浪花,再嬉笑着躲进椰林里;她要与她十指相扣在秋日的枫林大道,和她坐在复古游船上吃刚出炉的烤栗子;她要把她带到冬日的雪山边,和她拥吻在氤氲的温泉里,一抬头就能看到梦幻的极光。 阿绥商姝眼眶泛红,引着顾绥轻轻转过身。 还想要。 望着美得不可方物的顾绥,商姝觉得已经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她已经什么都想不了了,只想靠着本能,一次又一次地取悦自己的爱人。 顾绥绯红着脸颊平复,眼睫颤得像迎风的羽毛。 商姝欣赏着爱人情动的风华,却在扫过一些已然不起眼的星点时,瞬间敛了笑意。 顾绥才把气喘匀,就听到了商姝微弱的啜泣。 阿姝顾绥的嗓音有点沙哑,她撑起身子去抚小姑娘的脸庞。 见商姝不肯抬头与她对视,她只好捧起人的脸,微微用些力抬起来。 不哭,不哭顾绥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说出这句话,她只知道商姝为她流了好多好多的泪,而此时此刻,她只想用一种安慰人的方法。 顾绥将商姝的泪悉数吻去,紧接着又去吻她晶莹的唇,咸涩的泪在唇齿间化为蜜糖,她边吻边揽着商姝躺下。 顾绥商姝望着她失了神。 起舞的飞燕,那是顾绥的主动,是她心甘情愿地被一次又一次占有。 我爱你。商姝轻吻她的眉眼,带着细碎的哭腔在她耳边低喃。 阿姝,我也爱你。 像是要将这三年来的遗憾悉数弥补,她们尽情肆意,她们不知疲倦。 平躺在床上,商姝枕着顾绥的胳膊,又玩弄起她的发尾,越过发丝,商姝望着床头的打火机问:为什么抽烟? 想你。 好抽吗? 不好抽。 那以后还抽不抽了?商姝笑。 不抽了,我们都不抽了,好不好?顾绥嗓音轻缓,偏过头看着她,伸手抚着她的背。 商姝点点头,轻闻着顾绥的香气,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颈窝。 明天我得去一下公司。她突然想起。 我陪你。顾绥应得很快,像是一刻都不舍得和她分开。 商姝仰起脸,轻啄下顾绥的唇:不用了,顾博士在家好好休息,好好工作,等我回家。 好。顾绥宠溺地轻笑,没再强求。 折腾了一夜,商姝却醒得很早,身边人还在沉睡,或许是真的累着了,她望着爱人那沉静而精致的睡颜,忍不住弯弯唇,托起下巴盯着看了一会。 怕吵着顾绥,商姝轻手轻脚地拿了衣服,去次卧的浴室洗了个澡。 水流淌过肌肤,滑过微酸的手掌,商姝静静地站在花洒下闭上眼,回味着昨夜的欢愉,她知道那最后一次来自于顾绥的心疼,可却美得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有些失语,那主动并没带多少讨好的意味,更多的是顾绥满溢的爱恋,那样的顾绥,被比作矜持的仙姝已经不再恰当,反而更像一位慈悲的神女。 第75章 回到主卧时,顾绥的睡姿几乎没怎么变,商姝来到床边,在顾绥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顾绥一向睡得浅,只是这一觉却因疲累睡得格外沉,感受到商姝的动作,她努力将眼皮抬起一条缝:要走了吗? 嗓音轻飘飘的,她轻动四肢,酸痛。 嗯,你多睡一会。商姝柔柔地凑到人耳边说道,随即抬手为顾绥拉了拉被子。 早点回来。顾绥把头埋在被子里,有些含糊地喃喃。 商姝起身的动作微微一愣,莞尔说了声好。 从前,顾绥从来不会说这种类似撒娇的话,那时候她们也会因上课出门而错开,人也不过是说些快去吧,路上小心等诸如此类的。 商姝心中发软,觉得顾绥竟有点像在家盼人归的娇妻,要是再多说一句,自己恐怕就舍不得走了。 她走到楼下,交代管家晚些时候叫顾绥起来吃点东西,虽然想让人尽量多睡,可她还是更担心顾绥的胃。 宋兰也已经在车里等了,虽然早已经知道她们和好,可真看到商姝红光满面,变化如此之大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什么事这么开心?商姝上车,瞧着宋兰也脸上难得一见的笑调侃。 宋兰也拢了拢双腿:就是在想,好像浪费了很多酒。 嗯?商姝对这话有点摸不着头脑,可再仔细看看宋兰也的笑脸,这才意识到人是在笑自己。 想到这些,她竟然生出一丝娇怯,商姝托着脖子把头扭向一边:你的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坏了? 耳边传来宋兰也的轻笑。 不过兰也,还是要谢谢你,之前和我说了那么多,还有生病时候的照顾。商姝回过头来,对着宋兰也认真道。 虽然她觉得宋兰也把这诸多都当做了分内事,可她却不愿对别人的付出视而不见。 我也是有私心的。宋兰也挂着淡淡的笑,开玩笑道,您好了,不是就能来分担我的担子了吗? 闻言,商姝挑眉笑,只神神秘秘地撂下一句:那恐怕宋秘书要失算了,今天我去可不是为了工作的。 办公室旁的金工室不算大,这是商姝特意准备出来,独立于设计部的自用空间。 这些年她在这里画过的设计图不少,对动手之事却是有点生疏了,她坐在桌前,捧着银条笑了笑,笑自己因为太过在意,竟然有些紧张的不敢下手。 商姝深呼吸,挽了挽袖口,认认真真地弄起来,不多时,她的指尖就沾上了细细的银粉。 退火,弯圈,锤磨,抛光,刻字。 爱人的指围她最清楚不过,火光映衬着她的侧脸,金属器具一下下落在银片上,每一簇,每一下,都应和着爱人的心跳,素白的银逐渐被爱意灌注,与肌肤相贴的戒圈内侧被镌刻上了漂亮的ss字样。 良久,机器都停了,唯剩商姝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对戒环。 商姝将戒指小心地装进一早准备好的绒布盒子里,简单收拾好,洗洗手回到了办公室。 时间一晃已经一两点了,商姝点开手机,屏幕上早已挂着顾绥发来的消息,她有些愧疚,责怪自己总是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思索片刻,商姝直接拨去了视频通话。 顾绥接得倒快,只是她不常打视频,没有习惯一来就把手机对准自己的脸,以至于商姝看到时,屏幕里只有天花板的身影。 商姝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表达歉意:刚才一直在忙,没顾上看你的 话还没说完,商姝就望着屏幕小小地抽了口气。 只见顾绥终于将手机调整好,屏幕里出现了人戴着眼镜,坐在书房转椅里的画面,顾绥没穿外搭,长发披在背后,颈上和胸前那玫红的印记赫然在目,镜片微微反光,顾绥还有意无意地用指节顶了一下镜框。 商姝啪的一声将手机扣在了桌上,紧紧咬着下唇,只觉得整张脸都快要烧起来,她慌忙拿起一旁的水喝了几口,却又不小心被呛到咳嗽。 没事吧?顾绥盯着屏幕前的一片黑暗,似笑非笑地问道。 商姝咳得脸都红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把手机拿起:我在办公室呢,你你快穿上。 第61章 热。顾绥嗓音清冷, 将手机靠在别的东西上,松开双手将身子前倾,托着下巴盯着屏幕里双颊泛红的小姑娘。 商姝瞧着那片故意倾泻的美妙光景, 眼神越来越飘。 大冬天的, 恒温别墅, 热什么热。 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惩罚她晾了她一上午。 不过几秒, 只听屏幕里又传来带着笑意的人声:怎么这么害羞,昨晚不是 顾绥你你再这样我就挂了。商姝心跳过快,还被口水呛了一下,险些没说完整句。 屏幕前的顾绥勾勾唇角,小姑娘向来这样, 床上床下两个模样, 害羞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好了, 不闹你了。她摘下眼镜叠好放在桌上,又勾过躺在扶手上的外搭, 不紧不慢地穿在了身上,吃午餐了吗? 顾绥其实大概猜到了答案, 商姝要是吃了的话, 也不至于连看手机的功夫都没有。 你怎么抢了我的问题呢。商姝有点心虚, 没回答, 伸手把手机立了立, 你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顾绥用指腹抹了下屏幕,笑道:有。 商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我查过了, 你最好要少量多餐,慢慢吃,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免得胀气难受, 饿了的话随时叫管家再给你做,嗯还有最好餐后半小时再喝水,边吃边喝也容易胃胀,如果不舒服的话要立刻打电话给我 听着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叮嘱,顾绥忍不住将唇弯起了好看的弧度,其实这些东西她已经适应了三年,再没人比她更清楚,可偏偏这些烂熟于心的话从商姝口中说出来,就是让她觉得特别好听,怎么听都听不厌烦。 阿姝我待人说完,顾绥有些难为情地欲言又止,终是对着屏幕轻笑出声。 嗯?商姝望着屏幕里顾绥垂下的眼眸,等着听人的下文。 顾绥难得咬了下唇,把脸扭向一侧,声如蚊蝇:想你了。 当着人的面,她一向说得自然,只是如今对着块屏幕,顾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心潮澎湃的不止顾绥一个,商姝听到这几个字,又联想起早晨的那句早点回来,心脏也开始怦跳得厉害。 什么?声音有点小,我没听清楚。她也故意逗人,却也是真心实意想再听一次这动人的情话。 顾绥沉了沉气息,抬眸注视着屏幕里小姑娘的眼睛,嗓音清明:我说,我想你了。 本以为人会害羞,可这情话却入耳的猝不及防,商姝笑意盈盈,把脸凑近了些:我也想你了,等等我好不好,晚点就回去了。 嗯。顾绥应声,不舍得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一秒。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商姝下意识抬头去看,对着门口说了句:稍等。 去忙吧。顾绥也听见了屏幕那头的动静,便打算不再打扰人工作,她看着商姝浅浅一笑,记得吃点东西。 商姝没应,笑着挂断了视频,又对门口说了声:进。 宋兰也规矩地进来,工作时间她一向严肃正经:商总,要现在出发去商家别墅吗? 这是商姝早晨在车上跟她提过的,下午两三点的行程安排。 嗯。商姝点点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刚好,赶在午餐后晚餐前去,有事说事速战速决,能省去不少麻烦。 坐在车里,商姝有些愁眉不展地捏着手中那枚备份u盘,垂着头思索,她昨天想了一晚上,其实最后也没确定要如何跟商韦对峙,只是心中猜想的天平,已然向不好的方向倾斜得更多了些,毕竟若商韦知情,孔秘书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来找她了,她越想越觉得蹊跷,不免有些心慌。 第76章 商总,到了。直到宋兰也在身边轻声提醒,商姝这才回过神来下了车。 商家大门紧闭,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来给商姝开门,商姝打眼瞧着,这女人眼生得很。 小姐,请问您找谁?女人似乎也不认识商姝。 此话一出,听得商姝蹙起了眉:你是新来的? 女人并不买账,依旧重复问道:请问小姐找谁? 呵。商姝讥笑一声,找商韦。 宋兰也见女人依旧不为所动,站在身后忍不住出声对女人说道:这是大小姐。 女人站在门边,这才有了些许表情,微微欠身说了句大小姐好,却依旧挡在门前,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 商姝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这下是真的有些愠怒,不知为何,每每来到这栋建筑,脾气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暴躁,而此刻,她更搞不懂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们商家现在门槛还真是高啊,我要想进这个门,还得低三下四的求你不成。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让人进吗?宋兰也跟着帮腔,她轻轻上前,将商姝往后拉了拉,示意人冷静。 女人倒是面不改色,像是提前训练过的一般:大小姐误会了,只是要见老爷,得先见过太太才行,可太太现在不在,所以不大方便。 商姝心中暗道果然有猫腻,也再没心思和这女人在这费功夫:让开。 她想要越过女人,径直往里走。 不行大小姐,您不能一来二去,女人和商姝拉拉扯扯起来。 怎么了?一道女声传来,商识情听到动静,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走了过来,见是商姝,她对着女人说了句去吧,女人这才顺从地闪到一边往屋里去了。 商韦呢?商姝烦躁地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服,没心思和商识情兜圈子。 他商识情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悉数告知,在医院。 商姝这才知道了刚才女人左拦右拦的原因,必定是冯媛提前交代好的,她自然也懒得多问一嘴为什么没人告诉她,答案显而易见。 什么病,在哪个医院? 一周前突发的心脏病,现在在安德国际医疗中心。商识情抿抿唇,声音放低补充了句,我妈应该也在。 心脏病? 商姝眉头皱得更深,大概这就是孔秘书说的商韦身体状况不大好,她正抬腿欲走,却被商识情叫住。 姐,我换个衣服,跟你一起去吧。想着今天自己见过商姝的事,等回来也定然会被一五一十地告诉冯媛,商识情想了想索性说道。 嗯。商姝没说什么,往车里走去,带上商识情也好,省得自己一会还要费事找人。 宋兰也把车门关上,和商姝对起了自己的猜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她才着急转移资金呢? 说不通。商姝摇摇头,要是商韦真有什么事,她们母女三人得到的恐怕比我要多得多,没必要弄这么麻烦,除非 商姝心中燃起了一点星火,可随即又被快速浇灭。 不太可能。她又自顾自摇摇头,先见到人再说吧。 宋兰也清楚商姝在想的那种可能,只是见人否定,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大约十分钟,商识情就下了楼,宋兰也识趣地坐去副驾,留出后排给二人。 商姝和商识情相顾无言,她们虽然说不上敌对,却也没有多少交流的机会,故而算不上多熟。 商知意呢?商姝率先开口,比起尴尬地静坐一路,还是尽量试着套出点信息的好。 她现在住在陈家了。商识情有些欲言又止。 商姝闻言不禁有些疑惑,只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淡定:不是才订婚。 一般人家似乎也没有婚前就住去婆家的道理,更何况还是澳城的两个豪门望族。 嗯是我妈和陈家商量过后的意思。商识情有些模糊地应答。 商姝没说话,把头偏向窗外,看来之前的猜想没有错,冯媛当真是算得尽,为了这件事,把亲女儿的婚姻都算在里头。 姐商识情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知意她现在过得不太好。 所以呢?商姝转回头,压了压眉峰,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应该被告知这件事。 按照冯媛的这套计划,商知意合该算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又怎么会过得不好,更何况不久前商知意不是还和人去买钻戒来着。 没什么商识情终究还是住了口,没再说什么。 安德国际是商家控股的医疗中心,虽比不上顾家医疗中心那么绝对私人,可这里也基本由商家说了算。 从专用电梯直达顶楼,商姝带着宋兰也跟商识情来到商韦的病房前,门口守着五六个保镖,见有生面孔,都不自觉绷直了些。 又一个面生的年轻女人迎面走来,对着商识情叫了声二小姐,随后转向商姝:大小姐好,我是商董的秘书,姓程。 新秘书? 商姝眉头又不自觉蹙起,看来冯媛这是把商韦身边的人里里外外换了个遍。 孔秘书呢?她还是问了句。 程秘书挂着职业微笑,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孔秘书快到了退休的年纪,家里又刚好出了点事,已经提前请辞了。 商姝在心底冷笑一声,却比刚才在商家别墅冷静了许多,她知道再过激也起不了什么实质上的作用,唯有静观其变,才能知道应对之策。 这样。她弯弯唇角,那现在能否让我进去探望一下父亲? 当然。程秘书依旧挂着笑。 商姝还以为在这里也会被拦个几道,倒是没想到能如此顺利。 宋兰也不便跟上去,商识情也识趣地留在了外面。 商姝跟着程秘书走进去,就见冯媛正坐在商韦床边替人擦手,看上去倒是体贴。 小姝来了。冯媛笑着起身,见到商姝似乎表现的并不意外,她轻轻拍了拍商韦的手背,我出去了,你们父女两个说说话。 用不着。商韦咳了一声,冷冷道。 第62章 冯媛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只自然地停下了想要离开的脚步。 病房宽敞,商姝站在门边的一角,和商韦的床有些距离, 商韦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还是因为生病, 她冷眼看着两人, 未发一语。 把这个不孝女给我赶出去,我一眼都不想看见她。商韦并没正眼看商姝。 冯媛见状,赶忙柔声劝导:别动这么大的气嘛,医生才嘱咐了要好好休养的。 还不快滚!商韦抄起床头的杯子,朝着商姝丢去, 只是力道不大, 将将砸在了离人不远处的地上, 他这才和商姝短暂对视。 商姝本就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反常,又在对上那双眸时, 从中看出了一点悲凉与无力。 显然,今天并不是谈事的好时机, 商姝微微颔首, 什么也没说, 径直走了出去。 姐商识情见人出来, 小小上前一步, 眼神却瞟着身后的门,似乎在观望冯媛会不会突然出来。 走。商姝略过商识情, 示意了下宋兰也,脚步未停。 宋兰也有些诧异于人这么快就出来,不过还是利落地跟了上去。 直到上了车,隔断升起, 商姝才松了松紧绷的弦。 商总,没事吧?即使隔音不差,但刚刚宋兰也还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嗯。商姝闭闭眼,思绪有点乱。 商韦还没等她开口就莫名其妙的责骂,明明有机会单独相处却一反常态地迫切赶她走,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多心,但冯媛急着换新人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商姝觉得自己仿佛在雾里看花,深感被动。 兰也,这几天帮我查查孔秘书。她扶了扶额头。 第77章 上次才见过自己,这会就不干了,说是请辞,可这请辞里有几分自愿几分被迫,商姝觉得难说,这件事怎么想也不会是巧合,只是她想,凭冯媛的本事,应该还没到能让人人间蒸发的地步,如果不能顺利和商韦谈,那孔秘书就是为数不多的突破口了。 好,您确定要插手了吗?宋兰也有些担心,她虽然没亲历过豪门斗争,可也深谙其中的危险,小则钱财尽失,大则闹出命案的也不是没有。 商姝抬眸看了看身边人,苦笑一声:我还有的选吗? 是啊,她还有的选吗? 她一度以为,只要自己主动划清界限,或许就能和商家的这些人事这辈子都不会扯上关系,可是她发现自己好像错了,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她生来就带着这家的血脉,所以许多事并不是她想放弃就能做得到的。 就像她和商韦之间永远隔阂着一个何兰黛,就像她和冯媛注定无法和平共处,就像她无法对母亲的心血置之不理,就像她不论做出什么样的成绩,都依旧背着商家女的名号。 她从没想过什么以身入局,可她不得不清醒起来,认识到这是她无法逃避的,终将有一天会面临的事,如今,只不过是被冯媛的行动按下了加速键而已。 那要不要告诉顾 不。商姝打断得极快,连她自己都有点晃神,先不要。 她不想让这种事打扰到顾绥,不想给她添麻烦,让她跟着一起心烦,更何况顾绥最近还在忙别的事情。 这些都是她可以说出口的理由。 可她知道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难以压制的,还是她那可怜的自尊心,那个连她自己都时常愤恨,无法因为爱就做到完全淡忘的东西。 车驶到水岸,商姝没急着进去,而是先在门口站了一会,想着散散身上的消毒水味,她避开大门走到旁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边晃荡边想着事。 怎么不进来? 商姝听到这话时,顾绥已经快走到她身边了,刚才想得太出神,都没注意到大门口的动静。 有点晕车,想说先透口气。商姝随便扯了个谎,往人身边凑了凑。 见顾绥只穿着件薄外搭,她轻轻拧了下眉,伸手替人拢了拢,走吧,进去了,小心冻着。 原本是想用大衣把人罩住抱着的,但想想自己才从医院回来,顾绥又爱干净,商姝还是忍住没上手。 看小姑娘脸色是有点白,顾绥抿抿唇没说话,只伸出手去牵人的手,往里头走去。 换了鞋脱掉外衣,商姝边洗手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看见车了。顾绥伸出手,从背后环住商姝的腰将人抱住。 还没换衣服呢。 不碍事。顾绥把下巴搁在人肩头,轻轻呼吸。 商姝笑笑,顺带从腰间拿过顾绥的手,也放在水流下洗了洗:一直在等我呀,这么想我? 嗯。顾绥依旧大方承认,见人关了水,微微甩了两下手撤回来,到旁边拿了个杯子,倒上一杯温水,又走到冰箱前找起了东西。 找什么呢?商姝擦了擦手好奇问道。 蜂蜜。顾绥拿出一小罐蜂蜜,往刚才倒好的温水里放了些,搅匀后递到商姝手里,晕车了喝一点舒服。 商姝咬咬嘴唇内侧,从顾绥手里接过来,又感动又有点愧疚,她小口小口抿着,心里特别甜。 顾绥,你怎么这么好啊?商姝甜舔舔嘴唇,不肯放过任何一点甜蜜。 顾绥望着人挑挑眉,慢条斯理道:现在才觉得我好啊? 商姝把杯子放在流理台上,回过身一只手环住顾绥的腰,另一只手上去捏人的下巴:才没有呢,我们顾博士最好了,一直一直都这么觉得。 顾绥被人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商姝的后腰:还难不难受? 商姝噙着笑摇头,轻轻吻咬顾绥的唇瓣:我先去换衣服洗个澡,好不好? 顾绥低低应了声,润了润唇,这才舍得撒开。 蜂蜜味的,甜。 因为心里想着事,商姝洗澡洗了快四十分钟,直到顾绥不放心去敲门,她才回过神来,快速收拾了一下从浴室出来。 是不是累了?顾绥从镜子里看着商姝有些疲惫的脸,给人吹着头发,没追问怎么洗了这么久,猜想小姑娘是忙了一天累着了。 商姝坐在圆凳上,摩挲着表面的绒毛,嗓音有些虚浮:有一点。 顾绥把动作放轻,手指在人发间柔柔地穿梭着:那要不要睡一下,晚餐的时候我再叫你。 嗯,那我想让你抱着我。商姝故意仰着头,抵在人的柔软上撒娇。 好。顾绥关了吹风机,带着余温的手轻轻覆上商姝的颈,低下头吻了吻那被蒸汽熏红的唇。 日暮黄昏,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房间里,洒在她们相拥而躺的大床上。 商姝枕在顾绥胳膊上眯起眼,伸手玩弄着光影,她转动着手腕,腕上的那朵金盏花仿佛被阳光渲染成了金色。 顾绥喉头微动,抬了抬胳膊要去够床头的遥控:我拉下窗帘。 商姝听着那有些沉闷的嗓音,压着顾绥的胳膊,不肯把头抬起来。 她翻了个身,抚摸着顾绥高挺的鼻梁: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顾绥不肯认,只自顾自捞过那只左腕,握在手里用指肚轻轻摩挲,明天我们就去检查身体好不好? 商姝顺着人的动作,耷下眼眸看了看。 噢,是因为这个。 她眼珠转了转:之前我是答应了来着,可现在我又有点想反悔了。 商姝抬起眼皮,望着顾绥不解的眼神勾勾唇:除非有人给我点好处。 说完,她就撑着身子缓缓向下挪去。 像只顽皮的猫儿,不过她并不会和被子打架,因为被子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掀开了。 阿姝她还没洗澡。 顾绥知道小姑娘是想取悦自己,可她实在不忍心,看人明明都累了,还要照顾自己的情绪。 不要拒绝我。商姝嗓音娇柔,没给人反驳的机会。 商姝知道比起其他的,顾绥更受不住这个,她知道顾绥喜欢慢慢的,就像喜欢在泡茶时,等茶汤慢慢出色;知道顾绥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就像在给她吹头发时那样,温柔而反复;轻重会用耳垂告诉她,缓急会用呼吸告诉她,快到时喜欢咬手背,她对她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熟到像在吃饭时,知道她下一筷子会撇掉几粒葱花,如何才能做到最高效的取悦。 放松一点。头有点痛,商姝轻声说。 不过一会,月光就在颤栗中满溢。 商姝缓缓上去,堵住了顾绥因喘息而半张的唇,在人迷离又惊愕的眼神中轻渡:你的。 阿姝你顾绥喉头一动,气息杂乱,耳根更红了些,唇齿间还残留着被渡来的淡淡白苔香,她声音渐弱,学坏了。 又是难得一见的娇羞。 嗯,可我看有人还挺受用的。商姝润润嘴唇,钻进顾绥怀里,轻轻捋着顾绥的胳膊等人平复。 瞧着到处都是自己留下的吻痕,商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估摸着要是到了夏天,恐怕她就得节制一点,总不好让人天天顶着大太阳穿高领出门,想着,她轻轻笑了一声。 在笑什么?顾绥嗓子有点哑,手搭在商姝脑袋上揉了揉。 在想是不是把你折腾得太狠了点。商姝嘴上这么说着,手却依旧有些不安分地四处点火。 才缓过来的顾绥哪受得住这个,手忙脚乱地把人箍在怀里,逗得怀中人又是一阵轻笑。 商姝心满意足地转了转脚腕,抬腿挂在人身上:顾绥,今年圣诞我们在家过吧? 心里揣着小计划,商姝压了压想要翘起的唇角,这是她们这么多年之后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她不想去昂贵的餐厅,不想要繁杂盛大的仪式,只想和顾绥窝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温馨地带。 第78章 顾绥睫毛扫了两下,弯弯唇:好啊,怎么突然想在家过? 她记得小姑娘喜欢节日氛围很浓的地方,她们一起过了四个圣诞节,会在爱大的圣诞树下接吻,会穿梭在圣诞市集里吃华夫饼喝热红酒,会走在大街小巷逛被装饰上彩球蝴蝶结的店铺,会专门跑一趟伦城去摄政街看天使灯。 商姝沉吟片刻,眸子闪了闪:嗯就是想过个不一样的,就我们两个。 顾绥低下头吻了吻小姑娘的头发:好,都听你的。 每每听见这话,商姝的心就有点酥了,她又往人怀里蹭了蹭,心情很美妙。 睡一会吧。顾绥拍拍商姝的腰窝轻哄。 商姝埋着头笑:可床单湿了。 第63章 清晨, 商姝在次卧醒来,昨晚被顾绥叫了几次也没起来,到底没吃上那顿晚餐, 半夜还被渴醒, 可怜兮兮地爬起来喝了杯水。 商姝侧过脸看了看, 顾绥还没醒, 呼吸均匀沉静,手还搭在她睡裙下的腰窝上,搂得不松不紧,她又盯了一会佳人的睡颜,心中第一万次感叹, 这人怎么连睡觉都这么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睡回笼觉睡的, 商姝觉得头有点隐隐作痛, 她其实一直都有偏头痛这个毛病,犯的机制也是千奇百怪捉摸不定, 毫无规律可言。 觉睡多了可能会疼,睡少了也疼, 太阳晒了疼, 冷风吹了也疼, 太吵太闷太亮都有可能随机触发, 生理期前后更是厉害。 之前里里外外查了个遍, 什么病都没有,就是天生的神经比较敏感, 也没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商姝轻手轻脚地坐起来靠在床头,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想着立直了缓缓,没准这次是因为躺太久的缘故。 怎么了?顾绥刚睡醒的声音传来, 微哑的懒音听起来很是性感。 没事。商姝又按了两下,把手拿下来,伸过头看了眼时间,还早呢,再多睡会吧。 顾绥蹙了蹙眉,也坐起来:是不是头疼了? 她刚才看见商姝的动作了,也记得人确实有这个毛病,之前在爱城,她们床头也是常备着水和止痛药,这样万一半夜犯了,不至于翻来翻去,或者跑下楼折腾一趟。 疼得不是很厉害。商姝宽慰道。 本来是还行,可就她刚抻着头看时间那一下,现在回来半边脑袋就开始跳着疼了,只是她并不想让顾绥担心。 我去拿药。顾绥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因为两人一直住在主卧,所以就把药备在主卧的床头柜里了。 欸不用。商姝尽量维持着上身的稳定,伸手拉了拉顾绥的胳膊,一会不是要去检查吗,我想着还是先别吃了。 顾绥身子一顿,想着确实是这个道理,有点为难,可她又看了看小姑娘不怎么敢动的身子,就知道情况一定比人说的严重。 她皱皱眉道:先吃药,检查我们改天再去。 没事的,都说好了。商姝眨眨眼,她知道顾绥总是担心她的身体,也想早点做完检查让人安心。 我真的只有一点点疼。她勾了勾顾绥的手指头笑道,估计是昨天被夹得有点狠了。 商姝故意开着顾绥的玩笑,这招有用,顾绥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 那我们早点过去。顾绥回勾了下商姝的手,有点心疼。 好。 起都起了,两人索性直接洗洗涮涮,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顾绥上车,把副驾的座椅往后倒了倒,想着让商姝能舒服点躺着歇歇。 一路上她开得平稳,遇到坎要颠簸时会刻意慢慢过,会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时不时扭过头看看商姝的面色。 她的心情其实有点复杂,因为她能感觉到,商姝在这些事上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从前商姝磕了碰了,头疼脑热时会缠着她撒娇,而现在却总是把没事挂在嘴边。 顾绥知道小姑娘是怕她担心,可这样的变化也让她深感内疚,这会让她不自觉地想到,一定是因为这三年的痛苦,因为自己的缺席,才让商姝下意识逞强,变得习惯一个人默默忍受。 商姝没闭眼,敏感如她,看着身边人的沉默寡言,还有那微微泛白的指节和被握紧的方向盘,自然察觉出了异常,她把座椅调直,和顾绥并肩而坐。 不舒服了吗?顾绥见人坐起来,有点心焦,她担心商姝是晕车,或者是疼得恶心想吐。 她想起有一年在爱城,商姝晚上疼得厉害,吃了两次止痛药也不怎么管用,后来抱着马桶吐了好久,才勉强能在她怀里睡着,而那时她能做的,也只是替商姝敛好头发,一下下地轻拍着商姝的背,之后再替人倒上一杯温水。 那种心疼和无力又涌上来,方向盘在顾绥手中被捏得更紧。 没有,不用这么紧张我。又是红灯,商姝偏过头抚平顾绥眉心的褶皱,笑着说道,这是我第二次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坐你副驾,上次都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 她知道顾绥爱听,这也的确是实话,顾绥开车很养眼,别在耳后的头发,认真看路微压的眉头,骨感修长的手指,从她第一次坐人车时就这么觉得了。 顾绥浅浅勾了下唇:难受要告诉我,知道吗? 不是好不好,而是知道吗,商姝听得出来这其中的区别,她知道顾绥这是担心的着急了。 我会的。商姝靠在头枕上,轻轻答道。 再次来到顾家医疗中心,商姝望着大门口的石阶有点晃神,想想两个人上次站在这里,关系还不大美妙,现在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来,我们慢慢走。 看着顾绥从车的另一头下来,绕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听起来不像是她头疼,倒有点像她瘸了,商姝有点想笑:你在哄小朋友吗? 顾绥牵上商姝的手,捏了两下:嗯,之前有人说过,我很会哄。 哦。商姝迈着步子掖了掖唇角,那这次怎么没有花了? 顾绥脚步微微一停,随后笑着牵人走上台阶:有,我们一会就去买,你亲自挑好不好? 商姝本来是开玩笑的,但见顾绥看着心情不错,就顺水推舟没拒绝。 这次检查商姝几乎把能做的项目都做了,除了有点轻度贫血,免疫力偏低,其他的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她也不放心顾绥,尽管后来知道顾绥前阵子才复查过胃,商姝还是拉着她把其他的一些检查做了,体重与饮食,营养与代谢,好在这些评估结果都很正常。 不仅如此,商姝又单独和医生反复确认了可能存在的术后长期问题,以及日常针对这些情况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放下心来。 生冷辛辣煎炸,这些都得特别注意,还有浓茶咖啡酒精提起酒精,商姝就有些后怕地冷了脸,你以后绝对不能再那样了,不对,是一点酒都不能碰了。 顾绥瞧着小姑娘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又心暖又有些哑然,差点忘了到底是谁要带谁来做检查。 好,不碰。顾绥认真应下,又伸出手捋了下商姝的碎发问,头还疼吗? 商姝的脸色这才暖起来,她摇摇头,刚做完检查就吃了药,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两人按刚才的约定去了家花店,花材很全很新鲜,商姝一眼就看中了一束冰美人。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商姝看了看手中白里透粉的百合,又瞧见顾绥那说不上来的脸色,心中疑惑。 这花不是挺好看的吗? 顾绥面色淡淡,有些不自然地抿抿唇:喜欢就买吧。 捧着花出来,顾绥没怎么说话,牵着人的手,脚步甚至不自觉有点快。 商姝像风筝似的被这么放着,庆幸自己穿了双平底鞋,只是她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门道。 回到车上,顾绥似乎也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意思,她沉吟片刻,这才转了转身子面对着商姝。 她本以为这件事会像沉入海底的石头一样,这辈子都不会再被提起,可既然小姑娘都看出了端倪,顾绥也并不打算隐瞒,不清不楚反而会让彼此心里落下疙瘩。 第79章 跟我说说吧?商姝知道人有话要说,于是把花往旁边放了放,抛出话头,静静看着顾绥的脸。 顾绥垂着眸呼吸几下,眉头控制不住地微微蹙起:还记得我陪你去见梁宛之的那天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起那一天,但商姝还是点点头,等着人继续。 我把你送到公司,离开之后,其实又回来了。顾绥依旧低着头,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说话。 我知道你那天心情不太好,所以我去附近的花店买了花,想着你看到了或许能高兴点,但是后来我就看见你和 顾绥停顿片刻,拧着眉有些难耐地深呼吸,换了个词继续道:看见你们一起吃饭,你笑得很开心,后来我没忍住给你了打电话,你却说你在忙。 商姝眼眶有点热,心里住不住泛酸,她听明白了。 顾绥。她轻轻叫着人的名字,去拉顾绥的手,对不起啊。 见商姝道歉,顾绥刚要开口,却又被人拦下。 抱歉我那时候没能处理好情绪,虽然我气你瞒着我,可我不该什么都不说就那样对你,也不该骗你,所以我跟你道歉。 商姝润了润嘴唇继续:至于纪颂宁,我不想瞒你,那天她确实和我表白了,但她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后来就主动提出只跟我做朋友了,所以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我这么解释,行吗? 阿姝顾绥将商姝轻轻拥进怀里,呢喃着人的名字。 商姝下巴搁在人颈窝,回抱的手抚了抚顾绥的背:所以那天你给我挑的也是冰美人? 嗯。 这么看来,我们的审美还挺一致的。 嗯。 怎么就会嗯呀?商姝笑着把人轻轻松开,那花呢,你一气之下给扔了? 顾绥摇摇头:带回水岸插瓶,没多久就谢了。 商姝摸摸顾绥的脸,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都伤心坏了,还拿回去天天看着,怎么还喜欢自虐呢? 顾绥想想也觉得有点傻,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目光下移,望着商姝的唇,眸子逐渐热起来。 第64章 唔商姝被这突如其来的吻, 弄得轻轻瑟缩了一下。 顾绥吻得格外热烈,她抬了抬身子往副驾俯过去,单手撑着玻璃, 另一只手护着商姝的后脑勺。 冰美人的香气钻进鼻腔, 商姝闭上眼努力回应着, 只是心里依旧有点忐忑, 毕竟这是在外面,她生怕被路过的人看见。 她伸手轻轻推着顾绥的肩膀,好不容易才寻得一丝氧气:顾绥会有人 放心,看不见的。顾绥望着商姝氤氲的眸,气息还没调稳, 就再次吻了上去。 她已经提前看过了, 停的这位置四周都没车, 更何况轿跑装的还是隐私玻璃。 阿姝顾绥眼神迷离,在换气的间隙轻唤, 嗓音又开始哑起来,想吻你 好想吻你, 从刚才就想了, 在你一本正经叫我不要碰酒的时候, 在你捧着那束冰美人的时候, 在你叫着我名字的时候, 在你道歉的时候,在你问我这么解释行不行的时候, 在你笑我喜欢自虐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吻你,我已经忍耐很久了,现在不想再忍了。 