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们终于分手了!桀桀桀》 第1章 《兄弟你们终于分手了!桀桀桀》作者:山有茫庭【完结】 文案: 一、 江甚的第一段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琢磨出味儿,就散了。 社交圈子里热议了几天,便被新的八卦取代。 江甚不知道的是,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在被窝里直接笑出了声。 二、 江甚跟赵楼阅第一次见面,差点打起来,对面的男人精健挺拔,冷着脸问他:“你动我弟?” “?” 江甚没对任何人讲过,他见到赵楼阅的第一眼,神志微微一卡壳,然后体内响起铺天盖地的警报声。 江甚觉得解决办法就是离赵楼阅远点。 但邪门的是赵楼阅一次次贴上来,游刃有余的试探过后,是密不透风的巨网。 三、 当年江甚那名义上的渣男前友问过赵楼阅:“我对江甚没感觉了怎么办?” 赵楼阅忍着掀桌泼酒的冲动,死死按住的躁动在这一刻呼啸生长,他听到自己说:“跟随自己的心,别耽误人家。” 渣男深以为然,不久后,传出他跟江甚分手的消息。 赵楼阅:!!! 兄弟你们终于分手了! 桀桀桀! ps:健康爱情,双洁,攻在受未分手前分毫没打扰,分手也不是他的原因。 作者的心愿,仍旧是世界和平,宝贝们不喜欢看就下一本,天天开心,平安喜乐! 第1章 差点动手 “兄弟你真来了?!”电话那头的丛高轩万分惊喜。 江甚的嗓音透着点懒:“嗯,你过生日我能不来吗?” “来来来!欢迎!等我马上下来接你!” “哎?”江甚那句“不用”尚未出口,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有些无奈,然后大步走上台阶。 一会儿进包间恐怕有的应付呢,江甚心想,外界传闻他“为情所伤”,最近的慰问短信都没停下来过,怪有意思的。 穿过暗沉奢华的长廊,正好赶上下来的电梯。 江甚正要进去,没想到一个“炮弹”径直从里面炸出来。 江甚差点儿被撞倒,这还不算,对面先火了,吼了句“你瞎啊!” 江甚:“?” 江甚本来就不算多好的脾气,加上最近积压的事情过多,烦躁的阴云一直不散,短短三个字,给他火气也点着了。 “会不会讲话?”江甚看向来人,相当白嫩,瞧着二十出头,眼睛大,一看就是家里千宠万宠长大的公子哥。 江甚高对面一头,加上单薄的眼皮往下一压,很不好说话:“道歉。” 他语气极冷,赵湘庭轻轻缩了下脖子,好像清醒了些,但碍于面子,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江甚最烦这种欺软怕硬的人,走近两步打算说道说道,但赵湘庭以为他要动手,一句尖锐的“你干嘛”之后,自己倒退着撞在了垃圾桶上,左右脚没换过来,当场坐下了。 江甚:“……” 算了,睿智儿童欢乐多。 江甚正准备走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凶猛的脚步声,他心头猝然一震,冷着脸转身,不曾想对方速度更快。 先是高大的身影笼罩而来,紧跟着胳膊被先发钳制住,江甚也不坐以待毙,抬手一拳过去,对方及时躲闪,可下一秒就闪电般抓住江甚的手腕,随后用力迫使他背对,眼瞅着就要来个锁喉。 另一个电梯门正好打开,丛高轩得意的笑仅仅维持半秒,就大惊失色:“误会!你俩干嘛呢?!” 误会个屁啊!江甚心想,毛都没看见先误会上了,丛高轩这粉饰太平的习惯一辈子改不掉。 身后的人并不打算休战,江甚能感觉到对方扑在自己耳畔温热的呼吸,直到丛高轩那句急慌慌的“江甚!”一出口,钳在脖颈处的力道骤然松开。 江甚正在气头上,瞅准空隙往后就是一肘,然而对方早有防备,掌心一包向外一送,就卸了江甚的力道。 然后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对方可能是想帮江甚放好胳膊,但是过程中骨节从江甚腰侧一擦而过,江甚穿得薄,一瞬间只觉得酥痒难耐,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侧面闪躲,胸口激烈的愤怒如同被戳瘪的气球,伴随着耳畔“嗡”一声,同难言的羞耻感一并冲上脑海。 你…… 江甚奋力挣脱,这下轻而易举,他三两步走到丛高轩身侧,这才杀气腾腾回望。 男人确实高,目测能有一米九几,刚入秋,穿着贴身的黑色衬衫,腹肌线条若隐若现,那张脸长得尤为嚣张,剑眉星目,眼窝深邃,分毫间都是女娲炫技后浅淡的傲慢,没表情时很有压迫感。 男人的视线在江甚脸上停留两秒,嗓音低沉:“江甚,你敢动我弟?” 江甚一扯嘴角,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这个功夫赵湘庭拍拍屁.股站起身,走到亲哥身边,很小声:“哥,他没动我。” 赵楼阅有些意外:“那你怎么坐地上?” “我撞到他了……起了点口角。”赵湘庭解释:“他忽然走上前,吓到我了,是我自己没站稳。” 最后一句话低如细蚊。 赵楼阅:“……” 这就尴尬了。 但赵楼阅有错就认,身上凛冽的气息顷刻间散去,露出三分真诚的笑,顿时显得非常好说话:“抱歉啊江先生。” 呵,刚才那句“江甚”可是咬着牙呢。 “还真是误会。”丛高轩反应过来,然后对着赵楼阅不满道:“但阅哥你也是,凡事问清楚啊。” 赵楼阅从善如流:“对,我的错,江先生海涵。” 海涵不了一点。 江甚冷哼一声,理了理衣襟,转身进了电梯。 丛高轩连忙跟上。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阅哥?我怎么不知道。”江甚淡淡。 丛高轩就等这句话呢,忙不迭解释:“前阵子你不还问我‘庭安科技’背后的老板是谁吗?就他,赵楼阅,你这段时间闷头工作,不知道他风头多盛,我爸好不容易跟他牵上线……” “啊懂了。”江甚打断。 “你懂什么了?”丛高轩急了:“你以为我是因为利益牵扯才对他客气?喻柏劈腿跟你分手,你看我给姓喻的好脸吗?赵楼阅这人不一样,会来事,你相处久了就知道,他双亲早亡,就赵湘庭那一个弟弟,养得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江甚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盯着丛高轩:“糯米团子?” 长得倒是像,但是撞了人张口就是一句“你瞎啊”,明显嘴上欠抡。 丛高轩叹了口气:“赵湘庭平时真不这样,赵楼阅心性挺正的,刚刚一理明白前因后果立刻跟你道歉,不然我就请他走了。” 江甚语气相当不在意:“行吧。” 丛高轩知道两人算是结下梁子了,虽然不到动手程度,但肯定看彼此不顺眼。 今天丛高轩过生日,江甚不想闹,进到包间后递给丛高轩一个盒子。 丛高轩一看到就嘴巴咧到耳朵根,打开,果然是自己最想要的那块表,“谢了大爹!一会儿就戴上装.逼!” 江甚高兴起来:“都随你。” 丛高轩要招呼的人多,江甚跟他十余年朋友,不讲究虚的,于是摆摆手示意丛高轩先忙,自己则找了个空闲位置坐下。 场厅大,中央的舞池已经容纳了一批醉酒扭腰的神人,江甚抿了口香槟,眼角余光瞥见赵楼阅兄弟俩进来。 主要姓赵的这身量,实在显眼。 第2章 我八字够硬 江甚没独处多久,就被几个熟人叫走。 长桌四周坐满,而桌上不认识的那些人顿时安静拘谨起来。 对此几个熟人都习惯了。 不为别的,江甚长得太好看了,人对于过于美好的事物总是会敬而慎之,而江甚本人更是有点奇幻色彩。 他三年回归江家,闹得满城风雨,都觉得这人在穷乡僻壤的地方长大,哪怕曾经是个金蛋,如今也怕是庸俗无聊到不能看,不料江家最好的基因都在他身上。 江甚毕业于临都顶尖大学,大四被认回,一年后接管公司相关项目,得心应手程度给围观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此刻江甚斜靠在沙发上,旁人同他说什么便轻轻点头,偶尔应答两句,直到一声突兀响起—— “今天喻柏没来吗?”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 江甚旁边坐着的熟人叫周畅,闻言都想给对面那人嘴塞起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小心翼翼觑了下江甚的脸色。 出乎预料,十分平静。 情伤养好了? 然而事实是那就跟“情”字不沾边。 两年前,江家跟喻家因为一个连锁度假村的项目坐上一张桌,作为家族委以重任的江甚跟喻柏定然要有往来,接触了三个月,喻柏似乎非常满意,开始高调追求江甚,加上身边人捕风捉影,不知怎的就传成两人在一起了。 第2章 但江甚点头是在半年后,算起来,他跟喻柏满打满算也就谈了一年。 这一年与其说是谈恋爱,不如说是谈合作,江甚知道喻柏目的不纯,刚好,他也是,两人就看过三次电影,吃过几顿烛光晚餐,喻柏注重颜面,在外营造着三好男友的形象,但可能说出来没人信,江甚跟他,连手都没牵过。 因为太尬了。 按理来说喻柏家世不俗,长相清俊,江甚对男的也挺有兴趣,但两人独处就是浑身别扭。 喻柏永远一副温润、清冷,事事周全的模样,可在江甚这里,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达标,有些甚至踩自家雷区。 