不是已经在吻了吗商姝也顾不得许多, 乱着气息,捧上顾绥的脸动情地回吻。 一个很长很长的吻。 吻到两人的面色都绯红得不像话,吻到泥泞,吻到涨潮,吻到地老天荒。 要不要去后面?顾绥喘着气,向人发出邀请。 可可是没洗手。商姝扫了眼后排有点碍事的中控台,咬咬下唇,也打消了别的念头。 有那个。顾绥用鼻尖不紧不慢地蹭着人的下巴。 啊?商姝啊的很轻,声音还有点抖,她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在烧。 这岂不是代表,顾绥早就想过 她觉得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快要熟透,于是轻轻掐了下顾绥的腰窝,小小声害羞道:你怎么这么那个啊? 顾绥一下一下捏着商姝快要滴血的耳垂:哪个?嗯? 色。商姝被顾绥摸的发颤,颈上起了一层小丘。 才发现吗?顾绥伏在人耳边轻笑。 商姝最受不了顾绥这样,清冷的人反差起来才是最致命的,她的呼吸又乱成了一团。 两人开始移动,只是商姝打开车门,一只脚刚踩到地面时就顿感不妙。 面上的余红尚未褪去,一股暖流已经在下面蔓延开来,小腹绞了一下,商姝抓着车门定在原地,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了?顾绥见人没了动静,关上车门绕到商姝身前查看。 我生理期好像来了。商姝有些难为情地抿抿唇,倒不是因为生理期,就是觉得稍微有点对不起顾绥。 难怪她今天一早起来就头疼,前阵子太忙,情绪又起起伏伏,导致她上一次不太准,所以这次直接把这事忘了。 早些时候吃的止痛药药效似乎也退了,商姝觉得小腹开始有点隐隐坠痛。 我们回家。顾绥蹙着眉摸了摸商姝的手背,替人关好车门,绕回了主驾。 她不怎么痛经,可她知道商姝的第一天很难熬,只是现在距离上次吃药的时间间隔还不太够,她没办法立刻让商姝吃。 一上车,顾绥就见商姝开始脱起了外衣。 怎么脱衣服?她伸手去拦,一冷一热的,她怕商姝着凉。 我脱下来垫着点,怕把车弄脏了。商姝说着就要拿开人的手继续。 去洗就好了,穿着。顾绥有点严肃,她把衣服重新披回商姝的肩头,又给人调了调座椅,再坚持一下。 商姝轻轻嗯了一声,把手搭在小腹,尽量维持着一个姿势躺好。 顾绥依旧开得平稳,只是速度提上来了些,余光扫着商姝,每每停下来都要转过头看。 商姝怕人分心,索性把头扭向窗外,闭着眼自己调整起来。 还不像头疼那样忍忍就算了,商姝感觉此刻自己的肌肉活动复杂的可以出一道受力分析,她一边施力夹紧双腿,一边感受着下腹和这股力道的对抗,还有那控制不住时不时涌出的暖流。 有点难搞。 顾绥盯着商姝的耳廓,看着人每隔几秒就轻轻挪动的身子,几次想开口关心,却又怕人本就难受还要费心力应付自己,所以反复压制着把话哽在了喉头。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们终于回到了水岸。 顾绥见人没动静,探过身去看,见商姝是睡着了,只是小姑娘眉头还皱着,额间沁上了一层薄汗。 阿姝,到了。她有点心疼地捏了捏商姝的手,在人耳边轻轻叫着。 商姝有点晃神地睁开眼,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就抬起身子,想看看有没有把车座弄脏,索性隔着裤子,大衣也有些厚度,没留下什么痕迹。 顾绥快步下了车,来到另一边接商姝,她柔柔地扶着人的腰,略微施力给一点支撑,揽着商姝慢慢走了进去。 商姝脱下脏掉的衣服,已经没力气去洗澡了,或许是有点紊乱的缘故,这次的来势有点猛,量也比之前大了很多,她坐在马桶上缓着,俯下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与疼痛为伴的一天,还真是不怎么美妙。 顾绥已经在外面换好了居家服,却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阿姝,没事吧? 嗯回应她的是商姝短促而有些压抑的鼻音。 顾绥皱皱眉,手把在门上询问:需不需要我进来? 不用里面传来商姝虚浮的气声,我这就出去了。 第80章 顾绥闻言,放开了门把手,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可以吃药了,于是趁这个间隙,亲自下楼倒了杯热水拿上来。 回来时,商姝已经从洗手间出来,缩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怎么不去床上躺着?顾绥把水和药放在商姝面前的小茶几上,坐在商姝身旁,将人捞过来靠着自己,又去够桌上的东西,来,吃药。 没洗澡。商姝稍微立起上半身。虽说换了干净衣服,虽说管家会把床品每日一换,但她还是不想顾绥难受,她知道顾绥就算介意的要命,也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顾绥压了压眉头,浅尝了一下刚倒的热水,之后递到商姝手里:不烫。 说完,她边拆药边回应着商姝刚才的话:没有那么多讲究,吃完药我们过去躺。 商姝接过药,掀了掀眼皮看顾绥一眼。 我们。 顾绥好像很喜欢说我们,尤其是在哄她的时候,只不过这次顾绥说得很轻,让她分不清到底指的是她们一起躺,还是只是个习惯用语。 但是她很喜欢,喜欢说也喜欢听。 商姝翘了下唇角,低低应了声好,感觉药才咽下去没几秒,就已经开始起效了。 很幸运,这次的我们是前者,商姝窝在顾绥带着香气的怀里,和人一起滑着顾绥的手机,准确来说她只负责指挥和看,因为她连抬手都没什么力气。 看着顾绥用好看的指尖娴熟地输入密码解锁,商姝动动嘴唇:你怎么都不用face id? 其实她在乎的才不是顾绥用不用face id,而是她看见了那个从很久之前沿用到现在的密码。 1224。 是平安夜,也是她们在一起的日子。 商姝的手机密码是顾绥的生日,原本顾绥也想用她的,但因为何兰黛的缘故,商姝从六岁起就不再过生日,也不怎么喜欢提起,所以顾绥退而求其次,选了她们在一起的日期作为密码。 顾绥指尖一顿,胸腔微微震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要。商姝莞尔,先把假的说来听听。 不喜欢,懒得换。 嗯,那真的呢? 真话是,习惯了,不想换,习惯每输一次,就想你一次。 哦。好习惯。 商姝耳根有点烫,心里甜滋滋的,像有好多小蝴蝶在呼啦呼啦地扇着翅膀。 只是严格来说,那已经是旧的日期了,她们重新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那个,商姝向来对恋爱细节吹毛求疵,不过想到自己的圣诞计划,她勾勾唇,又觉得没差。 就一个哦?顾绥垂着眸,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 顾绥。商姝窝在人怀里笑,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哪有顾绥撩她的份,现在这情话倒是一套一套的,她真怀疑顾绥以前是不是都是装的。 哪样? 有点太会了。 是吗?顾绥摸到商姝露出一截的后腰,帮人把抽上去的睡裙拽了拽,实话而已。 商姝压不住唇角,仰起脸在人脸颊啄了一口:爱听。 两人腻歪着滑了会手机,止痛药起效,商姝也不怎么疼了,只不过这次实在来势汹汹,她反反复复爬起来换了好几条安睡裤,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商姝没一会就有点困了。 顾绥抱着熟睡的商姝又躺了一会,本想着去书房弄点东西,可又怕小姑娘一会醒了找人,于是就端了个ipad回到卧室的沙发上看。 眼见一晃又快一两点,想着商姝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顾绥还是把人叫醒了,小姑娘每次生理期口味都有特别的偏好,这次借起床气不肯吃管家做的午餐,闹着想吃她做的红薯粥,顾绥无有不应,吩咐管家去买红薯之后,又哄着人先吃了点别的垫垫肚子,自己也跟着吃了两口。 直到软糯香甜的小粥吹凉了送入口中,小姑娘这才露出了心满意足地笑容。 好吃吗?顾绥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放下汤匙,轻轻伸过去抹了一下商姝的唇角。 嗯。商姝嚼着甜软的红薯,晃着脑袋笑,生理期待遇真好。 顾绥掖了掖唇角,伸手捏捏没良心的小姑娘的下巴:哪天待遇不好? 好,每天都好。 嗯,每天都好。 第65章 圣诞前的一周过得很快。 周一, 商姝躺了两天总算是有了些精神,她又央着顾绥做了红薯粥,顾绥笑她怎么都吃不腻, 她回敬顾绥, 不光粥吃不腻, 人也吃不腻, 顾绥粉着耳根假装没听见,于是到了晚上,顾绥粉的就不只是耳朵。 周二,两人又在次卧醒来,躺到了日上三竿才肯起床, 下午顾绥要和教授等人开视频会议, 吃过午餐之后, 嗓音凉津津地让商姝给她挑件高领。 视频前,商姝赖在书房要在一边听着不肯出去, 顾绥从不怯场,表示无所谓, 后来开到一半, 听着顾绥清贵性感的英腔, 看着人在手边故意把玩的眼镜, 倒是商姝先受不了, 落荒而逃了。 周三,顾家办家宴, 给顾绥从法国回来的姑姑接风,顾绥回去替顾祺作陪,商姝从知道这个消息就开始失落,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黏人了, 很没骨气的样子,所以憋在心里装了一天的相,更是一整晚都硬忍着没给顾绥发消息,手边原本打算好好看的ss年度财报,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后来还是顾绥回来,给她带了几个热乎乎的葡式蛋挞,这才给她哄好了,因为顾绥说这不是席面上的,是她等人散了,单独让顾家请的西点师教着她做的,于是商姝一边嘴硬说着大晚上吃多不好啊,一边美滋滋地吃得像个仓鼠。 周四晚上是平安夜,商姝上午先去了趟公司听年终汇报,顺便去取她之前怕带回家被顾绥发现,藏放在办公室的戒指。 下午回到水岸,商姝一进门就看见了立在楼梯旁边的三米圣诞树,一时间有点惊喜。 你什么时候买的?商姝仰着头,高兴地绕着圣诞树转了好几圈。 这树上的彩灯不是像传统那样盘着圈缠的,而是从顶端一条条竖着向下倾泻,和爱大的那棵挂得一模一样。 前两天,你说想在家里过的时候。顾绥倚在楼梯上笑着看她。 圣诞树是上午送来的,她还知道商姝想要二人世界,所以一早就让管家回去了,当然,是协助她挂完彩灯之后。 商姝本来只想着两个人在家自己做顿晚餐,腻歪着完成她的小仪式,再跟顾绥做一点不可描述点事,可现在惊喜超出了她的预期,兴奋之余,感觉不搞点活动都有点对不起这个氛围。 顾绥,我们去逛个超市吧,然后回来自己烤苹果派好不好?商姝蹦跶到人身边,去牵顾绥的衣角。 仔细想想,她们上次一起逛超市还是几年前在爱城的时候了,在澳城她们很少自己出动,平时有什么需要点都是直接和管家说,让人提前就买好了,再不济就直接叫外送,还有就是商姝太忙,况且之前一个人也没什么闲情逸致,所以这项活动对她们来说,反而有些不寻常。 听到苹果派,顾绥觉得耳尖有点热,像是独属于她们的浪漫暗号,每每提及,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青涩而美好的记忆。 好,那我去换衣服。她挂着笑,环住商姝的腰,揽着人往楼上走去。 我们自己做点吃的,你可以教我,或者我上网找找菜谱也行,苹果派我应该还会做,等晚点,不,我一会就查查需要什么食材,我们还可以 听商姝叽叽喳喳地说着,顾绥就望着人亮晶晶的眸子笑,觉得小姑娘可爱极了。 两人最终决定去市中心那家最大的进口超市,顾绥单手扶着方向盘,商姝则在一旁边导航边继续兴致勃勃地做shopping list。 当心晕车。顾绥偏头看了眼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手机屏的小姑娘,无奈笑道。 第81章 商姝依旧低着头,手指上下滑动着:我得好好看看,不然万一等会漏买了怎么办? 她极其重视今晚的活动,所以对于这次采购行动尤为谨慎。 让管家再买,或者叫外送就好。顾绥打一把方向盘,瞧着小姑娘逛个超市,像是要上考场一般,实在有些忍俊不禁。 商姝这才抬起头看了人一眼,鼓着腮帮子摇摇头:不一样的。 顾绥没再阻止,只弯着唇点点头,目光依旧看着前方的路,另一只手也握上了方向盘。 超市的确很大,人也多,节日气息也很浓,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元素,每一层的天花板上都倒吊着彩球或者雪花,圣诞树和装饰品之类的东西被摆在最宽大,最显眼的货架上,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沉浸在这浓厚的氛围里。 顾绥推着购物车慢慢走,商姝则捏着手机在人身边指挥和带路,时不时也把手伸到顾绥两手中间,和人一起推着。 顾绥。走在长长的通道,两侧的架子上摆着五彩缤纷的糖,商姝柔柔地叫着人的名字。 嗯? 突然觉得好温馨啊。 这里,还是我们? 都。商姝望着人笑,握在把手上的手换了个位置,抬起来挽住了顾绥的胳膊。 顾绥推着购物车的力道稍稍减了些,脚步放得更慢:喜欢我们就常来。 商姝眼睛眯得像月牙,甜甜地应了声好。 其实要买的东西不多,只是商姝的清单做得很细,面粉低筋和中筋的都要,黄油要无盐的,苹果也要选一酸一甜两种搭配着增加口感层次。 顾绥,这两袋青苹果哪个好看点? 顾绥端详了下,指了指左边。 那这几个柠檬呢? 顾绥沉吟,点了点第三个。 顾绥,帮我找找肉豆蔻。 顾绥,还有肉桂粉。 顾绥,香草荚。 顾绥不厌其烦地配合着,其实想来这些东西家里都应该是齐备的,不过瞧着商姝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也只一个劲地往购物车里装。 清单上的东西都找完了,两人慢悠悠地闲逛了一会,商姝见圣诞装饰品那边人多,也想去看个新鲜,她把购物车放在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牵着顾绥的手穿梭在人群里。 圣诞树各式各样,有仿真的,有卡通会亮灯的,商姝看了一圈,扭过头悄悄跟顾绥耳语:没有我们家的好看。 听见我们家,顾绥的心又有点酥了,牵着小姑娘的手也有点发软,不过她还是握得更紧了些。 围着围巾的姜饼人,戴着圣诞帽的企鹅,长着红色菱格鹿角的麋鹿,商姝时不时捞过点东西给顾绥展示一下,在得到顾绥那句意料之中的喜欢就买后,又笑嘻嘻地放回去,再在走出几步回头看时,发现它们又出现在购物车里。 继觉得自己愈发黏人后,商姝又开始觉得自己好像很容易满足,顾绥的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如浸蜜糖,喜不自胜,敏感程度比在爱城时拔高了好几个level。 这样会不会有点太没出息了? 她边走着,边盯着脚尖想得出神,丝毫没发现身边人已经停住了脚步。 阿姝。 在几米开外听到顾绥的声音,商姝这才回过头看,只见顾绥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捧上了一只半臂长的丝绒大红蝴蝶结。 顾绥今天穿得休闲,上面是件黑色的高领内搭,外头橄榄绿的衬衫半扎进黑色牛仔裤里,腰上别了条咖啡色的小羊皮腰带,脚上踩了双马丁靴,如今手里捧着大红蝴蝶结,尾带长长的垂到膝盖,和她这身衣裳一搭特别应景。 商姝望着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忽然就咽了下口水,自己之前光顾着列清单,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人真是有点好看得不像话。 她小步小步地挪过去,用手指头拨弄了两下蝴蝶结的尾带:干嘛,要把自己装饰好送我当礼物啊? 顾绥哑然失笑:你刚不是说想给圣诞树找个蝴蝶结吗? 是哈,她刚是提了一嘴来着,自己这脑子里到底都装的是什么啊。 商姝尴尬一笑:哈,挺挺好的,就拿这个吧。 只是话音才落,她的腰间就多了一只手,稍稍施力将她拉入怀中,蝴蝶结夹在两人中间,随着她们的呼吸微微起伏。 顾绥带着笑的嗓音矜贵而诱惑:嗯,送你。 商姝觉得她真的应该重新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识人能力了,只不过现在有点难,因为她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发烫。 有人她轻轻拿下腰间的手,往后挪了半步,又快速扫了眼四周,还好只是有人从这条通道略过,没注意到她们。 回家吗?顾绥低头看看蝴蝶结,再抬头看看商姝,眼神算不上清白。 商姝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她还有件事想要重温,望着顾绥又有些泛粉的耳尖,商姝没答,牵起人没抱着蝴蝶结的那只手,往不远处的酒区走去。 酒区的人流一向比别的区域少,这件事她们在爱城时就知道了,那时候她们会偷偷在酒架前接吻,从最开始的浅尝辄止,到后来的唇舌相依,她们纵情享受这种禁忌的快感,结束后再衣冠楚楚,若无其事地挑一瓶喜欢的酒带回家,继续做一些未完成的事。 商姝领着人穿梭在酒架之间,时隔多年再做这种事,竟然生出一丝紧张,待她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定回过身,顾绥的吻就已经侵袭而来。 她们果然心有灵犀。 不是爱城的酒架,家里也有了比这里好上百倍的酒,只是她们缠绵依旧,热烈依旧,蝴蝶结遮住了脸庞,尾带轻轻搭在肩膀上,她们用自己最柔软的地方,忘情地书写着对彼此的爱恋。 ----------------------- 作者有话说:又一个月了~感恩一直在的宝们,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第66章 而忘情的代价就是, 她们差点没找回来被遗弃的购物车。 晚餐,商姝照着菜谱做了奶油蘑菇意面,做的不多, 也只给顾绥盛了一点, 酱汁是用低脂奶油稀释过的, 面也煮得稍硬, 这样可以避免太油腻和碳水吸收过快,她特意问过管家的。 商姝其实很少下厨,在爱城时都是顾绥做给她吃,细细算来,她也就费尽心思鼓捣过一次苹果派, 但这次的味道竟然出人意料的还不错, 顾绥吃得很捧场, 还夸她有点天赋。 吃过晚餐,商姝让顾绥在沙发上歇着, 不许人帮忙,自己则摆弄着把大蝴蝶结挂在圣诞树上, 顾绥支着脑袋逗她, 一会让她往左一点, 一会让她往右一点, 后来她胳膊都有点酸了才后知后觉, 这又不是在墙上挂画,弄在树上歪一点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怕顾绥胃不舒服也不敢闹她,于是只好把这笔账偷偷记着,等晚点再一并清算。 歇了一会,两人就准备开始做苹果派, 离开沙发前,顾绥动动手指,水岸嵌入式的顶级音响就播放起了她选好的圣诞歌单,都是商姝喜欢听的。 商姝围着围裙的手一顿,歪着头看顾绥:现在怎么这么有情调? 以前没有?顾绥抱着胳膊,故意倚着岛台不过去,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商姝见状笑着圆道:有有有,那请问能不能请这位有情调的美女,来帮我系一下围裙啊? 顾绥也忍不住弯了唇角,这才走到商姝的身后,替人系上围裙,之后拿过一个洗好的苹果,削完在一旁切起来。 小心别切到手了。商姝边倒着面粉,边看着顾绥叮嘱,反而没注意自己手上的力道,面粉噗的一下砸在碗里,漫天白雾让两人忍不住边笑边咳嗽。 顾绥。 嗯?顾绥没有防备地扭过头。 给你化妆。商姝趁机伸出手指往人脸颊上蹭了一点面粉,随后在一旁支棱着手笑起来。 都多大了?顾绥用手背蹭蹭脸无奈轻笑,嘴上虽这么说着,手却也不自觉地伸过去沾了一点,在商姝的躲闪中,点了些在人的鼻尖上。 第82章 商姝笑得快要岔气,眼里都有了些泪花,撑着流理台委屈道:你比我大,怎么都不知道让着点我啊? 哦?顾绥绕到人背后,把胳膊伸到前面,用没有沾到面粉的掌根抵着商姝的小腹,凑近人耳边轻声说道,那你怎么不叫姐姐? 商姝轻轻抽一口气,浑身上下的血又开始沸腾,正当她准备回过头去吻人时,耳畔的气息却立时消散,腰间的手也不动声色地抽离开来。 待她有些诧异地转过身,却见顾绥又已经面不改色地,站在她的身旁切起了苹果。 顾绥商姝支棱着手往人身边凑,想要索吻,看着顾绥手里的刀又不敢太过分。 顾绥勾着唇,淡淡扫了小姑娘一眼,手上优雅的动作未停,轻轻动唇道:不乖。 商姝只好哼唧了几声,嘟着嘴气鼓鼓地回去揉面团。 等到熬煮馅料的时候,商姝边搅动着锅里的苹果边和一旁的顾绥卖惨:你知道吗,我当年做这个的时候,还从来没进过厨房,也不知道往这个糖浆里倒牛奶要分几次一点一点弄,结果溅得厉害,给我手上烫了好几个小水泡,可疼可疼了。 顾绥有点心疼地接过商姝手里的锅铲:那怎么没想着算了? 那怎么行,你又什么都不缺,我也就这点诚意还拿得出手了。商姝见人面色松动,压着即将翘起的唇角,伸手戳了戳一旁的面团。 顾绥闻言鼻息轻喷,伸手关了火。 其实当年那时候,她们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都明确了心意,只是差一个人先说出口,所以就算平安夜商姝不来,她也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和人告白。 怎么不缺,我缺一个你啊。她笑笑,拉过商姝的手,和人一起把派皮放进烤盘。 商姝这才放肆地勾起唇角,边用叉子在派底扎孔,边小声揶揄道:那有人刚才还不给我亲。 来,小心。顾绥轻抬下巴,示意商姝把手挪开,从锅里滤出苹果放在派皮上,继续接人的话,也不知道是谁先胡闹的。 商姝没应,只自顾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虽然依旧和厨房不怎么熟,但动手这件事她向来心灵手巧,没一会就把苹果派上的菱格编好了,一是因为她之前做过这个,算是有些经验,二则是还有其他更需要她心灵手巧的事,在等着她去做。 一股脑将苹果派塞进烤箱,商姝瞄了眼正在洗手的顾绥,有些心猿意马。 顾绥,我手脏,帮我解一下围裙好不好? 其实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商姝就有点后悔了,因为她发现手脏真是一个好烂的理由,围裙本身也没多干净,更何况她离洗手台就两步路,大可以洗完手再解。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能寄希望于顾绥的忽略。 只是她似乎忘了,顾绥是个博士。 顾绥关上水,轻飘飘地看了人一眼没动:过来,你洗手,我帮你解。 商姝抿抿唇,强装镇定地走过去,明明是自己设的圈套,怎么反倒有种被套路的感觉呢。 水流冲刷过手背,流散至指缝,然后到达指尖,再翻过来打湿手心。 要烤多久?商姝鬼使神差的问顾绥。 水有点凉,还有点痒,和后腰上似有若无的轻蹭一样痒。 三十五分钟。顾绥把围裙从人身上脱下,拿到旁边挂回原位,随后抬手摸上了墙壁上的开关。 水声停时,灯也熄了,她们心有灵犀,她们心心相印。 周遭只剩下烤箱暖黄的光,顾绥一回过头,就被人揽着腰推到了岛台边,腰窝触到冰凉的大理石,即便隔着居家服,还是引得她一阵瑟缩。 不是答应要送我吗?商姝伸手托起顾绥圆润的曲线,将人放坐在岛台上,左手同样灵巧,像刚才编菱格那样快地解着几颗扣子。 嗯衣料顺着肩头滑落,像是从果穗上方脱落的葡萄叶,被风吹乱,不经意地蹭过那些成熟的嫣紫。 顾绥乱着呼吸,低头捧上商姝的脸轻吻:那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商姝认真雕琢着葡萄,像她坐在珠宝台前侍弄那些宝石一样精细,把它们变得晶莹好看,她在间隙中虚声开口:喜欢,顾绥,我很喜欢。 蝴蝶骨与大理石拥吻,爱人的身体在怀中轻抖,音响里刚好播到了她们最喜欢的《christmas list》。 'cause i've got everything i need with you here next to me 所以,怎么会不喜欢呢,顾绥? 岛台很大也很干净,她们不再困于一角,转而用体温捂热了更多冰凉。 商姝看了看那只紧抠着岛台边缘的手,故意停下了节奏,搂着人往中间挪了挪。 抓着我。鼻息喷洒在漂亮的葡萄上,像是要把上面的露水凝结成霜,她不要顾绥抓着别的东西,她只想要她抓着自己。 阿姝顾绥软着胳膊勾上商姝的后颈,难耐地蹙着眉,眸中沁上了水雾。 商姝心满意足,这才温柔地继续,她把胳膊垫在后面,摩挲着柔软的腰窝婉转耳语:好听话,姐姐。 后颈一紧,顾绥到了。 商姝把顾绥拥在怀里,慢慢等人平复,她轻笑着问怀中人:怎么这么喜欢? 顾绥的睫毛还在抖,她无力地抬起软绵绵的手,覆上了商姝的唇瓣,连指尖都染上了粉色。 苹果混着肉桂的香气开始弥漫,她们来到红丝绒蝴蝶结下,就像在爱大的圣诞树下那样接吻,垂挂的彩灯把她们湿润的眼底照得澄澈,眸光随着她们起伏的胸腔荡漾。 帮我脱一下。商姝嗓音细软,尚未干透的指尖一下一下地轻点,然后在尾音即将消散时,不用力地一拢,听到那声意料之中的猝然抽气,她不禁得意地弯了弯唇角。 圣诞树上没有挂装饰的彩球,但商姝知道她们有,就藏在只有她和顾绥才能看得到的地方,在这种时候才有机会拿出来看,她们对着彩球细心描摹,把自己和对方的绘制得同样漂亮。 商姝扶着顾绥和自己一起缓缓向下,勾过衣服铺在温热的木地板上。 聪明如顾绥,又怎么会读不懂商姝的意思,她慢慢躺下,腮边的粉晕尚未退去,如瀑的长发似水墨般散开,她望着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用行动将自己全然交付。 告诉她,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膝盖望着天花板,腿弯成了和身旁圣诞树相同的形状,彩灯的光晕开始扭曲,旋转,顾绥把手背抬到唇边,已经快要看不清那个大红色的蝴蝶结。 不要忍。商姝牵过顾绥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和她们的每一次十指相扣一样,却又不太一样。 没有了庇护,顾绥下意识想要咬住唇,却又敌不过喘息,相扣的十指骤然收紧,她从胸腔深处重重地叹出来,颤抖着让泪水自眼角满溢。 商姝也侧身躺在地上,用指节抚去顾绥的泪痕,和对方的紧紧相拥,每一颗葡萄都很美,像是被放进冰箱里冻过一般,她低下头欣赏,笑着看顾绥本就没有章法的气息变得更乱。 相似的圣诞树,不过树下不再是灰白的石砖和青绿的草坪,而是带着水渍的橡木地板。 还是那对相拥的爱人,不过她们交缠的已经不只有唇舌和身体,而是两个被彼此点燃的炽热灵魂。 第67章 洗过澡, 两人重新下楼,去解救被遗忘在烤箱里的苹果派。 运动了半天,她们确实又有点饿了, 商姝满意地把金灿灿的成品切成小牙, 再一分为二, 给了顾绥一小块。 客厅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 还有桌上那只她们刚刚点燃的香薰蜡烛。 窝在沙发里吃着,苹果派酥软香甜,商姝使坏,仰着脸笑眯眯地问顾绥:好吃吗? 嗯,好吃。 那这个好吃还是之前的好吃? 顾绥一笑, 知道小姑娘这是在给她下套, 于是润润嘴唇, 捏上商姝的下巴,替人吻去唇边沾着的碎屑:这个最好吃。 浓浓的肉桂苹果也遮掩不住那股名叫顾绥的香气, 如今,她们用着相同的沐浴露, 可偏偏到了顾绥身上就更好闻一些, 商姝一边回吻, 一边贪婪地嗅取。 吻到两人的脸颊又染上了好看的绯色, 她们这才气喘吁吁地松开彼此。 第83章 把眼睛闭上。商姝声音轻得像雪花, 耳垂在烛光里粉红。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她用细甜的嗓音,说着顾绥在多年前的初吻之夜对她说过的话。 顾绥听话地阖上了双眸,眼睫伴着鼻息轻轻颤抖。 不许偷看。 嗯,不看。 商姝深呼吸, 轻轻摸出刚才趁顾绥洗澡时,早已贴身放好的戒指,又慢又柔地牵过顾绥的左手,微微抬起那根纤细修长的中指,小心翼翼地捏着银圈送上指尖,带着它缓缓穿过粉白的指节,最终停留在指根。 果然很衬顾绥,她知道。 对上顾绥濡湿的眸,商姝把雪花融化在喉头:圣诞快乐。 顾绥的胸腔浅浅起伏,戒环一点都不凉,还带着小姑娘的余温,样式素净大方,尺寸也刚刚好。 这对戒指,是我亲手打的,没什么花样,就只在里面刻了一个我们。商姝盯着顾绥手上那素白的银圈,忽然有点害羞起来。 她抿了下唇继续道:我希望我们之间的爱是纯粹的,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无关,就只是因为你和我。 她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因为她知道顾绥一定能懂。 商姝摊开手掌,看了看手心里的另一枚戒指,又抬起头,再度把月亮装进眼眸。 所以,如果你也是这样想的话,可不可以也帮我戴上? 小小的ss凹在烛光里,投出更细小的阴影,顾绥看着没有说话,似乎又明白了一些东西。 她拿起戒指,认真地牵起商姝的手,搭放在自己的手心。 一寸一寸,另一枚银环也终于抵达了它的归处。 顾绥没有松手,她用指腹轻抚几下商姝的指节,随后缓缓牵至唇边,垂着眸虔诚地落下一吻。 阿姝,圣诞快乐。 时针和分针早已经重叠,秒针也终于轻快跳完这圈的最后几下,来到数字十二同它们短暂汇合,平安夜已过,现在真的是圣诞了。 或许仪式感对一些人来说就是如此奇妙,即便双方早已心照不宣,明明她们已经有名有分,可等真戴上了象征着属于彼此的信物之后,心中还是会激动不已。 情动的后半夜,她们又折腾了一次,商姝总是有意无意地用戒指去蹭那饱满,一遍又一遍地用爱人的反应确认着一切的真实性,直到顾绥断断续续地叫停,软得快要推不动她的手腕,商姝这才肯罢休。 顾绥累得瘫倒在床上,连澡也没力气去洗,商姝边笑边仔细帮人擦拭,一开始还能听见顾绥和她轻声搭话,可等她再从卫生间出来,竟发现人直接睡着了,她只好替顾绥盖好被子,再自觉地钻到人怀里与人共眠。 早上,商姝是被宋兰也的电话吵醒的,看到来电她立时就清醒了大半,下意识看了眼顾绥。 因为搬来水岸和顾绥同住,所以那天从医院回来,她就告诉宋兰也,后续关于商家的事不要给她发消息,要直接打电话给她。 怎么了?顾绥蹙着眉动了动,半梦半醒地问道。 没事,我接个兰也的电话。商姝快速按掉了铃声,虚声在人耳边说完,翻身下了床。 怕搅了顾绥的睡意,商姝动作没敢太大,屏幕上已经变成了未接来电,她一打开阳台门,原本还有点昏沉的脑袋,霎时被冷风吹得清醒了。 商姝拢了拢外搭,给宋兰也回拨电话。 兰也,是有消息了吗?电话才接通,商姝就率先发问。 这段时间她让宋兰也一边盯着商韦那边的情况,一边暗中调查孔秘书的动向,所以无论是哪一边的消息,她都有些等不及知道。 商董还在医院,只是病房依旧看得很严,具体的病情状况暂时打探不到。宋兰也顿了顿,把手机换到另一次侧的耳边。 孔秘书那边恐怕有点棘手,她之前的确回了趟老家,但我们的人在老家和澳城两边都没有见到她本人,刚刚我才查到了最新的消息,她即将搭乘从澳城飞往法兰克福的航班,起飞时间为明天下午两点,所以 所以,明天在机场,是见到她的最后机会。商姝扶在栏杆上,蹙起了眉头。 回老家安顿好后立即出国,很典型的路线,不出意外的话,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在澳城见到孔秘书这号人物,也再难打探到此人在国外的踪迹,只是商姝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宋兰也肯定。 商姝揉了揉太阳穴,沉吟片刻交代道:明天我亲自去机场等。 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堵到人,但这她必须为这条线索做最后的努力。 挂断电话,商姝感到一阵烦闷,她尽量调整着情绪,又站了一会才回到主卧。 见商姝回来,顾绥睡眼惺忪地将坐在床边的人捞回被子里,小姑娘一走,她也睡不踏实。 触到商姝有些冰冷的双手,顾绥紧紧皱起了眉头,带了点刚睡醒的鼻音:手怎么这么凉? 商姝把头埋在顾绥的颈窝,掩住自己的表情,嗓音倦懒:嗯,那你给我暖暖吧。 顾绥也没了睡意,把被子盖严了些,拉起人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放。 开玩笑的,别着凉了。商姝轻笑着抽回手,转过身平躺。 顾绥望着商姝的侧脸:兰也打来什么事? 没什么,公司的事,我明天再过去就好,商姝看着天花板眨眨眼,把头重新靠过去,再陪我躺一会,好困。 嗯。顾绥伸过胳膊让人枕着,闭上眼轻闻着小姑娘的甜香。 两个人又小睡了一会,还是商姝先醒了,心里装着事,有点乱糟糟的,她刚其实也没怎么睡着。 商姝摸过手机随便滑着,没过一会,屏幕上就跳出了林琅的圣诞祝福,她弯弯唇也回了个圣诞快乐,随之而来的是林琅酸溜溜的调侃。 【怎么样啊新婚小妻妻,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门吧?】 没两秒,林琅又补了条:【卧室门。】 商姝忍不住笑,在被子里轻轻抖着肩膀回:【你这个想象力还是太局限了。】 林琅秒回了个明黄色的爱心表情,又正在输入了一会:【身为水岸的女主人,也不知道请我们去做做客。】 【我们?】商姝挑眉,抓住了重点。 【说顺嘴了。】林琅试图补救。 商姝轻轻坐直了身子,眯眼敲着键盘:【别装,如实招来。】 大约过了一分钟,林琅传来了一张图片,商姝点开查看,是一张坐在沙发上拍摄的客厅照片,茶几上摆放着小酒和甜点,透过宽大的落地窗能看到不远处的富士山。 这是出去玩了。 商姝刚想继续盘问,这和自己刚才问的事有什么关系时,忽然灵光一现,又点开了一次那张照片细细查看,果然在照片的角落看到了顾相宜身影的一角。 【什么情况?你们这是在一起了?】她知道那是林家的房子,和人家一起出国就算了,都往自己家里带了,一定不简单。 聊天框顶端一会变成正在输入,一会又变回林琅的名字,过了一会才淡淡飘来两个字:【不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算是什么意思? 商姝摸了摸耳垂,一时不知道从哪句开始问起。 身侧的人动了动,商姝偏过头,发现顾绥正含笑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醒啦?她俯下身,在顾绥唇上轻啄一口。 嗯,顾绥也坐起来靠在床头,把手搭在人的腰间轻抚,在看什么?耳朵都红了。 商姝咬咬下唇,莫名有点心虚:那个相宜出国玩了,她小小声补充,和林琅。 哦。 你知道? 不知道。 商姝无语,这人怎么这么淡定,她把手机锁屏,试探性地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顾绥睫毛刷了两下,动动唇:很爱你。 嗯?商姝先是一愣,看着顾绥浅浅的笑才反应过来,她轻轻戳了戳顾绥的肩膀,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她们都是成年人了,顾绥只说了半句,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对着商姝柔声道,我只在乎你。 第84章 商姝凑过去,额头抵在人胸口轻笑,动听的情话把刚才的烦闷一扫而空。 想起林琅刚才那句水岸的女主人,商姝才发觉,自己的两次同居生活,都是自然而然地搬进顾绥家住。 她轻轻把玩着顾绥的手指:为什么是我住在水岸,不是你跟我回颐景湾呢? 你想吗?顾绥一怔,她倒是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商姝摇摇头,她对此倒是没什么执念,自己在颐景湾住的三年也不算快乐,更何况还是水岸大多了。 她开玩笑道:就是感觉,我每次都占你便宜。 顾绥闻言皱皱眉,显然她并不赞同这个说法。 她立直身子,有些严肃道:是我在占便宜,阿姝。 顾绥忽然有些自责,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商姝都迁就着她,住在她熟悉的地方,迎合她的生活习惯,从没说过一句不情愿,可明明是她年长些,却一直把这当作理所应当,完全没有替人考虑过。 见人当真起来,商姝赶紧抚平顾绥的眉心:好了,我就随口说说的。 顾绥牵过那只手,沉吟片刻后认真道:阿姝,我们去挑个房子吧? 啊?商姝不知道顾绥是怎么联想到这上头的。 就选你喜欢的地段,你喜欢的房型,装修风格,家具,挑一个不属于商家和顾家,就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好不好?顾绥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说道。 知道顾绥这样说不是在开玩笑,商姝有些动容,房子对她们来说从不是什么稀罕物,如果非要说,甚至多得有些住不过来。 可她明白顾绥说的不是房子,而是家,那个她藏在心底,盼望已久的,一个只属于她们的家。 她轻轻掐了下顾绥的手背笑道:照你这么说的话,整个澳城还剩几栋啊? 顾绥微微迟愣,随后也弯了眉眼。 第68章 想着过了圣诞, 没几天就又该跨年了,商姝和顾绥商量着,把挑房子这项活动安排在了新的一年, 也算是讨个好彩头。 第二天一早, 顾绥还没醒来, 商姝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机场。 机场不大, 她也不敢太招摇,所以让宋兰也带的人手不算多,但也足够守住几个紧要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快要到十二点,商姝故作镇定地回复着顾绥的消息, 却开始有些坐立难安。 商总, 那个是不是。宋兰也压低嗓音, 并未立刻起身,不敢表现地太明显。 商姝攥着手机的手一紧, 顺着宋兰也的视线望去,见来人正是孔秘书, 也顾不得别的, 快速起身朝人走去。 大小姐?孔秘书没想到商姝会出现在这里, 她脚步一顿, 面色有些复杂。 见人没有要跑的意思, 商姝松了一口气,本来她还做了些其他的准备, 如今看来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她看了眼时间,绰绰有余,于是对孔秘书道:人多眼杂,车上说。 孔秘书没有拒绝, 似乎知道自己没有选择,顺从地跟着商姝去到了车上。 等到隔断缓缓升起至顶端,商姝这才淡淡开口:你应该清楚我今天是为什么来,我也知道你这一走就不打算回来了,我没有打算为难你,只是需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们长话短说,如何? 孔秘书点点头,思考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当时在订婚宴上,我尚且不清楚那些资金的去向,后来才查明,是以三小姐嫁妆的名义转入了陈家。 商姝静静听着,一一与自己得知的信息进行比对。 孔秘书望了眼窗外继续:太太想给陈家在董事会上争取席位,只是老爷一直不肯答应签字,所以她把资金转移给陈家,再让陈家以战略投资者的身份进入,这样就可以越过老爷,直接从董事会通过。 商姝听得皱眉:可动机呢? 费尽心思让陈家介入,不惜用商家的钱,为别人买自己家的位置,她着实想不通这对冯媛来说有什么好处。 信托,这也是我在订婚宴选择找您的原因,不光是我先前提到的和夫人有关,还因为您是商家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孔秘书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老爷这些年一直在关注ss,他知道您的成绩和能力,所以他已经把持有的集团股份放入信托,并明确您为主要受益人。 商姝闻言闭上眼,重重呼吸几下。 相比之下,太太和二小姐三小姐就只有部分经济权,虽然我没说,但不代表集团内部没有其他太太的人,她一定是因为听到或者猜到了什么,才会急着引入陈家这个外部资本,来换取集团内部的话语权,给未来铺路。 孔秘书深深看了商姝一眼,又叹一口气:原本我是不该说这些的,但总归我也不在那个位置了,现在的程秘书是太太的人,老爷又身体堪忧,大小姐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一切豁然开朗,可商姝内心却五味杂陈,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原来导致她之前一直无法参透的原因在这。 她知道,冯媛不是为了钱,而是怕商韦走后,集团会落到她的手里,所以才宁愿便宜了别人,也要急着夺权;她还知道,商韦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对她的什么爱与亏欠,而只是看中了她能给集团,给这个家族带来的价值。 商姝越想越觉得可悲可笑,二十多年的恩爱夫妻只留给彼此一筐算计,抛妻弃子的人回过头才发现唯有弃子可托,最想要逃离牢笼的鸟儿终将被套上枷锁,他们金玉其外,他们虚与委蛇,他们都注定无法得偿所愿。 送走了孔秘书,商姝的心绪仍然久久不能平复,回水岸的路上,她让宋兰也联络了律师,因为她需要在一位专业人士的指导下捋清思路,为下一场硬仗做好万全的准备。 车才开出去不远,前后排的隔断就被缓缓放下。 小姐,后面有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司机担忧道。 商姝闻言,立刻警觉起来,她回过头观察了一会,果然不论他们怎么变道,那辆车都紧紧跟在后面咬住不放,虽然不是商家的车,但她知道那一定是冯媛的人,怪她一心只想着堵到孔秘书,却忘了冯媛也可能派人来盯着。 往市中心开。商姝的大脑飞速运转,心脏跳动得猛烈。 这段路上的车流不算密集,她需要去到人多车多的地方,这样或许对方就不敢轻举妄动。 是。 车开始提速,对方亦然,像是看穿了她们的想法,在一个转弯过后,后车骤然加速,猝不及防地撞了上来。 车身狠狠一震,还没来得及转回的身体被惯性猛地前抛,撞上隔断下缘的金属,商姝忍不住闷哼出声。 所幸商务车有些重量,没有因失去平衡而翻倒,只是毕竟速度不慢,车还是剧烈摇摆了一段,才被稳住停在了路旁。 商总,没事吧!前排受到的冲击稍弱,宋兰也回过神就立刻看向后排的商姝。 商姝头晕,撑着扶手艰难起身,捂上发痛的额角轻轻抽气:我没事。 透过后窗,商姝看着那辆车顶着凹陷的前脸扬长而去,她知道冯媛这次不是想要她的命,而是想给她一个警告,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种随处都有摄像头的地方对她动手,料想冯媛也定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商总,您受伤了,先去医院吧。 听着宋兰也焦急地声音,商姝这才发现自己的左额角被擦出了血痕,她点点头,依旧有些发晕。 不敢信任商家的医疗中心,商姝去了间就近的私人医院,简单处理好伤口,她让宋兰也不必陪她,去给刚才的事善后,自己则躺在病房里等待着进行下一步的检查。 她闭上眼思索,或许早在上次自己去医院的时候,冯媛就已经起了疑心,事到如今彻底被盯上,水岸是万万回不得了,她不能让顾绥跟着她一起冒险。 商姝摸过手机,犹豫着给顾绥打去了电话。 阿姝。顾绥依旧接得很快。 商姝轻轻支起上半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嗯,你吃饭了吗? 第85章 铺垫似的开场白。 电话那端,顾绥轻笑的气声传来:有,刚不是问过了? 忘了,她早在机场给顾绥发消息的时候就问过一次了。 商姝懊恼地用手去支眉骨,却忘了额角上的伤,触到时忍不住轻轻嘶了声,她呼吸几下,只觉额角一下一下地跳着疼。 怎么了?书房很安静,顾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小的声音。 商姝有点紧张地用手指刮着床单,她知道这件事早晚都瞒不住,可又实在不想顾绥太担心,于是沉吟片刻后说道:我这两天就不回水岸了,先回颐景湾住,其他的我晚点再跟你解释,行吗? 商姝一阵一阵地头晕,说完躺会枕头上缓了缓,在这里说不太方便,更何况这件事也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电话另一头寂静无声,像是在试图消化着话里的信息,商姝听见了顾绥杂乱起伏的呼吸。 你在哪?大约十几秒后,顾绥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 商小姐,我现在带您去做ct。 商姝刚开口,就被前来的护士打断,声音不大不小,只是在这间空荡荡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示意护士稍等,之后回过身,轻轻半掩着唇对顾绥重复:我晚点再 商姝,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你在哪?顾绥急了,不自觉拔高了音量叫着人的全名,因为刚才护士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商姝捏着手机的指节有点泛白,她闭闭眼吐了口气:你别着急,我在医院。 听着那头有些沉重的呼吸,以及衣料摩擦的声音,她咬咬唇又补了句:我一会发你地址。 现在。不容置喙的两个字。 商姝听见顾绥在很快地下楼梯,她轻轻应了声好。 顾绥很少用这种方式和她说话,商姝知道她这是真的生气了。 顾绥来得很快,她在来的路上和宋兰也通过了电话,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在踏进病房,瞧见商姝额上伤口的那一刻,悉数化为了心疼。 商姝躺在床上休息,眩晕尚未退散,她觉得自己连看手机的反应都有点迟钝,见顾绥来了,便挣扎着想要起身。 别动。顾绥蹙着眉,快步来到人身边将人按住。 她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眉头皱得更深,她想把商姝带回顾家医疗中心,好好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但又怕人折腾得难受,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去倒点水。看着商姝孤零零地在这,身边连口水都没有,顾绥眼眶有点泛红。 不用了,我不渴。商姝润了润有点干燥的嘴唇,不想顾绥去干别的。 你别担心,我没事,就是额头蹭破了点皮。还有点轻微脑震荡,看着顾绥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商姝没说。 又是没事,顾绥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瞧着顾绥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头发都乱了几缕,商姝抬抬手,想替人捋顺,却被顾绥不动声色的微微偏头躲开。 顾绥,我 先好好休息,我去打个电话。顾绥嗓音温和,安抚性地摸了两下商姝的手背,随后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第69章 顾绥立在走廊里, 掏出手机拨通了顾家秘书室的电话。 二小姐。 帮我找个人。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把颀长的身影拉得更长,橙花香氛遮不住的消毒水味, 闻得她有点反胃, 脚腕有点疼, 顾绥想要扶下墙面揉一揉, 可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 她再次掏出手机,这一次是打给管家,吩咐人提前做一些清淡的吃食备着,想着如果商姝一会想吃东西,也不至于还要等着现做。 交代完一切, 顾绥整理好情绪返回了病房, 见商姝依旧坐得笔直, 像是一直在等她的样子,她微微一叹, 来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轻轻问,手搭在膝头, 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商姝只望着她没说话, 摇了摇头。 其实她的头好晕, 好想拉一拉顾绥的手, 好想扎进顾绥怀里让她抱一抱自己, 可想到刚才那个细小的躲闪,她又只是咬着自己的唇, 把念头吞回肚子里。 想吃东西吗?顾绥又问。 商姝依旧是摇头。 摇头会让她更晕,可她偏偏就是这么执拗。 见商姝难受地闭眼,顾绥伸手扶了下她的头:不要太用力。 就这么一下,商姝的委屈就突然收不住了。 从在电话里那样讲话, 到来了之后的不咸不淡,她都觉得很委屈,她知道顾绥担心,知道她生气,可这份疏离还是让她难受,言语是最易伪装的,但其他东西却难,顾绥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们之间产生了距离。 商姝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怎么哭了?顾绥有点慌乱地捧了捧她的脸,又开始四处找纸巾,心被揪着疼。 顾绥,我不想待在这了,我想回家。尾音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往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子上掉。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顾绥,她就又不想装作坚强了。 她想告诉顾绥,她真的好害怕,想告诉她,其实自己每回一次头去看那辆车的时候,都在担心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 好,不哭了,我们回家。顾绥听这哭声听得心碎,只能一遍一遍地应承着,手上不停地给人擦着眼泪。 都怪她太着急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商姝一句疼不疼,有没有害怕,知道商姝在医院的时候,她担心的连楼梯都没踩稳,生生崴了一下脚腕,来的路上听宋兰也讲到她们出了车祸,她又差点连方向盘都没稳住。 她怪商姝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告诉她,而是瞒着她,也怪自己作为商姝的枕边人,竟然对这整件事都毫无察觉。 她太后怕了,甚至比自己那时候还要怕上许多,直到现在她都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商姝哭了一会,脑袋都有点受不了了,不过宣泄过后,她残存的理智倒是又飘回来了一点。 她红着眼眶,抽抽嗒嗒地跟顾绥说:不行,我还是不能回水岸。 冯媛本来就知道她们从前的事,只是碍于商韦的明令禁止,加上顾忌着商顾两家的颜面,她才没有到处宣扬,要是让她知道她们如今还在一起,要是跟踪她到了水岸,商姝不敢继续想下去。 顾绥自然知道商姝的顾虑,她又抽给商姝一张纸巾,商姝鼻尖红红的,瞟了一眼没接,她只好继续亲自动手,轻轻沾去小姑娘眼角的泪珠。 她不敢对我怎么样,反而我们待在一起才最安全。 顾绥想,冯媛如今狗急跳墙敢对商姝动手,不过是欺负她势单力薄,无人撑腰,料定此举能吓唬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让她不敢再和自己争锋,因为归根结底,这事关起门来还是商家的自家事,别人也不好置喙什么。 但她知道,冯媛即便胆子再大,也万不敢轻易动顾家的人,公然和顾家作对,把家事小事化大,所以由她来护着商姝,才是最应该,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商姝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怎么敢拿顾绥去赌呢。 没有可是。你相信我。 后头的半句,顾绥动动唇,终是把话哽在了喉头。 商姝没应,只咬着下唇里侧的软肉,眉头一皱,牵动着额角的伤口发疼。 走吧,我们回家。顾绥起身拉开椅子,又蹲下身去给商姝摆鞋,起来时有点踉跄,伸手扶了一下床沿。 你的脚怎么了?商姝其实从她一进门就发现了,现在离近了看,她更加确认顾绥的左脚就是有点使不上力。 出门着急,崴了一下。顾绥没隐瞒,只是淡淡陈述完,伸出胳膊看了商姝一眼,示意她扶着下床。 第86章 商姝晃晃脑袋没扶,自己撑着床沿穿鞋:还是给医生看看吧,我怕你 阿姝,顾绥叹气,胳膊垂回身侧,现在不是你该操心我的时候。 商姝喉头一咽,又有点委屈了。 一路上,顾绥依旧体贴,态度其实也算温柔,还是会细心地帮她调整座椅,还是会在停下时偏头看她的状况。 可是商姝心里清楚,她们各自都还揣着想说却没说的话。 先吃点东西吧,管家做了清汤面和蔬菜粥,看你想吃哪个?回到水岸,顾绥站在门口,帮商姝脱掉外衣。 商姝其实没什么胃口,甚至还有点恶心,但她很需要这顿饭,她得借此把没说的话说完,好早点消除她们之间的芥蒂。 面吧。她小声回。 好。顾绥自然地接话,之后走到厨房开始洗手。 商姝跟过去,等顾绥洗完换自己洗,她边洗边看着顾绥给她盛了一碗面,又给她自己盛了一碗粥。 两人坐在餐桌前,顾绥没怎么抬头,只安安静静地喝着粥。 余光瞥见商姝拿筷子挑着面条,却是半天也没往嘴里放,她掀了掀眼皮,开口问道:没胃口吗? 没。商姝胡乱答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回的这个没,是表否定还是没胃口。 看着桌上泾渭分明的一粥一面,她心里一阵别扭,大概在这种时候,看什么都会带点偏见,喜欢把一些细节刻意放大,像是非要固执地证明点东西,得到结果后再对自己说一句:看吧,就知道是这样。 商姝掖了掖唇角,忍着塞了两口面:有话想跟你说。 我知道,顾绥没有放下手里的汤匙,温温地抬了抬眼,今天先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她也有话想说,并没有想要逃避问题,也知道她们需要沟通,可正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对尚未出口的话才会格外谨慎,她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态不太好,怕那些被情绪操纵着的话,会起到反作用。 更何况,想到商姝才受了伤,身体一定也不舒服,她不愿意商姝还要强撑着跟自己解释。 一个状态不好的人就足够搞砸很多事了,更别提现在有两个,她不想中伤爱人,所以不认为今天是个沟通的好时机,她们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让对方休息,也让自己调整。 一会我陪着你。怕商姝多心,顾绥想想又补了句。 好。商姝答应下来。 两人都没怎么再动筷,坐了一小会,商姝说要上楼洗澡,其实一般这种情况是不建议洗澡的,虽说ct之类的都没什么问题,但总归还是谨慎一些为妙,可商姝不肯,顾绥拗不过,便叮嘱只能简单洗十分钟左右,动作要轻一点。 她守在浴室门口踱步,一刻也没敢坐下,心中默默叹气,商姝倔起来还真是和她不相上下。 好在商姝还算听话,时间一到就慢悠悠地晃了出来,顾绥这才放下了心,她照旧给商姝吹头发,之后又小心地给商姝额头上的伤涂药。 小姑娘额角细嫩白皙,衬的那块紫红尤为显眼。 还疼吗?顾绥又不自觉蹙起了眉,举着棉棒轻沾。 嗯,商姝没敢有动作,坐在床沿盯着顾绥的眉眼,缓和起气氛来,如果你因为破相嫌弃我,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顾绥手上一顿,望着商姝的眸子提了提唇角:这么善解人意。 商姝不乐意了,把她悬在半空的手挡去一边,小声嘟囔:正反话都听不出来。 还没涂好。 不涂了。给个台阶把自己给生气了。 见商姝要往被子里钻,顾绥伸手把人拉回来:好了,逗你的,不嫌弃。 棉棒脏了,她丢掉重新拿了一个,细细地把刚才没照顾到的地方补涂好。 我看看你的脚。商姝牵着她的衣角晃了两下。 顾绥放下手里的东西,捏起一小块裤料,把裤腿往上提了提,露出白净的脚腕:你看,没事。 是左边。商姝咬腮,糊弄她也不知道严谨一点。 顾绥胸腔颤了颤,又提起另一边的裤脚,给人仔细看了好一会:放心了? 这还差不多。 商姝看她走路也确实好些了,这才安心躺进被子里。 六七点,天色还没大暗,顾绥摸过一旁的遥控器把窗帘拉上,把手机屏幕调暗,半坐着靠在床头陪商姝睡觉。 怕碰着商姝的伤口,顾绥没有搂搂抱抱,只是用胳膊浅浅地搭着她,商姝倒也知足,乖巧地睡在人身边。 起初商姝睡得还算踏实,只不过八点多的时候做梦醒了一次,看着她惊出了一头的汗,顾绥心疼得不行,想着小姑娘今天一定是吓坏了,后来也顾不上许多,索性把她抱在怀里睡。 第70章 晚上十点, 顾绥收到了秘书室的来电。 她按掉了手机的震动,轻柔地抽走被商姝枕着,有点发麻的胳膊, 托着人的脑袋慢慢放平到一旁的枕头上, 见小姑娘蹙了蹙眉, 哼唧了几声, 她又轻轻拍了几下,瞧着人眉头渐松安稳睡去,这才起身下了楼。 客厅只亮着一盏壁灯,顾绥搭叠着腿坐在微光的阴影里,回拨了电话。 二小姐。秘书室照例接得很快, 向顾绥恭敬地问好。 嗯, 说吧。顾绥压低声音, 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沙发。 顾家查人向来很快,更何况这一次还是明目张胆作案, 有监控的帮助,锁定这个人花费半天时间已经算慢了。 人已经找到了。电话另一端开始事无巨细地汇报起了男人的信息。 挑重点说。听了一会, 顾绥有些烦躁地抚了下眉心。 对面反应很快, 只略微停顿了一两秒便继续道:他是陈家的人, 您要亲自见吗? 见, 顾绥轻抬眼皮看了下时间, 指尖在沙发上用力一划:就今晚,十五分钟之后把人给我带到 顾绥停顿, 想了想楼上还在睡觉的小姑娘,呼吸几下平息怒气,放弃了水岸这个选项。 环浦码头。她沉声道。 挂断电话,顾绥去次卧换了身衣服, 把头发扎起,紧接着来到车库,思索片刻后选了辆大g,猛踩油门开往了码头。 环浦码头是顾家的私人码头之一,上百个泊位常年用于停泊和维护船只,除了偶尔用船时从这里调度,平常都交给专人打理,如今这个时间点更是没什么人来。 浮桥整齐地延伸至海面,随着一浪一浪的水波起伏摇晃,黄铜灯柱散发的光亮,照在船只表面折射变冷,待潮水消退,礁石和桩脚外露,锚链便碰撞出金属刺耳的声响。 秘书室来了五六个人,早就押着男人候在了这里,见顾绥的车来,为首的女人便快速迎了上去。 顾绥熄火下车,扫了眼不远处被钳制在石坪上的男人,把钥匙丢给身边人,朝宽敞的石坪抬了抬下巴:一会开过去。 好的。女人心领神会,秘书室的人一向训练有素,没再说半句多余的废话。 顾绥面色沉了沉,正要抬腿朝男人的方向走去,却被身后的另一道女声叫住。 阿绥! 她回过头,只见顾祺踉跄了一下,匆忙从还没停稳的车上下来。 阿绥,你要干什么?顾祺快步来到顾绥身前,拦住了人的去路。 看着面若寒霜的妹妹,又看了眼一旁被开上石坪的大g,任她见过多少大场面,也还是不免心下一惊。 下午从秘书室偶然得知顾绥在查人,她就觉得不对,顾绥几乎从不主动联络秘书室,更别提动用顾家的资源找人,如果不是她留了个心眼,让人查明后先向她汇报,恐怕她今晚还来不及赶到。 顾绥咬紧牙关没答,想要绕过顾祺继续向前。 顾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人留在原地:顾绥,你得冷静,不能意气用事。 第87章 她知道商姝是顾绥的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顾绥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她不知道这个一向隐忍的妹妹真的气急了会是什么样子,不然她也不至于三更半夜,还非得来这一趟。 意气用事,顾绥发出一声讽刺地轻笑,是,我就是要意气用事,阿姝她今天下午还躺在医院里,差一点就出大事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顾绥红着眼眶,陡然拔高了音量,胸腔剧烈起伏着,她一闭上眼,脑子里全都是商姝紫红的伤口,还有惊出的额汗。 她想起商姝惊醒时,那因怕她担心而努力藏起的张皇,想起小姑娘软着声音地告诉她没事,却难以回温的凉手,还有久久都不能平复的心跳。 男人被左右两人抓着胳膊立在石坪中央,手脚被捆得很牢,眼睛也被蒙着,没有雇主的命令,先前任凭他如何喊叫,秘书室的人都没有和他说一个字,只是把他的嘴堵了,如今见来人,他就又开始挣扎起来。 顾绥掰开顾祺的手朝人走去,靴子踩在石坪上,每走一步都咯吱作响,她动动手指,示意秘书室把男人眼上和嘴里的东西拿掉。 放开我,你们到底是谁,凭什么绑我,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的!男人嘴上才空,便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头也茫然地左右转着,试图辨别自己所处的地点。 听到犯法两个字,顾绥讪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顾祺听得汗毛直立,生怕顾绥下一秒就冲动行事,于是率先对着男人开口道:想活命就闭嘴。 见自己眼前的是两个女人,男人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蔑,显然没把这句话当回事,甚至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二人来。 顾绥眯了眯双眼,看起来也不恼,只把身子靠在大g的车头上,轻轻踢了下地上的石子。 谁让你这么做的?嗓音低沉冷冽,听不出什么情绪。 做什么,我听不懂,男人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却是一味装傻挑衅,想问人问题,你们就这个态 顾绥没等男人把话说完,就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膝盖上,撑着车头蓄力的一脚,男人失去平衡,猝不及防地屈膝倒地,身侧两名秘书室的人识趣地把男人揪起来扶稳,让人改为跪立在地上和雇主说话。 我再问一次,是谁让你这么做的?顾绥重复,声音比刚才还要冷上许多。 男人见眼前的女人不好惹,也比刚才蔫了些,只是依旧嘴硬:我拿钱办事,只认钱不认人。 是吗?顾绥冷哼一声,眼见男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便敲了下引擎盖,绕到驾驶位开门上车。 阿绥,顾祺跟上去扶住车门,面露忧色,低声道,想想阿姝,别做傻事。 刚才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顾绥和人动手,再看男人那副不知死活的样子,她真怕会闹出人命来。 我有分寸。顾绥紧紧攥着方向盘,沉声回道。 顾祺听到保证,这才放心退开,去到一边叫秘书室的人全部退后,和顾绥打起配合。 你你们要干什么?男人瞧人纷纷退开,看见顾绥开始倒车,跪在原地有点打哆嗦。 远光灯啪地亮起,照得男人眼睛都睁不开,大g阀门全开,在原地咆哮起暴躁的声浪,男人这下真的慌了,立都立不稳,直接躺倒在了地上,手脚被绑着,他只能边叫喊着杀人了,边艰难地在地上蠕动着身躯。 我说,我说,饶了我吧!男人开始求饶。 顾祺知道这些人假意逢迎,出尔反尔的伎俩,并没有着急让顾绥停手,轰鸣声越来越近,最终伴着男人的凄声惨叫,刹停在人身前,飞溅起点点碎石。 是我家少夫人的母亲,是商家人让我这么做的!男人吓得开始交代,她只说让我跟着,给那女人一点教训,我,我都不知道她是谁,我真的只是听主家的吩咐替人办事,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还有呢?顾绥从车上下来,车门嘭地一声关上,秘书室是在颐景湾附近抓到人的,说明冯媛安排完这场之后,也没打算罢休。 想清楚再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顾绥看了眼不远处漆黑的海面。 商太太吩咐我盯紧她,让我把她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全都汇报给她,如果有机会,还可以,还可以男人没敢说完,他倒在地上起不来,只能尽量仰着脸看人,我,我才到她家门口,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没了,真的没有其他的了,我发誓! 顾绥被这肮脏的念头恶心得想吐,忍不住一脚猛踹在男人脸上,登时就见了血,不觉解气,她抬腿朝着浮桥走去。 解了,丢下去。顾绥指了指男人的手脚,稳着声音开口,平常得像是在说一个垃圾。 秘书室的人动作干脆利落,没给人多少时间反应,冬夜的海水冰冷刺骨,男人扑腾两下,哆嗦着紧紧抱住了桩基。 顾绥冷眼望着,只觉得这样,也远不足以弥补小姑娘的痛苦。 看着他,半小时之后捞上来,送到陈家老宅,就说他们家少爷得罪了顾家人,上次已经警告过他一次了,也该明白事不过三的道理,如果他们陈家还想继续在澳城待下去,最好给这件事一个合理的交代。 她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冯媛自己的主意,只知道她用得动陈家的人,陈家不论知情与否,既然选择纵容这个盟友,就必须付出代价。 把顾祺送回车上,顾绥撑着车门淡淡道:我会让陈家酒店之前的丑事上新闻,如果用光镜不方便,我可以自己找人。 毕竟一旦出手,顾陈两家就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她觉得有必要提前和顾祺说一声。 顾祺看人一眼,掏出了手机:这是什么话,阿姝和你一样是自家人,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你赶紧回去,这么晚了别让阿姝担心。 好。顾绥抿抿唇,谢谢姐。 走了。 回到水岸,顾绥边换鞋,边问管家商姝有没有醒过,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又吩咐管家把那双鞋扔了,鞋底沾了男人的血,她觉得恶心。 上楼来到主卧,亲眼见小姑娘安稳地睡着,她这才放下心来,去次卧换衣服洗澡。 第71章 次日一早, 两条陈氏新闻就占满了整个《澳城娱报》的头版,陈氏家族酒店竟是毒趴天堂,商陈两家联姻告吹, 陈家一时间风头无两, 成为了整个澳城的谈论对象。 顾绥醒得早, 只拿过手机粗略扫了眼, 她对光镜的手段以及办事效率向来放心,更何况还是顾祺亲自应了的事。 只不过后面这条,还是让她稍稍有些意外,昨天把人送到陈家,估摸着应该是半夜了, 想来陈家人是连夜做出的决定, 冯媛这一晚恐怕也没能安睡。 醒了?顾绥一扭头, 见小姑娘用被子挡着半张脸,眨着大眼睛看她, 便弯弯唇把手机一锁,丢在了旁边。 商姝点点头没说话, 猫似的往人怀里蹭了蹭。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话。 商姝往被子里缩了缩, 摇摇头。 顾绥轻轻揭开被子的一角, 她知道商姝还想着昨天没说完的事, 也知道她一别扭就不爱说话。 哄着商姝起床, 两人来到楼下吃早餐,顾绥把那盅花胶羹往商姝跟前放了放, 这是她昨晚临睡前,吩咐管家一早炖上的,想着给商姝补补身体。 好吃吗?她用余光看了商姝一会问道。 看样子应该是还不错,虽然商姝吃东西一贯优雅, 慢条斯理的看不出什么来,但顾绥知道,判断一样东西合不合商姝的口味,得靠一些细微的小动作。 吃到喜欢的,小姑娘会不自觉地多眨几下眼睛,汤匙在碗里搅上一圈,筷子则是捏在手里压一下,紧接着就是下一口;若是不喜欢,小姑娘则会一直盯着瞧,餐具悬在手里,或者干脆放在碗盘,很少再尝超过三口。 嗯。商姝这次不光出声了,还翘了翘唇角。 第88章 果然。 顾绥也跟着笑了。 吃过饭,两人坐在沙发上歇着,商姝拿起手机,这才看见林琅铺天盖地的八卦消息,以及那两条头版新闻。 敏感心细如她,立刻就猜到这大概是顾绥的手笔。 她眨眨眼,对上顾绥的眸确认:这 嗯。顾绥掖了下嘴角,没打算隐瞒。 知道顾绥这是在替她出气,商姝垂着眸,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可是我怕会给你惹麻烦。 商陈联姻这么一断,的确让她忧心的问题得以迎刃而解,可她深知豪门关系盘根错节,还是怕顾绥为了她的事惹上麻烦,甚至有可能牵扯到整个顾家。 顾绥没说话,只轻轻撤了下被她勾着的手指。 昨天的没事,今天的麻烦,她想听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作为女朋友,作为伴侣,作为爱人,她觉得为对方出头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可商姝好像从来都不这么想,她不求商姝知道之后有多么高兴,哪怕只是一句客套的感谢,都比这句怕给你惹麻烦要好得多。 可如今,商姝连接受都如此勉强,这让她感觉好疏离,好难过。 感受到抽离,商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重新抬起头看顾绥的脸,没有蹙眉,却是冷淡得难看。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说话是因为别扭,而顾绥这样,是因为不高兴,却又舍不得对她生气。 一气未消又来一气,昨日未平今日又起,她有点懊恼,又有点着急。 顾绥商姝只好软软地唤她,又伸手去拉她的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尾音有点哽咽,商姝又有点想掉眼泪了。 顾绥胸腔微微起伏,终是鼻息一洒,拧了拧眉:阿姝,我们这样不行的。 她多想说服自己,商姝是信任她的,她多想忘掉那些令她后怕的隐瞒,忘掉那些差点发生的肮脏龌龊,可她做不到。 商姝拉着顾绥的手开始有点发颤,她彷徨着失了片刻的神,手就不知怎的脱力滑落。 所以,你是要和我嗓音抖得不能再抖,甚至最后的那个我都只剩下气声,商姝死死咬着下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盯着被一串串眼泪打湿的戒指,连呼吸都觉得痛。 没有,阿姝,没有。见自己的话让人误会了,顾绥忙要替商姝擦泪,却被她偏头躲开。 阿姝。顾绥轻轻呢喃,捧住商姝的脸,细细吻过她的额头,鼻尖,唇角,待到她抽泣渐止,顾绥才再度开口。 我只是想了很多,我不知道你瞒着我,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因为我的原因,让我们之间的信任出了问题,让你不再不再想要相信我。 这是她当初最担心,也最无能为力的事。 顾绥扯出一丝苦笑:我在想,我们应该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但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你遇到问题之后的首选,一遇到所谓的麻烦,你总是想着把我推开,把我摘得干干净净,就像你第一反应是离开水岸,自己一个人面对,就像你宁愿随便找一间医院,也没想过把顾家医院作为一个备选,我说得对吗,阿姝? 我从来都不怕麻烦,我最怕的是你不再信任我,习惯了瞒着我然后说没事,我答应过你,以后有什么都不会再瞒你,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哪怕先试一试,好吗? 商姝望着她,从那双漂亮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 诚挚,怜爱,克制。 你看,顾绥就是这样的人,如此自然的替她着想,连被隐瞒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从出事到现在,顾绥一句都没有责怪过她,甚至连对她提出要求,都只是说着试一试。 商姝知道,只要她点点头,再说声好,这件事就会被轻轻揭过,可是她不要,这是她的爱人酝酿了一夜,情愿揭开伤疤邀请她参与的交心对谈,这让她如何忍心不坦白呢? 不是的,商姝轻轻摇头,我从来都没有不信任你,只是我自己的心态出了点问题。 我之所以瞒着你,一半是怕你担心,还有一半是因为因为我的自尊心。她深呼吸,低下头盯着手上的戒指。 我一点都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不堪,这些生来就缠着我,把我玷污的不堪,我不想让你看着我陷在烂泥里纠缠不清,因为这样就会让我觉得,我更加配不上你。 她讨厌提起商家的事,生在这个家,她不觉得可怜,只觉得厌恶和自卑,如果可以,她又何尝不希望跟商家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她当然知道,顾绥明白她是她,商家是商家,可这其中的千丝万缕,连她自己都斩不断,仅仅因为生在商家,就足以让她的自尊心疯长,所以她只好拼命向上,试图抑制住那即将破土的自卑。 阿姝,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顾绥眼神软得像水,抚上人脸颊的手也是。 商姝轻轻晃了下脑袋,摸了两下手上的戒指。 该怎么和你形容,你在我心里有多好呢,大概我像是在仰望月亮,但其实你比月亮还要好上一些,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想和我的月亮并肩,只是好像有点太难了。 商姝轻轻笑了一下,用眼神止住了顾绥微动的唇。 这三年来,我都一直以为,你的离开是因为我不够好,可能是某一天,你突然就觉得我配不上你了,所以后来连你夸我,我都会觉得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评价,我知道这不是事实,可我已经这么想了太久,所以一时有点难改。 我知道你对我好,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一样爱我,从前没有,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以至于我常常在想,我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呢。 她们亲吻,她们温存,可这并不妨碍她时不时蹦出那些想法,忽而真实,忽而虚幻,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这个人怎么就属于她了呢? 所以我已经很知足了顾绥,真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眼中含着濡湿的水雾,商姝轻提了下唇角,她真的不再奢求别的了,失而复得的满足,近在咫尺的爱人,已经足够支撑她走完这一生。 可是我不够。顾绥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 她从来都不知道商姝会想这些,心像是被裹在毛毯里反复揉皱,想不到该如何形容这种复杂的感觉,怅然,心疼,愧疚,好像所有都词不达意。 阿姝,你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呢?她喉间酸涩,呼出的鼻息有些颤抖,好到我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好到我不忍心把你留在我身边,好到我想为了你拼命活下来,你从来都不需要仰望我,因为是我一直在追逐你。 商姝的眼睫轻轻闪动,上头还挂着些湿漉漉的泪痕。 所以我不够,我不想只是陪在你身边,我还想保护你,为你遮风挡雨,我很贪心,我想要你毫无保留地信任我,无条件地依赖我,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我。 顾绥的胸口一起再一落。 阿姝,答应我吗? 一片雪花落在湖面上,悄无声息地荡漾了月影,比被月光青睐还要动人的,是听见月亮亲口说:你才是我的。 商姝鼻尖一酸,咬着下唇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像求婚。 