可能是度假村的项目全面落成,一个月前喻柏终于受不了了,跟江甚提了分手。 两人完全可以好聚好散,但喻柏偏偏选择江甚生日那天分,太打江甚的脸了。 江甚无语,平心而论他跟喻柏相处了一年,即便不算情侣,也算朋友,有事招呼一声,江甚也全力相帮,怎么就胜负欲强到如此程度,非要难堪。 乃至于江甚习惯性反思了几天,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好。 然后想清楚了,是喻柏发神经。 但分了就分了,还轻松,总不至于每次一接到喻柏的电话或者信息就如坐针毡,想着接下来见面要如何相处。 说白了,他们真的不合适。 见有些人明里暗里打量自己,江甚淡淡:“丛高轩是我朋友,不会请他。” 江甚生日那天丛高轩差点跟喻柏打起来,请毛线。 提喻柏那人也不知道什么心思,见江甚这么淡然,自讨没趣,找了个由头走开了。 “脑子有病,别搭理。”周畅跟江甚对碰一杯:“一会儿唱歌,江少一起啊。” “你们玩。”江甚说。 话音刚落,就看到赵楼阅在舞池对面的沙发上落座。 两人的视线避无可避碰到一起。 江甚毫不吝惜脸上的嘲弄。 赵楼阅也远不如刚才客气,脸上表情不多,眼眸在灯光映衬下更显幽沉,他一边盯着江甚一边敞开大气地坐下,还是音乐响起,有人影晃动过来,隔开了他们的视线。 丛高轩对赵楼阅挺客气,一来生意合作,二来他挺喜欢这人的,花孔雀似的招待一圈后,一屁股坐在了赵楼阅旁边。 “阅哥,还气呢?”丛高轩笑着问。 赵楼阅转着杯子:“我气什么?” 看他这样丛高轩心里就有了底,说实话,他不希望江甚跟赵楼阅结仇,这姓赵的虽然没什么背景,但用他爹的话说,心眼多得像蜂窝煤,高中时期一个自制软件就卖了小一百万,起初被人使绊子走得费劲了些,但反击手段数倍狠辣,江家这两年一直靠江甚托着,也很累,与其得罪不如和解。 丛高轩想着一会儿把江甚叫过来。 “赵先生,喝酒啊。”有人邀请。 赵楼阅:“谢谢,不喝。” “哎,高轩,那江甚跟喻柏,真分了?”有人问道。 丛高轩顿觉不耐,又敏锐察觉到身侧的赵楼阅一下子有了动作。 虽然幅度很轻,但气息瞬间沉下来。 “啊,分了,关你什么事?” 赵楼阅插嘴:“给我倒一杯。” 旁边的赵湘庭好奇:“哥你不是不喝吗?” 赵楼阅:“你现在最好少说话,你的账我回去跟你算。” 赵湘庭顿时一张苦瓜脸。 问话那人听出丛高轩语气中的不善,声音低下去,带着点讨好:“这不问问,想试试嘛。” 丛高轩愣了下,反应过来,然后匪夷所思道:“试、试什么?试试我兄弟会不会喜欢你?”丛高轩说完都有点想笑:“不是哥们以貌取人,但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江甚不会在情场上接纳你,但一定能在商场上按死你,什么八字啊这么硬?” 大家没忍住哼笑出声。 “你也太打击人了……”那哥们捂着脸,但心里也清楚不可能。 江甚看似从泥窝里升起,却比谁都像那轮天上月。 丛高轩注意到赵楼阅神色愣愣的,忍不住用肩膀捣了他一下:“想什么?” 赵楼阅语气沉静,“想起来我八字够硬。” 丛高轩:“?” “真的。”赵楼阅看着他说:“我父亲离世后,一个老道士在下山路上遇到我,就说了我八字很硬。” 丛高轩觉得嘴里有些麻,他酒喝多了,脑子转得费劲儿,在赵湘庭接了句“是有这么回事”后,丛高轩释怀了,嗨,可能就是发散思维呢。 “高轩。”江甚站在不远处喊了声。 丛高轩立刻起身:“过来了?坐。” “看你没动静,过来看看。”江甚被丛高轩引着在他左手边坐下。 而赵楼阅在丛高轩右手边。 第3章 这事翻篇 丛高轩健谈,气氛很快活络,好像江甚跟赵楼阅的那点不愉快也不存在了。 “哎,之前你不是想找个科技公司合作吗?”丛高轩给江甚递眼色,声音很小:“这么好的机会。” 江甚明白他的意思,却摇了摇头。 晚上出来也没吃饭,江甚觉得有些饿,就抓了块小包装的饼干吃。 “江、江少。”清澈又带着点抱歉的声音。 江甚一扭头,看到赵湘庭双手握着杯子往自己这边一举,以茶代酒,“刚才电梯那儿,是我不对,望你别生气。” 江甚一侧眉梢挑起,有些意外。 他不说话,丛高轩多少毛毛的,心想不至于啊,江甚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之前一笑泯恩仇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就今天瞧着不太行? 赵楼阅也看着江甚,片刻后,江甚接过茶杯,“行,你的道歉我收到了,这事翻篇。” 赵湘庭松了口气:“江少大气。” 赵湘庭是被他哥一直护着,但他哥没发迹前,苦日子也是他们兄弟二人一起过,没少吃糠咽菜,区别在于如果有个白面馒头,一定能到他的肚子里,所以幸福得来不易,赵湘庭挺害怕给他哥惹麻烦的,丛高轩不断调和的态度他看在眼里,担心给他哥生意耽误了。 而江甚就是另一番心思了。 我不答应行吗?江甚扯了扯嘴角,赵楼阅那满级弟控的样子,看谁动他弟不问缘由上来就是一套“龙爪手”,他肩膀现在还疼着呢。 “但以后稍微注意点,别上来就骂人。”江甚随口接了句。 不曾想赵楼阅倏然看向赵湘庭:“你还骂人了?” 赵湘庭哭笑不得:“江少都说翻篇了。” “翻篇归翻篇,但你也是。”丛高轩加入批斗队伍,“年纪轻轻火气这么大。” 赵湘庭最受不了他哥诘问黑沉的目光,一个心急,脱口而出:“我不是刚失恋嘛……” 赵楼阅彻底坐不住了:“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赵湘庭:“…………” “哇哦。”江甚露出了今晚第一个愉悦的笑,指挥人:“那谁,给我倒杯酒。” 助助兴。 丛高轩:“肠胃炎刚好又敢喝了?” 赵楼阅像是气急了,先一步拿起桌上仅剩的半瓶酒,一口蒙了。 江甚:“……” 丛高轩嘿嘿笑着:“喝茶喝茶,酒没了,这桌我也没打算续。” 赵楼阅一把拽起赵湘庭大步离开,赵湘庭一脸的“我命休矣”。 江甚憋在嗓子眼的话因为赵楼阅的及时抽身生生咽了回去,他就说!第一眼看到这厮就就浑身警报响起哪儿哪儿不舒服是有原因的!! 江甚喝了三杯茶,吃饼干也吃饱了,跟丛高轩闲聊了一会儿,起身去卫生间,等收拾完出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空荡荡的露台。 江甚趴在栏杆处,吹着风,摸出根烟咬着。 他盯着远方黑沉的天幕看了会儿,才掏出打火机。 江甚没烟瘾,也就现下突然惦记一口,所以没发现打火机什么时候坏了。 “咔哒咔哒”好几下,火星子都没一点。 江甚觉得有些倒霉,正要取下烟,就听到身侧—— 咔哒。 火苗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护着,非常客气地送到了跟前。 江甚没少被人敬烟,但现在对方是赵楼阅。 他们刚起完矛盾,论实力,“庭安科技”东风正浓,江甚自觉打擂台也要费一番功夫。 但他也没多想,反正都承诺翻篇了,于是头一偏,轻轻一吸,点着了。 走廊的光扑到这里范围有限,赵楼阅身上那股发狠发疯的“野性”便在黑夜中肆意弥漫。 江甚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很危险。 “庭安科技”刚在临都崭露头角时,就被龙头“康奇”全方位打压,都觉得“庭安”活不长,可事实是最后赵楼阅不仅杀出重围,“康奇”那位曾经目空一切的老董事长,债台高筑,一败涂地。 “你弟呢?”江甚问道。 第3章 “让他滚回家了。”赵楼阅可能是刚训完赵湘庭,语气还透着冷,他也点了根烟,随后才缓和道:“再说句抱歉,最近忙,没顾得上他,本打算带来放松放松,没想到瞒了我一堆事。” 江甚笑了笑:“你弟都二十多了吧,还当他小孩子呢?” “就没长大过。”赵楼阅的声调有种异样的柔和,像是带热的砂砾在心头滚了下,“夜间风寒,回去吧。” “嗯。”江甚按灭了烟头。 丛高轩喝酒唱歌醉生梦死,江甚又坐了半个小时,然后看了眼手表,起身跟丛高轩告辞。 丛高轩非要送他到酒店门口。 “老规矩,到家说一声。”丛高轩扶着门柱,眼神迷离。 江甚“嗯”了声,从泊车员手里接过车钥匙,最后挥挥手,扬长而去。 到达江宅已经是凌晨一点。 推开门客厅一片漆黑,江甚顺手打开玄关的灯,没料到一抬头,看到一脸惊慌站在厨房门口,嘴里还叼着半根蟹棒的江茂。 江甚:“……” 大四之前,“真假少爷”这个剧本在忙着勤工俭学的江甚眼里十分离谱,可一旦落在身上,便是百分百的现实。 而江家认回江甚后,也没有赶走江茂。 不全是舍不得,主要是习惯了,江家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一口饭。 没有网上或者小说里描述的那么水火不容,相反,江甚跟江茂之间,过分冷漠平静。 在家里见到了便轻轻点头算作打招呼,完事各自扎进自己的房间,实在避不开一张桌前吃饭,也是偶尔才有交流。 所谓的嫉恨、打压,算计,统统不存在,江甚甚至觉得,江茂有点害怕自己。 “饿了?”江甚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江茂脸颊轻轻一抽,快速压下了某种情绪,然后低声道:“嗯,晚上睡过头了。” 江甚了然,江家规矩严苛,过了饭点自己想办法。 “好,我先上楼睡了。”江甚换好了鞋,同江茂擦肩而过。 直到江甚的身影消失,响起清浅的关门声,江茂才大梦初醒。 他方才压抑的情绪在无人的四下开始蔓延,那是一种满含无奈的羡慕。 江茂永远做不到江甚这么坦然随意,他打小就缩着脖子生活,在江家父母“自家结苦瓜”的自嘲中努力降低存在感。 因为他不够完美。 第4章 孽缘 江家父母对子女有着异样偏执的严苛,好像那不是血脉,而是借助肚子生出来的“脸面”。 江甚第一次见到江文泽跟田璐,他们的目光中除了动容,还有隐藏的打量。 带着清晰的分析、试探,直到江甚从小到大近乎于完美的成绩摆在面前,才撕破那层伪善的面具,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田璐意足地感叹:“我就说,以我俩的基因,怎么会……不愧是我们的孩子。” 江甚便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对于江甚的回归,江文泽夫妻俩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甚至高调举办了“认亲宴”。 那天晚上江甚穿着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站在江家人中间,众人惊叹他们如出一辙的相似,再恭维夫妻俩的优秀基因,最后赞美他们选择将“假少爷”留在身边的宅心仁厚。 田璐红光满面,江甚看到这个高傲美丽的阔太太,如同扬眉吐气一般。 如此对比下,江茂的处境也不算差,江家照样给他一个月十万的生活费,甚至连家中佣人都窃窃私语,“夫人对江茂少爷反而更好了。” 可江甚见过田璐看江茂的眼神,剥离掉大半的母爱,像是释怀般,看待一个过往的印记、不值一提的标签,或者是……一个宠物。 在江茂展露出他一塌糊涂的天赋后,便在江文泽夫妻二人眼中逐渐变得透明了。 而江甚不负众望,声名鹊起,成了田璐理想中的“完美孩子”。 这个过程对江甚来说不算累,江家唾手可得的资源能让他少奋斗几辈子,带着评估衡量的亲子关系在这个家里不算什么,只不过面具戴久了,江甚会有点烦躁。 他洗完澡躺下,拿过手机随意翻看,忽的,江甚坐直,原本落在瞳孔中细微的光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一条夹杂着错别字的短信:【瓜瓜,有时间、来吃翠枣,你爸,折了很多。】 他回到江家后,江二昆跟王秀玉就跟他联系的少了。 那边之前想跟江甚断联,是江甚红着眼睛据理力争,江二昆后面才点头同意,但要求是他好好在江家待着,没事别乱跑。 江甚看了眼明后两天的行程,都满且重要,不管心里多期盼,也要等到周末。 天一亮,江甚便在脑海中上好发条,快速清醒后下床洗漱,等一丝不苟从房间内出来,江甚一边整理袖口,一边看到桌前坐着的三人。 田璐丝毫不掩饰对江甚外在的喜欢跟惊艳。 “小甚今天很忙吗?”田璐语气温柔。 她年轻时出过专辑,一把似水如风的好嗓子,可落在江甚耳中,却像尾音在金属上用力剐蹭了一下,激得耳膜瑟缩抵触。 田璐在见到江甚后只掉过一滴眼泪,然后便飞速接纳了他是自己儿子的事实,好似在心里祈祷了二十年希望能换个心仪的,然后真到这时候,半点没犹豫。 可江甚不行,他的感情是含蓄渐进的,田璐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他无所适从,但这个人又确确实实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们的眉眼一模一样。 “嗯,上午在公司,中午跟晨安集团的秦总约了吃饭,晚上加班,明天去参加‘明晰’大楼的招标。”江甚一口气说完,除了回应田璐,也是说给江文泽听。 江文泽并未完全放权,四十多岁的男人保养很好,穿着黑色毛衫戴着眼镜,正翻看最新的财经杂志,听完江甚的话,轻轻“嗯”了声,然后说道:“吃饭吧。” 这个过程江茂宛如一个隐形人。 他处理不来生意经,只喜欢画画,以前江文泽暴怒的时候甚至砸了他的画室,但纠正不过来,不过如今也不需要了。 田璐给江茂夹了个煎蛋。 从江宅出来,江甚才觉得勒在喉间的窒闷散开了。 他关上车门前,看到江茂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拉开窗帘后拨弄着一株刚刚开花的仙人球。 江甚忙得脚不沾地,好在这样时间也快,周五晚上他就收拾好了行李,一个登山包足够,江文泽跟田璐要参加一个会展,早上就走了,于是江甚一觉睡饱就出发。 翌日清晨,江茂正在院里浇花。 他一般很少出房间,看得出也是江文泽两人不在,大胆放松了。 江茂脸上噙着抹很浅的笑,在某一瞬像极了王秀玉。 而在看到江甚一身休闲的出来后,笑意逐渐消失。 江茂知道江甚要去哪里。 在双方认亲的那日,他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苍老、不起眼,像是茫茫大山中两粒灰扑扑的土疙瘩,强烈冲击着江茂的心门。 对此江甚没过多解释,点了点头大步离开。 一共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江甚坐的大巴。 去往鱼尾村的路上,窗外的高楼化作山峦,令江甚逐渐剥离掉了重压繁忙下的疲累,他好似重新长出了翅膀,那一寸寸令江茂无法接受的土疙瘩,却是他魂牵梦萦的栖息之地。 从大巴上车下来,嗅到了空气中熟悉的草麦味道,江甚活动了一下手脚,扬着眉,咧着笑,轻车熟路走向一个路口。 十多分钟后,江甚在坡下看到了自家院子。 “瓜回来了?”有邻居笑着问道,眼中充满好奇,面色淳朴。 “婶子好。”江甚打了声招呼,三两步跨上去。 王秀玉正在院中掰玉米,听到动静一抬头,顷刻间红了眼,她扔了东西朝着江甚跑来。 江甚抱住她,嗓音有些哑:“妈。” “哎,哎!”王秀玉连应了好几声,她虽然鬓角发白,脸上也有了皱纹,却是标准的浓眉大眼长相,显得非常有劲儿,一边拍着江甚的肩膀一边将人往房子里带,“你爸知道你要回来,和了面,今晚做你最爱吃的面条。” “行。”江甚一进屋,江二昆就灭了手里的烟,起身道:“来了?” 他语气苍老平和,好像江甚来不来都行,可从江甚手中接过包,烧水、泡茶,端点心,生怕不周到,又上了盘卖相极好的脆枣,“你不爱吃吗?喏,你妈今早摘的。” 江甚心头不免一阵激荡,好像从未发生认亲一事,时光的浪潮又将他拍回到了数年前,那时他们一家三口安稳生活,什么都没变。 江甚喝完茶吃了半盘脆枣,江二昆去烧羊肉,他就帮着王秀玉掰玉米,这里距离临都不算远,却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村子,那些繁华成了另一个次元的事。 所以在这里遇见赵楼阅,堪称“孽缘”。 第5章 帮忙 第4章 起因是王秀玉让江甚去给打小看他长大的张大爷送一篮子脆枣。 张大爷几年前就不种了,自家地承包给了一对能吃苦的年轻夫妻,自己住在附近,平时帮他们盯着点,赚点烟酒钱。 这片脆枣的行情就是收购商压价,但是卖出去至少翻一倍,年轻人体能好,倒是能开车去城里买,但总有跑不动的,江甚到的时候看到了一辆崭新的大皮卡。 年轻女人笑着喊道:“那就您说的价!” “行。” 随后一人从副驾跳下来,身高腿长,刚入秋人人都加了衣服,就他骚包非常地穿了件黑色工字背心,一看就是健身房的常客,悍利流畅的薄肌透出来,裸.露的手臂更是修长有力。 赵楼阅原本笑意浅淡,结果一抬眼看到江甚,整个人愣住了。 比起江甚心中跌宕起伏的“沃日~~~”,赵楼阅直接表现在明面上,他先是按了按太阳穴,然后环视四周,确定不是幻觉,便朝着江甚走来。 江甚:“……” 江甚也没遮掩,从容迎上:“巧啊,赵先生怎么在这里?” “这话我还想问江少呢。”赵楼阅从裤子口袋摸出包烟。 江甚:“不抽了。” 赵楼阅也不勉强,流畅装了回去。 “我养父母就在鱼尾村。”江甚解释,他的身世不是秘密,赵楼阅能明白。 “这样。”赵楼阅说:“我来收购。” 江甚一侧眉梢挑起。 “庭安科技……出问题了?”江甚试探性。 赵楼阅哼笑:“念着我点好吧,一看你就对我没了解,除了庭安科技,我还搞点农产品副业。” “这点利润比得上庭安动辄大几亿的项目?” “不一样。” 赵楼阅嗓音沉,不管说什么都有种雷霆落下的强势跟自信。 江甚点点头。 张大爷咂着旱烟笑眯眯走来:“小李夫妻早上刚给我一筐,你看你们又拿。” “我妈摘的,很脆。”江甚说。 赵楼阅忍不住看他一眼,江甚这语气跟平时大相径庭,没那种方寸分明的距离感,更自然,也更好听。 江甚跟张大爷聊了两句,话题突然扯到了赵楼阅身上。 张大爷用烟杆轻轻一点赵楼阅,夸赞道:“赵老板,良心人,昨天来的奸商压价压到一斤两块八,那城里一斤都要十五块呢,这也太欺负人了,小李夫妻没卖,那奸商还说这些脆枣活该烂地里,这不,今天赵老板就来了。” 江甚非常捧场,“赵老板多少钱收啊?” “五块三,特别好的六块。”张大爷说:“你前方几个婶子家里得到消息,都忙活起来了,赵老板大气,说全要。” 赵楼阅自觉早已练就铜墙铁壁,但此刻当着江甚的面,脸皮竟然微微烫了起来,让张大爷夸得不好意思,尤其在江甚跟的那句“赵老板大气”后,彻底绷不住了。 赵楼阅深吸一口气,然后认命般招呼江甚:“大太阳下面不站了,过来喝茶。” 树下支了个简易凉棚,初秋下午该热还是热。 一口清茶下肚,江甚品了品,应该是信阳毛尖,金贵,如此,赵楼阅不是下乡糙汉,而是临都新贵的真实感结结实实涌来。 其实也不糙,比起周围皮肤黝黑的本地人,他都显白了。就是火气大,浓颜长相,落入这穷乡之间,也不觉违和。 