来。顾绥瞧着小姑娘红红的鼻尖,伸出胳膊把人揽在怀里。 话说开了,商姝觉得连怀抱都暖了几分,她把下巴搁在顾绥的颈窝,闻着那股好闻的香气。 她吸了一小下鼻子,乖巧地应承道:我答应你,以后有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但我舍不得让你为我遮风挡雨,要是有什么,我们就一起想办法,共同面对,行吗? 第89章 听着下方传来的轻言细语,顾绥的心快要软得不像话,她用揽着商姝肩膀的手轻轻蹭了蹭小姑娘的脸颊,温温地应了声好。 两人抱了一会,管家来说,顾祺刚刚让管家来电话,说陈家派了几个人上门赔罪,才在她那里吃了闭门羹,估计一会就要往水岸来,所以提前知会她们一声。 商姝闻言,在人怀里微微一瑟缩。 动作很小,比挪动一下身子还轻,可顾绥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想见吗?她低头,轻轻问怀中人。 商姝下意识摇了摇头,隔了几秒又仰起脸,小声问:可以吗? 可以不见吗。 她还是怕给顾绥惹麻烦,只不过这次她没有独自逞强。 当然可以,顾绥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疼得一塌糊涂,把人又搂紧了些,别怕,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嗯,不怕。商姝把手轻轻勾上顾绥的肩膀,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颈窝。 第72章 终于来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照以前, 商姝这么有仪式感的人,恨不得提前几个月就开始规划跨年怎么过,今年倒是出乎顾绥意料地一嘴都没提, 反而像是有些回避似的, 一大早起来就跑去书房, 说自己要看财报。 商姝的忙分为两种, 一种是真忙,通常聚精会神地敛着眉,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另一种则是装忙,眼神飘忽不定,逮着手边那么几样东西倒来倒去, 而后者一般发生在她紧张的时候。 顾绥自然看出来了, 不过她没拆穿, 就是不知道这份紧张从何而来,思来想去, 也只当是商姝对新年的来临有些无所适从。 午餐,商姝用汤匙搅和着炖盅里的花旗参, 她算是看出来了, 顾绥对给她养身体这件事是认真的, 上回从顾家医疗中心回来, 配的那一堆补给还不够, 现在这一日三顿,今儿燕窝明儿虫草的, 也是开始弄上中西合璧了。 我这样,真的不会补太过吗?商姝轻轻吸了下鼻子。 问过营养师的,应该是不会,顾绥瞧她一眼, 浅浅压了下眉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见顾绥一脸严肃,连手里的筷子都放下了,商姝赶忙圆道:没有没有,我就随口问问。她举着自己的手腕转着看,照这个补法,估计没两天我就得胖了。 顾绥闻言,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她倒巴不得小姑娘多长些肉。 她眸中含笑:补一补少生病,体力也会好一些。 体力好一些? 商姝听见这话,把舀了一勺汤的汤匙放下,微微斜楞她一眼:你对我的体力不满意? 顾绥先是一迟愣,嘴唇微张,随后才反应过来商姝这话的意思,她用舌尖轻轻扫了下口腔内侧,胸腔微微颤起来。 见人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笑,商姝有点坐不住了,她伸出手捧着顾绥的脸掰正,一本正经地拧着眉毛看她:不要笑了,你说话呀。 不能吧?她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有点自信的,除非顾绥是影后。 说什么?顾绥眨眨眼,装傻存心逗她。 就是就商姝语塞。 这怎么问啊?问对她那啥的时候体力好不好?技术好不好? 虽然她从来不是个对性谈之色变的人,但这又不单单是这回事,还涉及到了她的自尊心问题。 哎呀,算了。商姝把捧着人脸的手一撒,扭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好了,顾绥看人当真了,这才敛了笑意,伸着胳膊去转商姝的身子,见她不肯动,便凑到她耳后用气声说道,我满不满意,你不是最清楚吗? 商姝的耳尖又开始红了,脖颈也被顾绥的气息弄得起了一层小丘,要不是念及才吃了饭,怕顾绥的胃受不了,她真想即刻把人按在沙发上,验一验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歇到下午,想着天气晴好,不想在家里窝着,顾绥开车带商姝去了路环。 过了跨海大桥,越往南开就越是另一幅景象,不再是金碧辉煌的酒店,霓虹闪烁的酒吧,和紧凑林立的高楼街景,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葡式建筑,简洁的渔村小屋,还有宁静闲适的海湾,这里的车马很慢,她们仿佛误闯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下了车,两人牵起了手,顾绥又自然地把她们的手揣进了大衣口袋,走在整洁的海边步道上,吹着澳城最南端的海风,她们沿着海岸线慢悠悠地散起了步。 商姝幼稚地用眼睛一个一个数刚刚经过的红白路桩,看得她有点晕,不过是幸福到头晕目眩的那种晕。 顾绥。 嗯? 你说,我们会不会其实小时候就见过了?商姝歪头看着她笑。 澳城圈子那么小,小顾绥跟小小商姝会不会早就在某个宴会上碰过面,甚至觊觎过同一块蛋糕呢?商姝想想就觉得有趣。 顾绥倒是认真思考起来,她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应该是没有。 等了半天是这么个结论,商姝不乐意了,想要开口追问。 只听顾绥继续说道:我初中就出国了,那时候你应该还不到六岁。 呃,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哦。商姝扁扁嘴,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 她还以为顾绥会说个有可能,然后给她一些想象的空间,比如幻想一下那种命中注定的爱情桥段,什么相遇是冥冥之中的指引,最后惊觉原来小时候就见过之类的。 失望了?顾绥握了握口袋里的手。 一点点。商姝把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伸到顾绥眼前轻轻捏了一下。 顾绥觉得可爱,轻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觉得相见恨晚呗,商姝绕着路桩,走得东倒西歪,嗯还有点好奇你小时候的样子。 顾绥这么好看,小时候也肯定很可爱,真想穿越回去捏捏小顾绥的脸蛋,商姝偷偷想。 当心崴脚。顾绥弯着唇,把她们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稳稳地牵着。 商姝轻跳两下,乖乖回来贴着她走:你出国的时候才那么小,不想家吗? 她问得委婉,只是想家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点过于陌生和怪异。 之前都没问过顾绥这些事,顾绥也不是个会主动提的人,如今既然提了,她就不免有些好奇,顾绥和她爸妈的关系应该还不错,至少不像她似的,家里那点事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她诧异于这样的家庭,竟然也舍得那么早就把顾绥放出国。 应该会吧,不太记得了,顾绥抿抿唇,知道商姝想问的是什么,她吐了口气,主动说道,早年我爸妈都很忙,又想培养子女独立,我和我姐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其实我们的家庭关系也不算多亲近。 顾绥说完,偏过头看了看她。 商姝听着,心里有些触动,她知道顾绥这话不假,但她也知道,这最后一句是特意说给她听的,顾绥想安慰她,想用这种方式和她拉近距离,她感受得到顾绥的用心。 阳光像是披了层薄纱而来,分外和煦,连洒在海面上的星点也闪烁得温柔。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离家出走,就喜欢来这待着,吹吹风看看海,一坐就是一整天,因为我感觉在这,就好像可以先短暂的,不做那个商姝。 喏,那个椅子看见没,商姝指了指不远处棕红色的长椅,就坐在那,有一次是夏天,我穿了条小裙子,被蚊子叮了一身的包,那蚊子可毒了,我痒了好几天才好,所以后来我再来,多热都穿着长袖长裤。 商姝说着就笑了,但顾绥没有,她抿着唇,望着商姝的侧脸,把握着的手紧了又紧。 做谁都可以。 什么? 不知是因为话题的跳跃,还是因为过耳吵闹的风,商姝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顾绥停下脚步,替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口:只要你开心,想做谁都可以。 第90章 海风吹起了两人的长发,让它们无声地交缠,再轻柔地分开,像是海浪涌上来,羞怯地轻吻一下沙滩,再不动声色地回到海里。 商姝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眼圈有点泛红:我知道。 知道你爱我,知道你愿意爱我的所有样子,爱我的明媚,也爱我的敏感,爱我的独立,也爱我的依赖,爱我的坚强,也爱我的脆弱。 知道你因为是我才爱我,我都知道。 太阳一寸寸西沉,给所照之处镶上毛茸茸的金边,再趁海面不注意,在上头熨出一道橘红。 顾绥你看,日落。商姝兴奋地拉着顾绥去到长椅上并肩而坐。 她在这世界上的许多角落都看过日落,小到透过黄昏窗棂,大到站在雪山之巅。 opacarophile,意为痴迷日落的人,这个由一半拉丁语和一半希腊语组成的词汇,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她为这种热烈又稍纵即逝的美而着迷,她固执地等它打破云层的桎梏来到眼前,好似这样就能给予她某种反抗的勇气,过后,她照例为这份逝去而叹惋,再把一切都归于沉寂,如此往复。 好美。商姝依偎在顾绥的肩头感叹。 嗯,顾绥偏头望着她,看她长长的睫毛被染上金色,很美。 感受到上方灼热的目光,商姝的眼睛也不再渴望夕阳。 顾绥,想吻你。她回望着她的爱人,很轻很轻地说。 头顶上的朴树随风晃起了枝桠,不远处的海浪又一下下地吻上了沙滩,爱人抚过她的下颌,默许着缓缓闭上了眼。 商姝先吻上顾绥的眼睫,告诉她这个吻的颜色是蓝与橘红,然后吻上她的鼻尖,告诉她这个吻的味道是木香与海咸,最后,她吻上她的唇瓣,告诉她这个吻的名字叫做我爱你。 商姝时常觉得,她在澳城的记忆太多,好的坏的,多到让她想要逃离;可现在她又觉得,在澳城的记忆太少,和对方有关的,名为她们的,少到她迫不及待地想和她一日看尽长安花。 意犹未尽地松开,商姝的眼神从那晶莹的唇瓣上移,望进顾绥潋滟的眸:你是特意来带我看日落的,是不是? 其实来之前,她用顾绥手机开导航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个解锁之后没来得及退出去的界面,是顾绥搜索的日落时间和观赏地。 嗯,顾绥轻轻应声,睫毛缓慢地刷了两下,今年的最后一场日落,很想要和你一起。 以后的每一场,都想要和你一起,一起在时间的绳索上打个小结,一起期待我们的岁岁年年。 我也是,商姝两只手牵过顾绥戴着戒指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喜欢日落,更喜欢你。 看着太阳一点点融进海平面,看着橘红褪去,留给天空一片绯色的烟霞,看着深蓝的幕布缓缓降下,把刚才掉落在海面上的星子回挂。 她凑近月亮的耳边,温温柔柔地说:那,你的看完了,要不要去看看我的? 第73章 酒店最顶层的烟花海景套房, 宽敞的客厅中央铺着巨大的圆形地毯,上头环放着几组米白色的弧形沙发,玻璃圆几上摆着精致的手写卡片和迎宾酒, 落地窗包裹着整个客厅微微下沉, 又向宽大的私人观景台延伸出几级原木台阶。 卧室里的royal bed上撒着点点花瓣, 对面是整面270度的弧形环景落地窗, 望出去,便能将澳城塔和整片海景尽收眼底。 商姝查过了,这是整个澳城观景视野最好的房间,用来欣赏跨年烟花再合适不过。 商姝拉着顾绥站在窗前,伸手轻轻勾着她的脖子说:不止想看日落, 还想和你一起看烟花。 还有一些事, 要一会才能告诉你。 顾绥回环住商姝的腰, 用吻来说好。 今夜的吻格外温柔,她们细细滋润着彼此的唇瓣, 像是小心地含着一汪水,拨弄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不疾不徐, 不啃不咬。 她慢慢解开她丝质衬衣的纽扣, 她也轻轻扯开她领口蝴蝶结的尾带, 衣服留给地毯, 她们没有停歇,摇摇晃晃地一路吻到浴室前, 商姝反手撑着台面,将人圈在怀里,让凉凉的池缘抵上顾绥的腰。 一起洗。 嗯。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圆弧形的,圆弧的地毯, 圆弧的沙发,圆弧的落地窗,现在还有圆弧的浴缸。 水流潺潺,雾气蒸腾,望着顾绥绯红的面颊,望着漫至她胸口的水一波又一波的荡漾,像是上了层薄胭脂的月亮幻化成仙,抬头是天上月,低头是水中影,遥不可及,却近在咫尺,商姝又开始觉得她不属于人间了。 她伸手碰一碰水中的月亮,将她稍稍抬出水面,却是怯怯的,突然就很怕把她弄脏了。 水纹被一浪一浪的推起,不过一会,月亮便颤抖着坠入人间。 和月亮一齐擦干,她们跌进那张宽大的床里继续肆意,手指有点皱了,分不清是因为哪一池水。 她们相拥着平复,只是在昏暗的光里,顾绥察觉了一些不同于以往微妙,那是小姑娘的轻蹭。 才平复的气息登时又乱了,顾绥在黑暗中寻找着商姝的眸,望着她确认,得到的是小姑娘很轻却又有些急促的呼吸。 当初她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念及商姝还小,所以顾绥主动选择了被占有,于是一切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她们也不是没进行过一些探索和尝试,只是她感觉到了小姑娘的害怕,便一直心疼她,最多不过偶尔在外面浅尝辄止,后来,她发现比起这个,商姝好像也更享受占有她的感觉,所以她们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模式。 她尊重欲望,也尊重无欲,在遇到商姝之前,她本身就不是一个欲望强烈的人,她认为,至少在亲密关系中,这件事必须要建立在双方都觉得舒适的基础上,不单单是生理,更多的是心理。 所以她完全尊重商姝,她可以在商姝想要她的时候予取予求,也接受在商姝没准备好的时候不与强求。 顾绥望着商姝轻轻颤抖的眼睫,把手探过去像以前一样轻抚,却不过才几下,就被商姝握住了手腕。 去洗手商姝的声音很小,还有一些虚浮,可听在她的耳中却是实得不能再实。 阿姝顾绥既意外又担忧,她怎么会不明白商姝的意思,只是想到小姑娘可能会疼,她还是有些犹豫。 外面好不好?她摸了摸商姝的下颌,温柔地问。 商姝陷在枕头里,拉着她的手腕摇了摇头,胸口起伏得有些乱:我想要。 想要你占有我,想得很清楚,很明白。 商姝轻缓地眨眼,她看到顾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很慢很慢地吐掉,之后咽了下喉头,沉默几秒后用沙哑的气声说好。 从前,她很满足于占有顾绥的愉悦,因为她可以在这场欢愉中主导一切,选择性地忘记那些不安,这种心理上的快意,已经足够让她神魂颠倒。 而现在,她已不再执着于摘月,因为她再也不用担心月亮会随时抽离,她想要的,是把自己融进月光里。 水声渐停,顾绥的脚步越来越近,商姝只觉得刚才的几分钟,好像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阿姝,顾绥抱着她,在耳边温温地唤她,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好不好? 心间又落下一片雪花。 商姝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切,她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体贴的爱人,从过去到现在,顾绥的每一字,每一句,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她,她的意愿至上。 所以,她也不想再等了。 点过头,顾绥开始轻吻,像商姝在夕阳里吻她那样,从眼睫开始,吻过鼻尖,再细细勾勒唇瓣。 小姑娘像一颗冰过的荔枝,轻红酽白,宛如莹雪罩绛纱,美得动人心魄,顾绥轻柔地吻去霜花,把她雕琢得更加粉润剔透。 阿姝,别怕,放松一点。感受到她的紧绷,顾绥在吻的间隙里柔声哄着。 嗯商姝轻轻蹙着眉,连呼吸都变碎了。 接着,雪花一片接着一片地飘落,把她的心尖堆满,把所有的沟壑填平。 商姝揪着床单,眼里沁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把头偏过去,灯光昏黄,落地窗上隐隐约约地,映着她们的身影。 第91章 我答应你,她在心里和顾绥说。 我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你,无条件地依赖你,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你,既然你说你贪心,那不妨就再贪心一点。 你一定听到了,对吧? 喘息开始变得黏腻,商姝轻轻攀上顾绥的后颈,手有些发软,指尖一次次收紧,却还是险些挂不住。 顾绥从头到尾都极致温柔,循序渐进,循循善诱,用着和她截然不同的章法,让那种不适感慢慢消散,一点一点地带她沉溺,让她舒服。 嗯阿绥她难耐地叫着顾绥的名字,感觉自己快要被大雪掩埋。 阿姝,阿姝顾绥怜爱地回应着。 她低下头,望着商姝紧蹙而漂亮的眉眼,忍不住仰起的下颌,听着那从喉间,从鼻腔泄出的微吟,她也快要受不了了。 想让她快乐,让她登顶,让她满溢,想把她揉进身体里,把她私藏,让她永永远远,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她终于知道商姝早上是在为什么而紧张,她细腻又敏感的小姑娘,原来早就想好要把自己交付。 一声满足的喟叹,娇柔而甜腻,还夹杂了些许羞怯与无措,随之而来的是陌生却舒服的颤栗,和汹涌澎湃的心跳。 指尖仍然温热,顾绥将商姝紧紧抱在怀里,轻吻她濡湿的额发,感受着她久久不能平复的微喘,还有一下接一下的余颤,心被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包裹。 还好吗?平复了一会,顾绥望着小姑娘微微失神的眸,柔声细语。 商姝酡红着双颊不答,只把头往人怀里埋得更深。 顾绥低下头,去捧她的脸。 没洗手。商姝这下舍得抬起头来,小声娇嗔道。 顾绥失笑着把手拿开:自己的也嫌弃啊? 这话听得商姝脸又红了几分,像是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一句浅浅的调侃,第二层,则像是在说,她连顾绥的都不嫌弃,怎么反倒嫌弃起自己的来。 商姝不再接茬,她用胳膊从前面去环顾绥的腰,却在触碰到的前一秒后知后觉,她猛然坐起挣扎着就要下床。 怎么了?顾绥眼见她腿软就要歪倒,忙起身扶了一把。 商姝轻轻嘶了一声坐回床上,属实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就是突然想起来,你从中午吃完,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我怕你胃难受,想着赶紧叫一点。她有点难为情地嗫嚅。 听完,顾绥的眉头这才缓缓松了,她还以为商姝是哪里不舒服,吓得她刚才整颗心都被攥了起来。 别担心,我没有难受,她把人重新捞回床上,我们现在叫好不好? 商姝听着这好不好有点犯晕,迟愣地点了下头,或许是用在某个地方的记忆太过深刻,她开始担心自己以后都没法好好听这几个字了。 两人吃了点东西,又歇了一会,看距离跨年烟花还有些时间,就打算再去洗个澡,这次她们没有再一起,因为她们都知道自己会情难自禁。 顾绥照例为商姝吹干头发,再和她回到床上相拥,她知道商姝很喜欢被她抱着。 顾绥商姝窝在她怀里,有点困乏地打了一个小哈欠。 嗯。 明年春天,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看看妈咪吗? 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了这个,但她就是很想带顾绥去见见何兰黛,尽管她知道,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她就是很想,也许是血脉中藏着的那么一点点守旧,一点点迂腐在作祟,她也想在托付自己之后,带她的爱人见一见她唯一承认,却已不在人世的家人。 阿姝顾绥用脸颊轻蹭商姝的头发,把她抱得更紧,我当然愿意。 那些商姝没有说出口的话,她全都懂得,她懂她的委屈,懂她的不安,知道她为什么一边假装坚强,一边渴望拥抱,明白她害怕被抛弃,理解她执着于被爱。 嘭! 零点整,烟花绽放在远处的海面上,绚丽夺目,灿烂地告别着过去,热烈地迎接着崭新的一年。 新年快乐。商姝仰起脸,轻吻在顾绥的唇角,用有一点哑的嗓音轻轻说。 她不喜欢过去的一年,如同讨厌前面的两年一样,没有顾绥,她的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机械往复,过得像一片枯黄又四处飘零的叶子。 可她又很喜欢过去的一年,因为她日思夜想的爱人,终于在这一年的尾声里回到了她的身边。 以后,都会是好年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新年快乐,阿姝。顾绥捧起商姝的脸,认真回吻。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强烈的占有欲,她想要永远贪心,永远自私。 顾绥知道,她再也不会允许自己放手了。 第74章 一月有股子隐隐的得意劲, 像是知道自己是新年伊始,是打头的那一个,故而肆无忌惮地给人们按下忙碌键。 自元旦之后, 商姝就开始忙起来, 春夏系列进入了最终打磨和预展阶段, 工坊进度, 广告拍摄,客户洽谈,虽然用不着每一个细节都由她亲自去盯,但她还是不想懈怠。 顾绥也有点忙,合著进入了初稿撰写阶段, 把理论落实到纸面, 要看要写的东西就更多了, 只不过她的忙更像是细水长流,平稳塞进每一天的那种忙, 没有商姝的那么跳脱。 顾绥知道公司对商姝很重要,是她辛苦建立起来的事业, 所以她很理解商姝的事必躬亲, 也尽可能地做她的后盾, 每天早晚亲自接送, 在她的饮食和调理上下功夫, 再在商姝累得倒头就睡时,替她掖好被角。 好在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来添乱, 听说商韦知道陈家的事之后,在出院回家的路上又犯病了,宋兰也代商姝去过一次医院,说病房依旧守备森严, 她只在走廊上碰到了脸上有伤,看见她便遮遮掩掩的商知意,冯媛倒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兴许是自顾不暇,又或许是找不到机会,也没再给商姝使什么绊子。 美中不足的就是,她们安排在新年的挑房计划被一次次推迟,商姝忙得连送到手边,整理好的vr全景图都还没来得及细看。 周四,和负责广告拍摄的艺术总监开完会,商姝总算能稍稍喘口气了,晚上回来洗过澡,回了几下工作消息,她就懒懒地支着脑袋,欣赏起身旁静静看着书的顾绥来。 月亮上也会有雾凇吗? 商姝真的觉得有,不说话时的顾绥,沉静专注的顾绥,就像是这种迷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结合,她再想不到比这更贴切的形容,远观就已经足够美,再靠近去看,就会发现那些更美的,似绒毛一般的冰晶,让人不忍心惊扰,好像只要稍微有一个呼吸,一个轻颤,她就碎了。 顾绥的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从商姝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这么觉得。 这种清冷感很奇妙,给人一种看了又好像没看,以为自己看懂了但其实没懂的感觉,而不懂的人或许会称她高冷,甚至冷漠,但等你被允许进入她的领地,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种温柔与力量的完美平衡,像是能不动声色地,把所有情绪都过滤得干净,稳定,然后再淡淡输出。 看了一会,商姝慢悠悠地凑过去,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地描摹她的眉眼。 顾绥。 嗯。 你怎么这么好看呢?指尖划过顾绥高挺的鼻梁,商姝不由得感叹道。 眼睛好看,鼻子,嘴巴也好看,哪里都好看,皮肤一丝瑕疵都没有,肤白胜雪,肤若凝脂,冰肌玉骨,商姝脑袋里不自觉蹦出一箩筐的词来,她好喜欢这么细细地,慢慢地看她。 似有若无的痒在肌肤上蔓延,被小姑娘指尖抚过的地带,还残留着些许余温,像猫儿的轻挠,是收起指甲,只用被绒毛包裹着的软垫的那种轻挠,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捏一捏猫儿软绵绵的爪子,再点点她湿漉漉的鼻尖对她说,好乖。 顾绥缓缓合上书,然后轻放在床头,伸过胳膊把人揽进怀里,眉目温温地开口:不是因为我好看,才喜欢我的吗? 第92章 当然不是。商姝想也没想就反驳,这意思不就是说她纯属见色起意吗。 可话音刚落,她又觉得好像这么说也不太对,因为当年确实是有这个成分,再仔细想想,恐怕占比还不低,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百分之八十。 嗯一半是吧。她胡乱改口折中,这样大概显得她没那么肤浅。 顾绥挑眉:另一半呢? 因为你人好啊。 是吗?顾绥深深望进那双琥珀色的瞳,胳膊一施力,把人捞到身上,有多好? 很多天没有了,很想她。 心脏跳得有点快,两颗,在节奏里间错着,一下又一下。 正当柔软的唇瓣快要相触时,商姝放在床头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 忍了这么多天,顾绥的占有欲终于开始作祟,想要独占的冲动有些压制不住,让她也想难得地闹一次脾气。 她捧着商姝的脸,不许她偏过头去看,之后把靠在床头的背移开,直起身子有些急切地吻她。 商姝有点猝不及防,只好边回吻,边跟着她前倾的动作调整着,欺身跨上去。 嗡,手机又响了。 一声,又一声,短促而紧凑,让人感到烦躁,最后干脆变成了绵长的震动。 商姝在吻里轻轻推了推顾绥的肩膀,顾绥明白这个意思是不继续,她鼻息微动,有点重地摩挲了两下商姝的后颈,然后放开了她。 我接一下。商姝顺了顺气,利落地从床上下来,摸过手机走到沙发边去接。 其实也没讲多久,只不过等商姝挂断再回过头时,就见顾绥已然端坐,又淡定地翻起了书本。 看这样子,是不打算继续了? 商姝见自己打完半天,顾绥头都没抬一下,于是把手机静音丢在沙发上,重新回到人身边。 那个商姝咬咬唇,像只跌了水杯的小猫,刚才打过来的是艺术总监。 听到了。顾绥翻一页。 因为今天是我亲自跟她对接开的会,让她拿不准的直接问我,刚又急着定摄影师,所以,所以 商姝见人依旧不抬头,一副不怎么爱搭理她的样子,知道这是不高兴了,于是有点心急地解释起来。 嗯。又翻一页。 顾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或许是这通恼人的电话,又或许,是那些她已经独自看过很多遍的vr全景图。 之前上学的时候,她们也不是没错位的忙过,只是现在的她,发现自己好像更容易患得患失。 失而复得,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激活了许多她内心原本藏匿得很深,深到她几乎快要忘记它们还存在的情绪。 那句不舍分离的我陪你。 那句迷糊黏腻的早点回来。 那句欲语先羞的我想你了。 这让她开始直面一些东西,譬如她的占有欲,她的安全感,她的小情绪,让她意识到,爱情这道题从来都没有固定的解法,没办法做到像对待其他事情一样,永远运筹帷幄,淡然处之;意识到她也会想要依赖,也会想要被给予;意识到她们之间的需要与被需要,从来都是双向的。 爱情才是最触及灵魂的哲学,它让人时而坚定,时而彷徨,它把人变得柔软,也把人变得执拗。 想快点和商姝有个家。 想和商姝结婚。 这是她在那些捉摸不清的变量里,唯一能够确定的事。 顾绥商姝将碍事的书本拿走,钻进人怀里在锁骨上画圈。 你不要不开心了,我知道我最近有点忙,都没顾得上多陪陪你,嗯你看这样好不好,以后,不,从下周开始,我就把手上的工作整理整理,只留下那些我必须亲自参与的,其他的我就不再管那么多了,行吗? 不用,阿姝。顾绥的心一下就软了。 想想还需要小姑娘反过来哄她,她登时觉得有些无理取闹,无地自容。 她知道商姝不是个喜欢做甩手掌柜的人,她不想让她难受,更不希望商姝为了自己去改变什么,不过是刚才情绪来得有些匆忙,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调理好。 对不起。顾绥轻轻说,她拉过在自己锁骨上勾画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捏着,像刚才想象着捏捏小猫爪子那样,只不过手里的这只要更细腻,更柔软一些。 听人光速道歉,商姝略微一迟愣,几秒之后噗嗤一声笑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哄啊?她在顾绥疑惑的眼神中,点了点人的鼻尖。 商姝现在才对顾绥说追逐她的那番话有了实感,她在心里伸出手,竟然在不远处摸到了凉丝丝的雾凇,原来月亮真的在和她并肩,原来月亮也怕被冷落。 顾绥把头偏向一边,抿着淡淡的笑意没说话。 商姝瞧着她有点难为情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便借着机会得寸进尺。 她攀上去在顾绥的细颈上轻咬一口:我们顾博士不光吃人的醋,连工作的醋也不放过。 人? 顾绥很会抓重点,不提她都差点忘了之前还有这一茬。 她把头转回来,微眯着眼,用凉津津的眼神看着小姑娘。 商姝也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眨眨眼,有点想当场咬舌自尽。 呃要不我们一起看看房子吧?她强行转移话题,说着就要下床去沙发上拿手机。 岂料脚尖还没沾地,就被顾绥一把捞回来,她有些不受力地叫了一小声。 一会再看。顾绥的气息压过来,吻住了她的唇瓣。 因为现在,她们要先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事。 相思豆在粉色的小花凋谢后逐渐成熟,红着脸说情意已浓,愿君采撷。 商姝起身去洗手,却是先朝着门外走去。 去哪?顾绥用微哑的气声问她。 去书房拿个东西。商姝软软地倚在转角处笑,她也是突发奇想,谁让顾绥用看书的样子招惹她来着。 顾绥侧卧支着脑袋,闷闷地笑:拿左边抽屉里那副,平光的。 遵命。 微妙的认知错位像是鸡尾酒上的火焰,热烈而放肆地刺激着人的感官,赤诚的身体说,要亲密,要放纵,而那副的眼镜却说,该正经,该克制。 商姝很聪明,她太清楚如何把这种张力最大化,所以她会用最天真的嗓音叫她顾博士,再用无辜的语气问她,自己这样做得好不好。 商姝同时也很坏,她会在顾绥情不自禁想要吻她时,因为眼镜而只蜻蜓点水,又会在顾绥想要摆脱那碍事的眼镜时戛然而止,咬着她的耳朵告诉她不许摘。 烹油烈火,鲜花着锦之后,湿漉漉的眼镜被规矩地叠好,静静放在了床头。 什么时候配的?商姝眼底含笑,心满意足地抱着顾绥问起这副平光镜。 前两天,顾绥用指腹蹭过商姝娇艳欲滴的唇瓣,用清润得像开了混响的嗓音问她,喜欢吗? 想着顾绥竟然已经偷偷想过这件事,还特意为此做了准备,商姝心都酥了,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小丘,她又撩拨了几下南国的相思子,掩不住笑意地说道:很喜欢,不要放回书房了。 她知道,顾绥也和她一样喜欢。 爱情是月老手中那根最长,最坚韧的红线,它穿越人海,跨越时间,把两颗心牢牢地穿在一起,让它们用身心相互滋养,让它们在灵魂深处恣意开花,让它们创造出一个个只属于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又洗了一次澡,两人的困意被热水冲散,相拥在床上一块看起了房子。 第93章 我今天中午看了看,记得有一套不错,位置很好,而且最主要的是,它本身就有个特别大的书房,到时候专门给你用,我觉得你肯定喜欢。 商姝在ipad上划拉着找,她今天中午没吃饭,特意抽出时间把这些都过了一遍。 嗯明天,后天,不然我们后天就去看看吧?明天她得参加个新年慈善酒会,周末休息正好。 商姝眉眼弯弯地仰着脸,轻戳两下顾绥的颈窝。 好。 心上的红线被温柔地拽了一下,顾绥垂着眸,吻了吻商姝的额头。 原来期待着的心不止有一颗。 第75章 酒会晚上七点开始, 下午的时候,商姝把顾绥拉到衣帽间,让她帮她挑件礼服。 你看我是不是都胖了。商姝把长卷发顺着一侧捋至胸前, 然后提起裙摆, 站在宽大的落地镜前左转半圈右转半圈。 她们的衣服大多都是由专门的设计师定制的, 礼服更不例外, 因此通常很合身,可这件商姝刚一穿上,就觉得腰上好像紧了半寸。 顾绥望着商姝白瓷一般的背,还有那微动的肩胛,从沙发上站起身。 刚刚好, 很美。她从背后将商姝环抱, 把下巴浅浅搁在人肩头, 望着镜子里她们相拥的身影。 有点舍不得让她去了,顾绥想。 温热的鼻息洒在颈间, 痒得商姝轻笑着躲闪,顾绥不肯撒手放她逃离, 于是商姝只好在人怀里转过身, 捧住顾绥的脸将她定住。 不要闹我。商姝微喘着气, 娇声道。 四目相对, 呼吸交织在一起, 气氛也逐渐暧昧起来,顾绥手扶在商姝腰间, 用拇指轻轻摩挲。 商姝知道,这是顾绥克制而隐秘的信号。 现在几点?手从顾绥的脸滑向脖颈,商姝用带了点颗粒感的虚声回应。 衣帽间的墙上没有挂钟,顾绥咽了咽喉头, 扫一眼不远处的表柜,却是不舍得放手,便揽着商姝一起过去看。 还早。算上一会洗澡的时间,也绰绰有余,衣料撩上去,商姝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嗯,还早。顾绥抽一口气,吻着商姝,解起了礼服的绑带。 就在这里,礼服皱了,换一件就好。 洗过手,顾绥乱着呼吸,把人往沙发边带,商姝却定在原地不肯挪动,她衔起一点点下唇,看看顾绥,又看看另一边的落地镜。 怎么这么多鬼点子,嗯?顾绥笑,之前还说她色。 嗯,商姝大方承认,缓缓凑到她耳边,呵气如兰,只对你用。 镜子可以用来整理仪容,也可以用来欣赏爱人,正衣冠是对外的体面,看爱人是对内的温柔。 羊毛地毯很厚很软,足够护住她们的膝盖,藤蔓从前方缠绕,邀请灌溉它的人亲自欣赏,看它是如何向上攀爬,向下扎根,肆意疯长。 知道晚点要出门,所以这次她们还算收敛。 洗过澡,商姝重新选了件礼服,又让顾绥给她搭一个胸针。 顾绥认真选了选,给商姝递过去一个问道:都是自己设计的吗? 商姝望了望那一整面琳琅满目的墙,觉得这问题未免有点夸张,她倒还真没花那么多心思在设计自己的配饰上。 没有,这里头也就两三个吧,她把手里的那枚拿到胸前比了比,然后在顾绥脸颊上轻啄一口,有些压不住唇角,但你挑的这个是。 顾绥微微一怔,也抿上了笑意。 商姝担心显肚子,就没打算吃晚餐,她其实很习惯这样,只是顾绥不肯,怕她空腹喝酒容易醉,胃也会难受,于是好说歹说,还是哄着她在家提前垫了点东西才出门。 顾绥依旧开车送她。 商姝穿着深酒红色的丝绒长礼服,长发不高不低地盘在脑后,半高领的设计衬得她脖颈更加白皙修长,裙子只恰到好处地收了一下腰,除了领口处那枚精巧的胸针,再没有什么其他繁杂的点缀,整个人格外优雅大方。 顾绥又觉得小姑娘像颗荔枝了,由内而外的像,甘甜醉人,勾魂摄魄。 待会少喝一点,好不好?顾绥把车停稳,替商姝解开安全带。 我尽量,商姝拉过她的手,在掌心戳两下,有恃无恐道,反正有你接我。 顾绥无奈地握了握她的指尖,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商姝抢先。 快点亲我一下,一会兰也该过来找我了。她闭起眼睛,把脸凑到顾绥面前。 妆蹭花了怎么办?顾绥笑着勾着她的手指荡了荡,没敢捧她的脸。 商姝气鼓鼓地睁开眼,小小地皱了下鼻子:我特意先没涂口红的,不想亲就算了。 说着,她就要把口红涂上。 顾绥忍俊不禁,一只手浅浅捉住了商姝要抬起的腕,另一只手勾过她的下巴,温柔又小心地吻咬起她的唇瓣。 怎么会不想呢,她的眼里,脑海里,全都是小姑娘荔枝般的模样,只怕自己略微沾上一沾,就会爱不释手。 心满意足,商姝润润嘴唇,回味了一小下,最后又撒娇让顾绥帮她涂上了口红。 有点受不了自己了,商姝在心里一边嫌弃,一边甜滋滋地想。 没一会,宋兰也就过来接人了,目送二人离开,顾绥回到车里,拿过ipad看起了东西,她没打算去别处,就想在这等着商姝结束。 看了一会,手机忽然响了,是顾祺的电话。 姐。顾绥接起来。 在忙吗?顾祺那边窸窸窣窣的,像是在整理什么东西。 没有,顾绥把ipad锁屏,搁在一边,又把手机声音调大了些,怎么了? 过年的时候,带阿姝一起来吃个饭吧,电话那头传来顾祺带着笑意的声音,我下周去瑞士出差,月底才回来,怕忙忘了。 其实她和顾相宜不怎么过春节,不回顾家,也没什么太传统的习俗,之前都是当做休假,飞到世界各地去玩,只是这三年守着顾绥,就没再往别处跑,也习惯了过年一起吃个饭。 顾绥轻笑,看了眼副驾:嗯,到时候我问问她。 想起之前和商姝在爱城过第一个年的时候,她问过一次,那会她们才在一起不久,对彼此的家庭背景也还没那么了解,商姝只是有点含糊地说以前不怎么过,她就没再多问,后面知道了商家的事,她们也就更没刻意去过了。 所以她其实有点拿不准,不确定小姑娘会不会喜欢这样,想着还是要尊重她的意见,就没直接替她答应。 行。顾祺的声音有点远,大概是还在收拾,开了免提。 顾绥沉吟片刻,忽然问:姐,我小时候喜欢出门吗? 另一端细碎的噪音一顿,随后传来顾祺的笑:这什么问题? 她不知道她妹妹问的小时候是指多小,也不知道出门是指旅行还是什么别的,但她可太知道这问题是为谁而问的了。 顾绥眼睫一垂,笑了,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挂了。她抿一下唇,说。 等商姝再回来,已经是十点多了,顾绥看她被宋兰也搀扶着送过来,赶紧下车迎上去。 怎么喝这么多?顾绥蹙着眉把人接过来,再小心地扶进副驾。 商姝其实算不上很醉,她已经提前吃过了解酒药,毕竟是公共场合,她不会放任自己失态,刚才那几步走得也很稳当,不过是脸有点红,旁人看来只会觉得她微醺,但顾绥看得出来,她喝了不少。 没有。商姝靠着头枕,歪着脑袋望着扶在车门上的顾绥笑。 顾绥掖了掖唇角,帮她把裙摆收好,又调了调座椅,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这才把门轻轻关上。 商总本来没喝几口,是后来遇上了一位商总母亲当年的旧部,多聊了一会,就喝得有点多了,宋兰也站在旁边解释几句,之后看了眼时间,顾小姐,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您再联络我。 第94章 辛苦。顾绥朝人点了下头,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她偏过头,见副驾上的小姑娘正望着她,眸子没有平时那么亮了,眼睛虚虚地半张着,一下一下眨得有点慢。 顾绥,商姝动动唇,觉得舌尖有点麻,你不要骂我。 小姑娘嗓音懒懒的,还夹杂着一点点哑,说出来的话也像放了慢速。 嗯,不骂你。顾绥笑了一下,忍不住弯起手指,伸过去蹭了蹭商姝的脸。 像小猫。 商姝轻哼两声,痒得缩了缩,后头喝的那几口酒开始上头了,她觉得眼皮有点发沉。 我们回家了。顾绥嗓音清缓,像杯温水。 嗯。 商姝没什么力气了,连声带也是,只从喉咙里跑出一些气,没嗯出声音来。 开回水岸,顾绥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端详起商姝的睡颜。 小姑娘很安静,呼吸一深一浅,盘好的头发有点散了,松松地落了几缕在颈边,脸颊粉扑扑的,看起来很乖。 顾绥没忍住,凑上去轻啄了一口她的唇瓣,大概是荔枝酒的味道。 嗯商姝被这吻弄得动了动,只是这个姿势靠了太久,脖子一下僵住了。 疼。眉毛拧成小山,商姝迷迷糊糊地把眼睛张开一条小缝。 顾绥忙伸手过去帮她轻揉。 好一点吗?慢慢动。顾绥揉完,没有立刻放手,仍旧轻轻托着她的脖子。 嗯,商姝试着动了动,酒也醒了不少,她软着嗓子问,到家了吗? 到了,顾绥帮她捋了下额前的碎发,有点心疼,明天先在家好好休息,改天再去看房子好不好? 商姝撑起身子,有点急地摇头:不要,就明天去,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嘶她捂上脖子,刚好点又扭着了。 好,明天去,明天去。顾绥把商姝的手轻轻拿开,又上手给她揉了好一会。 回到家,商姝其实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顾绥给她泡了杯蜂蜜水,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完,瞧着时间够久了,这才替她放水,还不放心地陪着她一起洗澡。 高跟鞋踩了这么几个小时,不光脖子疼,还腰酸背疼腿也疼,商姝半躺在浴缸里,顾绥在旁边帮她洗。 有顾绥在,她真是越来越娇气了,竟然能把人家堂堂顾二小姐用成这样,也属实是件了不得的事,商姝一边谴责自己,一边得过且过。 我刚才在酒会上,遇见了一个妈咪之前的下属。她半只胳膊闲闲地搭在浴缸边上,撩起一点水。 嗯,都聊了什么?顾绥顺着她的头发,做好了静静听的准备。 商姝沉默了一会没说话,又倏然轻笑着开口:她一眼就认出我了,说我和妈咪长得很像。 顾绥温柔地捋了捋她的耳廓。 商姝停顿,低头拨弄了两下水,才继续说:她还说,公司以前的名字叫明珠,是妈咪因为我才取的,说她很爱我。 商姝望着水面无声地笑了下,深深吸一口气,吐掉时却有点抖了,我当然知道它以前叫明珠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它以前叫明珠呢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像是在说给人听,又像是在喃喃。 顾绥。商姝用很轻很轻的气声叫她,轻到快要融进飘渺的水雾里消失不见。 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你能不能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你能不能永远爱我呢? 可是一辈子太长,永远太远,她知道她们已经得了上天眷顾,神明偏爱,所以只好化作这一句,才不算贪心。 阿姝顾绥蹲下来,一只膝盖浅浅点在地上,她倾身和商姝额头相抵,眼睫被濡湿了,她在氤氲的水汽里承诺。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轻飘飘,沉甸甸的,想让全世界都听到。 第76章 商姝时常在想, 人类为什么会想要家呢? 为什么会如此渴望,在这个世界上抛下一个锚点,并把它定义成稳定, 视作依靠, 称之为避风港? 商姝起初觉得, 大概只是刻进基因里的生存策略, 是社会秩序的一部分,是人们为了追求认可和接纳的选择,实际上根本无法承载那些美好的幻想,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 这是她从商韦和何兰黛身上学到的东西, 家既没能让他们稳定, 也没能给自己依靠, 有点荒诞,也有点悲凉。 所以她对家其实看得很淡, 或者说是麻痹自己,不再对此抱有什么期待, 这甚至一度延续到了她建立亲密关系这件事上。 可是后来遇到了顾绥, 她发现她竟然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滋生这种渴望, 她本能地想让这份渺小又盛大的爱情, 能有一个落脚之处, 拥有一个独属于她们的空间,来存放彼此的脆弱与温柔。 房子是家的形而下, 是家灵魂的载体。 于是,商姝望着眼前的房子,也终于有机会尝到了渴望家的美妙。 云岫山庄,一套半山独栋别墅, 没有那么靠近市中心,却贵在宁静隐秘,还能欣赏海景,商姝之前说位置很好也是指这个,前庭种着凤凰木,让人瞧着就觉得喜庆,别墅背面的花园也很大,主庭院还有一座悬臂泳池,商姝很喜欢。 从上到下地看过,商姝这么挑剔的人,难得对结构和格局都很满意,大概是被爱情滋养得满足,心情大好,所以格外包容。 怎么样,那个书房还挺好的吧?商姝边下楼梯边问道,她觉得实景看着比图里还要敞亮些,小阁楼也精致。 嗯,是不错。顾绥牵着她的手,帮她看着楼梯。 商姝莞尔,她喜欢听顾绥说满意。 两人又站在挑空的大客厅里,讨论起了装修风格和家具。 这个墙的颜色可以整体都换一换,沙发,茶几,椅子,还有刚才卧室的床啊,衣帽间的柜子之类的这些,都想找我之前用的设计师团队重新定制,或者你找也行 那边那个岛形的壁炉有点丑,我还是喜欢那种单面玻璃的 嗯再装上水岸的那种音响好不好?那个她特别喜欢。 商姝左指右指地说个不停,顾绥一只胳膊揽在商姝的后腰上,弯着唇听她家的小设计师叽叽喳喳地讲。 你怎么都不发表点意见啊?商姝说得口干舌燥,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絮叨了半天。 顾绥搂了搂商姝的腰,笑道: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不是敷衍,她是认真相信商姝的审美,更何况比起看房子,她更喜欢看小姑娘规划她们未来的家的样子。 你这样也太没参与感了吧?商姝转过脸对着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两下她的胸口。 顾绥捉住她的指尖,想了一会:那我的意见就是,把三楼的茶室改成工作室给你用。 茶室很大一间,她们应该也用不上,与其改成别的,不如给商姝专门当工作室用,小姑娘挑房子的时候只惦记着帮她看书房,来了之后更是直奔着就去了,余下的也都是在考虑她们的共用空间,都没为自己想想。 嗯?商姝眉眼弯弯地勾上顾绥的脖子,东倒西歪地看她,有人又不吃工作的醋啦? 顾绥轻轻啧一小声,抿着淡笑偏头躲。 云岫山庄的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商姝坐回副驾上,眼圈忽然就有点红了。 怎么了?顾绥才看两眼手机,一扭脸就瞧见小姑娘这般模样,她赶忙倾身去抚商姝的脸,手机在真丝裤子上放不住,差点滑到车座下面去。 你不要看我商姝伸手把脸挡住,难得扭捏了一下。 她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心里有点感触,估摸着一会就能好了,结果被顾绥这么一重视,她倒真有点想掉眼泪。 好好好,不看,顾绥顺着她,把头回正,只是才过了几秒就问,好了吗? 第95章 没有。 现在呢? 没有。 那 哎呀,你好烦人啊。商姝忍不住把手一丢,笑出声来。 顾绥肩膀微微颤了两下,见小兔子红红的眼圈上没有泪,曲起手指蹭蹭她的脸颊。 顾绥,我们的名字要写在一张房产证上了。商姝又有点哽咽。 上面会标注着共同共有,不区分份额,不标注比例,和她名下所有的房产都不一样。 嗯。顾绥拉过她的手搁在手心,现在就要哭鼻子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她们的名字还会一起出现在很多纸上,包括,最最重要的那一张。 以后什商姝想抹一下眼角的手背悬在半路,有点湿润的睫毛飞快的刷了几下,赶紧把脸往窗外一撇,很小声很小声地嘟囔,你想得美呢 嗯,我想得美。顾绥把手搭上方向盘,肩膀又轻轻抖起来。 回到水岸,商姝远远地看见,客厅的桌上多了个东西,厚厚的一大本,不像是书。 这是什么呀?她洗过手,边问边走过去看,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本相册,好久没见过实体相册了,还是这么大一本,复古的深咖色外皮,镀金的包角,瞧着贵重。 顾绥关了水,提一下唇角,慢条斯理地靠着岛台擦手:打开看看。 商姝轻轻地哦了声,上手去翻,封皮还挺沉的,她又怕弄坏了,于是用两只手一起小心地掀开,封皮翻开之后露出扉页,正中央有行烫金的小字,是顾绥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再一翻,便是整齐排列的照片了。 天呐顾绥,这是你啊?商姝看着照片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眼睛都亮了。 顾绥也走过来坐下,轻轻揽上她的肩:嗯,不是好奇我小时候的样子? 算是个传统,顾家几乎每个家庭成员都有专门的相册,用来记录她们的成长历程和一些重要的人生节点,并且直到现在,也还是会制成实体相册存放,所以那天小姑娘说过之后,顾绥就让秘书室把她的这本整理一下送过来了。 商姝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事,会被顾绥放在心上,她心中有些动容,转过头在顾绥脸颊上轻印一口,然后继续翻起来。 怎么这么可爱呀?她忍不住用指腹摩挲起照片里的小顾绥,时不时还转过头和现在的进行比对,像是等比放大似的,顾绥从小时候就长得那么好看。 顾绥本就是个不爱拍照的人,让人把相册送过来之前她还做了点心理建设,现在被商姝这么看,倒颇有点难为情。 我得拍一张,到时候当壁纸用,商姝受用极了,拿起手机对了两下焦,想了想又放下,不行,我要高清的,你肯定有电子版,一会快发给我。 顾绥抿唇摇头。 哎呀,你看都给我看了,怎么还这么小气呀? 商姝肆无忌惮地闹她,直到顾绥耳尖都红透了,要把相册收起来,她才肯罢休,回去坐好乖乖地看。 不得不说,顾绥真是模版一样的天之骄女,商姝每翻一页,这种印象就更深一分。 你还拿过umt金奖啊?商姝望着她眨眨眼,顶尖的国际数竞,照片里的小顾绥正抱着半人高的小奖杯。 嗯?顾绥淡定扫一眼,记不太清了。 行。 商姝一秒就理解了,因为后面是翻不完的各种英文演讲赛、知识竞赛、辩论赛、模联,还有一系列艺术类的比赛,换她她也记不过来。 虽说德智体美,琴棋书画是她们的标配,这里头的商姝也参加过不少,但顾绥这个还是多的有点冒昧了。 不过商姝依然乐此不疲地翻着,看着顾绥从牙牙学语的粉团子,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女,再变得成熟稳重,她有种自己也亲身参与了那些过去的感觉,仿佛让她和顾绥之间有了更深的连结。 又翻了好一会,商姝停在了顾绥博士毕业的那一张,照片里的顾绥梳着温婉的鱼骨辫,还是她当时亲手给她编的,拍这张时自己就站在旁边,商姝记得很清楚。 你想起了什么,商姝眉头轻轻蹙了下,回过头望着顾绥,欲言又止。 怎么了? 商姝咬了咬下唇内侧,又放开:你去我的毕业典礼了,是不是? 顾绥咽一下喉头,眼睫颤了颤,垂着眸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其实不想让商姝知道的,但她又不想对她撒谎,那时候她正处于化疗前的手术恢复期,身体状况还没有那么糟糕,但医生还是不建议她长途飞行,可她还是去了,因为她真的真的好想商姝,想再见见她,也想像商姝陪她参加毕业典礼那样,去见证小姑娘人生的重要时刻,哪怕只是偷偷的,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顾绥商姝声音有点抖,果然,陆盛熙没有看错,她不敢想顾绥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的,只觉得心又开始揪痛。 阿姝,不想了,顾绥把相册拿到一边,将商姝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一会我管秘书室要刚才那张的电子版给你,好不好? 每张都要。 好。顾绥轻笑,任由她得寸进尺。 抱了一会,顾绥想起了昨天顾祺说的事,于是低下头,轻声问怀里的小姑娘:今年春节,有什么安排吗? 商姝仰脸看她一眼,有点意外顾绥会提起这个。 她思索片刻:嗯我应该会去趟林琅家,因为小时候我都是在林家过的年,她们都对我很照顾,所以回来澳城这几年春节,我都习惯过去一趟。 说起来,商姝其实没怎么见过商家的亲戚,因为自从冯媛进门,商韦就只带她们母女三人回去,后来还是柯雅慧实在看她可怜,便每年都带她回林家一起。 只不过这些事,她从来都没对顾绥说过。 怎么了,想约我呀?商姝立起身子,扶着她的肩膀笑道。 嗯,顾绥搭上她的后腰捋两下,我姐昨天来电话,问你过年要不要一起回去吃个饭。 啊?去顾家吗?商姝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吓得搭在人肩上的手都缩回来了。 没有,就我姐和相宜,顾绥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捏捏她的下巴,这么着急见家长啊? 虽然在她看来,见顾祺已经算是了。 你好烦人啊。商姝推一把她的肩,自己上一边抱起胳膊坐好。 虽然她见过顾祺那么多次了,但这种场合,倒还真有点顾绥说的那个意思,商姝突然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不想的话也没关系。见小姑娘眉头都快拧成小山了,顾绥偏过头宽慰道。 没有不想。就是有点紧张。 商姝一下一下地用牙去拽嘴唇内侧的软肉,然后再放开:那,那我都要准备点什么呀? 见合作伙伴她能泰然自若,见客户她也能侃侃而谈,但见家长商姝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太行,她本来就没怎么处理过这种人际关系,别说是没见过家长了,就是连上门拜年,也就只去过林家,但这又不是一回事,属实没什么参考价值。 顾绥知道小姑娘这就算是答应了,听着这问题,她实在压不住唇角。 确实得准备,我姐很讲究。顾绥边说,边点点商姝的下巴,让她别咬那么用力。 尤其是这种特殊的场合。她补充。 商姝本来就紧张,被她这么一说,弄得更紧张了,完全没注意到顾绥是故意使坏,毕竟在她看来,以顾祺的年龄身份地位,的确该是个讲究的人。 那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商姝把脑袋闷进一旁的抱枕里,真有点想哭了。 顾绥笑着把她捞回来:逗你的,我姐很喜欢你,只要带着人去就好。 第96章 商姝用脑袋轻轻撞一下顾绥的胸口:你好烦人啊。 今天特别。 第77章 日子一晃就晃到了除夕。 照例, 商姝中午会去林家吃团年饭,而通常林家人会留她守岁,住到年初一。 顾绥也得回顾家, 因为前几年一直谎称人在国外, 今年也是她时隔多年, 再回顾家过的第一个年, 故而不大好推脱。 顾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加上祭祖迎神,估摸着得过了初三才好离开,所以去顾祺家吃饭的日子就定在了初五。 一想到这几天她都得和顾绥分开, 这可把商姝难受得不行。 这难受一半来自于对顾绥的不舍, 另一半则来自于觉得她自己真的快要的完蛋了, 明明就分开几天,她怎么能黏糊成这样呢? 商姝严重怀疑, 她和顾绥进入了第二个热恋期。 前一天晚上缠着顾绥折腾了好几次,今早商姝又天蒙蒙亮就醒了, 她先安静地欣赏了一会顾绥的睡颜, 后来不满足地捞过她的胳膊搭着自己, 之后又开始钻进顾绥怀里蹭, 硬生生把人给弄醒了。 痒。顾绥也没生气, 知道她这是舍不得,只睡眼惺忪地, 看着挤在颈边毛绒绒的脑袋,伸手轻揉两下。 商姝又有点愧疚,闷在人怀里说:你再睡一会吧。 顾绥闭上眼,慵懒地哼笑两声再睁开:起来了。 她其实很困, 但觉什么时候都能睡,她还是想起来陪陪商姝,因为她也有点舍不得。 两个人起来一块洗漱,卫生间那么大,商姝偏偏要和顾绥肩并肩,连胳膊都得贴上才行。 顾绥望着镜子里的人笑笑,把牙刷换到左手。 其实这么早起来,商姝也不知道想干嘛,顾绥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好笑。 又回床上赖了一会,顾绥索性拉着商姝到楼下,两人手牵着手在花园遛起了弯。 干嘛,晨练啊?商姝笑着揉一下眼角。 这大过年的,起个大早在自家花园遛弯,她俩估计也该是独一份了。 不过她还真没仔仔细细地看过水岸的花园,这么一看设计得的确很有巧思,水系也漂亮,商姝有点想照搬到云岫山庄,也不知道搭不搭,她脑子里这么胡乱想着。 顾绥捏捏商姝的手心:嗯,提前适应一下。 嗯?这什么意思,以后都晨练? 顾绥勾着嘴角,浅浅地荡她的胳膊:以后我们老了就这样。 商姝脸颊一下就烫了,连带着耳朵一起,又烫又麻,恨不得快要麻到后脑勺。 她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真是听不得这种话,好像比什么喜欢啊,爱啊的后劲还要猛上许多,是润物细无声地钻进耳朵里,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来不及了的那种,可偏偏这人又老是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又想得美了。她把头扭向喷泉,小声呛道。 顾绥看了眼她熟透的耳朵,也盯着自己的脚尖,抿唇笑了。 溜达了一会,两人回去吃了点东西,商姝倒不是很饿,主要是怕起太早,顾绥的胃空着受不了,于是她就在一旁支着下巴,看顾绥慢吞吞地吃着小馄饨。 你回去吃饭千万不要喝酒,怎么劝你都不能碰,要拒绝,知不知道?商姝用手指头轻叩着自己的脸颊叮嘱道。 她知道过年一定免不了要喝酒,顾祺不在,顾绥又难得回去,她怕到时候众人起哄,或者是长辈一劝,顾绥就不好意思推拒。 那你教我。顾绥抿一口汤,含笑看着她。 她当然知道不能喝,也自然有一百种方法推脱,可她就是爱听商姝嘱咐她,怎么听都听不够。 商姝见她没答应,又这么说,连忙坐直了:你就说你过敏,嗯但估计这个在你家用不了,不然就说你刚吃了消炎药,一点都不能喝,或者说你正在吃中药调理身体,哎呀,你也想想。 她本来想说,顾绥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要反过来问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毕竟顾绥又没天天谈生意见客户,大概还是觉得她比较会吧,商姝在心里点点头。 哦,顾绥把汤匙放下,慢悠悠地擦嘴,我们商总平时都这么诓人啊? 我那都得直接喝好不好,这不是在教你字还没说出来,商姝就对上了顾绥凉津津的眼神。 啧,自投罗网了。 舌尖轻扫一下上颚,商姝有点心虚地去够手边的水: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总之一丁点都不能沾就对了。 顾绥挑眉,折了一下手里的纸巾:那我就说,家妻不让。 咳咳咳商姝一口水没咽下去,呛得她一阵猛咳。 顾绥赶紧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上头蹙着眉,唇边却又掩不住笑。 商姝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呛的,她终于看出来了,这人分明心里门清,刚才全都是故意逗她呢。 你真的好烦人啊,我不管你了。商姝夺过顾绥手里叠得规整的纸巾,攥成一团。 顾绥鼻息微动,倾身把额头浅浅抵在商姝肩头,轻声说:管管我吧。 管管我吧,以后,一直,永远都管着我吧。 临近中午,顾绥送商姝到林家门口,商姝垂着头,拉着她的手捏来捏去,怎么也不舍得下车,之前闹归闹,可真到要分开的时候,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过年不可以愁眉苦脸。顾绥点点她的鼻尖。 商姝皱了一下鼻子,腻腻歪歪地戳她的手心:要记得想我。 会的,顾绥望着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样子,温声安抚道,随时给我发消息,好不好? 商姝点点头,捧上顾绥的脸,缠绵地吻她,最后又在唇瓣上轻咬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去吧,少喝一点,顾绥用指肚蹭蹭她的耳廓,像在摸小猫的耳朵,乖。 商姝心化得不成样子,知道再不走她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这才狠狠心下车往里走去。 林家亲戚多,关系也很亲近,又因着林琅家是长房,所以每年众人都喜欢聚在此处,故而林家过年一向很热闹,林家的亲戚们也都认识商姝,早年柯雅慧就跟大家说过,这是她干女儿,只是她怕商姝对母亲这个身份比较敏感,所以也没打算让她改口叫干妈。 商姝进门先去礼貌地见过了众人,之后就被林琅拉着往楼上去了。 你家顾博士送你来的吧?林琅挽着她的胳膊笑道。 嗯,商姝踩着楼梯,听她提起顾绥,忍不住弯了唇角,你怎么知道? 切,我在楼上都看见了,你下车之后那一步三回头的没出息样,林琅轻撞一下她的肩膀,我还知道,要不是人家得回顾家,你才舍不得来呢。 商姝笑得不行:天地良心,可是我先提的要过来,后来才知道她要回顾家的。 林琅也笑,边往上走着,边扒拉楼梯上挂的小红灯笼。 对了,刚才小姑旁边坐的那个是谁啊?商姝看着摇摇晃晃的小灯笼,随口问起了刚才看见的生面孔,毕竟再熟也是在别人家,她怕一会开席叫错了尴尬。 嘿,你眼睛还挺尖的,林琅神秘兮兮地看她一眼,那是我二姐的女朋友,想不到吧,母胎solo三十多年,今年直接一步到位,带女朋友回来过年了,听说人家还是北城人,这次特意大老远地跟着她过来澳城。 啊?商姝有点惊讶,她和林璨其实不太熟,只知道连林琅从小就怕她,之前还跟自己吐槽过,就她二姐这冷冰冰的性格,估计这辈子都单身。 震惊吧?吓人吧?我现在都没缓过来呢,冰山林璨欸,跟你们家顾博士那座有的一拼。林琅摇头补充。 商姝忍不住噗嗤一笑,恐怕顾绥在旁人眼里确实和林璨差不多,想起冰山今早才靠在她肩膀上,让自己管管她,商姝心里就一阵发软。 第97章 挺好的,你以后出柜就不用愁了。商姝跟着林琅走进卧室,关上门说。 我本来也不用,我妈你还不知道?林琅往沙发上一瘫,嬉皮笑脸,欸,所以顾家其他人知道你俩的事吗? 顾相宜和顾祺就不必说了,这个她知道,林琅都想给她们仨自封个助攻三人组了。 不知道吧,商姝皱了下眉,被这么一问,也有点说不好了,我也不知道上次陈家的事,有没有惊动顾家。 毕竟那次陈家派来赔罪的人,是先去了顾祺那,那万一连顾家老宅也去了呢,商姝突然有点犯嘀咕。 嗯?跟顾家有什么关系啊?林琅听得云里雾里,她上次的确也还没来得及细问商姝。 商姝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抿了下唇,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 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没告诉我啊?林琅炸了,本来想说商姝都差点出事了,但到嘴边又觉得大过年的不太吉利。 我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吗,商姝制止了林琅想要拎着她的胳膊腿,仔细检查一遍的行为,而且你那会正忙着和人家富士山呢。 商姝眯着眼瞧她,见一提到这个,林琅的脸噌一下就红了,只是她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就被叫她们吃饭的管家打断,于是商姝只好决定,等晚点她再来刨根究底。 吃团圆饭,长辈和晚辈分开坐桌,商姝坐在林琅旁边,紧接着是林璀,林璨和女朋友,还有一些别的同辈,没有长辈们那么规矩,大家随意地吃着,时而响应主桌共同举杯,时而三三两两地聊天。 商姝估摸着顾绥那边应该也开席了,因为顾绥没回自己刚才发的那条:【记得拒绝。】 商姝把手机搁在手边,吃两口就点开看看,有些心不在焉。 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林琅,她也一直把着手机,惹得身旁的林璀敲她的脑袋。 谈恋爱了?一直看手机。林璀说完,也瞧一眼商姝,这两个小丫头必定都有情况。 疼啊大姐。林璀从她小时候就爱来这一招,林琅把屏幕一锁,避重就轻地捂着脑袋哀嚎。 商姝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和林琅对视一眼,俩人欲盖弥彰地碰了个杯。 然然,还吃得惯吗? 嗯,很好吃。 那多吃一点。 听着林璨跟女朋友的小声交流,看着她一筷接一筷子地给人家夹菜,林琅悄悄怼一下商姝的胳膊。 妈呀,你看见没,这个体贴,这个笑,太可怕了,这还是我二姐吗?她压低声音,和商姝八卦。 商姝也乐了,偷偷呛她:你跟相宜在一块的时候拿个镜子照照,保不齐也这样。 林琅白她一眼,端起杯子掩饰翘起的唇角。 吃过饭,柯雅慧拉着商姝聊了会天,简单问了问她的身体还有工作,刻意没聊商家的事,说她比前阵子回来的时候气色好很多,长了点肉更漂亮了,商姝笑着想到了顾绥。 瞧见林璨和女朋友在远处拉着手说话,柯雅慧夸张地说,她们家璨璨今天笑的,比之前一年加起来笑的次数还多,又跟商姝说要是她谈朋友了,也像林璨一样带人回来看看,商姝答应着好,又想到了顾绥。 晚一点,商姝接到了顾绥的电话,她立马跑进房间里,声音里藏不住笑意:喂? 刚才一直在敬酒,没来得及回消息,想着直接打给你,顾绥想了想,又对前半句敬酒作补充,喝的果汁。 顾绥的声音像丝绸,矜贵又柔和,听得商姝心里舒服,她跌进沙发里翘了翘脚:好乖,回来有奖励。 顾绥鼻息轻动,失笑道:那你有没有乖? 听这声音像是有乖,她没听出什么酒意。 有,我只喝了一杯,特别特别小的一杯,商姝说着,思念忽然就有点溢出来了,听着顾绥的呼吸,她趴在抱枕上小声说,顾绥,我好想你啊。 才分开不到半天,就已经很想很想你了。 我也想你,阿姝。听着小姑娘绵绵的嗓音,顾绥叹一小口气,很想抱抱她。 第78章 两人又聊了一会, 才被迫不舍地挂断了电话,因为顾绥被叫走了,商姝发了一会呆, 决定去找林琅刨根究底。 做了? 嗯, 做了。 这就是你上次说的不算? 纯爱战士商姝大为震撼。 倒不是多震撼这种模式, 毕竟比这更离谱的她也不是没听过, 她只是震撼这件事发生在林琅身上,这人可是连当时初吻被夺,都有点委屈的人呢。 别看商姝和顾绥是在爱城谈上的,可她们却是一步一个脚印,暗恋, 表白, 牵手, 拥抱,接吻, 循序渐进,没想到反而是林琅和顾相宜, 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来了个大的。 望着林琅像看老古董一样的眼神, 商姝润润嘴唇:不说别的, 我能先好奇一件事吗? 林琅斜楞她一眼没说话, 意为有屁快放。 你们俩, 谁是上面那个啊?商姝眨眨眼,一副天真无邪, 求知若渴的模样。 她。 啊?商姝尽量忍住不笑,她感觉自己快被憋出内伤了,声音都有点抖,林满满, 你为爱做0啊? 太魔幻了,她们俩甚至没撞号。 好意思笑我,你们家顾博士不也是?林琅无语,捞过抱枕丢她,这叫平衡懂不懂,不然她们顾家一下出两个0,显得咱们俩多欺负人啊。 商姝听完,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她知道林琅是在胡扯,于是开口问道:说认真的,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说是炮友吧,她俩又好像还挺纯爱的,但要说真谈,林琅又说不算,商姝有点闹不清楚。 林琅用手指头绕着自己的头发,思绪飘回富士山下。 依旧是竖琴演出,这次是顾相宜在圣诞前夕发出的邀请,林琅当然知道这是个借口,但她还是接受了,甚至把人带去了自己家的房子住,浪漫的日子,浪漫的地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晚两人开了瓶酒,美其名曰庆祝顾相宜又顺利完成一场试奏,后来气氛到了,顾相宜主动,她也没拒绝,因为她感觉得出来,这个理由让她们两个都有点不开心。 过程很美妙,林琅发现小白兔其实挺野的,这让她觉得很有趣,也让她情不自禁地想了解这个女孩更多,很想要再进一步。 只是风风火火的人,也会有畏手畏脚的时候,林琅知道再进一步这件事身体可以,但其他的不行。 她已经感觉到了顾相宜对于出国的抗拒,也知道那多半是因为自己,她不能再助纣为虐,她一不想做顾相宜学业上的绊脚石,二也不想阻拦顾相宜去见识更丰富的世界,尤其是情感世界,所以她得先缓一缓,趁自己还没陷得太深。 结果就是她在第二天早上像个渣女一样,盯着顾相宜羞怯的眸问道:干嘛?又要对我负责啊? 顾相宜生气了,红着眼睛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问她:林琅,你把我当什么? 林琅这才发现,兔子急了咬人真的很疼,她连忙追上去,有点慌乱地解释,说她没有轻视这份心意和感情的意思,只是想让这段关系灵活一点。 我喜欢你,也愿意和你探索,做一些想做的事,但可不可以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先维持这样,要是,要是你明年放假回来还喜欢我,我们再说别的,行吗? 顾相宜咬着嘴唇不说话,于是林琅只好又说:因为我真的很讨厌分手,所以关系这种事,我想让我们两个都想得再清楚一点,然后再做决定。 听起来像是在邀请对方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但当时她也没想那么多。 你分过?顾相宜肯说话了。 没有,林琅沉吟,但见过。 第98章 于是乎,林琅对着沙发上那位见过的当事人说:我不想这么急着确定关系,跟让人家签卖身契似的,她连花花世界都还没见识全乎呢,谁十八就定性了啊? 我。商姝幽幽道。 林琅卷着发尾的手一顿,啧一声:个例不算。 商姝白她一眼,把抱枕丢回过去调侃道:初五我去顾祺姐家吃饭,有没有什么话或者信物,需要我带给她呀? 鸿雁啊你?林琅听出了她的嘚瑟,笑着回敬。 临近守岁,林家几个在国外的亲戚也赶回来了,大大的宅子变得更加热闹,林琅带着小表妹和小侄女她们在花园里玩仙女棒,商姝不怎么会和小孩相处,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在烟火纷飞里想顾绥。 十二点过,商姝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新年快乐里掏出手机,给顾绥也发了个消息,只是等了好久都没收到回复,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她也知道顾绥那边不方便,于是又待了一会就打算回房间休息了,想看看再晚一点,有没有机会跟顾绥视频。 十二点五十,商姝正打算去洗个澡,却忽然接到了顾绥的电话。 阿姝,下楼。 短短几个字,却让商姝心里的烟花,放得比刚才看见的还高,她连领口解了一半的扣子都来不及管了,胡乱敛了敛,披上外衣就往楼下跑。 一出门,商姝就看见顾绥立在不远处的车旁,她没穿大衣,身上是出门前自己给她挑的那件,半开襟的酒红色针织衫,黑色的阔腿牛仔裤把她的长腿融进夜里,商姝无法形容这种好看,只觉得顾绥把自己的心和魂都一并勾走了。 你怎么来了?商姝也顾不得有没有人看了,小跑着过去扑进顾绥怀里,红了眼圈。 还是那股好闻的白苔香,即使沾了一点点烟酒气,也足够驱散刚才的委屈和想念。 来要我的奖励。顾绥回抱着她,吻上商姝被长发遮住的耳廓。 上车给你。商姝忍不了了,她实在太想吻她了。 两人坐进后排,就忍不住热烈地拥吻起来,短暂的分离比旁的更让人抓心挠肝,商姝知道,顾绥也知道,所以她特意开了辆五座的库里南,没有碍事的中控台,只有头上的星空顶,就着外面的爆竹和烟火,她们可以尽情地用之前没用上的东西。 别着急。顾绥喘着气轻笑,瞧着小姑娘急得汗都快出来了。 早知道,就不该给你选这条裤子。商姝瓮声瓮气地说完,继续和裤子斗争。 湿巾被丢在一旁,顾绥见商姝一下拆了两个,轻抽一小口气,握住了她的手腕:阿姝一会还要开车。 商姝也不急了,慢悠悠地弄好,然后凑到她耳边娇声道:你可以的。 想要把被思念蛀空的心,填得再满一点。 商姝没敢把战线拉得太长,因为顾绥明天还要早起去祭祖,这么晚跑一趟她已经很心疼了,于是酒足饭饱之后,两人温存了一会,商姝便含泪放人离开。 睡前,商姝又接到了顾绥的电话,她缩在被窝里,开心又疑惑地接起:怎么啦? 你还没有和我说新年快乐。顾绥的声音很轻,带了一丝丝哀怨。 商姝迟愣一下,笑道:就这件事啊? 顾绥在电话那头没说话。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呢?商姝乐不可支,脸上是,心里也是,因为她听出来了点别的,知道顾绥其实就是想她了。 新年快乐。顾绥缓缓地说。 还有呢?商姝换了个姿势,平躺望着天花板,她偏想听顾绥先说。 她听见顾绥轻柔的鼻息,之后是羽毛般的:很想你,很爱你。 商姝睫毛慢慢地刷了两下,感觉心脏静音了几秒,她有点延迟地开口:我也是。 快点睡吧,一会就要起了。她吸了一小下鼻子,知道再说下去自己就该想哭了。 嗯。 新年快乐,顾绥,晚安。 晚安。 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挂断,也没再说话,商姝把手机放在枕头上挨着耳朵,听着顾绥平稳的呼吸声,渐渐睡了过去。 商姝再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取而代之的是顾绥六点多的一条:【乖乖睡。】 看得商姝心里软乎乎的。 林家下午得出去串亲戚拜年,商姝这会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林琅跟着她走到车旁边,指指一模一样的两辆,让她选一辆上。 ?商姝一脸疑惑。 受人之托,另一辆给你保驾护航的,林琅清清嗓子,模仿起来,人家是这么说的啊,阿姝脸皮薄,不好意思麻烦人,派顾家的车来又不太方便,拜托我务必让人把你安全送回家,要不是我一会有事,我就跟着你去水岸转一圈了。 商姝心头一暖,属实没想到顾绥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全,她弯弯唇和林琅道谢。 别跟我瞎客气了,初五去吃饭别说我坏话就行。林琅边说,边把她往车上赶。 回到水岸,商姝给顾绥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到家了。 顾绥空闲时从祠堂出来,站在外面回复起来。 阿绥,怎么在这站着?周绫从里头走出来。 嗯。顾绥快速敛起笑意,把手机收起来,没说什么。 周绫拢了下宽大的披肩,眼神扫她一遍:看起来这么没精神。 自从赵珉的事之后,她们母女俩就没怎么有机会说话,上次见顾绥回来给姑姑接风,也是人一晃就没影了。 顾绥手插在大衣兜里,盯着脚尖:起太早了。 周绫轻哦一声,又伸手去掸顾绥衣服上的香灰。 顾绥微微往后撤一小步,自己拂了两下。 面对这疏离,周绫有点尴尬地收回手,不过也仅仅是短暂的一下,她就挺了挺背,又端起了那副优雅贵妇的架子,问道:昨天夜里你出去了? 顾绥闻言,眸子一垂,把手重新插回兜里:嗯,回了趟水岸。 家里要什么没有呀,还要回去一趟的,周绫似问非问地说着,又拂两下眉尾,撇清关系似的继续,是你姑姑,倒时差么两三点多还没睡,说瞧见你回来。 顾绥微眯一下眼,抬眸看了看周绫,她姑姑圣诞前一周就回来了,不知道是倒的哪国时差能倒到现在。 