张大爷帮小李夫妻找记账本子,就留江甚跟赵楼阅面对面坐着。 其实丛高轩的生日宴后,江甚就没想过会跟赵楼阅再有交集,或许未来会跟“庭安科技”合作,但他可以不出面。 赵楼阅给茶壶里添了开水,问道:“在这里待几天?” “明晚就走。”江甚说:“周一忙。” 赵楼阅表示理解。 他俩没谈生意上的事,就鱼尾村的实际情况聊了聊。 哐当—— 有个篮子松了,脆枣咕噜噜滚了一地。 “没事。”赵楼阅看出有个小工抬不动,上前帮忙,“我来吧。” 他力气是真的大,篮筐环手一抱,轻松起身,手臂上的肌肉匀称强健,像是上面再加一筐也没关系,赵楼阅大气都没喘一下,搬上车转身接第二轮,有他在进度都快了不少。 现下正是最热的时候,人人挥汗,赵楼阅也不例外。 工字背心紧贴腰线,江甚稍稍一晃眼,赵楼阅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汗,浓眉眼睫湿漉漉一片,更显漆黑,一种令人心惊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张大爷都忍不住感叹:“有几分我当年的英姿。” 一句话惹得大家全部笑开了。 江甚也想帮忙,让张大爷拦住了,“你算了吧,听你妈说前阵子才出院。” 江甚哭笑不得:“早好了。” “你嘴里的好我可不信。”张大爷摆摆手。 老人家敞开了腿挡跟前不让,江甚犹豫间,忽然听赵楼阅接了句:“行了坐着吧,就几筐了。” 江甚顿时心安理得:“好嘞!” 赵楼阅:“……” 十分钟忙完,赵楼阅回来喝茶,张大爷问道:“你俩认识?” “嗯。”赵楼阅承认道:“跟江……甚不打不相识。” 江甚嘴角一抽。 张大爷瞪大眼睛“啊”了一声:“你打他?你这体格你心里没数吗?” 江甚觉得有必要说清楚,“张爷爷,我打架也很厉害的。” 倒也是,张大爷沉默了。 “一会儿大车去前面收枣,你也去?”江甚问道。 “不去。”赵楼阅说:“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扫一圈没问题就回市里了。” 江甚很丝滑地接道:“忙着给你弟做饭?” 赵楼阅沉默片刻,神色认真起来:“江甚,我觉得你对我们兄弟俩有点误会。” “说说看。” “赵湘庭是我弟,我给他撑腰很正常,但同时他是个成年人,不用我时时刻刻喂饭。” 对此江甚表现得很平静,“是吗。” 话音刚落,赵楼阅放在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上面赫然是“赵湘庭”三个字,男人做了个暂停手势,拿着电话去一边接了。 不知道赵湘庭那边说了什么,江甚看到赵楼阅由松散站姿变得单手叉腰,无奈劲儿一下就出来了,最后赵楼阅骂了句:“你死不死?” 江甚无声笑了。 第6章 蹭饭 天色渐晚,江甚跟张大爷等人打了声招呼,就打算回去。 当然,也得跟赵楼阅说一声。 不管之前怎么样,这一下午的好茶不是白喝的,那日跟赵楼阅动手后的不良印象也散去大半。 “赵先生,你忙,我就先回家了。” 赵楼阅拿着条干净毛巾擦脖颈上的汗,闻言看向江甚,没说话。 沉默几秒后,江甚心头有些毛。 那边小李夫妻一阵叹息:“抱歉啊赵先生,忙碌一天都没准备饭,您要是不介意,一会儿我们带您去镇上下馆子!” “不用了。”赵楼阅说这话时还直勾勾盯着江甚。 江甚:“……” 不是,他们不过点头之交。 “毛尖好喝吗?”赵楼阅问道:“我专门搞来的蓝天玉叶……” 之前在拍卖会见到的蓝天玉叶,最后成交价是一百八十万。 “赵先生。”江甚只能客气,“家中简陋,你要是不介意……” 赵楼阅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利索一穿:“不介意,麻烦江少了。” 江甚:“……” 临行前张大爷死活要塞给江甚一袋洋葱,推拒不了,而赵楼阅既然要上门蹭饭,便非常有觉悟地从张大爷手中接过,两人这才离开。 这么一耽误,夜幕灰沉沉压下,天际的晚霞只余一抹虚弱的残影,空气中传来烧玉米杆的味道。 江甚是走来的,走回去差不多二十来分钟。 临都一入秋夜色便铺展得极快,走到一半,江甚便不见什么了,他正要掏出手机,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旁边的沟渠里,还是身后的赵楼阅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他就握住江甚的手肘,没皮肤接触,热源透过衣料隐隐传来。 “没站稳?”赵楼阅问道。 “嗯,谢谢。”江甚说着,打开了手机电筒。 赵楼阅皱眉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有夜盲症?” 江甚:“这都能看出来?” 不然呢?赵楼阅觉得这条路尚且宽敞,周遭虽草木横生,但都轮廓清晰,而刚刚江甚眼瞅着就要一个斜线扎进去。 赵楼阅没多问,照旧跟在江甚后面,两人步程快,又行了七八分钟,到了位于山坡的一扇院门前。 看得出翻修也就一两年,门口朱漆清晰,贴着黑墨毛笔书写的对联,横幅是“家宅平安”四个字。 听到动静,王秀玉从厨房探出半截身子,喊道:“瓜瓜?” 第5章 江甚:“!” “什么瓜?”赵楼阅往脚边看,“你家还种西瓜了?” “走吧。”江甚含糊。 江二昆从堂屋出来,皱着眉:“送个脆枣你送了一下午。”随后看到一旁身形健硕的赵楼阅,眉目瞬间警惕起来。 “爸,这是我……一个朋友,今天碰巧遇见了,所以在张爷爷那里多呆了会儿。”江甚解释,那边王秀玉端着面过来,江甚赶紧上前帮忙。 “叔叔好。”赵楼阅礼貌打了招呼,也去帮忙。 江二昆准备的面本来就多,也不差赵楼阅一张嘴。 茄子卤,家常三样小炒,都是地里现摘的,加上王秀玉手艺好,做得喷香。 落座前,江甚小声叮嘱江二昆跟王秀玉:“别在我朋友面前喊我小名!” 王秀玉笑着理解,孩子大了要面子嘛。 赵楼阅一看是真饿了,等长辈一动筷,那稀里哗啦埋头苦吃,凳子矮,他低头的时候打开的肩背显得十分结实宽厚。 王秀玉很久不见这么捧场的,高兴得给赵楼阅夹菜。 “谢谢阿姨。”赵楼阅又添了一勺茄子卤,咽下嘴里的东西后发自内心赞叹:“太好吃了,阿姨,您哪天不想种地了,凭这手艺也能随便挣钱。” 一旁的江甚看着赵楼阅一口气嗦没了大半碗面,心里想着“饭桶”,但神色却很平和。 江二昆注意到了。 准确来说,江甚在临都的“朋友”,赵楼阅是第一个被领进门的。 那些名利场中泡大的公子哥,江甚不认为他们愿意来这鱼尾村,也不认为他们吃得惯这口饭,同时,江甚不允许任何嫌弃鄙视的眼神落在爸妈身上,这都不是圈子的问题,而是在鱼尾村的二十年,是江甚一段不为人知、鲜活真实的经历,他不愿被人窥探,更不愿分享。 可赵楼阅不同,他有着跟江甚十分接近的过往。 今天跟赵楼阅撞见,但凡他表现出一丝丝对这片土地的不耐烦,他都是进不来这道门的。 赵楼阅吃了三碗面,肚子滚圆。 “为了你的腹肌回去怕是要加练哦。”江甚阴阳怪气。 赵楼阅不在意,起身要帮忙洗碗,王秀玉死活不让他进厨房。 “回来看电视。”江二昆脸上露出点笑:“哪儿有客人洗碗的道理。” 江二昆找出来一盒茶,碰巧,赵楼阅也从兜里摸出来一小饼,“叔,您尝尝我这个。” 江二昆挺爱喝茶,见赵楼阅随意装着,便以为不贵重,伸手一接:“行。” 江甚沉默,是剩下的蓝天玉叶。 这茶一入喉,江二昆就赞不绝口,他抓了把果干到赵楼阅手里,接触时,龟裂粗糙的指腹间全是受尽苦累的鲜明痕迹,赵楼阅不由得想到之前有人说:“江甚?似乎在被江家找回前就这模样。” 干净、通透,不全是基因遗传,而是有人将他面前的风霜尽数挡住。 不怪江甚换回了身份还喜欢来。 “这么晚了,我收拾收拾隔壁屋,小赵今晚住这!”王秀玉提议。 江甚抿唇。 那头陪江二昆喝茶的赵楼阅摆摆手:“不了阿姨,我车就在坡下往前走一截的地方,用不了三分钟,镇里我订了房,不住怪可惜的。” “这样。”王秀玉不好再挽留了。 这壶茶喝完赵楼阅就起身走人,江甚原本想送他去车旁边,但在门口就被赵楼阅抬手拦住了,“往前一截才有路灯,你一个夜盲晚上瞎眯捣眼的,添乱。” 江甚让气笑了,“赵先生,咱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谁料赵楼阅乐呵呵看来:“江少总不至于生气吧?” 江甚语气一缓:“不至于,你路上小心。” “嗯,你呢,明天回临都方便吗?” “方便,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行。”赵楼阅没纠结,“再见。” 江甚点头:“再见。” 第7章 捞人 夜间秋风寒凉,赵楼阅走了半个小时,脸都吹僵了。 车子停在不远处是骗王秀玉的,他看得出江甚的警惕跟为难,当然,自己也没留下的打算。 赵湘庭又被上次分手的渣男骗了五千块,哈哈。 赵楼阅忙着回去给对面打成臊子。 江甚的房间王秀玉隔两天便要清扫一次,因此虽然长时间没人住,但气味清新,被子床单都是今早刚晒过的,蓬松柔软。 江甚这段时间挺累的,到了最最熟悉的环境,一旁的王秀玉给他整理着衣服,轻轻说着话,江甚开始还能应两句,后面只剩单音节的“嗯”,再过半分钟,就彻底没动静了。 王秀玉放下衣服,盯着江甚圆润的后脑勺看了很久。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啪嗒掉落。 王秀玉知道江甚辛苦,可能怎么办呢?孩子是人家的,他们虽然养了二十年,但是帮不上半点忙。 王秀玉摸了摸江甚的头,关了灯悄无声息退出去。 江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眼时觉得这段时间被掏空的精神气回来了大半。 他起身穿好衣服,一头扎进隔壁卫生间,王秀玉笑着问了句“醒了?” 旁边的江二昆扬声打趣:“我以为你得闻着午饭味儿才能醒来。” “真饿了。”江甚刷着牙嗓音含糊:“有什么吃的吗?” “锅里给你留了包子小米粥。” “好!” 江甚吃完饭帮着掰了会儿玉米,暖阳充足的小院里,江二昆仔细问了问他的身体情况,还是之前肠胃炎住院,那一周见的人有些多,其中好几个酒蒙子,江甚没躲过,吃得又杂,最后疼得受不住,去了医院急诊,后面住了三天也就好了。 江二昆狠狠吸了口烟,盯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浑浊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剩低沉的叮嘱:“钱是挣不完的,身体最重要。” “我知道的,爸。” 末班车六点半,江甚磨蹭到五点四十才走。 老夫妻两人将他送上车,又目送了老远。 江甚盯着窗外闪过的土地林木,如来时那样,高楼大厦,灯火璀璨重新映入眼帘,他眸色中真实的柔软被深深掩藏,又成了那个淡漠、精致,又能力超群的江家继承人。 回到临都后,江甚只在一个月后的商会上跟赵楼阅见了一面。 但当时他时间紧迫,赵楼阅被紧紧簇拥,中间隔着十几堵人墙,短暂的视线交汇,两人都微微一怔,人多眼杂,江甚冷漠赵楼阅深沉,谁都没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好像那天在鱼尾村发生的事情,是一个不起眼的漂浮泡沫。 仿佛一个眨眼,天色骤然转阴,当第一滴雨水落下,秋雨便正式连绵无尽起来。 江甚换上了厚毛衫,担心那边的王秀玉不信,拍了照发过去,王秀玉又叮嘱他裹上围巾。 这样的天总带着几分愁苦。 晚上七点,一家高档酒吧,江甚跟一位合作商畅谈完,对方颇为满意,一边穿外套一边说起家中的女儿,“发了十几条语音了,奶声奶气的。” “等您回去呢。” “是啊。”合作商脸上露出幸福,“不早了,江副总也早些回家。” “好。” 合作商离开后,江甚坐在吧台前,要了杯加冰果汁。 这两日不知江茂跟田璐闹了什么矛盾,家中气氛怪怪的,江甚不太想回去。 他不熟悉江茂,也跟田璐无法亲近起来,对于处理这些矛盾关系,实在束手无策。 喝完这杯待到九点就动身,江甚盘算着。 今晚酒吧人不多,最热闹的那波散去,就剩下零星一些。 隔壁环抱的雅座里坐着三五个人,江甚之前就注意到了,也没当回事,直到一声充满嘲弄的口哨声刺入耳膜,伴随着众人的哄笑,江甚随意瞥了眼,跟着目光顿住。 赵湘庭觉得真倒霉,来酒吧接个人,还能遇到渣男的那群狐朋狗友。 渣男叫贾新觉,一个月前被他哥锤进医院,贾家好话说尽,又将消息捂得密不透风,贾新觉这阵子恐怕还在养伤,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 但贾新觉的这群朋友还不知道,赵姓太常见,谁会把他跟“庭安科技”的赵楼阅联系在一起?赵湘庭低调,加上对谁有好感就掏心掏肺的,导致瞧着有那么点“舔”。 这群人喝酒上头,横阻竖拦着不让他走,赵湘庭琢磨着怎么办。 赵楼阅下手狠,赵湘庭却被养出一副菩萨心肠,不到必要不想撕破脸。 “怎么,不见我们贾哥想得不行,找来了?” 赵湘庭解释:“我不是找他的……” 话都没说完,对面跟鸡打鸣似的。 赵湘庭尝试着再走,但有个当门神,就伸长腿挡着。 “赵湘庭。”有人给他示意满桌狼藉:“表现一下?回头哥几个帮你在新觉面前说说好话。” 赵湘庭眨了眨眼,这是还要拿他当冤大头啊。 第6章 赵湘庭一咬牙:“我没钱了!” “你没钱?没钱你来这种地方?等着吸我们贾哥的血呢?” 赵湘庭:“没有的事,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这话简直捅了马蜂窝,对方细数这几个月赵湘庭为贾新觉做的事情,可谓面面俱到,听到后面赵湘庭先红了脸,不是,他以前那么舔狗的吗? 这还不算,这群人就要赵湘庭承认,他还是喜欢贾新觉的。 “我承认你们就放我走吗?” 对方觉得赵湘庭尴尬忍耐的模样挺逗的,点头:“对!” 赵湘庭松了口气,想着走了再说,于是磕磕绊绊接了句:“嗯,我心里还有他。” 听得一清二楚的江甚:“……” 赵楼阅确定收拾他弟了?别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明显还没打到位啊。 这群人乐疯了,掏出手机就要录像,赵湘庭一边仓促挡住脸一边让他们别这样,但根本没人听。 江甚没赵楼阅联系方式,他看了片刻,放下酒杯站起身。 江甚现在有点相信丛高轩对赵湘庭那句“糯米团子”的评价了,想来那晚是自己命不好,正好赶上赵湘庭脾气爆发的高光时刻,幸而得了句“你瞎啊!” 不然用那晚的气势开一嗓子,怎么都能杀出条血路吧? 第8章 你弟在我这里 赵湘庭后退时又被那条腿挡住了,对方甚至在他胳膊上推了下,好几个人开了闪光拍。 “劳驾,让一下。”一道慵懒淡漠的声音。 喧闹一停,众人扭头。 在看到江甚的那一刻,赵湘庭有点绝望,这算不算“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晚江甚说“翻篇”了,但赵湘庭总有点不信。 这些人没认出江甚,准确来说是接触不到,赵湘庭则低声喊了句:“江少。” “哎呦江少。”一直调侃赵湘庭的那人拿腔学调:“这就是你要接的人?” 那倒不是,赵湘庭的舍友在这些人逮住他的时候就发消息来说头太晕,搭顺风车先走了。 江甚没理会任何一个,对着赵湘庭说:“聊完了?” 赵湘庭眨眨眼,随后从这句话中读懂了什么,眼中迸发出光彩,点头如捣蒜:“嗯嗯!” 江甚:“那走吧。” “走?走哪儿啊?”对方不依不饶。 下一秒,江甚越过赵湘庭,双手插兜抬起一脚,方形酒桌在巨力猛踹下发出“砰”的声响,上面的空酒瓶“噼啪”倒了一半,众人惊讶。 “哎你他妈的……”对方瞬间上头。 但高档酒吧安保也不是吃素的,几乎是动静一发出,七八名黑衣保镖就从四面八方大步走来。 对方见状有些害怕了,先一步恶人告状,同经理说道:“张哥,是他先动的手!” 张哥看到江甚后神色一正:“江少,您遇到麻烦了吗?” 闻言对方傻眼了。 江甚也算这家酒吧的常客,金卡都办了三张了,这几个跟着贾新觉混吃混喝的尾巴在张经理看来算个屁。 “你来就不麻烦了。”江甚开口:“桌子踹坏了算我账上。” “哪里的话。” 江甚稍微偏了下头,示意赵湘庭跟上。 赵湘庭屁颠屁颠,松了口气。 这江少,很仗义嘛。 出了酒吧门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雨,江甚停在避雨的地方问赵湘庭:“你开车来的?” “没,打车。” 江甚想到了什么:“学生?” “对,在a大,大三。” 江甚抬手看了眼表:“那现在也门禁了。” “没事,我外面开个房间……” 江甚一眼看来。 赵湘庭下意识噤声,觉得这眼神跟他哥有的一拼。 “你是我捞的,这么晚了,一旦出个什么事,你哥找我要人怎么办?” 赵湘庭:“我哥不会。” “拉倒吧,那天不由分说动手的时候可没含糊。” 赵湘庭:“……”就知道轻易过不去! “给你哥打电话,让他来接。” 赵湘庭:“我手机没电了。” 瞧着江甚不相信,赵湘庭立马掏出来,按了好几下确实是黑屏。 江甚摇摇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报电话号码。” 完全是命令语气,赵湘庭刚被搭救正气短着,闻言不敢挣扎了,报了一串。 “但是我哥不一定会接,他一般不管陌生号码。”赵湘庭说。 然而不凑巧,赵楼阅此刻正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听到手机铃响也没看来电显示人,精准一滑接通。 “喂?”他腔调懒洋洋的,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江甚顿了两秒,才开口:“你弟在我这里。” 赵楼阅倏然睁眼,一下坐直,其实他脑子混沌,都没跟上趟,脱口而出:“你这声音……” “是我,江甚。” 赵楼阅掌心一下子就出汗了。 “啊,江少,这么晚了怎么想到跟我打电话?”赵楼阅的语气无比自然。 “你是不是没听我讲话?”江甚重复:“你弟在我这里。” 赵楼阅因为疲惫瘫痪的大脑系统重新启动,短短几秒就恢复正常状态,他起身拿上外套:“你们在哪儿?” 江甚报了地址。 庭安科技距离这里本来就不远,开车十来分钟。 中间江甚抽着烟翻手机,跟赵湘庭没什么交流,憋得赵湘庭浑身难受,他最怕这种气氛了。 一根烟都没抽完,车灯突然照亮这边,跟着车头一转,免得晃他们眼睛,停下了。 是赵楼阅没错。 赵楼阅撑了把伞,手里还拿了把,走近后将拿着的那把递向江甚,江甚也没拒绝,捞了他弟弟,借把伞不过分。 “怎么回事?”赵楼阅问道。 赵湘庭觉得这件事充满了乌龙,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江甚非常热心,搭腔道:“貌似是你弟之前那对象的朋友,给他堵住了。” 赵楼阅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前、前对象!”