不过她也没戳穿,只把头扭向一边,看着飘渺上行的香火,和周绫一起胡乱说瞎话:嗯,有东西要用我的电脑。 这么急啊。周绫听不出语气地撂下一句,没再说什么,只又照例问了两句顾祺的事,刚好里头也开席了,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席面上。 第79章 顾家小辈其实不少, 偏偏今年好几个都跟约好了似的留在了国外,顾绥又刚好是时隔多年才回来,自然而然成了焦点, 被一众亲戚轮流拉着问东问西, 没个空闲。 顾绥有些疲惫地淡笑着应和, 轮到三婶时终于被堂妹顾禧解救。 妈, 你跟大伯母她们喝会茶,也让我跟我堂姐聊一会呗。顾禧点点顾绥的肩膀,示意她起来。 顾禧是三叔三婶的独生女,今年二十出头,刚大学毕业, 因着是老来得女, 欢喜得很, 又恰好是生在冬天,就随着顾绥姐妹的春祺夏安, 秋绥冬禧取了这个名字。 她的性格也的确讨喜,被千娇万宠着长大, 是个鬼马精灵, 嘴巴也出了名的甜, 小时候就喜欢缠着回国过年的顾绥姐妹玩, 也不管跟人家熟不熟, 总之从不怯场。 顾绥上次见她还是三四年前,这次瞧着倒是大变样了, 齐肩的短发卷了大卷,还挑染了两绺雾霾蓝,一侧别在耳朵后头,露出几个耳洞, 只不过什么饰品都没戴。 也好,多跟你堂姐请教请教,三婶瞧顾禧一眼,之后又转回来跟顾绥说,小禧这几年在加州待得心都野了,整天就知道搞她那个乐队,书也不好好读,你帮我说说她。 第99章 哎呦妈,哪有你这样大过年揭人家短的啊,堂姐,走了走了。顾禧边嬉皮笑脸边拉着顾绥走了。 走出众人的视线,顾绥跟着顾禧来到偏厅。 谢了。顾绥往沙发上一坐,微仰着头闭了闭眼。 嘿嘿,小意思,顾禧二郎腿一翘,掏出手机看了两眼,昨天乱七八糟的,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上话。 铺垫完,她又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神神叨叨地问道:堂姐,你谈恋爱啦? 顾绥睁开眼,下意识蹙了下眉,看顾禧一眼没出声,她现在脑子有点钝,不知道说什么,也怕说多错多,毕竟还只是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她打算静观其变。 可这在顾禧看来,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她也没兜圈子:那天我在路环看见你俩了,但你放心哈,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嘴最严了。 她的确是偶然撞见的,谁让她堂姐长得这么显眼,找的女朋友也跟她难分伯仲,这一对晃在没什么人的路上,想不多看两眼都难。 哦。顾绥意味不明地回道,之后拿起手机,看起了商姝的消息。 那什么,顾禧拢一把自己的小牛仔外套,靴子磕在地上打着节奏,堂姐,求你个事儿呗。 顾绥勾了勾唇角,胸腔轻轻震两下:在这等着我呢? 又是救场,又是摊牌把柄的,感情是有事相求。 顾禧讪讪一笑,也不抖脚了,打起了圆场:哪儿能啊,看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好意思套路你呢? 她可是打算真心换真心呢。 我先听听。顾绥回完消息,把腿搭叠起来静候下文。 那个,就是,能不能把绯色借我一天,给我女朋友过个生日啊?顾禧一改刚才的不羁,说完还有点害羞地摸了两下腿。 顾绥饶有兴趣地看她一眼,抿唇不语。 堂姐,我真的是走投无路,进退维谷,山穷水尽了,我们家正给我断供呢,顾禧开始撒泼打滚地倒豆子,你刚也听见了,我妈现在看我很不爽,年前差点押着我去把头发染黑,好在只有两绺,就给我放了,这来之前,还硬让我换了身衣服,说让我看起来老实点,喏还有,我耳钉都全摘了,我刚打的helix都白瞎了。 顾禧絮絮叨叨地,一说起来就刹不住车:所以堂姐,你可怜可怜我吧,我才买完礼物,真的没钱包场了,而且我知道你那的环境和设备都一级棒,就借我用用吧,拜托拜托。 顾绥实在受不了她的磨叽,笑道:随便,别把我地方砸了就行。 嘿嘿,保证不会!你真是世界第一美丽善良大方的好堂姐。顾禧在原地乐开花,立刻掏出手机敲敲打打。 少贫了,顾绥按亮手机,看了眼空白的消息栏,小姑娘刚说要歇一会,估计现在正睡着,于是她又锁屏,看了眼顾禧问,你爸妈知道? 瞧顾禧这样子,不像是能藏得住事的人,何况三婶平时对顾禧宠爱得没边,大约也就是嘴上说说,其实知道了估计也没什么。 我女朋友啊?不知道,哪敢跟他们说啊,他们要是知道我搞姬,还不得把我按在祠堂里灌中药,再说了,我可不想当整个顾家出柜第一人。顾禧嘴又开始没把门了,说完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顾绥,那,那你 顾绥沉吟,她从来没打算主动出柜,她做事本就没有和家里交代的习惯,更不认为这件事有主动交代的必要,知道与否,接受与否,都不会让她有任何改变。 一样,顾绥淡淡回,之后起身,我出去透口气。 站在院子里头,顾绥拿出手机,又点进和商姝的聊天框,点了一下商姝发来的那条语音之后,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刚才坐在里头只转成了文字,现在她想好好听一遍。 我刚才吃了点东西,你不在,我都没什么胃口,嗯现在有点犯困了,等一下我就先去躺会 小姑娘嗓音甜糯糯的,听得顾绥不自觉抿上了笑意,尽管知道商姝可能一时半会不会回,但她还是忍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问她:【在睡了吗?】 不到一分钟,商姝就回了一个猫咪裹着小被子流泪的表情包。 顾绥看着轻笑出声,她从来不发表情包,手机里也一个都没有,但她破天荒地动了动手指,把这个存了下来,因为她实在觉得可爱,很像发它的人。 存过之后,顾绥给商姝打去了电话。 你有空啦?电话接通,小姑娘嗓音依旧软糯,只是夹杂了一点点沙哑,说得慢吞吞的,听着像是刚睡醒。 嗯,吵醒你了吗?顾绥柔声问。 商姝嘤咛一小声,逗她:对呀,在被窝里偷偷哭呢。 她刚确实是被吵醒的,挂念着顾绥,她本来眯得也不是特别踏实,她还把手机搁在了耳朵旁边,铃声开到了最大,所以消息一过来她就醒了。 今天也没碰酒吧?你胃有没有不舒服?午饭过了有一阵子了,你有没有再吃点东西呀? 有。顾绥把音拉得很长。 有哪个啊?商姝也觉得一下问太多了,轻轻笑起来。 顾绥也笑了下,又重新逐一回答了个遍。 听着顾绥闷闷地笑,商姝感觉到了她的疲倦,她坐起身揉一下眼睛,温温地问:累坏了是不是? 想想都觉得是,昨天夜里才回去,今天又那么早就起了,刚又连回消息的时间都很少,就算没有用她干什么事,也一定陪了很多笑脸,说了很多话,商姝心疼得不行。 一点点。不想她担心,顾绥打起一点精神说。 骗人,商姝小声念她,你这两天好好休息,不要再跑回来了,好不好? 她怕顾绥又偷偷来找她,再很晚地自己回去,尽管一来一回用不了那么久,但她不想顾绥折腾了。 顾绥用脚尖踢了下地上的红纸屑,捏着手机沉默了一会,用比纸屑还轻的气声说:不想你一个人。 商姝也不说话了。 她们是最会猜心的爱人,她们都心疼对方。 听了几轮彼此的呼吸,商姝轻轻吸一下鼻子打破了沉默:好了,几天而已,我又不是小朋友了,还一刻都离不了人啊? 你是。 好,我是。 哄来哄去的,两个人都笑了。 初二回娘家,顾绥见了见周绫那边的亲戚,又去山上祭拜了外公外婆,对着那墓碑,她久违地生出了些寂寥,她了解存在主义的向死而生,也比旁人更清楚该如何理解和正视死亡,所以她才更感谢商姝,感谢她在自己本可能陷入虚无的人生中,留下那些浓墨重彩的,名为爱的痕迹。 初三烧过门神纸,顾绥就说要走,周绫一百个不满意,先批判她怎么好不跟着迎神送神,又用赤狗日不宜出门的习俗把人留着,后来还是顾绥说,过年好歹也要去陪陪顾祺一家,周绫这才松口答应晚点放她走。 顾绥在顾家盼天黑,商姝也在水岸盼天黑,她守在窗边,觉得自己像望妻石似的,都有点难以想象,这几年自己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好在这几天她也给自己找了点事做,那就是边憧憬边落实云岫山庄的东西,要不是隔行如隔山,商姝都想亲自上手设计了,于是现在,她就坐在窗边的沙发椅里,边等顾绥回来边和设计师沟通着家具,她暗自窃喜,还好外国人不过春节,不然自己也未免太压榨人了。 十点过,商姝才瞧见顾绥的车,她噔噔噔地跑下楼去,顾绥也刚好从外头进来。 第100章 又没穿鞋。顾绥抿着笑,蹲下来捞过商姝的脚,把拖鞋给她穿上,自己又拿一双别的。 等人起身,商姝搂上她的脖子:好想你。 两日不见,如隔六秋了。 我知道。顾绥回抱她,在唇上蜻蜓点水。 你要说我也是。桃花眼一眯,商姝不乐意了。 顾绥被逗笑,轻拍两下她的后腰:一回来就挑我错处啊? 嗯,你认不认。 认,顾绥宠溺道,那你想怎么罚我? 商姝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弯了唇角:先欠着。 第80章 这一晚, 她们没有折腾,只是温柔地拥着彼此,分享着这两天的见闻, 或许有时候就是这样, 爱里的疼惜要比欲望更强烈一些。 有人不是说, 绯色是为我开的吗, 那怎么往外借也不先问问我?听顾绥说完顾禧要借绯色的事,商姝把玩着顾绥的手指兴师问罪。 顾绥把手指一根一根插进商姝的指缝,之后十指相扣着握了握:还没借,老板娘说不要,我可以反悔。 第二次听老板娘这个称呼, 商姝依旧没脱敏, 又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她动动手指想从顾绥手里溜走,顾绥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疼啊。商姝假装吃痛。 顾绥知道自己根本没用力, 轻笑着退出来,拍一下商姝的手心:老板娘到底肯不肯? 哎呀, 你不要叫了。商姝索性转过身背对她, 把头蒙进被子里。 顾绥把人捞出来, 从背后环抱住她, 轻声说:更好听的还没叫呢。 顾绥嗓音清贵, 偏偏说着这种话,让商姝晕头转向的, 浑身都起了一层小丘。 顾绥,你老实一点好不好?商姝在人怀里转了个身,重新面对着顾绥,她可是心疼她连着累了几天, 这才忍着没折腾的。 条件。顾绥把眼睛一闭,也不多说别的。 哇塞,这人还知道跟她提条件了,真是仗着自己心疼,有恃无恐,为非作歹。 商姝没让她如愿,只伸出手指轻碰了一下她的下唇,开始反击。 见顾绥疑惑地半张开眼,想主动欺身过来吻她,商姝又使坏,伸手抵在了她的唇上。 什么意思啊?不明白。商姝无辜地眨眨眼装傻,还故意用指尖蹭了下顾绥柔软的唇瓣。 顾绥偏过头,吻一下她的手心。 商姝仍然摇头,漂亮的眼睛缓缓眨了眨,之后用眼神抚摸一遍顾绥的脸颊,最后回到她的唇上:要说出来,我才知道。 阿姝顾绥呼吸渐重。 嗯,我在听呢。商姝媚眼如丝,嗓音也娇了起来。 小姑娘越来越坏了,顾绥心想,只不过,她知晓她的软肋。 顾绥闭闭眼深呼吸,再睁开时眉目已然含笑,凑到她耳边,用气声呢喃了两个字。 商姝听完果真一秒坐起身,一个老板娘就够她受的了,如今再听到这个,整个人立时成了煮熟的虾子,瞬间从头顶红到了脚尖。 顾绥,你你你不要乱叫!商姝心里暗叫完蛋,自己这是被实打实拿捏住了七寸。 什么意思啊?顾绥悠悠笑着回敬,不明白。 此战顾绥大获全胜,商姝只得乖乖缴械,把战利品成倍奉上。 顾绥满意地润润唇瓣,把人重新抱在怀里躺。 商姝勾过她的手指揉捏,回想起刚才说顾禧的事,除了绯色,还有路环偶遇,这让她忽然又想到了那天和林琅未完的,关于顾家人知不知道的话题,澳城这么小,今天被顾禧撞见,明天就有可能是别人,花边新闻之类的都好解决,只是顾家二老 商姝不禁蹙起了眉。 怎么了?顾绥低头,瞧见商姝皱眉,伸手抚上她的眉心。 你爸妈知道我们的关系吗?商姝垂眸,轻声问道。 其实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拿不准这件事情,她既不知道顾家二老了解多少,也不知道他们态度如何,只是有顾祺的前车之鉴,她并不认为她们的情况相比之下会好到哪去,因此很难有什么乐观的预期。 顾绥没想到商姝会突然问起这个,只是她记得,她们在一起之前那次提起,商姝似乎很介意。 不知道,她沉吟片刻,直接问,你想要我出柜吗? 当然不想!商姝几乎是秒答,随后又觉得有些词不达意,于是重新组织起语言,我的意思是,之前顾祺姐的事,他们都那样了,所以我猜我们的事,他们大概率也是不太能接受,我不想让你为了我跟家里闹掰。 顾绥了然,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她想说,如果必要的话,她会,但是她不想提前预设徒增烦恼,更不会说出来让商姝担心。 好,那就不要,顾绥轻轻捋着她的胳膊,不想她再担心这个,于是问她,在家等我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她其实知道商姝在和设计师讨论家具,因为早些时候,商姝还发了几个拿不准的来问她的意见。 你知道的呀,在讨论主卧的沙发,商姝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你说顺眼的那个材质是挺好的,但就是不太防水。 顾绥轻笑:要防水做什么,嗯? 就,好打理啊。商姝用舌尖顶着口腔内侧憋笑,被戳中了心思,却不肯承认地乱说一通。 哦,好打理啊。顾绥慢悠悠地重复。 是啊,不然你在想什么?商姝反客为主,追着问她,边问边伸手戳她的锁骨,你说呀,说呀。 想听的话,条件。 又来? 眼见现在是套路不到顾绥了,为避免自己再被绕进去,商姝索性及时刹车,打算留着以后再算账。 她身子一背:好困,睡觉。 预想之中的环抱没有如期而至,后背被轻轻点了两下,商姝嗯了一声没转身。 又两下,也不说话。 直到商姝转回来,顾绥才开口:我的晚安吻呢? 商姝眨眨眼,真聪明,还知道换个说法,这是不亲不肯罢休了,这么短短一会,这人就索吻了好几次,她发现顾绥自从学会了主动索要之后,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在想她的时候。 这么会撒娇?她凑过去吻上顾绥的唇,抽离前轻咬一口,不算太长,她知道自己的德行,再继续该忍不住动手动脚了。 顾绥没反驳,却也不许她撤退,重新含上她的唇瓣缠绵缱绻,好一会才松开。 不是晚安吻吗,你到底要不要晚安了?商姝敏捷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上顾绥想再次覆上来的唇。 再这样,她真要憋成忍者了。 顾绥用唇轻蹭两下她的指尖,这才乖乖退开:前两天的,补上。 再次相拥而眠,两人踏踏实实地睡到了快中午,起来之后,商姝说想去寺庙拜拜,沾沾香火气,说是她这几年跟着林家去拜养成的习惯。 习惯的确是这三年才有的,只不过她没有告诉顾绥,其实她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也没有告诉她,今年去是想要还愿。 路过议事亭前地,商姝从车窗看出去,广场上立着大大小小的花灯,步道上头挂着整排整排的大红灯笼,花圃上也架起了橘子元宝等装饰。 往年也大差不差,又兴许是她没怎么仔细看过,商姝觉得今年的年味格外浓。 寺庙门口正在舞狮,两人并肩瞧了一会,金线银绣伴着锣鼓,震醒神衹的灵气,热闹而庄重,请过香和金纸,商姝牵着顾绥的手,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缓缓走进缭绕的香火里。 今天她们都穿得素雅简单,商姝规矩地将长发低挽,也又给顾绥编了一头温柔的鱼骨辫。 沐过手,商姝持着香,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顾绥,之后轻轻阖上眼。 同样的人,同样的位置,只是心境却大不相同了,商姝在心中默念,感谢神明恩赐,让顾绥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如愿以偿,特来还愿,却在照例为顾绥祈福时,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第101章 愿以己身之寿,换她平安康健。 愿以己身之福,换她喜乐顺遂。 如果她福深寿长,她愿意尽数匀给顾绥,如果她福薄寿短,就让她替顾绥挡去所有灾祸。 神明既然已经成全了她一次,那么这一次也一定可以听见,她没有什么想为自己求的,万般所愿,唯有一个顾绥,只想请神明看在她别无所求的份上,千万垂怜。 商姝插过香,虔诚三叩,最后一叩久久未起,在心里又多磕了几个。 出了主殿,商姝牵着顾绥走在庙内的小路上,望着袅袅的香烟,与来来往往的香客擦肩。 怎么难过了?顾绥瞧见商姝微红的眼眶,捏捏她的手心。 没有,香火熏的,商姝轻轻吸了下鼻子,转而问她,你都求了什么? 顾绥淡淡抿唇: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知道商姝在顾左右而言他,不然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也知道,商姝刚才一定是为她求的,所以商姝的那份,就由她来求,因为她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嗯。商姝望着脚尖,吐了口气。 阿姝,顾绥在原地停下,伸出手替商姝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之前我答应过,再也不会离开你,今天我当着神佛的面,再答应你一次,好不好? 商姝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被叩拜弄得微松的鱼骨辫垂搭在顾绥的肩头,清冽里揉着温婉,一如当年在毕业典礼上那样,她就这么立在她的身旁,商姝不禁有点恍惚。 午后的阳光透过叶子斑驳在院墙上,摇曳在瓦檐边,朦胧在香雾里,时间被无限拉长,呼吸也随之放缓,连漂浮的尘埃都被渡成了金色,丝丝缕缕的檀香钻进鼻腔,似甘甜,又似微苦。 耳边或静谧或喧闹,商姝有些分辨不出了,木鱼的清脆,诵经的连绵,烛火的噼啪,比这些更清晰的,是顾绥清缓的嗓音,和她如擂鼓般的心跳。 商姝望进顾绥盈盈的眸,静静地,深深地望了一会,片刻后不太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开口:天上地下可都听到了。 不能反悔,不能食言。 嗯,都听到了。顾绥抿着笑,轻轻回握。 大殿外的菩提,廊上的经幡,庭前的香炉,堂侧的钟鼓,一花一木,全都听到了。 第81章 初五, 要去顾祺家吃饭,商姝从一大早就开始紧张,准确来说其实已经紧张好些天了, 于是她无视了顾绥在睡梦中挽留的胳膊, 一个人跑到衣帽间琢磨起了穿什么。 大约过了快一个小时, 顾绥睁眼发现人不见, 找来衣帽间就看见这幅,小姑娘站在镜子前和一堆衣服作斗争的景象。 啊,顾绥!商姝一回头,被门口立着的人吓一跳,捂着胸口嗔怪, 你怎么都不叫我呀? 好几回了吧, 又跟猫似的不出声。 顾绥还没太睡醒, 半阖着眼把脑袋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慵懒笑道:看你认真, 不忍心打扰。 其实她走路的时候也发出声音了,只是估计小姑娘太投入了没听见。 商姝瞧着她这幅模样, 忽然觉得特别诱人, 虽然还是那套藏蓝色的真丝睡衣, 但顾绥这么歪着一站, 就更显得她的身形修长, 黑绸子似的长发睡了一夜有点凌乱,靠住门框的地方被拱起一个小弧度, 很像猫耳朵。 商姝看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直接把手上的衣服丢在沙发上,走过去环住顾绥的腰,亲人一口。 还没洗脸。顾绥轻笑着偏头躲。 不嫌弃你, 商姝见她不好意思的样子,更受用了,甜甜笑着又啄一口,去洗脸,回来帮我参谋参谋,我真的好愁啊。 顾绥笑得肩膀颤两下,说了声好,又把头搁在商姝颈窝蹭了蹭,闭着眼深深抱她一会,这才舍得离开。 娇死了。商姝望着顾绥离开的背影轻轻说,心满足得快要溢出来,痴笑了几秒后,才又拿过衣服在镜子前摆弄起来。 顾绥回来得很快,再出现时眼底已然清明了许多,只是依旧能看出些倦意。 要不然,你再去睡会吧。商姝捧上顾绥的脸,又有点心疼了,顾绥这么多天都没睡个懒觉,要不还是她自己纠结着吧。 顾绥摇摇头,委婉地拒绝了商姝的客气,伸出双手覆在她的手上,引用她的话笑道:你都真的好愁了。 虽然她是觉得,并不觉得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但她也知道,这对商姝来说肯定不一样。 好烦人啊你。商姝笑着用脑袋轻轻碰一下她的额头,松开手去拿衣服。 瞧小姑娘连小西服套装都拿出来了,顾绥有点忍俊不禁:阿姝,在家吃饭而已,不用这么正式。 我知道商姝嘴上这么说着,把套装往旁边一丢,实际上心里很是没谱。 上次在颐景湾见面,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狼狈,各种意义上的狼狈,商姝实在急于挽回自己的形象,所以把最名贵的,最正式的,最繁复和最大方的通通罗列了出来。 可倒腾了一通又觉得白搭,顾祺姐这样的人,什么没见过啊,自己这些恐怕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想到这她又有点发怵了,不禁在心里发问,是每个要见家长的人,去之前都这样吗? 那这套呢?商姝在八百回合过后,蔫蔫地问。 顾绥瞧一眼,比起刚才的那些,只能说是不遑多让,于是失笑着站起身,亲自帮她选。 想穿裙子还是裤子? 裙子吧,看着乖一点。商姝认真说道。 顾绥闻言有些压不住唇角,她先用眼睛仔细过了一遍衣橱之后,又伸手拨两下,拿了一套出来,小姑娘的衣服都很好看,还都是被收纳师搭配好,按颜色挂起来的,所以其实挑起来并不困难。 商姝看了看顾绥手里的那套,上头是件珍珠粉的宽松薄针织罩衫,圆领七分宽袖的,下头是条同色系的伞裙。 会不会太随意了呀?这套简单大方,主要是一看就很舒服,所以根本没在商姝刚才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会。顾绥弯唇,柔声宽慰道。 那我可就听你的了。商姝抿抿唇接受,想必顾绥是不能害她。 紧接着商姝又开始倒腾头发,还有准备化妆,这么一算时间竟然不甚富裕,顾绥支着下巴在一旁含笑看她,愣是给商姝看得不好意思了,于是借着胃的由头,打发她先去楼下吃点东西。 顾绥听话地去了,简单垫了几口吃的,也没再急着上楼打扰,只是坐在楼下的沙发里看东西。 过了不知道多久,楼梯处的脚步声渐近,顾绥抬头望过去,只见商姝轻轻搭着扶手,缓缓向下走来。 小姑娘穿粉色果然好看,水灵娇嫩得像颗白桃果,不太烈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她身上,半挽着的卷发被照成了更浅些的栗色,顾绥望着,不由得愣了神。 好看吗?商姝走到顾绥面前,轻衔一下嘴唇小声问。 她下来前当然照过镜子,知道是好看的,只是被顾绥这么一路盯着,还是有点害羞地粉了脸颊。 顾绥放下手中的东西,从沙发上起身,双手从前面穿过,环住商姝盈盈一握的腰身:阿姝,很美。 嗯,商姝垂眸一笑,又仰起脸对上顾绥有些炙热的眸,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 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 是啊,是谁呢?顾绥看了看商姝没涂口红的唇,又回对上她的视线。 有过一次经验,确认的过程就会进行得很快。 顾绥抽回一只手,轻轻抬起商姝的下巴,情不自禁地细细勾勒起她的唇舌。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柔软这才舍得分离。 别去了吧?顾绥沉着嗓音,连轻笑都蒙上了一层颗粒感。 商姝自然知道她在开玩笑,不用力地捶了下她的胸口,笑道:去换衣服。 顾绥没想着讲究,依旧是日常穿搭的样子,一件半敞的卡其色亚麻衬衫,下头搭了条白色的阔腿裤,商姝又给她挑了条胡桃色的编织腰带。 两人不早也不晚地过去,一下车,商姝的忐忑就达到了巅峰,顾绥去牵她的手,触到了一层薄汗。 第102章 走吧。顾绥捏捏她的手心,没再多说什么宽慰的话,因为她知道最有用的办法,就是快点带商姝进去见过顾祺,之后自然就什么都好了。 顾绥果然没骗人,商姝被她牵着进去的时候,顾祺正和顾相宜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过是穿着日常的衣服,氛围轻松自在。 阿姝来啦。听到动静,两人回过头去看,顾相宜特意没关电视,只是调低了音量,留一点背景音,怕太安静了商姝会尴尬。 顾祺姐,相宜,过年好。商姝立得端庄,脆生生地跟两人打了招呼。 过年好,顾祺笑着招呼两人进来,来,不用拘着,快过来坐。 四人在沙发上坐下,顾祺从一旁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商姝:阿姝,这是给你的。 顾祺姐,我商姝不好意思极了,还没沾到沙发就又站起来推拒,算起来她们本身就是平辈,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外人。 顾祺笑着拉她坐下,只往她手里塞:今天破五迎财神,哪有不收的道理。 商姝着实受宠若惊,悄悄用眼神求助顾绥,顾绥揽上她的腰,温柔地笑道:拿着吧,我也要给相宜的。 是啊,商姝姐,你不收我也不会跟我小姨客气的。顾相宜在一旁笑着朝顾绥伸手。 商姝这才抿着笑,微红着眼眶收下,又看着顾绥把顾相宜的那份递过去,原来她一早就知道。 虽然只是个礼俗,但商姝还是难免感动,之前在林家过年的时候,她都会特意避开这个节点,不让林家的亲戚们难做,如今顾祺和顾相宜却是把当作自家人一般,还专门为她准备了这些,她知道,这都是因着顾绥对她的好。 气氛已然活络,顾祺拉着商姝寒暄,顾绥和顾相宜也在一旁随意聊着,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听阿绥说,你前两天去了林家过年,我很久没登门了,她们都还好吧?顾祺等管家把端来的新茶放下,示意商姝喝茶,她知道林家一向是把商姝当亲女儿的。 都好,商姝笑着捧茶杯抿一口,慧姨身体硬朗,林璀姐她们也都好,林璨姐今年还带了女朋友回来。 说完,她用余光扫了眼一旁的顾相宜,见提起林家的事,她果然悄悄竖着耳朵听,商姝在心中微微一笑,也不知道顾祺对她们了解多少。 顾祺转着茶杯笑:我之前就听阿璀说她谈恋爱了,总往北城跑,估摸着也得谈了快一年了吧,璨璨比阿绥还闷葫芦,这次突然带回去,慧姨什么反应啊? 商姝瞧一眼闷葫芦,抿着笑回道:应该还挺满意的,后来聊天的时候,还跟我夸了两句,慧姨也不大在意别的,说林璨姐喜欢就好。 顾祺瞥了眼商姝后腰上的胳膊,见顾绥跟顾相宜聊天,也不忘伸过来揽着小姑娘,点点头逗人说:嗯,那应该也是看得上我们阿绥的。 逗人归逗人,她对自己妹妹也的确是有信心的。 商姝闻言,耳尖唰一下红了,刚才说到这个的时候,她其实就想起来柯雅慧让她带人回去的事了,本来在心里就有点害羞,更没想到顾祺会直接说出来。 姐。顾绥捋两下商姝的后腰,笑着叫顾祺。 好了,再逗你她要跟我急了,顾祺拍拍商姝的手,小声讨伐这个护短的妹妹,以后呢,阿绥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说她。 听着这话,商姝更是红得像颗荔枝了,偏过头看了眼噙着笑的顾绥,低低应好。 第82章 一顿饭吃得家常而舒适, 她们时而聊聊顾相宜的事,又时而说起顾家,一点也不背着商姝, 顾祺怕她被冷落, 还会主动和她聊几句公司方面的事, 后来还是被另外两位吐槽, 大过年吃饭还要聊工作,这才又一齐笑着说起了别的。 饭桌上,顾绥会温声应和着话题,边时不时给商姝夹菜,商姝发现, 顾绥不会像林璨一样用言语询问, 而是用眼睛来观察, 不动声色地读懂她。 顾绥总能精准地判断出她喜欢吃什么,又对哪些感觉一般, 譬如那一筷接一筷出现在她手下的清蒸鱼,又譬如顾绥在不紧不慢地回顾祺一声对后, 直接从她碗里夹走的芋头。 商姝从来不知道, 和家人一起吃饭还可以这样, 规矩, 礼仪, 章法,她都可以短暂忘记, 不必小心谨慎,怕行差踏错惹人笑话。 有顾绥在,她可以不用去担心,什么时候才是转桌的好时机, 不用只盯着自己眼前的那道菜,害怕被别人发现横跨餐桌的眼神,不用因为多夹几筷而不好意思,甚至可以任性地只挑自己喜欢的吃,还有人替她夹到碗里。 商姝感触之后又觉得好笑,自己这心态还真是有点像个小朋友了。 吃过饭,顾绥牵着她在花园里消食,两个人走得慢慢的,握着彼此的手,你捏我一下,我捏你一下。 开心吗?顾绥看着商姝翘起的唇角,晃晃她的手轻声问。 有红包拿,怎么不开心?商姝有点傲娇,不肯直接承认,动动精致的小靴子尖,一脚一个踢着石子,我连小时候都没收到过几次呢。 是吗?顾绥也装不知道,那以后,就每年都有了。 小靴子一停,因为商姝的心胀得不行,脚也软得踢不动了。 那我要你的。她粉着耳朵,小小声嘀咕,学着顾相宜的样子,朝顾绥伸出手。 顾绥先是一迟愣,随后勾勾唇轻拍一下她的手心:人都是你的了,还这么贪心。 商姝心又是一胀,是她贪心吗?是谁惯的呢?她在心里摇摇头。 小气鬼。商姝笑着轻跳到顾绥面前,转过身牵着她的手倒着走。 怕商姝摔跤,所以还没等她退两步,顾绥就轻拽了一下她的胳膊,迈步上前揽住了她的腰。 望着那对晶莹的琥珀,顾绥微微动唇,嗓音飘渺得险些让人捕捉不到:可以只要我吗? 胭粉的扶桑花吐着金黄的蕊,不停歇的流水在叠石间琤琮,她们相拥在花园小径上,被娇艳映照,被潺潺围绕。 心脏一胀,又一胀,商姝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承受不了。 怎么会不可以呢? 流盼一眨,比的音节先出来的,是两行眼泪。 阿姝顾绥心疼得不行,一时间手也不是脚也不是,忙着想为她拭泪,又忙着想要抱她。 商姝瞧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轻推一下她的肩膀,破涕为笑:干嘛,怕顾祺姐出来打你啊? 第一次带人见家长,就把人惹哭了,真不愧是顾绥。 不哭了,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好不好?顾绥蹙眉轻叹,把商姝拥进怀里,捋着她的头发。 那这样的话,你就只能听这一次了,商姝吸了下鼻子,把下巴搁在顾绥的肩膀上,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耳朵,我只要你,顾绥,别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说完,商姝从怀抱中抽离,捧起顾绥的脸,轻吻在她的唇上:所以,允许你把刚才的话收回。 好。顾绥应了,又偏过头深深吻住她。 下午从顾祺家回去,商姝有点犯困,起了个大早,前面的时候又吊着精神没放松,所以一懈下来就格外懒倦,商姝觉得,这可比工作费心力多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去到床上躺着,顾绥就端着电脑在她身边弄东西,望着顾绥专注的侧颜,商姝不禁感慨了一番岁月静好。 只是睡意才酝酿得差不多,商姝的手机就响了一下。 顾绥,你帮我看一下吧,商姝把脸埋在枕头里,含糊地动动嘴,她实在懒得睁眼了,想想又补一句,不重要就别管了。 好。顾绥摸过被她丢在两人中间的手机,解锁,点进去看。 商姝猜想,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消息,毕竟这还算没过完年呢,怎么也应该能再清净几天。 阿姝。几秒后,顾绥叫她。 嗯?听着顾绥的声音有些严肃,却又没有下文,商姝应一声,勉为其难地睁了睁眼。 第103章 顾绥把电脑一合,低头蹙着眉看她:商识情想约你见面。 谁?商姝登时困意全无。 商识情。顾绥重复,掂着手机尾部,递到商姝手里。 她心里却是已经警惕起来,继上次出事之后,她就很不想商姝再和商家人有什么接触,她尽力把小姑娘保护得如同眼珠一般,生怕那些人再对她不利,上次的事顾绥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商姝定定地盯着那行字没说话,对面的商识情似乎也意识到这句邀约过于单薄,让人难以信任,于是商姝过了一会又收到一条,说是只有商识情一个人,地点由自己来定。 想见吗?顾绥先沉声开口,如同上次那样询问商姝。 虽然她不想,但她还是决定尊重商姝的意见,而她要做的,就是绝对保证商姝的安全。 商姝抿着唇思索,说到底这还是商家的事,她躲不掉,也不想只一味靠顾绥帮她挡,要是能尽早谈判,或许有些转机,也比一直这么春风吹又生,防不胜防来得好,更何况有顾绥在,她并不害怕。 嗯,商姝点点头,拿定了主意,沉吟片刻后问顾绥,在绯色可以吗? 她是肯定不可能让人来水岸的,也不想过去商家,既要够私密,又要够安全,除了绯色,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地方。 好。顾绥应得干脆,拿起一旁的手机安排起来。 晚上七点,商姝和顾绥来到了绯色,里面已经被顾绥安排清了场,门内门外,明处暗处也都有着保镖,顾绥不想让她们单独在包厢里,于是找了个散台让商姝坐下。 待会我就在那边等你,别怕。顾绥边说边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刚好可以看清这里的一举一动。 嗯,我不怕。商姝淡淡一笑,握了握顾绥的手,她说的的确是实话。 没过一会,门口传话说商识情来了,顾绥吩咐门口的人先仔细检查一遍,又亲自去到门口看着人进来。 商姝坐在位置上,瞧着商识情朝她走过来,她偏了一下眼神对上顾绥的,示意她安心。 姐。商识情照旧礼貌地叫了她一声。 商姝没应,只是扫了她一眼,用眼神让她坐下。 商姝其实也知道,上次的事大概率和商识情没什么关系,但要说完全没有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冯媛毕竟是商识情的亲生母亲,她们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再怎么样也不会和自己站在一边,更何况,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也清楚商识情软弱的性子。 说吧,见我什么事?商姝语气还算平和,不想跟她兜圈子,想必有什么要说的,商识情来之前应该都组织好了。 商识情咽了下喉头,把垂着的眸子抬起:姐,头一件事,我想先替冯媛和商知意跟你道歉,对不起。 商姝听到商识情直呼冯媛,而不是以往的我妈,心中稍微有点惊讶,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重点还是落在了这个道歉上,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商识情继续。 对不起,和你道歉得太迟了,从事发到现在,也的确快过了两个月了,商识情吐一口气,把眸子重新垂下去,盯着自己的手指,整件事,我也是在陈家来退婚的时候才知道的,当时我就想着要来找你,但因为这段日子我在陪知意看心理医生,所以才耽搁了,真的对不起。 商姝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看在这三声对不起的份上,没有打断。 其实她和陈家的交易,包括知意的联姻,虽然没有和我明说,但我也知道个大概,商识情绞着手指,难堪地蹙眉,后又有些急切地抬眼,对上商姝的视线,只是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个份上,去害人性命,差点让你出事,姐,真的对不起。 还有吗?商姝听完,深呼吸立直身子,如果只是对不起,那她听得已经够多了。 商识情有点慌乱,似是很怕商姝失去耐心,让她错失这难得坦白的机会,于是直接先跳到结果:你放心,我和你保证,她绝对不会再做什么了。 保证?商姝听到这个,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你拿什么保证? 她可以相信商识情不坏,但要说她能做冯媛的主,商姝还是觉得未免有些荒唐,从小到大,别说是违逆,商识情对着那二位,恐怕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像是知道商姝不会信,商识情又赶忙补充:我已经和她说了,如果她再不肯安宁,我和知意就跟她断绝关系,然后签放弃继承声明,你知道的,她做这些为的,还有最在乎的,不过是我和知意的将来,声明我已经找律师拟好了,如果姐你不放心,可以找人拟好然后给我。 为什么?商姝淡淡开口。 ----------------------- 作者有话说:收尾中,真的好舍不得和阿姝阿绥告别! 第83章 这么做除了对得起她的良心, 商姝想不出别的更有力的支撑,毕竟商识情可是头号既得利益者。 商识情垂着头苦笑一声:她差点害了你,又已经毁了知意, 我不能再纵容她继续下去了, 靠这样得来的东西, 我又怎么可能拥有得心安理得?我已经怯懦了二十多年, 也是时候该勇敢一回,为了你和知意,也为了我自己。 听完这一席话,商姝忽然有点难形容此刻的心情,惊讶, 感慨, 或许还有一点悲凉, 她惊讶于商识情能有如此巨大的转变,感慨于冯媛这么多年竟然没把她也教歪, 悲凉于她这份迟来的硬气产生的原因。 她一开始还怀疑,这会不会是什么苦肉计, 但现在看来, 未必尽然。 你说毁了商知意, 什么意思?商姝抱起胳膊, 想起刚才她还说带商知意去看心理医生。 商识情紧皱着眉, 摇摇头:因为上次的事,她越过知意用了陈家的人, 害知意被陈煜打,其实之前陈煜就已经和知意动过一次手了,知意一直想着退婚,只是她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只叫知意再忍一忍。 商姝心中有了数,想必这个之前,就是顾绥和陈家取消合作的那次。 还好陈家主动退婚,虽然过程不太好看,但总归是救了知意一命,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还有还有顾家的那位。 