赵湘庭强调:“我是来接舍友的,没想到这么巧,哥,我真的想通了!” “是吗?”江甚接道:“我怎么记着,你说你心里还有他。” 赵湘庭:“……” 死给你看哦。 赵楼阅一把掐住亲弟的后脖颈,把人钳到跟前,“来,怎么个事。” 赵湘庭欲哭无泪:“那是假话,真的!” 江甚:“到底真话假话?” 赵湘庭视线无比哀怨。 江甚差点儿让逗笑。 “我不说他们不让我走……”赵湘庭低声解释。 “不让走你不会给我打电话?!” “我手机没电了……”赵湘庭哼哼唧唧,“这个电话还是江少帮忙打的呢。” 赵楼阅竟然无法反驳。 “你最好是想通了。”赵楼阅压低声音:“再恋爱脑,那渣男得死我手上。” “他死活我不管。”赵湘庭说:“我还要好好活着呢,哥,我好困,我们回去吧。” 赵楼阅没理他,而是看向江甚:“今晚多谢江少,让你看笑话了。” 江甚坦言:“爱看。” 赵湘庭深吸一口气。 赵楼阅眉眼中的阴翳散开,笑着说:“江少饿不饿?我请你吃宵夜。” “不用了。”江甚晃了晃手中的伞:“这就当谢礼了。” “不够。”赵楼阅说。 江甚不置可否,撑起伞下了台阶,很快消失在转角。 赵楼阅站在原地没动。 忽的,一只手在眼前充当雨刮器:“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刚刚江甚从身侧经过,松木香混合着烟草味,灰色西装真的很衬他,腰身太漂亮了。 “看一会给你埋哪儿。”赵楼阅没好气。 赵湘庭:“……” 第9章 联系方式 江甚最近频繁上班应酬,睡眠时间明显不够。 这就导致他一个老毛病犯了—— 一换季大概率感冒。 开始只是嗓子疼,江甚想着吃药压一压,但是没压住,第二天就开始流鼻涕,咳嗽,好在没发烧,不影响工作。 他轻咳着从房间出来,跟上来的江茂撞了个正着。 对视片刻后,江茂试探性:“实在不行就在家里休息两天吧?” “嗯。”江甚嘴上答应,但还是下了楼。 明晰大楼项目开发遇到了点问题。 因为涉猎庞大,所以招标共分两个板块,江家招标成功了a,另一个b原本是某建投公司负责,结果这几日他们接手的其它工程陆续出现了材料不过关、最终审核不通过等问题,上面的人紧急叫停。 对于这部分的合作公司需要重新筛选,牵一发而动全身,江甚必须过去看看。 江茂望着江甚的背影,只感无力。 今天的招标会江甚主要是旁观。 第7章 有政.府大力扶持,争抢厉害。 刚到门口,就见停了不少车。 江甚走进去,中廊一段没窗户,有些黑,他吸了吸鼻子,想打喷嚏但是没打出来,酸得难受,刚进入大厅,就被人撞了下,一个趔趄。 那人急急忙忙,也没停下来,倒是有人从侧面扶了下江甚的肩膀,帮他稳住平衡。 “这边挺亮的,视线也不好吗?” 江甚原本肌肉紧绷,一听这话稍稍放松下来;“你没看到我被撞了?” 一回头,果然是赵楼阅那英俊深刻的面容。 赵楼阅听他这声皱了皱眉:“感冒了?” “对。” “怎么不穿厚点。” 江甚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意思隐晦且清楚,过界了。 即便他们在一张桌上吃了饭,也没到嘘寒问暖的程度。 但赵楼阅神色自然,并不觉得有什么。 “今天来旁听?” “对。” “坐那儿吧。”赵楼阅指了个位置。 在角落,单独的圆桌靠椅,一看就是给专人准备的,江甚本想拒绝,但他此刻脑子有些昏沉,确实想坐下休息,前方的排座人多,想出来也不方便。 “那里没人?” 赵楼阅:“没有。” 江甚忽然想起明晰大厦项目的提议人跟决策者是傅诚,外界传闻他跟赵楼阅关系匪浅。 难怪,赵楼阅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江甚原地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多谢。” 他走得快,并未注意到身后的赵楼阅单手插兜,足跟用力,以一种特别惬意跟愉悦的姿势转了半个圈,笑着凝视他的背影。 江甚坐下后,就有人端来热水。 江甚道了谢,从兜里摸出一板感冒药,抠出两粒吃了。 半个小时后,招标会开始。 其实都挺顺畅,就是江甚不在状态,中间有服务人员端来了水果跟糕点。 等一切结束,江甚正好眯完,精神恢复了些,看到宸览集团的老林总被围在中间,红光满面,应该就是他拿下了。 谁也没想到,傅诚竟然来了。 江甚跟傅诚打过交道,但没什么交情,这人太冷了,是那种除了利益金钱,其它一切都不在乎的性格。 傅诚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江甚想着缓缓去跟他问候一声,谁知傅诚先一步瞥见他,走了过来。 身侧还跟着赵楼阅。 傅诚侧头同赵楼阅说话,神色乍一看没什么变化,但更自然随和些。 “江副总。” 江甚已经站起了身:“傅先生。” 傅诚一扫桌子,短暂沉默了。 江甚注意到赵楼阅稍有不自然。 傅诚打小就脑子好使,此刻更是飞速运转。 首先,这个位置不用说,一定是赵楼阅安排的,江甚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其次,这糕点热茶还有果盘,显得其他人桌上单调的矿泉水有点可笑啊。 赵楼阅是愿意照顾人的人吗? 那必不可能,傅诚跟赵楼阅相识数载,最是清楚这人脾性,有点耐心跟温情也全用在了他弟弟赵湘庭身上。 难道说…… 傅诚不动声色浅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看向赵楼阅。 赵某人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 而江甚压根没想那么深,赵楼阅给他的印象就是特别护短,可能是之前在鱼尾村的那顿饭,加上后来捞了他弟,临时给的一小点甜头罢了,一个座位,说明不了什么。 江甚得到别人的三分情便当作一分,以免自作多情招人厌烦,然后还给五分涌泉相报,这些年靠着这套法则,人脉圈子也算敞亮,但这也让江甚很容易将某些东西混为一谈。 他有自己的壳子,出入自由,不想被感性拿捏。 喻柏跟江甚相处一年,也没说撬开一下。 傅诚说了点漂亮话,让他抽空跟老林总多多沟通,毕竟是同一个项目,又说信赖江甚之类的云云。 江甚全部承下,同样漂亮地作出承诺。 “对了……”傅诚的语气忽然慢了下来,像是在仔细考虑些什么,这个过程中他非常快速地接触了赵楼阅的视线,整个人微妙一顿,在江甚云里雾里的注视下,最后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笑,如欣慰,如幸灾乐祸,“庭安科技的赵总,江副总应该认识,‘明晰’后期一些高技术设备投入,都是他负责,正好,你们也多联系,这个工程很重要,我希望一切顺利。” 最后一句话堪称温和,但都知晓傅诚的脾气,江甚应下:“当然。” 傅诚是要在明晰大楼周围发展商圈的,江甚还想吃后续的红利,这下再想避开赵楼阅不可能了,再者,也没必要。 江甚想清楚这一点,在赵楼阅递来手机时,大大方方添加了联系方式。 第10章 不算陌生 尘埃落定,江甚先行离开。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傅诚沉声:“收收你的眼。” 赵楼阅瞪了他一下。 傅诚也不介意,问道:“江甚不知道?” “不知道。”赵楼阅说:“你也管住嘴。” “我肯定。”傅诚难得来了几分除工作以外的兴致,“告诉江甚还有什么看头?那人可不好搞定,当年喻家以利益要挟,让他跟喻柏处对象,这才多久?江家的实力就超过了喻家,赵楼阅,你真是不张口则已,一张口就要啃个最刺儿的。” “刺儿吗?”赵楼阅说:“我不觉得。” “我看他对喻柏也一般。”傅诚说:“难为你了,几个月前还纡尊降贵跟喻柏搞关系。” “我求着喻柏分手的?”赵楼阅冷哼,“江甚要是过得好,根本就没我的事。” 傅诚品出了点意思,有些意外,“你这野痞子还想当护卫?” 赵楼阅认真:“一会儿我们去打拳。” 傅诚当下脚底抹油。 解决完最重要的事情,江甚在家里睡了两天,其它工作清醒的时候能处理多少算多少。 晚上吃饭,田璐给江甚舀了碗鸡汤,“病了几天了,好好补补。” 江甚筷子一顿,礼貌接过,说了句“谢谢妈。” 江茂的眼神在两人身上一扫,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果然,下一秒田璐话锋一转,“小甚啊,‘明晰’那个项目既然已经板上钉钉了,后续应该很顺利吧。” 江甚:“看具体跟进。” “是这样的。”田璐说:“你堂弟刚大学毕业,想学点东西,来来回回很多公司都不满意,妈妈的意思呢,不行你带带他。” 江甚终于抬起眼皮:“什么专业?” “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计算机。” “专业不对口。”江甚开门见山,“妈,这个项目很重要,但凡一个环节出问题,事后要花费百倍的精力补救,目前组建的团队都是公司的精英,您让我把一个新人塞进去?” 田璐眨眨眼:“这么严重吗?” 却丝毫不提算了。 还是江文泽最后出声制止,“别瞎折腾了,你那个外甥我又不是不知道,大学时期泡吧蹦迪,差点挂科毕不了业,跟项目不是拖后腿吗?” 田璐扔下筷子起身上楼。 餐桌氛围变得尴尬。 当然,只是江甚跟江茂不自在,江文泽翻阅杂志,神色如常。 等江文泽也离开后,江茂松了口气。 “我看你脸色好起来了,就是声音哑。”江茂说。 江甚:“嗯,多谢关心。” 江甚本以为往项目里塞人的事到此为止,不曾想两天后,分公司的江载风来找他报到,同时江文泽打来电话。 “你堂哥跟你妈那外甥可不一样,人家是真才实学出来的,在分公司的业绩你也看在眼里,带上他。” 江文泽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江甚使劲儿按了下眉心,江文泽跟田璐明面上举案齐眉,可江家产业早期有田家扶持,自诩功臣,江文泽对于田家人想进公司都要应激了,哪怕田璐没成功,他都为了安慰自己要塞进来一个江载风。 至于江载风的业绩……在分公司确实算突出,但江甚看来多少跟他的身份沾点关系,有人捧着让着,能力掺了水分。 可谁让他是副总呢。 好在江载风比田璐那外甥靠谱多了,至少专业对口,也有点脑子。 江甚下达通知说他加入后,群里没什么波澜,清一色“收到”。 江载风确实会来事,给江甚送了些礼物,江甚推脱不掉,索性一股脑扔进了库房。 回头江载风闯了祸,说起这些,就打开库房让江文泽亲自看看。 江载风跟江甚跟得紧,最近出入谈判场合,见面就是递烟敬酒,急功近利的心都要遮掩不住。 当然,江甚也能感觉到他表面恭敬实则暗暗较劲的调调。 今天在会议室跟一个重要合作商谈完事儿,对方邀请吃饭,江甚还没说话,江载风倒是在一旁一口答应了。 第8章 合作商看了江载风一眼,没接话,然后用眼神询问江甚。 江甚点了头。 江载风顿觉尴尬。 合作商先走,等会议室空下来,江甚才在江载风忐忑的神色中缓缓开口:“下次再这样,你就回去。” 江载风脸色难看,但片刻后就调整过来,非常孙子地跟江甚认错:“抱歉江副总,是我过了。” 江甚没理会他那句“副总”二字中潜在的嘲讽。 都觉得他只是副总,最终拍板的是江文泽,怎么,当他这两年白干的吗? 饭店定好,除了江载风,江甚带着另外两个组长驱车前往。 这二人是江甚一手提拔上来的,能力吊打江载风,对于江载风明里暗里的优越感,没搭理。 今天大暴雨,饭局也热闹。 主要临都做得好的顶奢酒店就这么几个,项目一大,总能碰到熟人。 在走廊上跟江甚一打照面,赵楼阅十分意外。 “我刚看到许博了,你们一起的?” “对。”江甚点头。 赵楼阅:“那估计跑不掉,因为咱们这两桌人脉圈子算是通了,估摸着最后都要见一见。” 对此江甚倒是没什么意见,“我去问问有没有更大的包间。” “我问吧。”赵楼阅掏出手机。 江甚就在旁边等他。 赵楼阅打字的同时扭头看了他一下:“感冒好了?” “嗯,本来也不严重。” 赵楼阅:“不要仗着年轻嘴硬。” 江甚:“下次你感冒这话我一定奉还。” “想多了。”赵楼阅轻笑:“我体质超乎你想象的好,近三年连药都没吃过一颗。” 江甚:“……” 话说完没两分钟,赵楼阅收起手机:“走吧,换楼上‘春庭’。” 赵楼阅这波人也没来多久,一听说江甚他们也在,自然叫嚷着“一起”。 位置是赵楼阅安排的,江甚在旁边跟合作商闲聊,觉得没啥问题,只是一圈走下来,他坐到了赵楼阅旁边。 也行,江甚心想,如今他们也不算陌生。 第11章 膝盖 坐下后众人高谈阔论,气氛和谐,至于江载风这种非要踊跃出头,不是打官腔捧臭脚就是递烟端茶的角色,大家见怪不怪。 “也姓江,你什么人?”赵楼阅听完江载风激昂的自我介绍,随口问道。 “大伯家的儿子。” “这样。” 赵楼阅聊天太自然,他想要同谁拉近距离的时候,那种娴熟跟亲切简直令人无法招架,更别说这人又是副天塌下来也能顶住的靠谱模样。 只见他隔空轻轻点了一道清焗南瓜,同江甚说:“这个味道不错,加了点白术粉,也养胃。” 江甚没拒绝,尝了下确实清甜可口。 “回头你们要是出设计图了,给我看个大概位置就行,我去搞傅诚想要的超大裸眼高科技cbd大屏!” 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的个人情绪,就差把“傅诚这个事逼”说出来了。 江甚笑了下:“行。” 有江载风这个搅屎篓子在,喝酒必不可少,其中又有几个特别好酒的,先上来的两瓶几乎十分钟就见了底,江载风迫不及待游.走于各方人马中,脸色通红,说话做事也越来越没分寸。 今天就在这场,也不换地方,自然是喝个够。 江载风跟另外一个公司的高管开始称兄道弟,也不看人家那戏谑嘲弄的样子。 赵楼阅叼着烟没点,“果然,江家不可能都是你这样的。” 江甚:“当你夸我。” “肯定的。” 座位不算窄,但赵楼阅稍微一伸展就不行了,他坐得腰酸,靠向椅背的同时脚往两侧打开,幅度不大,但就是碰到了另一人的腿。 膝盖相抵的瞬间,赵楼阅一顿,江甚喝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江甚等着赵楼阅收回去,但这人没动。 没办法,江甚把腿一并。 这个动作一做完,江甚心中就莫名涌现出“输了”的滋味。 都是大老爷们,碰个膝盖没什么,他这样谨慎,倒显得赵楼阅敞亮大气。 酒店的菜吃多了就那样,不过赵楼阅推荐的南瓜江甚倒是吃了不少。 中途赵楼阅叫来服务生,低声吩咐了两句,江甚没听清。 就在这时,江载风突然摇摇晃晃走到江甚跟前,裹着一身的酒气从后面揽住了江甚的脖子,可能是喝醉了控制不住力道,勒得江甚挺难受的。 “放开。”江甚说。 江载风却像是没听到,脸色通红,笑得特别狂,“江副总!我堂弟,我们江家认回来的真少爷,这你们都知道吧?” 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替他尴尬了。 “放……” “他让你放开。”赵楼阅沉着嗓子,说完站起身,单手捏住江载风的手臂,男人顿时露出吃痛的表情,赵楼阅借力一甩,江载风后退时差点儿跌倒。 他靠着摆台站稳,脸上没有怒意,更多的是懵逼。 江载风刚才见个人就勾肩搭背,却没敢找上赵楼阅,就是因为他再蠢,都明白这人碰不得。 对江甚,纯粹是有亲缘关系牵带,加上不服气嫉妒才敢的。 “赵、赵先生。”江载风像是酒醒了点。 主要没人帮他,现场氛围也安静下来。 赵楼阅浅笑着:“怎么,喝醉酒分不清大小王?” 江载风讪讪指了下江甚,“真是我堂弟。” 赵楼阅:“我问你这是哪儿?” 言下之意,是你攀亲戚的地方吗? 江载风说不出话了。 江甚抬头,觉得赵楼阅现在这模样确实挺唬人的,虽然在笑,但眉眼间全是严肃冰冷,灯光照亮的空间都像被他高大的身躯顶得逼仄,压迫感瞬间袭来。 众人以为是江载风不合时宜搅了赵楼阅的兴致,加上这人太没分寸感,不讨喜,才被冲了两句。 江载风回到座位上,终于消停了。 长达三个小时的饭局,结束时不见赵楼阅,江甚踌躇片刻,估摸着赵楼阅早走了,那股不想原地空等的劲儿又上来,催促他不能成为一段关系中的“下位者”,于是江甚拿起手机,也走了。 但是人刚到酒店门口,电话打进来。 没备注,江甚接起:“喂?” “走哪儿了?”赵楼阅的声音清晰,隔着话筒像是被电流软化了几分,听得江甚耳膜不间断后缩。 “门口。” “行,等我两分钟。” 没过多久,赵楼阅提着个精美的纸袋从电梯出来。 一走近,就把纸袋递给江甚:“看你爱吃那南瓜,打包了一份,另外还有这家的特色甜品,赵湘庭赞不绝口,我觉得你俩口味相似。” 江甚盯着纸袋看了两秒,没接。 对此赵楼阅低沉一笑:“不是吧江少,还气呢?” “没气。”江甚说的是实话。 “江少大度,既然翻篇了,那咱们做个朋友没问题吧?之后明晰大厦的合作接触的地方多着呢,江少总这么避着我,怪尴尬的。”赵楼阅说。 话语温和,却莫名催促着江甚,他接过纸袋,有些沉,想了想才说:“不是避,我这人,慢热。” 赵楼阅挑眉:“那是我的问题,我这人一旦瞧得上谁,就想着结交。” 江甚被逗笑了,同时心底紧扎的某种情绪骤然松开,他的心理防线在赵楼阅数次诚恳的明示后,终于往后挪了半寸。 说实话,结交赵楼阅这样的朋友,只赚不亏。 江甚抬了下袋子:“多谢。” 赵楼阅:“嗯,有司机吧?回去路上小心。” “好。” 回去的路上,秋雨小了很多,“沙沙”打在窗户上。 不知为何,江甚突然想到了他跟赵楼阅膝盖相抵的时候。 江甚的情绪素来收敛,即便天塌下来,他想的也是解决办法,然而此刻四下无人,空荡荡的环境太容易发散思维,后知后觉的,江甚感到心头有些烫。 好像当时最真实的滋味,后知后觉翻涌而来。 在某种想法即将冲破白雾的时候,江甚及时将其按了回去。 跟失控沾边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江甚闭眼再睁开,恢复清明,到家后,先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等出来刚好饿了,于是赵楼阅打包的食物派上了大用场。 江甚享受的同时难得想着,赵湘庭的小日子确实舒服,有赵楼阅这样的哥,什么都给安排明白了。 第12章 带你摘葡萄 江载风昨晚酩酊大醉,等今天上班,依旧自信骄傲。 只要这人不惹事,为了江文泽能安静些,江甚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事实上总公司的工作强度是分公司的数倍,加上没人给江载风兜底收尾,项目组里人均卷王,不嘲笑就不错了,还给你擦屁.股? 跟着大家干了一个上午,江载风如同斗败的公鸡,顶上的头发都炸了起来。 第9章 自诩热爱工作的人跟真正的工作狂待在一起,很痛苦。 江甚需要处理的工作就更多了。 除去早饭,一个上午他就喝了两杯咖啡,午休时间懒得下去,让助理带份饭上来。 江甚脚尖一点,办公椅转向身后的落地窗,脚下车水马龙,每天都是如出一辙的忙碌场景。 