商识情看了商姝一眼,还是没有明说:她怪这一出毁了她的计划,害了知意,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后来还是我把她骂醒,告诉她害了知意的从来都不是别人,是她自己,她这才肯悔过,让我带知意好好看医生。 商姝掖了掖唇角,冯媛本来盘算得很好,只是没料到会有顾绥这个变量,不光打乱了她的所有,还让她害了商知意。 姐,很抱歉我小时候太懦弱,没能为你出头,也没能阻止她给知意灌输那些不好的想法,我知道她这些年真的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母 别的就不用说了。商姝把掌根抵上桌沿厉声打断,她尽量控制着气息,只是胸腔的起伏依旧有些猛烈,她不认为商识情有资格提起何兰黛。 不远处的顾绥见状起身,顾不得别的,径直来到商姝身旁揽住她的肩,轻声问:阿姝,没事吧? 商姝摇摇头,覆上顾绥的手背,之后又转回来对着商识情说道:你今天的道歉,我收到了,但这不代表我就会原谅她们两个,至于你前面说的,我希望她能做到。 从小到大的账,她的,何兰黛的,又怎么会是凭几声对不起,就足以清算的事呢? 是,我明白,姐你放心。商识情点点头,又在飞速看了一眼顾绥后收回视线,有些被她的气场吓到。 还有什么话吗?见商识情没打算离开,商姝呼吸两下问道。 商识情似有些为难,她咬咬唇,最终还是开口:爸爸的情况很不好,他,他上一次清醒的时候,一直念着对不起你,他很想再见见你。 商姝鼻息微动,拎了拎一侧的唇角:话已经传到,你可以离开了。 没答应,没拒绝,这是商韦和她之间的事,和旁人无关。 商识情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想着说服什么,便还是礼貌地和商姝打了个招呼之后,匆匆走了。 第104章 我们回家了,好不好?顾绥瞧着定在椅子上的小姑娘,半蹲下来,边柔声问,边把她的手从桌上拿过来放在手心,轻轻抚摸着被压出的红痕。 嗯。商姝低低应声,对她扯出一丝宽慰的笑。 回去的路上,商姝有些沉默,她把脑袋倚在窗框,望着倒退的街景出神。 来之前她设想了很多,只是没想到她和冯媛之间的恩怨,会以这种平淡得出奇的方式画上句号,没有手刃后妈的剧情,也没有鸡飞狗跳的争吵撕打。 商姝有时候也会反思,自己是否太过软弱,虽没有那么逆来顺受,却也从没想过去争什么,她是不是该主动去争集团,是不是该给何兰黛讨个说法呢?如果她生来就是个炮仗性格,动辄把商家搅得天翻地覆,让谁也别想好过,这样会不会更痛快一些? 可惜她不是,也没有人教会她,该如何面对明枪暗箭,是不是句号,有没有结束,她也不知道,姑且算是吧,不想再这么累了。 至于商韦,她也不想到病榻前,上演什么一笑泯恩仇的戏码,他欠她的,欠何兰黛的,远比冯媛要多得多。 回到家,商姝的话多了起来,顾绥也什么都没问,她们正常地吃了晚餐,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商姝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只是到了夜里,商姝还是失眠了,下午也没睡成,她其实挺困的,要说是商识情的这几句话有多大的冲击力,倒也是没有,毕竟她早就不在乎了,可她就是睡不着,很平静的睡不着,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循环起了许多商家的过往。 一早就和顾绥道了晚安,现下身侧之人的呼吸早已均匀,商姝轻手轻脚地起来,独自去到阳台的秋千椅上坐着晃荡。 二月的晚上没有那么冷了,商姝望着楼下的花园,用眼神一遍遍走着她和顾绥拖手散步的路。 睡不着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台的门开了,顾绥走过来,把手上的薄披肩搭在商姝肩头。 商姝浅浅一笑,伸手拢了拢:好像我第一次来水岸住的时候,你也这么问过我来着。 顾绥没坐,只依旧半蹲下来,温柔地捞过商姝的手抚摸:想要自己待一会吗? 夜色朦胧,商姝借着楼下花园的微光,看清了顾绥的脸,还是那般清冷的轮廓,只不过面上带着一丝从睡梦中抽离,却没来得及褪去的空茫。 陪陪我吧。她勾了勾顾绥的手指,轻轻说。 秋千微微摇晃,顾绥来到她身旁坐下,伸出胳膊把她揽在怀里,商姝靠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的香气,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什么话也没讲。 顾绥,良久,商姝轻轻唤她,你想听听我妈咪的故事吗? 那些曾经最不愿,也从未和你提起的故事。 好。 轻而缓的音节降落在耳边,商姝觉得连拂过的风都慢了下来。 我妈咪生在葡萄牙的一个艺术世家,早年也是靠航运起家的,从商转文,用了三代人。 第一代专注于生存与扩张,第二代开始讲求品味,第三代完成社会认知的转变,让艺术成为家族身份的核心。 她很擅长画画,也很喜欢珠宝设计,和商韦就是在一个珠宝展上认识的,兴许是觉得投缘,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后来她就非他不嫁,因此和我外祖家闹得很僵,几乎嫁来澳城之后就断了来往。 起初,他们大抵也是恩爱的吧,妈咪用外婆偷偷给她的嫁妆支持商韦,又用一部分成立了明珠,后来没多久就有了我。 商姝顿了顿,用牙衔了下嘴唇内侧的软肉。 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总是会对我笑,陪着我玩闹,还会教我画画,只是她也总偷偷背着我哭,我也是等大一点,才听之前照顾过我的保姆说,商韦在有了我没多久之后,就开始不怎么回家了。 她说是因为明珠的事,商韦怪妈咪不顾家,想说服她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妈咪不肯答应,他们就总是吵架,一开始我还不懂,当初成立明珠的时候他分明没有反对,可后来我才明白,哪里是因为明珠,是因为他早就在外面有了别人,连孩子都有了两个。 商姝尾音讽刺地飘了,她笑了一下,可眉头却是皱着的,她想,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还要多谢这混沌的夜帮忙遮掩。 可惜妈咪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错,于是为了挽救这段感情,收心回了家,还天真的以为商韦会回心转意。 直到我六岁那年,冯媛带着她的一对女儿上门,妈咪这才知道有这三个人的存在,她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又远在千里之外,就只好试着去找商家,可是去了才发现,商家早就认下了这两个孙女,甚至比待我还要好得多。 商姝的呼吸开始抖了,她下意识握上了顾绥的手,因为接下来要说的,是她最不想去回忆的一段。 我知道,她为了我已经很努力在忍了,所以她还是陪我过完了最后一个生日,可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终究还是太难以承受了,所以她就 跳了。 我不怪她,商姝哽咽,握着顾绥的手一紧,又改口,已经不怪她了。 金枝玉叶奔赴了一场镜花水月,极致的痛苦,让人再也没有能力去顾及其他的羁绊,她也经历过了,她懂。 阿姝,阿姝顾绥的心都碎了,她紧紧抱着商姝,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她的背。 不该让她回忆的,可又不想让她憋在心里。 说没事了,说都过去了是何等容易,何等轻巧,她只好用动作,反复地,用力地告诉她,有她在这里。 可是你说,你说她会不会怪我呢?商姝用额头死死抵着顾绥的肩膀,眼泪一串一串地掉,说到后面已经近乎失声。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欺负她的人过得好好的,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我,我甚至已经记不清她的声音,只能靠照片才能想起她的样子了,顾绥。 商姝抽着脖颈,哭得一塌糊涂。 不会的,不会的。顾绥心疼得快要窒息,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心像是被绑上了石头沉入海底,怎么浮都浮不上来。 要是她能早点知道就好了,要是她能早点遇到她就好了,这样她的小姑娘就不用受这么多苦,在别人手下委曲求全地讨生活。 她不会怪你的,阿姝,你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就是她最希望看到的事了,你还把公司做得这么好,怎么会是什么都没能为她做呢,是不是? 顾绥捋着她的背,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对她说着。 嗯,嗯。商姝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应声。 我们阿姝受委屈了,顾绥蹙着眉,轻轻地拍着她哄,不哭,不伤心了,你要是想妈咪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去看她,我陪着你一起,好不好? 商姝在她肩上点点头,又过了好半天才渐渐止住了抽泣。 她从顾绥的怀抱中抽离,垂着头勾过她的手指揉捏,情绪发泄过后,反倒有点难为情起来。 我看看,是谁家的小姑娘连哭都这么好看?顾绥替商姝擦去眼泪,之后轻轻捏捏她的下巴,笑着去瞧这颗漂亮的小荔枝。 商姝掀掀眼皮睨她一眼,不用力地拧了下她的手心,再重新靠回她的肩头。 第84章 从来都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事, 连林琅也没有,抛开不喜欢诉苦和卖惨不谈,商姝认为这世上很难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可是, 她看见顾绥的眼圈红了。 商姝知道, 自己是个敏感的人, 她的情绪总是很满, 而哭,是她为数不多可以以释放为目的,却又能够收放自如的事,所以她很爱哭。 但顾绥并不。 刚才听我说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又静静坐了一会, 商姝垂着眼眸, 虚声问她。 人总是喜欢拔树寻根, 即使是面对自己的爱人,尤其是面对自己的爱人。 心疼你, 顾绥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嗓音放轻, 放缓, 还有 第105章 什么?商姝把脑袋从她肩头抬起来, 立了立身子, 望着她已经红得不怎么明显的眼眸。 顾绥回望着她, 咽了下喉头,声音几不可闻:想要你。 披肩上的流苏一摇一晃的, 随着人,随着秋千,也随着风。 濡湿的眼睫缓缓地刷了一下,商姝伸出手, 轻柔地,反复地抚摸着顾绥的下颌,然后来到她的唇畔,用雪落般的嗓音告诉她:你可以。 爱是心疼,是交付,是占有。 而此刻,顾绥已经不再满足于心疼,不再满足于交付,她前所未有地想要占有她,占有她的过去,现在,将来,她的一切,直到永远。 第三次半蹲下来,它介于站立与下跪之间,可以是安抚与让步,也可以是掌控与进攻。 吻从四面八方落下,最终让柔软回归了更柔软的地方,她们和秋千一起颤抖,和月色一起荡漾。 被席卷过的扁舟开始控制不住地闪躲,可风雨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商姝不得已松开紧攥着的吊绳,用发软的手轻轻捋着顾绥的头发:去里面,好不好? 顾绥叆叇着双眸,偏头吻了吻她的手腕,之后用行动说好。 想和她是负距离的不止有身体,想和她做相生相伴的藤蔓,被名为爱的雨露滋养,在名为爱的烈焰中燃烧。 顾绥今夜特别不满足,商姝感受得到,和那次极致的温柔不一样,一浪接一浪的炽热,让她连喘息都变得艰难。 指尖被淹没,顾绥觉得自己的理智也被一齐吞噬殆尽了,那些无能为力的过往,那些没能护住她的遗憾,她等不急想要将它们全部埋葬。 阿姝她动情地叫着商姝的名字,手腕时而急促,时而柔缓,又一次次在商姝难以自持时,停下来轻轻地安抚。 不想让她那么快到。 想让她快乐得再久一点,再深一点。 等到商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度蹙起漂亮的眉眼,用飘渺又悦耳的气声,在她耳畔轻唤阿绥的时候,顾绥才终于抿上她的耳垂,疼惜地呢喃: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回到过去了,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嗯眼泪落下来了,商姝攀着她的后颈失神地喟叹,亦像是在回应。 折腾到快天亮的后半夜,商姝觉得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连怪罪顾绥的话都没力气说出口,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到顾绥在轻柔地帮她清理,然后不知道哪一秒就昏睡了过去。 年节把日子短暂拉缓,过完之后,就又不声不响地变回了常速,眼看就要平稳地迈进阳春三月,可商韦还是没撑到。 商识情来电话说下病危,是在二月最后一天的黄昏,彼时的商姝正准备从公司回家,而顾绥正在顾家给要回法国的姑姑践行。 顾绥很少失礼,这天却在和姑姑道了声抱歉后当众离席,之后直接去了医院和商姝碰面。 商姝从前竟不知道商家有这么多亲戚,而更有意思的,是没有几个人认得她。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因为她并不期待商韦的道歉,甚至都不清楚他还能不能说话,还能再喘几口气,可她还是来了,她猜想这其中大抵有心软的成分,但更多的,或许叫做两清。 商姝没有进去,只是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到了周身被机器管子围绕的这个地步,大概所有人的样子看起来都差不多,所以商姝的这一眼,也说不上看得有多详尽,要不是有冯媛和商识情姐妹站在旁边,她应该都认不太出床上躺着的人是谁。 商韦走得很快,就在她来之后不久,人类离世时最晚消失的是听觉,加上刚才房间内的母女三人,透过玻璃窗齐齐望向她的那一眼,商姝想,商韦应该是知道她来过了。 听着门内门外真真假假的嚎啕与低啜,望着融进亲戚堆里神情恍惚的母女三人,商姝平静地看了眼顾绥,然后问:我,应该要哭一下吗? 顾绥什么都没说,只揽着她的胳膊轻轻摩挲几下。 葬礼由秘书室紧锣密鼓,又按部就班地操办着,许多事,许多关系大家都心照不宣,有旁的商家长辈,有冯媛,所以除了守灵和其余的面子功夫,也再没什么需要商姝操心的。 怕媒体乱说话,后面的流程商姝没同意让顾绥陪着,说身边有宋兰也,过几天还有林家人,让她放心。 第二天,家族守灵仪式,豪门尤其是生意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迷信,平时尚且少不了求神拜佛,看重风水吉忌,这种场合自然是安排的越隆重越好,因此商家的灵堂内很是热闹,一班班法师和僧侣轮流诵经,不间断地进行着超度仪式,堂侧还有人定时来点灯换香。 商姝穿着孝服跪在最前头,没跟那母女三人有什么交流,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几个小时下来,膝盖已经有点麻了,她盯着那张被白菊簇拥着的黑白照片,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在心中思考,即便是这样的阵势,又是否真的能洗清商韦的业障。 第三天,讣闻正式发布,下午第一轮吊唁,林家人就先来了,好歹是世交旧友,柯雅慧和林父也洒了两滴眼泪,林琅还留下来,一直陪着商姝到了晚上。 第四天,吊唁高峰,顾绥和顾祺代表顾家人前来,这才有机会和商姝见面,由于太多人看着,商姝不好离开太久,就只领着顾绥到后头无人的休息室里,简单说上了两句话。 知道顾绥担心她,因为她看得出来顾绥根本没睡好,脸色憔悴得和自己不相上下,所以她只温柔地摸了摸顾绥的脸,没敢让她看自己乌青的膝盖,她还知道顾绥私下里派了人手护着她,只是不好明说,不好太张扬。 第六天,内部家族会议,公布商韦的遗嘱和信托安排,以及后续财产继承和分配的细节,和当初孔秘书说的大差不差,冯媛像是失了心气,不吵也不闹地接受了。 尘埃落定,商姝在会议室外被商识情叫住,商识情说等处理完商韦的事,她就打算带冯媛和商知意出国生活一段时间,一是为了调整心情,二是她也还想继续读书。 其实还有三,只是商识情不说商姝也知道,过段时间开完董事会,她就要开始和集团挂钩,想来冯媛也不愿留在这里,亲眼看她过得风生水起。 出殡日,澳城下起了小雨,如同电视剧和小说里那样,雾霭沉沉的天,淅淅沥沥的雨,商姝想,大概是老天看她没有眼泪,所以特意施舍一些给她。 顾绥早早就在外头的车里等着,宋兰也在身旁替她撑着黑伞,而她在商韦的墓碑前,又一次盯着那张黑白照片,以原配长女的身份行三跪九叩。 像是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宣泄积压许久的情绪,颓然了多日的冯媛抱着那块碑崩溃大哭,之后来到商姝身前痛斥她真是好狠的心。 那一秒,商姝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去港城时,在金鱼街见过的那种袋子,薄厚刚刚好,能鼓鼓囊囊的盛上半袋水,仅凭里头红红黄黄的鱼,是弄不破的。 可现在,她的这袋被一刀捅破了,破开的缺口还在被不断拉扯,商识情拽着冯媛的一边,宋兰也拉着她的一边,水流光了,鱼翻肚了,只剩下皱皱巴巴的塑料,还有后知后觉的悲伤。 不过她依旧没有眼泪,她很清楚,飘落在脸上的是雨,因为她的泪给过了何兰黛,就不能再给他了。 她很难捋清对商韦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大概那个可能和商韦有感情的商姝,早就死在了她六岁那年,或者更早,但好在她也并没想要深究。 没有道歉,没有原谅,这段关系戛然而止的如同何兰黛的生命一样,虽然这样比喻不太恰当,但商姝当时的确是这么想了一秒。 我想自己待一会。众人散尽,唯剩她望着那块碑,对着身后撑伞的宋兰也说。 留下来的伞被放在一边没有打,商姝蹲下来,最后一次用眼睛抚摸过那张黑白照片,越看越模糊,是雨水进了双眼,还是雨水湿了照片,或许两者都有。 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商姝有点想不起来了,雨水替她润好了嘴唇,她轻轻张了张。 别再遇到妈咪了。就这一句吧。 在天上,在地下,还是来世,都别再遇到了。 重新站起来,商姝转过身去,她看见顾绥在雨中向她走来,稳稳的一步又一步,像是要来带她逃离过去,奔赴崭新的未来。 怎么没打伞?商姝伸手抹去顾绥脸上的雨水,轻轻问她。 第106章 顾绥弯腰拾起地上的那把,重新撑回两人头上,答非所问:来接你回家。 商姝心中酸软,见四下除了不远处的宋兰也再无旁人,便牵上顾绥的手,不用力地握了握:嗯,我们回家。 隔日的收尾和谢客商姝没再出席,精疲力竭地熬完了一桩大事,还以为终于可以和顾绥踏踏实实地歇几天,却没料到有些事和这件一样,是不会等人准备好再发生的。 第85章 周绫病了。 顾绥接到电话的时候, 两个人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电话是老宅管家打来的,顾绥接起之后, 先是面色淡淡地嗯了几声, 紧接着眉头拧起, 用眼神对上商姝示意了一下, 便起身往沙发上去了。 商姝瞧着她脸色不好看,也蹙着眉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待顾绥一挂断,就走到她身边去。 怎么了?她轻轻问。 顾绥握着手机,神色有些复杂:管家说, 我妈病了。 商姝心中一紧, 扶上她的胳膊:什么病, 严重吗? 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如今对这些事也是颇为敏感。 顾绥轻咳一声, 摇摇头:不知道。 管家说得含糊,只说有点急, 可越是含糊才越叫人担忧, 何况一般的小病小痛, 周绫也很少打扰她。 商姝听着咳嗽, 伸手抚了抚她的背:那, 那快换个衣服过去吧。 虽然她不太知道,关系好的家庭是如何处理这些事, 但她想怎么也得回去看看。 在家还是在医疗中心呀?她边问着,边先从沙发上起身,然后再把思索着的顾绥拉起来。 在家。顾绥抿抿唇,牵着她往楼梯去。 商姝走两步, 扶上楼梯没说话。 在医疗中心的话,她跟着一起去还可以在外面等,只是顾家,恐怕就不太方便了。 顾绥看出了她的顾虑,捏捏她的手:我自己过去就好,在家等我。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具体需要多久,也怕没有多余的心力照顾好商姝。 好,你别着急,有什么事就给我发消息,商姝应下,侧过脸看看她又补充,一会让司机送你过去,你这么开车我不放心。 嗯。顾绥没拒绝,只又轻轻咳了一声,脚步有些虚浮。 顾绥走了,商姝知道这一去怎么也得一天打底,多则,多则她也没敢细想。 如坐针毡的一天,起初商姝的心态还不算太糟,只是一边担心着顾绥,一边惦记着情况,想着已经去了一阵子,是好是坏,最晚下午也能有个大致的结果。 她怕顾绥忙着照顾,心情也不好,就没多发消息打扰,也没敢打电话,只隔段时间简单发个一两句,问问情况,也叫顾绥放心自己。 可一直等到了晚上,商姝开始心慌,因为顾绥除了刚到时给她发了个消息,就再也没了音讯,自己发出的信息像石沉大海,一个字的回复也没收到。 可能病情有点紧急,顾绥实在腾不开手。 商姝这么跟自己说。 而事实上,她只说对了一半。 早晨,顾绥刚在车里给商姝发去自己到了的消息,一抬头,就看见了私家车道上另一辆正往外驶去的车。 那是我爸的车吧。她把手机收起来,和前面的司机确认。 是的,二小姐。 顾绥微微眯了下眼,没再说什么。 到了大门口,顾绥下车站定,扫了眼前院里来来往往的几个花匠,她们各个手里搬着花,周绫一向喜欢侍弄花草,因此还专门请了几个人,替她伺候那些名种。 门口的佣人替顾绥开门,顾绥缓步进去,没瞧见管家,于是她边换着鞋边问刚才开门的人:那些是新花吗? 佣人似乎有点意外顾绥会发问,愣了一下回道:是,夫人昨天安排人去运的,今天一早刚到。 顾绥鼻息微动,心下已经了然,她用舌尖顶一下下牙内侧,接着问:我爸出去了? 是,老爷去朋友府上喝茶。佣人继续实话实说。 二小姐,管家从楼上下来,说话时眼神有些躲闪,夫人在书房等您。 顾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过是奉命行事,便也没刁难,略过她径直上了楼。 书房里,周绫正襟危坐在桌子前,仍是那副优雅的模样,身上依旧披着一件披肩,即便澳城已经回暖,即便别墅里常年恒温,她也因为身体总是不大好,一直习惯这样。 妈。顾绥照例唤了一声,把门关上,走到周绫面前。 来了,周绫语气淡淡,连身子都没怎么动,坐。 顾绥轻咳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两人谁也没提起谎称生病的事,到底是母女,只是没想到连心的默契会用在这上头。 那天吃饭,你去哪了?周绫胳膊抱在披肩下头,抬眸望着眼前的女儿。 她知道顾绥是个有主意的人,但也知道她从不做出格的事,这么多年来没有给顾家惹过一点麻烦,很规矩,很懂事,如果不是前几天那次不管不顾地当众离席,她还从没想过重新审视这一点。 顾绥自然知道周绫问的是什么,她避重就轻道:如果需要,我可以亲自飞一趟法国,再和姑姑道歉。 周绫没接她的话,手上翡翠戒指的金边勾到了披肩,她松开抱着的胳膊一扯,勾丝了。 去医院了,是吧?她缓缓开口,语气和之前听起来没什么不同。 是,顾绥承认,追究周绫是如何得知的没有意义,她望着眼前的金丝楠木桌子继续,朋友父亲过世了,您知道的。 朋友?周绫讥讽地笑一声,顾绥,你现在已经可以这么自然地和我撒谎了是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女儿,即使顾绥不会同她撒娇,不会和她亲昵地夜谈,她也只当是性格使然,加上从小太过独立,和她们相处又少,故而没这些习惯。 可许多事经不起复盘,经不起回想,她如今才猛然发现,自己这些年的自信,来得是多么莫名其妙。 过年夜里那次,你也是去找她了吧? 周绫的声音并不高亢尖锐,只是如今顾绥听来却觉得格外刺耳,她十指交叉着紧握在桌下,没有说话。 商姝,周绫站起身,把勾丝的披肩丢在地上,开始在桌前踱步,小丫头爹不疼娘不爱,还挺有本事的。 听到周绫这么说,顾绥的胸腔开始起伏得厉害:妈,您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周绫终于压制不住怒意,从旁边拿过一叠照片,有些用力地甩在桌上。 她想做什么?她乖巧的好女儿,刚刚为了一个别人这样质问她,亲手击碎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骄傲。 顾绥盯着桌上的照片,有她在医院揽着商姝的,有她在墓地和商姝牵手的,大概是从媒体那买断的,她闭闭眼稳了下呼吸。 多久了?周绫没有说在一起三个字,像是在回避事实。 七年。顾绥坚定地沉声回道。 她把中间的分离也一并加了进去,如果没有那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们也该是七年。 你你!周绫被这两个字震惊得快要说不出话,伸出手颤抖地指着顾绥,好半天才捂上胸口,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妈。见周绫气得站不稳,顾绥皱着眉起身去扶。 别叫我妈,周绫一把推开她,撑着桌子顺气,一贯的优雅之态荡然无存,声音开始抖起来,你和你姐姐都是好样的,一个两个的都来这么逼我。 妈,我没有逼您 那你和她分手!周绫眼泪簌簌,尾音打颤得厉害。 语毕,四下沉寂。 紧接着,周绫透过蓄满泪水的眼眸,看见她的小女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跪在了她的面前。 第107章 妈,从小到大,我一次都没有忤逆过您,可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顾绥咽了咽喉头,垂眸望着地面。 她从来没有跪过谁,骄傲甚至让她很少向人低头,可如今为了商姝,她甘愿卸下所有。 我爱她,她是我想要携手走一辈子的人,七年来,这个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 四年的积累,三年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这件事都在被确认,更确认。 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追逐她,是我要和她在一起,是我离不开她,不能没有她。 所以,您和爸爸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都可以理解,但,这件事情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顾绥仰起头,望进周绫的眼眸:我是您的女儿,但她不是,您有气,要打要骂,还是要赶我走,我都绝无怨言,只是恳请您不要动她。 啪! 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落在顾绥的左脸上,周绫无力地闭上眼,想拢一拢身上的披肩,却只摸到一团空气。 你爱跪,就在这给我好好跪着。撂下一句,她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书房。 脸颊微痛,顾绥直挺挺地跪着,听见门外的周绫对管家说不许管她。 她想,如果这样能让周绫消气,不再有动商姝的念头,那她甘愿长跪不起。 就这么一直跪到了晚上,顾绥的腿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体力的消耗让她咳得更加频繁,空了一天的胃也开始有些难受。 她好像听见顾玉山回来了,过了一会,门外传来了周绫的哭喊,听不太真切,只是她还是听到了一些零星的字句,不活了,造孽,同性恋,商家那个,最后以周绫一句故意拔高音量的爱跪就让她一直跪着,倒要看看她能犟多久结尾。 不多时,顾玉山推开书房的门进来,瞧着地上的顾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在她面前走了两圈,又叹口气,再指着顾绥说了句你呀,然后提出了和周绫同样的诉求。 顾绥捂着胃跪着,一个字都没说。 第86章 耐着性子等到晚上六七点, 商姝越想越觉得不对,再怎么样顾绥也会给她回个消息,于是她直接给顾绥打去了电话。 一个, 又一个, 无人接听。 三年前的那种恐慌和无力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一边尽力安慰自己没事, 一边先试着给顾祺打去电话,她想,如果是特别严重的话,顾祺应该不可能不去。 万幸,顾祺接得很快, 让商姝悬在刀尖上的心得以被短暂解救。 病了?顾祺的疑问脱口而出, 只是听着商姝颤抖的呼吸, 又很快反应过来,你别急, 我问一下,马上给你回电话。 顾祺也的确回得很快, 不过只说顾绥还在顾家, 没敢多说别的, 叫商姝换上衣服, 等自己来接她一起过去。 直到坐上了车, 顾祺这才敢和商姝说明原委。 一整天了,她, 她的胃受不了的。商姝死死攥着扶手,不住地摇头,她怎么没早点觉察出异常呢? 姐,你一会带我进去,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替她跪,他们打我骂我我都认,我 不行,顾祺也算了解那两位的性子,这样贸然出现,只怕会适得其反,火上浇油,阿绥再怎么说也是亲女儿,他们不能真看着她出事。 可你不一样,顾祺咽下了后半句没说,她知道商姝这是关心则乱。 时隔多年再次踏进顾家大门,顾祺心情复杂,不过这次没什么时间留给她感慨。 大大小姐? 书房在哪?她忽略门口佣人那看见魂儿一般的眼神,直接发问。 管家出现得总是及时,像是对不住把二小姐诓回来跪书房一样,没有七拐八绕地通报,径直领着顾祺上了楼。 阿绥!一进门,顾祺就瞧出了不妙,比她预想中的还要糟糕。 顾绥跪得有些摇晃,一手捂在胃上,一手在身侧撑着地面,听见顾祺的声音颇为意外,有些抬不动头似的,虚虚唤了声姐。 怎么这么倔,让你跪你就真一直跪着,来,起来。顾祺嘴上埋怨着,却是赶紧伸手要将人扶起来。 顾绥摇头,半是拒绝半是无力,她重重呼吸几下,才勉强挤出两个字:阿姝。 有什么事以后再 顾祺停顿,看向顾绥苍白却又红得不大对劲的脸色,这才发觉手上搀着的胳膊,即便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有点发烫,她心下一紧,伸手探上顾绥的脖颈确认。 阿绥,你发烧了。顾祺有点慌了,也管不了那么多,转头喊门口的管家进来帮忙扶人。 顾绥尚有意识,只是跪久的腿本就不听使唤,发烧更是让她浑身无力,她只好任由她们搀扶,尽量靠稳在人身上,尽力控制着四肢。 才走到门口,几人就迎面撞上了闻声而来的周绫和顾玉山。 多年未见,六目相对间,气氛开始变得微妙,顾玉山避开眼神低咳一声,周绫蹙着眉和顾祺对上视线,之后又看一眼旁边的顾绥,神色复杂地抿起了嘴唇。 顾祺并没打算多说什么,拔腿欲走,她今天踏进这扇门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带走顾绥。 见几人动起来,周绫终是忍不住开口:怎么,这么多年不肯回来,现在还要带走她吗? 周绫从不肯放下她的骄傲,以至于不论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只要一开口,就总能将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而这份骄傲与倔强,也在一定程度上很好地遗传给了她的两个女儿。 和我姐没关系。顾绥喘两口气,艰难地立了立身子,她不想因为自己又扯出那些陈年旧事,连累顾祺。 看着两个女儿如此,周绫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觉得可悲,她苦笑一声,继续对着顾祺发难: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顾祺没答,只继续挪动着步子:我要带阿绥去医院。 站住! 我说了,阿绥她需要去医院,你知不知道她 姐!顾绥当然知道顾祺要说什么,可她并不需要,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换取他们的认同。 阿绥,你顾祺皱眉深叹,之后死死咬住下唇。 好,好,周绫捂着心口点头,你们姐妹两个,就是想合起伙来逼我去死,你们 阿绫!站在后头的顾玉山出声阻止,旧事叠新事,他们现在早已不复当年的硬朗,他怕吵起来,周绫真被气出个好歹。 你拦我做什么?周绫很崩溃,转过头对着顾玉山质问,眼泪又开始掉,一个单亲,一个同性恋,我辛辛苦苦生养她们一场,只要求让她们当个正常人,过正常的生活,我有什么错! 顾玉山上前握住周绫的肩,重重叹一声。 什么叫正常?顾祺听着周绫的旧事重提,终于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她太了解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所以她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争吵。 算我求你了,你们已经毁了我的幸福,就放过阿绥吧。 话毕,她再不理身后的一切,和管家搀扶着顾绥下了楼。 商姝在车上等得不安,没坐几分钟就从车上下来站着等,现下见门开了,几乎是刚瞧见人影就跑过去迎。 顾绥!商姝从管家手里把人接过来,抖着嗓音叫她,怎么这么烫 顾绥半张着眼,难耐地呼吸,想要开口叫叫她,安慰她,却把力气全都花光在了站立和行走上,再没有什么多余的。 去医院。顾祺在另一边架着顾绥,也再说不出其他的。 上了车,顾祺坐进副驾吩咐司机,又马不停蹄地联络医疗中心,商姝坐在后排,抱过顾绥靠在自己身上。 第108章 顾绥额头抵在商姝的颈窝,小姑娘的皮肤冰冰凉凉的,靠得她舒服,她又转念一想,大概是自己太烫。 阿绥,阿绥商姝心碎地,无助地叫着她,握着她滚烫的手反复揉搓。 眼泪掉在手背上,被抹开了,好像就这这样的体温,只用几秒就能被蒸干了。 阿姝 顾绥在心里叫她。 不想让她担心的,也不想她再为自己落泪了。 顾绥想要动动唇,想要抬抬手,可身子却软得像棉花,棉花里点一把柴火,从上到下,每一寸肌肤都在烧,又燥又疼,呼吸像是过了滚水,不知道和鼻腔到底是谁在灼谁,顾绥想,如果她此刻也有眼泪,恐怕还没流出来,就先被烧干了。 阿绥,别睡,坚持一下好不好?商姝喉咙紧得不像话,整个人都抖起来,一遍遍地抚摸她的脸颊。 怎么会这样呢?早晨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顾绥掀掀眼皮,头很疼,胃很疼,腿和膝盖也很疼,可她还是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商姝的手指,告诉她,自己努力。 到了医疗中心,直到顾绥被医护人员接过,商姝这才肯放开手,手上空了,心跳得厉害,一阵一阵的发慌,她只好狠狠掐着自己。 她听着护士皱着眉头说39.5c,她看着针头刺进顾绥的胳膊,她跟着走到一个个检查室门口,跟到不能再进,然后止步扶着旁边的墙,眼看着顾绥被推进去。 顾祺扶上她的手臂,叫她一起去旁边的休息室等,商姝只摇摇头,抹一把眼泪,定在原地没动。 过了一会,顾相宜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林琅。 林琅劝了好一会,商姝这才肯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等待是最大的折磨,悬而未决的濒死感浸染着每一缕思绪,将人的恐惧与不安无限放大。 头越来越晕,呼吸也被阻塞,商姝用掌根死死抵着额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望着那严丝合缝,把她们隔在两端的门,她还是没忍住,掩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她怕极了。 她不知道这来势汹汹的高烧是因为什么,但她已经不可避免地想过了最坏的那一个。 她真的,没办法再失去顾绥一次了。 商姝又想起了何兰黛,其实那天的故事她并没有讲完,又或者是她假装自己已经全部遗忘了。 可是她没有。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生日那天晚上,何兰黛穿了一条很精致的蕾丝长裙,纯白的,像婚纱,她嘴甜地夸妈咪漂亮得像新娘,可何兰黛却哭了。 做错事的孩子慌张地替妈咪擦眼泪,她想,一定是裙子不够漂亮,一定是新娘不够好看,一定是蛋糕不够甜,一定是自己不够懂事。 临睡前,她躺在妈咪怀里,其实她的小床更软一些,但她还是想和妈咪一起睡,妈咪念完最后一个故事,关了灯,下了床,她揉着眼睛,扒在床沿问妈咪要去哪,可是再也没有人回答。 是不是她再问大点声就好了?是不是她再多问几句就好了?是不是她不说那句新娘就好了?是不是她再乖一点,再会逗妈咪开心一点就好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何兰黛被送走的时候,她其实看到了,她看到白色的不再是裙子,而是一块很长很长的布。 很多人和她说过,她的命已经很好了,有的羡慕她不愁吃穿的富贵,有的羡慕她无人管束的自由,后来,连她自己都羡慕自己,因为她有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爱人。 她很知足了,商姝不止一次地这么和自己说,也和她的爱人说,甚至她在神佛面前许愿,都只想着用自己的去换,而非纯粹地索求什么。 可是为什么呢?既然她命这么好,命运为什么还总是要用她最在乎的东西,一次又一次地和她开玩笑。 求你了,顾绥。 她在心里和她说。 如果你答应我的话还作数,求求你,别丢下我。 ----------------------- 作者有话说:大概还有三章! 第87章 顾家医疗中心效率很高, 不到半小时检查就出了结果。 商姝的心被狠狠揪起,可她还是立刻吸一下鼻子站起来,生怕晚了一秒。 根据血常规结果显示来看, 二小姐的高热是由细菌感染引起的。医生端着报告说。 细菌感染? 商姝惊诧之余懊恼不已, 那天淋了雨, 顾绥就有点咳嗽, 她们还以为只是受凉。 由于二小姐体质比较特殊,医生顿了顿,和顾祺对视一眼,身体对感染本就敏感,加上干预得有些迟, 导致免疫系统持续过度反应, 我们已经在全力控制, 药物,补液, 监测都在进行,但关键还是要看她的自身反应。 那, 那她的胃商姝被倒流的眼泪呛了一下, 话都有些说不完全。 医生很清楚她在担忧什么, 于是很快回道:急性感染和复发关系不大, 现在最主要的风险, 是后续有可能引发的并发症,要是器官功能受损, 还是比较麻烦。 短短一席话,让商姝的心放也不是,悬也不是,紧绷的神经被反复拉扯, 她有些踉跄,身侧的林琅赶忙伸手扶住。 后头的门开了,顾绥躺在床上,闭着眼眉头堆起,像是很难受,护士要将她推去病房,商姝上前跟在床尾,又怕自己碍手碍脚,只好用眼睛紧紧牵着她。 到了病房,护士给顾绥换到更大更舒服的病床上,商姝听见挪动时顾绥发出的低吟,知道她一定很疼,她死死咬着下唇,心被碾得不成样子。 顾家派人来问顾绥的情况,顾祺出去应付,林琅和顾相宜站在商姝身侧陪着。 等医生护士离开,商姝对着墙把眼泪抹干净,又深深调整了几下呼吸,这才往顾绥床前走去,她知道,要是顾绥看见她这样,一定会心疼,她不想让她担心。 握着顾绥那只没输液的手,听着她沉重错乱的呼吸,商姝感觉得到她想睁眼,只是难以做到。 别怕,我陪着你,难受就睡吧。商姝捋着她的手背,轻轻说着,因为再大声一点,她恐怕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线。 顾绥大概是听到了,眼睛缓缓动了动,之后头歪向商姝在的一侧,沉沉睡了过去。 顾相宜过来,搭上商姝的肩膀:商姝姐,这的医生对我小姨的身体状况最了解,一定不会有事的。 对,和那个没关系就好说,别太担心,我们都在呢。林琅也跟着劝道。 嗯。商姝低低应声,视线却是一刻也不肯从顾绥身上移开。 细菌感染就是这样,让人的体温忽高忽低,反反复复。 夜里,顾绥一度烧到了40c,看着她打起了寒战,浑身都在发抖,商姝下意识想帮她揉,却被护士拦住,说容易干扰血液循环和体温调节,加重身体负担,得让它自己过去。 听着医生和护士交代提前准备呼吸机,要是出现呼吸不畅就立刻用上,商姝站在一旁束手无策,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快要流尽了。 顾绥足足烧了三天,退热时偶尔醒过几次,也都昏昏沉沉的不大清醒,吃不进什么东西,然后又继续烧起来。 商姝寸步不离地守着,即使休息室就在旁边,同一个套间,只有一墙之隔,她也依旧不肯去,实在撑不住,也只是握着顾绥的手在床边趴一会。 只有亲眼看着,亲手摸着顾绥,她才能安心。 阿姝,你必须听话,去歇会,吃点东西,不然等不到阿绥好,你就要撑不住了。顾祺皱着眉,语气是对商姝从未有过的严肃。 这几天她和顾相宜,连带着林琅,轮流来换她劝她,商姝都不肯,要不是今天见人差点晕倒在卫生间,她也不想这么和她说话。 姐,商姝咽了下喉头,嗓音已然有些沙哑,再一天,就一天,我可以。 今天是第三天了,她听见医生说第三天是临界期,可能转危为安,也可能继续恶化,她得陪着她。 唉,顾祺看着她,又实在狠不下心,但东西一定要吃,我叫他们送过来,你可以在这吃。 第109章 好。商姝摩挲一下顾绥的手指,终于答应下来。 商姝想,大抵是顾绥知道心疼她,因为她的体温终于在这天降下,并且稳定了。 只是医生说先不急着叫醒她,连续烧这么多天,体力已经接近了极限,让她慢慢醒,不着急。 商姝这才放下心来,她的体力也是一样,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就晕倒,所幸一切都好起来了,于是她没再倔强,躺到休息室的床上睡了过去。 商姝才去休息没多久,顾绥就醒了,像做完一场很累的梦,梦里她听见商姝在哭,也能感觉到她的触碰,却鬼压床似的,怎么也醒不过来。 眼皮依旧有些沉得抬不动,顾绥好半天才只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病房的光透过缝隙一股脑涌进来,她有点难以适应地蹙起眉眼,这才惊动了一旁回着工作消息的顾祺。 阿绥,醒了?顾祺很快地收起手机,起身撑着床沿俯过去看,然后小心地询问。 顾绥又缓了十几秒,这才彻底把眼睛睁开,眨一下,顾祺的身影有点模糊,又眨一下,这才清楚了些,她很小幅度地动了下脑袋。 顾祺赶忙又把医生叫回来,却没舍得立刻叫醒商姝,商姝太累了,刚才自己去看时,她甚至连一条腿都没来得及放到床上,就躺在很边缘的床沿睡着了。 能听清楚我说话吗? 能动一动手吗? 医生做完一系列检查,又重新给顾绥抽了血:意识恢复良好,再复查一次感染指标,确认没有新的并发症,体温也一直稳定的话,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嗯。顾祺也终于舒一口气。 还没完全退烧,刚醒也着实没什么力气,顾绥又闭上眼,边缓着边听医生和护士交代许多事项。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顾绥的精神恢复了些,想起从刚才一醒来,就没有看见商姝的身影,于是开口第一句,便是对着顾祺问:阿姝 嘴里干得难咽,喉咙也涩得发疼,许久没说话的嗓音更是哑得难听。 顾祺赶忙递一点温水过去,没对上顾绥的眼眸:慢点喝,阿姝守了你三天,我刚让她去隔壁休息了。 三天,自己烧了这么久。 只是顾绥虽烧得迷糊,却仍然可以分辨顾祺的神色,她知道,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商姝不会不在,顾祺也不会不去叫。 如今攒了些力气,她略倒了两口气,便挣扎着想拔针:我去看看她。 诶,顾祺见她的动作,差点把手里的水杯摔了,急忙腾出手按住她,看什么看,你别乱动。 把水杯稳稳搁在床头,又检查了一下顾绥手背上的针,瞧着没有动到,顾祺这才叹一口气:你先缓缓,也让她多睡一会,你们两个呀。 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 顾绥这才肯罢休,她重新靠躺着动动唇:爸妈那边 顾祺瞥她一眼,这刚醒过来,脑子倒是挺清明,操心的事还不少。 放心吧,我跟他们谈过了,也就是嘴上厉害些,不会真对阿姝怎么样的,见顾绥欲言又止,她补充,我没提之前的事。 她不过是把利弊得失全都摆出来,劝他们安心颐养天年罢了。 隔壁房间里,商姝定的闹钟响了,她本来就没打算睡太久,也料想顾祺会舍不得叫她。 疲乏地捂着后颈转了转脖子,之后下床来到门边,刚打开一条门缝就听见顾祺在说话,商姝心中一喜。 顾绥!瞧见顾绥正半坐着,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小跑着来到床边。 顾祺识趣地让位,更是直接离开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两人。 什么话都没说。 商姝一遍遍捋着顾绥的手,脖颈用力地咽一下,再一下,唇角止不住往里,往下掖,掖出两个小小的弧度。 顾绥施力回握,定定地望着她的脸,眉头慢慢拧起,一点比一点更紧。 小姑娘刚才叫她的那一声是哑的,好看的桃花眼黯淡了,眼圈和眼里都红红的,眼底也乌青得厉害,一向漂亮的卷发也乱了,少许散在鬓边,剩下别在耳后的,也参差不齐地挑出来了几绺。 阿姝,不哭。知道自己让她担心害怕了,很想摸一摸她的脸,只是没输液的这只手正在被紧握。 商姝垂着眸吹出一口气,把顾绥的手翻过来,很轻很轻地拍一下她的手心,然后用比气声略大一些的声音问她:你别再这么吓我了,行吗? 顾绥心中酸胀,碰碰她的指尖柔声道:不会了。 不想让她费太多精神,商姝没让她说太多话,只自己时不时说两句。 等回去了,每周都让家庭医生来检查。 以后每天我们都在花园里遛弯。 那些补品你也要跟我一起吃。 顾绥一一点头应下。 晚些时候,护士送来了清汤,空腹这么久还不太能贸然进食,顾绥的胃需要更谨慎一点,所以连流食都先没敢尝试。 商姝端着碗,舀一小勺汤细细吹凉,送到顾绥嘴边:我们先试一小口,不舒服的话就不喝了。 她刚才提前尝了,不油不咸,很是清淡。 怎么样?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顾绥哑然失笑:才咽。 商姝也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低头捏着汤匙在碗里搅两下。 第88章 接下来的几天, 顾绥的精神越来越好,恢复得差不多就急着想和商姝回家了。 她不太喜欢待在医院里,大概也没人喜欢, 即便病房装修得精美, 单看还以为是酒店, 却仍能勾起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 最主要的是,她知道只要待在这里一天,商姝就没办法真的好好休息。 终于回到家中柔软的大床上,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舒服的喟叹,相视一笑, 之后相拥而躺。 下午的阳光暖烘烘的, 没有拂晓那么冷淡, 也没有正午那么焦躁,像烤面包的余温, 还带着香气的那种。 输液输得手都肿了。商姝软软地歪在顾绥怀里,圈着她的手腕, 一根一根捋她的手指。 顾绥鼻息微动, 温温笑道:左手, 不影响。 ?商姝仰脸, 狐疑地看她一眼。 这人才刚好点, 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呀,更何况, 这也不对吧。 你好猖狂啊顾绥。惩罚从衣摆进入,攀爬着温热向上,撩拨到人忍不住喘起来,再以轻捻收尾。 不敢太过分, 只好先用这种方式宣泄一下不满。 顾绥也适时钳住了她的手腕,倒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怕她太累。 商姝半趴在顾绥身上,用手指头勾勒着她的轮廓,从鼻尖到下颌,再到脖颈,眼瞧着是瘦了半圈,她又忍不住心疼。 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害怕,她缓慢地刷着眼睫呢喃,说着说着就又有一点哽咽,我好怕你又把我一个人丢下。 不怕了,顾绥像是叹一口气,轻轻捋着她的脊背,我怎么舍得呢。 她当然知道她有多害怕,因为她也是一样,所以她很努力,努力快一点醒过来,不想再让她的小姑娘哭了。 商姝揉一下眼睛,重新枕回她的胳膊上,把手腕交给她:还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是这朵花吗? 嗯,你说只是因为好看。顾绥用指腹轻轻在上面摩挲。 商姝笑了一下,摇摇头:这是你的生辰花。 顾绥迟愣,无声地望着她。 你应该已经不记得了,那年我们还没在一起,爱大心理社办活动,听说你在,我就去偶遇你,找到你的时候,就听见你们在讨论这个。 商姝抿着淡笑,回忆起这些过往。 你知道吗,金盏花在希腊神话中的花语是离别之痛,可它还有另一种含义,叫做光明与救济。 所以我当时纹的时候就在想,我已经承受过了离别之痛,那有没有一点可能,你也还会回来救我呢? 第110章 商姝将手指穿进顾绥的指缝,凝视着她的双眸用力握紧:你回来了,所以,我再也不许你走了。 不许了,再也不许了。 顾绥昏睡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很多,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信的呢?迷信神佛,迷信许多,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刺青也不肯放过。 她想,大概从她这根飘萍系在顾绥身上的那一刻起,她们就注定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血与泪帮她们验证过了,此刻在胸腔中猛烈跳动的心亦然。 透过纱帘洒进来的光又把金盏花染上了颜色,如同那个下午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相握的手将脉搏也与之紧贴,透过两层细嫩轻薄的肌肤,她们腕上的血管仿佛也交织在一起,相缠相融。 顾绥锁骨起伏,伸手将商姝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蹙眉发出酸涩而满足的喟叹。 阿姝,我爱你。 商姝埋进她的怀里,同样满足地轻蹭:我也爱你。 春分,海雾吹来了花季,澳城又到了一年里最温柔的时节。 朝白陵园静谧如旧,车道两旁的灌木也被修剪得和之前毫厘不差,只是这一次来,商姝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知道要来,这次换顾绥起了个大早,商姝睁眼没看见人,还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找一圈到衣帽间,才发现人家连头发都梳好了,利落的低马尾,连碎发都整理得规矩。 那会她靠在门边瞧着,心里还有点感动,于是半开玩笑地问顾绥:干嘛,想表现呀? 顾绥扣着衬衫的手一顿,走到她身边,把人圈进怀里:嗯,想表现。 捻两支百合,商姝牵着顾绥的手,来到何兰黛面前。 商姝忽然有些扭捏,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自己喜欢的人那般羞怯,望着龛中的照片,抓着顾绥的手捏了又捏。 正当她踌躇着要开口,顾绥清缓的嗓音就飘入耳中,也飘向龛位,是几句葡语。 商姝有些错愕地偏过头看她,心怦怦直跳,顾绥也侧过脸看一看她,微微停顿后,将头转正继续。 顾绥说葡语很好听,清冽而圆缓,像玻璃上滑落的水珠,润得商姝心颤。 你什么时候学的?商姝眼眶有些热。 顾绥握一握她的手:从你说想要带我来的时候。 从跨年之后,她就有这个想法了,几个月的碎片时间,于她而言已经足够。 那,那你都说了什么?商姝头一次有点恨自己不会葡语。 顾绥忖了忖:秘密。 一个名为想要用一辈子去珍惜她,照顾好她的秘密。 商姝轻拧一下她的手背:当着妈咪的面欺负我。 顾绥弯弯唇,和她一起摆上鲜花,添上烛火,再静静听她和何兰黛讲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 幸福而安稳的日子没有什么棱角,像被风吹动的书页,窸窸窣窣的翻过,只留给记忆一些特写镜头,仿佛让时间都失去了重量。 商姝拒绝了董事会想要把ss纳入集团旗下的提议,仍然坚持独立运作。 虽然顾绥没再提过,但商姝还是按照之前和她交代过的那样,把工作理了理,在平衡之中,尽量给顾绥更多一点偏爱,而重中之重,则是陪她一起调养身体,商姝时常无比积极地把她从书稿中拽出来,陪自己在花园里遛弯。 顾绥一贯对她予取予求,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散步时情不自禁的亲吻,因为这有时会让散步不动声色地变成一些别的运动。 云岫山庄那边,等了小半年的定制家具也终于陆陆续续到位,商姝很喜欢和顾绥站在楼上监工,像是在看专属于她们的小世界,是如何一点一点被搭建而成,然后再渲染上一种叫做温馨的颜色。 顾祺提前送了一对名贵的水晶香槟杯作为乔迁礼,话里话外,还颇有点暗示别的的意思。 顾绥瞧着商姝绯红的脸颊,只抿着笑不语,她想一切以商姝的意愿为重,等她准备好也不迟,毕竟她知道,她们的热恋期永远都不会过去。 沉淀了几个月,顾家父母也终于算是在明面上松了口,听顾祺说,他们去了三婶在意大利的庄园小住,好像还是顾禧提议邀请的,伴着葡萄园和橄榄林,好好疗养一番,大抵能少操心些,或许面对一些无解的事,保持距离互不干涉,就已经是最和平的解法。 一晃八九月,顾相宜要开学了,商姝和顾绥也去机场送她,意外的是,和她一起去的还有林琅。 顾相宜被顾祺拉去叮嘱,商姝也拉着林琅八卦。 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听说她们在一起了,商姝乐不可支,是谁之前在那边装胸怀辽阔,不忍心做放风筝的人来着。 顾绥揽着她,也不明显地翘了下唇角。 林琅啧她一声,又瞥一眼顾绥:还不是你们病房妻妻在那边感天动地闹的,人生苦短,姐还是潇洒一点好,何必为难自己也为难对方,不如及时行乐。 商姝噗嗤一笑,偏头看看同样噙着笑的顾绥,对林琅不依不饶道:你成天看着我们悟出这么多人生道理,是不是该给点报酬啊? 不想分手也是因为看她们,在一起也是因为看她们,感情把她们当前车之鉴呢,免费当这么久,也够大方了。 你老婆越来越财迷了。林琅歪着脑袋,假笑着对顾绥说。 顾绥挑眉,搓搓商姝的胳膊回道:持家,好事。 好在商姝这段日子开始学着对这些称呼脱敏,如今的反应还算可控,只是微微红了下耳朵。 不过,她用眼神绕林琅一圈之后,立马想到了件乐事,于是憋着坏,面上淡定地叫了叫她。 林满满。 干嘛? 叫声小姨听听。 讨打啊你商姝!林琅登时炸了毛,伸手就要拍她。 商姝乐得不行,一个劲往顾绥身后闪,转着圈地躲,险些将人拽倒,这才肯停下来。 都多大了,嗯?顾绥捞过气喘吁吁的商姝,替她拨一拨头发。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可顾绥望着商姝的眉眼却始终含笑,不管在别处是怎样,至少在她这里,她希望商姝可以永远做个快乐的小姑娘。 闹也闹了,紧接着就该轮到不舍,顾绥过去跟顾相宜说几句,商姝也在这边有些感慨,之前是林琅送她,现在反过来又一轮,不过这次,用不着那么伤感。 慧姨舍得放你走呀?商姝站在林琅身边,跟她好好说话。 女大不由娘嘛,林琅插着兜,拿胳膊肘怼她一下,再说了,我又不上学,这不是随时能回来嘛。 她就是拿这套说服她妈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毕竟女朋友嘛,是一定要陪的。 你才舍不得呢。商姝笑,真让她撇了顾相宜自己回来,她才不干呢。 被戳中心思,林琅不搭理她,只望着不远处的顾相宜,跟着她笑。 ----------------------- 作者有话说:下章结文,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回到她们初识的,错过的秋日里! 第89章 十月的爱城飘起了落叶, 清晨的空气微凉湿黏,古旧的石板缝里钻出淡淡的泥土气息,再混上一些腐叶苔藓的清香, 这是独属于爱城秋日的味道。 灵动的身影围着拼色羊毛围巾, 橘红金黄的, 像是把落叶围在了脖子上, 裹着厚厚的黑大衣,脚踩着过膝的长靴,左一脚,右一脚,轻盈地踏在被雨水浸软的叶片上。 阿姝, 慢一点。顾绥穿着同款的黑大衣, 脖子上围了条雾蓝色的围巾, 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在商姝身后喊她。 商姝停下了脚步, 转身三两步蹦回顾绥面前,把脸埋在围巾里, 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生日快乐。 第111章 今天是十月十一, 顾绥的生日, 时隔多年再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商姝把前前后后的工作悉数推掉, 特意带她回来爱城,回到她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顾绥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探进围巾里捏捏商姝的脸蛋,笑道:不是说了好多次了? 刚过零点在沙发上一次,睡前的晚安吻之后一次,早晨睁眼在被窝里一次, 出门前帮她围围巾时一次,现在走在去爱大的路上一次。 商姝轻轻皱一下鼻子,缠上顾绥的手臂,再顺势把手揣进她的兜里:就是要说很多次,这样你就会加倍快乐。 这样啊,顾绥握着她的手轻笑,谢谢,确实很快乐。 商姝满意地赠与她的脸颊一个轻吻。 今天的爱城很给面子的没有下雨,八九点的轻雾把阳光打散,天空像水彩被晕染开了一样,柔淡的粉蓝相接。 你看,粉蓝色的。商姝仰着脸望天,有顾绥牵着她,就永远不用担心脚下。 嗯,很漂亮。顾绥也望一望天,再侧过脸看她,小姑娘半张着唇,俏皮可爱,鼻尖也粉粉,比天空的粉要淡一些。 商姝翘一翘脚尖,扭头对她笑:漂亮的天也和你说生日快乐。 顾绥也抿唇笑着点点头:那谢谢漂亮的天。 商姝缩回围巾里,满足地哼唧一小声,好像不论她多么幼稚,多么天马行空,顾绥都永远会配合她。 冷不冷?顾绥摸着口袋里温温的手,轻声问。 一点点,商姝探着脑袋看前头,已经瞧见那些熟悉的老建筑了,再走两步就是学校的大花园,于是提议,走吧,我们去moss。 moss是爱大门口最受欢迎的咖啡店,之前上学的时候,她和顾绥就总喜欢路过时从这带一杯咖啡。 商姝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它,moss苔藓,在苏格兰,有时也指低洼沼泽和泥湿草地,如此古老,绿意,湿润,很适配这座古城,还有这个充满历史感的学校。 一杯维也纳,双份香草,再一杯馥芮白,谢谢。 你还记得啊?顾绥点完,商姝靠在她身上,掩不住笑意地问。 记得她喜欢这家的维也纳,记得她喜欢特调。 当然。顾绥望着她低低应,她当然记得。 商姝又满足了,牵着她的手,边等咖啡边环顾四周。 很多年没来了,moss还是老样子,爱大和爱城也还是老样子,好像时间在这里能够永驻,正如它与百年前一般无二,唯有交通留下些许现代人的迹象。 商姝想,即使再过几年,几十年,甚至于几百年,这里也依然会是这个样子,而时间,会带着她和顾绥留在这里的一部分自己,慢慢走向永恒。 捧着热乎乎的咖啡,手上身上都暖和起来了,像以前一样,她们仍然习惯单手拿着,把另一只手留给彼此。 走在爱大的花园,步道两侧是熟悉的成片樱花树,春天时粉嫩锦簇,落英缤纷,她们曾无数次靠在树下接吻,如今橙黄遍地,又完全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商姝悄悄瞟一眼顾绥,润了润嘴唇,又掩饰般抿一口咖啡。 好喝吗?顾绥垂眸望着脚尖,不着痕迹地弯起了唇角。 马丁靴踩在落叶上,不知是不是这里堆叠得更多,更厚一些的缘故,叶片虽也湿润,却仍能踏出微小的脆响。 嗯?商姝眨眨眼瞧她,喝了半天了,怎么现在才问呢? 她停下脚步,略一伸手递过去:你要尝尝吗? 顾绥没接,只胸腔轻轻颤两下,俯身过去:嗯,我尝尝。 吻落在唇瓣上,绵密得和唇边裹了可可粉的奶油一样,舌尖将奶油席卷至口腔,邀请对方一起品尝。 风吹过来,落叶又开始纷纷扬扬,商姝的心也随之起舞,穿梭,飞扬,怦跳得一发不可收拾。 甜吗?不长不短的品鉴结束,商姝绯红着耳尖问她。 顾绥勾唇,在她耳畔轻声说:特别。 商姝把手伸出去,稳稳接住一片落叶,如同她那没来得及落地,就被顾绥稳稳接住的心思,甜得她心痒又心安。 她觉得,比起昔年春日,如今更胜一筹。 商姝看一眼时间,继续牵起顾绥的手漫步,她们唯一的目的地,是回忆。 放眼向旁边望去,还是那片极宽阔的绿地,倚在树下看书的,平躺着放空的,三两成群坐着聊天的,不分四季,只要是好天气,这里就永远都有肆意享受光合作用的人们,也不止人们。 这些松鼠怎么还是那么胖啊。商姝望着在草地里撒欢的松鼠感慨。 爱城的松鼠很多,尤其是灰的,只要有公园有绿地的地方就基本都能看到,它们一个个都圆滚滚的,还一点也不怕人,上蹿下跳地觅食,猖狂地横穿马路,甚至会神出鬼没在图书馆。 阿姝,红的。顾绥停下脚步,轻拽她的手,示意她看另一边草坪上的红松鼠。 其实红松鼠才是这里的本土小松鼠,只不过总是被从北美来的灰松鼠欺负,它们个头更大,更狡猾,于是慢慢的,红松鼠数量就越来越少,变得稀有且踪迹难觅。 真的欸!商姝轻手轻脚地走近些看,小家伙毛绒绒的,耳朵上两簇立起来的毛像小火苗似的,可爱得不行。 运气真好,她悄悄对凑过来的顾绥说,小松鼠也跟你说,生日快乐。 顾绥轻笑,也小声回她:那也谢谢小松鼠。 风吹叶落,小火团被惊扰,一溜烟跑走了,商姝蹦蹦跳跳地追了两步,顾绥含笑望着她,仿佛看见了十八岁的商姝。 你知道它们最喜欢吃什么吗?回到顾绥身边,商姝晃着她的胳膊问。 蓝莓和花生。 你怎么知道?胳膊悬停在半空。 你跟我说过,顾绥挑眉,你大三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 记这么清楚? 商姝若无其事地看她一眼,见顾绥果然一副你不记得了的样子,她登时有些心虚。 还没等她开口,手就被松开,顾绥把手重新揣回大衣口袋,脚步未停。 这是 商姝杵在原地,看一眼空落落的手,有点后悔给自己挖坑。 生气啦?商姝快步跟上去,歪着脑袋看她。 顾绥不语,淡淡抬手,喝一口咖啡。 都凉了,别喝了吧。商姝绕到她的另一侧,试图从咖啡手里把这只手抢过来。 顾绥握着手里的咖啡,无动于衷。 哎呀顾绥,阿绥,我错了。商姝左摇右晃地去捞她的胳膊,胸前橙黄围巾的流苏也随之摆动,整个人像一片飘在顾绥身旁的落叶。 寿星是不可以生气的。才说过生日快乐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抵消了。 谁说的?顾绥瞥她一眼,没了下文。 哇,商姝有点后悔之前说这人好哄了。 原地站两秒,她清清嗓子追上去,从背后点点顾绥的肩膀,嗓音故意放软:学姐,请问你知道礼堂怎么走吗? 顾绥被落叶绊了一小下,忍不住笑了:不知道。 哦,那学姐要去哪啊? 礼堂。 好巧啊,那我们一起去吧? 不太顺路。 两人一个乱问,一个乱答,笑得东倒西歪,顾绥朝她伸出手,重新牵上。 礼堂还是那么沉稳而庄重,深浅交错的砂岩外墙,古典的半圆穹顶,一扇扇拱门与高窗,仿佛能框住这里的每一寸阴晴。 商姝看一看时间,刚刚好,她踏上一节台阶,回身垂眸望着顾绥。 把眼睛闭上。 好。顾绥鼻息微动,闭上双眼。 三,二,一。 10月11日,10点11分。 商姝掌心向下,收拢着五指举到顾绥面前:生日快乐。 顾绥睁眼的刹那,商姝手指放松,细链顺着掌心滑落,而后自然垂下,露出尾端的月牙。 顾绥望着在光影里晃动的项链,眸光闪烁,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触碰,触碰那份道不明的熟悉感。 欠你的,灵魂共舞。商姝轻轻开口。 第112章 七月,她回到颐景湾,取来了当年那张未完的手稿,花了几个月,在原有的基础上设计出了这个版本。 还是她的月亮,只不过已经没有最初繁复的皮囊,几何镂空雕琢得立体,钻石错落镶嵌在空隙,融进月亮里,与之共舞。 光斑裹挟着月亮的轮廓,投在身侧古老的雕花立柱上,顾绥满足地轻叹,她的小姑娘,永远会给她仪式感。 阿姝,我很喜欢。接过搭在手掌,她细细地看。 商姝衔一下嘴唇:喜欢就好。 顾绥单手解下围巾,偏头露出雪白的脖颈,轻轻说:帮我戴上,好不好? 嗯。商姝环上她的颈,感受着她的呼吸,带着月亮贴近她的心脏。 戴好之后,商姝重新替顾绥围好围巾,又在她的唇上留下一个吻:生日快乐。 谢谢。顾绥暖一暖她的手。 谢谢你给我一个这么好的生日,谢谢你给我一份这么好的爱情。 下午,她们继续慢慢晃在大街小巷,中途还遇上了一场小阵雨,等雨停的间隙,她们站在不知名的屋檐下,听对面穿方格呢短裙的风笛手,演奏完悠扬的一曲。 待到麦香混着黄油香的烟气打断阵雨,她们又略过一个个橱窗,钻进街尾的老式面包房里,收获刚出炉的烤吐司。 没有豪华的餐厅,没有三层的大蛋糕,也没有九十九朵玫瑰扎成的大花束,只有她们抓着夏令时的尾巴,一点一点扫去浮灰,揭开那些尘封已久的,独属于她们的记忆。 夕阳西下,商姝牵着顾绥的手,来到卡尔顿山上,欣赏日落的人们早已零零散散地坐在山坡,她们也找了一处并肩而坐。 商姝靠在顾绥的肩头,轻轻拽一拽她的围巾:寿星好像还没许愿呢。 嗯可是没有蜡烛。顾绥抿着笑看她。 商姝想了想,伸出手,把远处橙黄的太阳托在手心:你许吧,我帮你捧好了。 意料之中,轻笑过后,顾绥认真地阖上了双眼。 商姝的眼圈渐渐红了,望着她的爱人,她又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那渺小而盛大的爱情。 顾绥,你知道吗?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我笨拙地抄写下世间所有爱人的答案,却仍旧觉得不够完美,我为你甘死如饴,亦为你贪生畏死。 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爱过我,视我为至宝,想给我一个家,对我许下永不分离的承诺,爱我的所有,为我而活。 我想,即便有一天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也一定会想起这些瞬间。 想起我们在这个落叶遍地的秋天,在这个从不乏浪漫的古城,伴着悠扬如旧的风笛,穿着暖融融的厚大衣,品尝过街尾小店刚出炉的吐司,倚偎在卡尔顿山上,看一场橘红色的日落。 今天和你说了九句生日快乐,接下来的第十句,是送给你的另一份礼物。 三,二,一。 顾绥,我们结婚吧。 好。 愿望成真。 (全文完) 第90章 宝宝~找不到我的卷发棒了。 咦, 宝宝。 大复式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商姝歪在顾绥怀里拨弄着她的项链,听着从楼上传来的, 林琅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来了。顾相宜应一声, 把手上那碟刚洗好的樱桃放在茶几, 无奈看两人一眼,然后噔噔噔上了楼。 你摸。商姝挽一下袖子,把露出一小截的胳膊给顾绥。 顾绥轻轻摩挲两下,嗯一声表示认同,然后倾身挑一颗樱桃喂到商姝嘴里。 在爱城好好待了几天之后, 她们就又顺路来伦城看林琅和顾相宜, 小住几日再回, 瞧着两个人已经适应了个把月,倒是过得滋润得很。 来之前, 听说她们打算结婚,俩人比当事人还兴奋, 快马加鞭地开始整活, 非要拉着她们搞什么单身派对, 说要去夜场蹦迪。 商姝一秒拒绝, 她知道顾绥对这个不感冒, 后来又拉扯了几个回合,最终决定不太过分地去jazz bar娱乐一番, 这样至少不能喝酒的还有音乐听。 而此时此刻,她们正在等待林大美女盛装打扮完毕,商姝吐掉樱桃核,搞不懂到底是谁要结婚。 嘶, 好酸。 她使坏,摸过一颗往顾绥嘴里送:尝尝。 几秒过,顾绥果不其然地蹙眉,她看一眼商姝憋不住的坏笑,吐掉之后,欺身吻过去。 唔商姝被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只能抵着她的肩膀,任由酸意再次侵入口腔。 欺负人。吻罢,商姝恶人先告状。 是我欺负你吗?顾绥润一润嘴唇,像是在稀释酸意,又像是在回味。 商姝点点头,十分有理:你刚都没尝尝就喂我。 还让她酸了两回,坏。 哦,顾绥哑然失笑,曲起手指蹭蹭她的脸颊,那现在还酸吗? 酸,商姝总是被这种小动作勾得心痒,索性直接跨坐到顾绥身上撒娇,酸得牙都倒了。 环着她的脖子,商姝微眯着桃花眼瞧,顾绥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高领紧身线衣,月亮吊坠露在外头点缀,格外衬她。 倒了吗?我看看。顾绥手掌覆在她的后腰,乱着呼吸又吻上去。 楼上倚着栏杆的林琅没眼看地啧一声,用手指勾起一缕顾相宜的头发:宝宝,我要不把你的也卷了吧。 她看离完事还得有一会。 不要,顾相宜摇摇头,钳住她的手腕,但我们可以干点别的。 她知道,可以很快,并且保证不会弄乱发型。 晚上七点多,四人终于出门了。 林琅穿了件银色的挂脖连衣裙,脸上泛着粉晕,顾相宜是一件抹胸搭百褶裙,露着细白的双腿,蹬一双到小腿的靴子。 商姝和顾绥则看上去慵懒许多,奶白的一字肩配长裙,顾绥还是阔腿西裤,揽着商姝的手时不时摩挲两下她细嫩雪白的肩头。 布局精致的酒吧,昏黄的灯光将氛围感拉满,火焰在杯口摇曳,冰球被调酒师轻敲撒雪,红丝绒幕布把微弱的光揉碎在乐器上,三三两两的乐手开始warm-up,低吟的琴键与细密的鼓点酝酿着期待。 座无虚席,今晚的乐队是爱城有名的女长号手ava和她自己的团,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圈内人顾相宜很熟。 几人来到在二楼提前订好的位置坐下,各自点了杯喝的,商姝照例一杯大都会后,给顾绥点了无酒精莫吉托。 想想上次这么坐在一起,还是她们刚和好的时候,这一转眼就要结婚了,林琅不禁有点感慨。 你俩,谁跟谁求的婚啊?视线扫一圈两人,眼神定在商姝身上,敲敲圆桌发问,当年表白是你,复合也是你,这次? 作为好发小,微微计较一下,还是不过分的吧。 咳,这还没喝酒呢。顾相宜用眼神掐她,意思是别挑事好不好。 商姝支着下巴和顾绥对视一眼,而后笑道:不知道。 ? 这种事,还能有不知道这个选项? 林琅和顾相宜二脸疑惑,顾绥却弯唇笑了。 什么意思?见此情形,两人更困惑了,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嗯这次是我,但商姝手指闲闲地搭在腮边,侧脸望着顾绥笑。 但之前的每一天,她都在跟我求婚。 她知道的,全部都知道,只以她们最舒服的方式,不需要钻戒和玫瑰来告诉她。 顾绥笑意更甚,望着商姝的目光也愈发灼热。 哈,哇偶,林琅在心里拍手叫好,手上也差不多快拍出来了,百合哈,百合。 百年好合。 顾相宜则摇摇头,一副你看你偏要问,还连带着我一起吃一大口狗粮的样子。 第113章 酒端上桌,鼓手敲两个鼓点,贝斯声像一条温柔流淌的小河,流入每个人的耳朵,钢琴清亮,之后,长号为夜色开场。 音乐的确上佳,氛围也极好,一楼主舞台附近的人们,有的甚至起身摇摆起来,四人边欣赏音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喝一口酒,惬意微醺。 听过几首,商姝和林琅结伴去上洗手间,回来时,却见一个穿着酒红吊带的外国女生倚在桌边,正万种风情地和顾绥搭讪。 商姝咬着唇角停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立在廊上。 卧槽。刚摆弄完裙子的林琅回过神,一下子没忍住。 还以为被搭讪的是顾相宜,发现人正面色精彩地坐在旁边后,她暗暗松一口气,这是什么酒吧固定节目。 外国人是直接哈。林琅偏头看商姝一眼,试探道。 是。商姝放开嘴唇笑了一下,依旧没挪步子。 就,站着?见人这淡定的反应,林琅严重怀疑她醉了,没看见有人在抢她老婆啊。 商姝没答,只把胳膊缓缓抱起来,瞧着顾绥的淡笑,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比家里的樱桃还酸。 那边倒是没说几句,不一会女生就端着酒杯离开了,商姝这才抬脚往前,回到座位上。 长号又起,刚好是一首商姝喜欢的,她看一眼顾绥,又把视线搁回粉红的酒液里,就着音乐小口抿着,什么都没说。 林琅和顾相宜感觉今晚的眼睛特别忙,先意有所指地对视一眼,又好心提醒顾绥一眼,之后再不动声色地瞟商姝一眼,才终于得以放回眼眶休息。 顾绥抿抿唇,自然地把手搭回商姝腰上,指尖轻轻打着圈。 聊什么了?听到一半,商姝捏着酒杯没转头,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顾绥胸腔轻颤,在她耳边笑道:怎么不自己过来听呢? 她刚可是看到了,有只雪白的小狐狸故意站在那边看,也不管她,非等人走了才肯过来。 商姝迟愣一小下,却不肯接茬,只捏起酒杯又喝一口,一大口:坦白从宽。 被发现了,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顾绥从她手里拿过酒杯,往远一点的地方放:她说,想认识一下。 那你说什么?商姝手上空了,伸过去拨弄一下顾绥胸口的月亮。 我说,顾绥捉住她的指尖,我已经结婚了。 温柔的曲调变得轻快,鼓手的刷子在鼓皮上轻扫画圈,沙沙声飘到商姝被捏住的指尖,也飘进心里头。 骗人不好。商姝抽回手,唇角却有些压不住。 嗯? 还没结呢。 什么意思?顾绥捞着她腰身的手紧了紧,表示不满。 不知道。商姝轻飘飘地揶揄,可能得等她醋劲过了才能知道吧。 又喝了几杯,听完late set到家快十一点,大家很有礼貌地在玄关道别,之后林琅和顾相宜上楼,商姝和顾绥回一楼卧室,两两各自续摊夜生活。 门关上,商姝没有开灯,只是立在门边,把后背抵在门板上,如同在酒吧里那样,饶有兴致地在黑暗里看着顾绥。 朦胧的月色勾勒着顾绥姣好的身形,时而模糊的视线又为这魅力悄悄添了几分。 醉了吗?顾绥循着安静过来,含笑明知故问,嗓音轻而蛊。 嗯,商姝不疾不徐,眼睫垂着,缓声说,不太舒服。 哪里不舒服?顾绥看不清她的神色,敛了笑意,有点紧张地上前一小步扶住她的腰。 被触到腰的那一刻,商姝握上她的胳膊转身一带,利落地调换身位,把人压在门上。 这里她伸出手指,擦过顾绥的唇瓣,却又不在柔软上多做停留,只一路向下,滑出美妙的弧线。 顾绥微微仰起头,呼吸被对方的动作和满带酒意的气息搅乱。 这里漂亮的指尖停在顾绥的心口,绕着悬在那里的一弯弦月画圈。 还有商姝浅浅一笑,与她交换更多带着蔓越莓香的气息,在心口以外的地方继续画圈,这里。 顾绥轻吟一声,忍不住捧上她的脸开始吻她。 戒指被摘下放在床头,用周身的微芒告诉月亮,它的主人要对她做的事。 圆圈画到浓时,商姝在耳畔低语,她要月亮自我纾解,因为她还有些残存的酸意亟待稀释。 如粉红酒液般翻腾的夜,望着上方顾绥紧蹙的眉眼,商姝终于还是难以忍受地欺身。 不可以再对别人那样笑了。占有欲让戒痕被淹没殆尽。 嗯顾绥失神地应声。 叫我。酒液即将因摇曳的酒杯倾泻,商姝趁此诱哄。 阿姝 不是这个。 她要听更好听的,只能属于她的那一个。 老婆。 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