嗡嗡—— 手机振动,江甚随意拿起来,紧跟着后背微微挺直。 赵楼阅的头是个院落一角,不像是网图,有半截葡萄架,剩下的是斑驳的墙壁,跟土里刚刚冒头的绿芽,因为光线好,所以还挺有意境。 赵楼阅发来信息:【两饼极品大红袍,要么?】 江甚敲字:【留着自己喝。】 赵楼阅输入速度很快:【不是我准备的,城南搞材料的常俊非你知道不?他准备的,但是搭不上你,所以托我问问。】 江甚眼神一亮,他上午还在想工程材料的问题,赵楼阅就推来一个常俊非。 这人手下扎实,口碑极好。 江甚顿了下:【多谢,有空请你吃饭。】 江甚不太信常俊非主动找他,对方手头资源齐全,想来是赵楼阅帮忙捎了话。 赵楼阅:【行,我可记住了啊。】 常俊非下午联系了江甚,约定明天一早来江氏总公司洽谈,组里众人忙着准备相关材料,江甚中途路过,看到江载风揉着眼睛哈欠连天。 这就顶不住了? 常俊非四十出头,也是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明晰大厦是块肥肉,两人目标明确,就最后的价格聊了近一个小时。 好在结果圆满,等江甚真的空闲下来,都是一周后了,中间也没跟赵楼阅再联系过。 周五上午,江甚给赵楼阅发信息:【今天有空吗?请你吃饭。】 大概一个小时后,赵楼阅直接打来电话。 “前面在忙,没看手机。”赵楼阅说:“大概几点?我下午还要去接我弟。” 江甚没纠结:“叫上你弟一起。” 跟赵楼阅单独吃饭,他心里也有点小古怪。 赵楼阅:“行啊,地方你定,我接上我弟一起过来。” “没问题。” 赵湘庭一听说要跟江甚吃饭,还顺路买了块小点心。 “我最爱的那家,江哥别嫌弃。”赵湘庭到了后一张口就是漂亮话,将包装袋递给江甚:“怪生分的,就不喊你江少了。” 江甚应了声,也觉得没必要讲究称呼,就是这兄弟两人到底什么时候达成共识,觉得他爱吃甜品的? 赵楼阅坐在江甚对面,从服务生手里接过菜单。 “江少爱吃辣吗?”赵楼阅问道。 “一般般,点你们爱吃的,不用管我。”江甚说:“私底下你也不用喊我江少。” 赵楼阅:“那就江甚。” 他吐字清晰,字正腔圆,“甚”字压着音,像是擦着耳廓喷了口热气。 江甚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 赵楼阅点菜熟手,尤其在照顾他弟这方面,可能是江甚也爱吃之前那道南瓜的缘故,他觉得两人口味差不多,于是整桌菜偏清淡,就给自己上了盘爆辣辣子鸡。 看到上面红彤彤的灯笼椒,江甚顿觉头疼。 “江哥。”赵湘庭说道:“我记得这家的甜品,什么荔枝碎冰很好吃。” 身旁就站着服务生,江甚示意上一道。 赵湘庭嘿嘿一笑。 赵楼阅没客气,这让江甚多少轻松了些。 一顿饭吃得三人都很尽兴,赵楼阅不仅吃干净了鸡肉,还嚼了两个灯笼椒。 江甚没忍住:“不辣吗?” “辣,但是我偶尔特别好这口。”赵楼阅灌了口冷水,然后拿过纸巾擦嘴,“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江甚没隐瞒:“没事了,应该回家。” “不忙呗,带你摘葡萄去不?” 江甚下意识想拒绝,但看赵楼阅眉梢一挑,十分张扬讨巧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附近有葡萄园?” “没,我们自己的小院子。” 江甚不由得想到了赵楼阅的头像。 不该去的,江甚说不出具体原因,明明他跟赵楼阅兄弟俩什么误会都解开了,赵楼阅如今诚心实意,他们称得上一句“朋友”,而江甚对朋友向来仗义,可每次对上赵楼阅那张脸,总觉得有什么力量在拽着自己走向不知名的深巷。 最后,赵楼阅开车,江甚上了副驾,赵湘庭坐在后面打游戏。 江甚有些无语地看向窗外,鬼知道他最后为什么点头。 “自己种的,就是最近鸟多。”赵楼阅闲聊。 小院不是别墅小院,而是郊区一个小村里面的小院,听赵楼阅说这是一个退休老教授的“祖宅”,后来人家要跟着女儿出国,想了想,就卖了。 傍晚时分,空气中带着雨水浸透泥土的湿润气息,院墙建得高,四角各有监控,白墙红瓦,瞧着有点现代化,但是一进去,二层是老式的木屋阁楼,往下是三间房,院子干净宽敞,江甚一眼就在右手边找到了赵楼阅头像的出处。 “窗台上有纸,凳子湿了你就擦擦。”赵楼阅说。 赵湘庭轻车熟路去开窗通风,趁着赵楼阅煮茶的功夫,他跟江甚聊了很多。 “我跟哥小的时候就住这样的院子,后来被赶走,就住地下室。” “我哥当时意外得知这院子要卖,他就立马开车过来,一眼相中。” “葡萄还是我哥种的,他多少有点木灵根属性在身上,种什么都能活。” 江甚轻声问道:“那赶走你们的那些亲戚……还有联系吗?” “没了,我哥还送进去两个。”赵湘庭耸了耸肩膀:“对方知法犯法,见我哥发达了还求着帮忙。” 他没细说江甚也猜到了,赵楼阅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第13章 晚安 葡萄很好吃,那种没有任何添加剂跟黑科技的味儿尝得出来。 江甚坐在竹子打造的靠椅上,还挺惬意。 “这椅子哪儿买的?”江甚问道。 “喜欢?”赵楼阅端了杯茶递给他,“我自己做的,抽空给你打一个出来。” 江甚一惊:“这你都会?” “实不相瞒。”赵楼阅自我推销似的:“除了不能生孩子,我什么都会。” 江甚:“……” 天色逐渐黑下来,院子里亮起灯,听这兄弟俩的意思,周末没事,他们就住这了。 “鱼尾村的脆枣你都收完了?” “收了一部分。”赵楼阅说:“品质差的就不要了。” 江甚点点头。 喝完两杯茶,江甚就要走,赵楼阅没留,而是给他剪了三大串紫黑紫黑的葡萄,“这一个月内,想吃都有,下个月估计就没了。” 江甚接过:“行,谢谢。” 江甚将葡萄放在副驾,掉了个车头,同赵楼阅兄弟俩挥挥手。 车灯在漆黑的马路上渐渐驶远,赵湘庭随口:“我没想到哎哥,你会带江甚来这里。” “又不是什么秘密基地,来就来了。”赵楼阅接道:“你记得把茶盘收了,我去冲个澡。” “好哦。”赵湘庭反驳不了这话,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小院时光是他跟他哥独有的记忆,他哥握着唯一的钥匙,一般人进不来,赵楼阅风光的这两年,不管外界如何探索他的过去,从来都不透露一个字。 你让赵湘庭说,那也不是对贫苦过往的排斥,相反,他跟哥那时候除了生活上拮据点,精神上一直相依相伴,挺富裕的。 他哥瞧着跟谁都能来两句,其实距离感很强,可江甚今天就这么水灵灵地进来了。 赵湘庭纠结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江甚回到家,江文泽跟田璐正在看电视,没见江茂。 他让佣人将葡萄洗了,等换好衣服出来,田璐正对着葡萄赞不绝口:“很好吃,哪里买的?” “朋友送的。”江甚接道。 江文泽忽然来了句:“你那些鱼尾村的朋友?” 江甚心头那股高兴劲儿顿时烟消云散。 田璐也放下葡萄,皱眉问江甚:“你又去鱼尾村了?” 江甚反问:“不能去吗?” 江文泽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放在桌上。 “他们跟你要什么了?”江文泽又问。 江甚冷下脸:“要?我回江家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要,如今还能要什么?” 江文泽没由来一阵火气:“你也别把他们想的那么高洁!” “那您也别讲话这么难听!当年约定的是我随时都能回去,这两年为公司卖命,我一分钟都没耽搁。”江甚寸步不让。 江文泽气笑了:“你看看,平时瞧着乖巧,一提到鱼尾村就横眉冷对的。” 江甚觉得再聊下去肯定要吵架,他努力压了压脾气,沉声说:“我还有点工作,先上楼了。” 田璐抿着唇,那点牵强的笑很快就散开了。 第10章 她明白,江二昆夫妻是真心对江甚,人家养了二十年,有联系很正常,可心里就是拧巴,抗拒,可能因为江甚在面对那对夫妻时真的很自在,他对着王秀玉撒娇,对自己却从来都不会。 田璐尝试过,但是失败了,她想要一个完美孩子,如今得到,却永远失去了同孩子天然的亲近感。 她跟江文泽与其说是反感,不如说是挫败,是嫉妒。 江甚洗完澡出来,正好看到手机亮着。 拿起来是赵楼阅的短信:【安全到家了?怎么没消息。】 江甚摩挲了下屏幕,回复:【到了,跟爸妈聊了会儿,又洗了个澡,没看手机。】 赵楼阅发来张照片,是院子里灯光下,赵湘庭在杀鱼。 脸上清晰可见的苦大仇深。 江甚:【他会这些?】 赵楼阅:【以前不会,这两年必须会,成年了,不劳动就没饭吃。】 拉倒吧,江甚心想,赵湘庭真撂挑子不干赵楼阅也照样接手。 【明天做鱼,话说我做鱼挺好吃的,下次请你尝尝。】 【好。】江甚点到即止,【我睡了。】 赵楼阅:【嗯,晚安。】 赵楼阅追的并不紧,虽然每一次都会得寸进尺一点点。 这天下午,江甚还在办公室,丛高轩突然来了电话。 “别管手头啥事,都推了,来一趟一院。” 江甚皱眉:“怎么了?” “傅诚出车祸住院了。”丛高轩压低声音,“消息被捂住了,你也知道,他前些年动静太大,得罪了一些人,这次是意外还是人为,仍在调查,我爸是傅老爷子的学生,我们在路上了,而你是‘明晰’项目的主要开发人之一,我的意思你也去看看,傅诚不会说什么。” 江甚也觉得必须露面,应道:“嗯,我买点东西就过去。” “我去露个脸就要飞隔壁市,回来见。” 江甚:“行。” 江甚在短信上慰问了傅诚两句,自然没得到回复,然后他买了些营养品,开车到丛高轩发来的位置,刚上楼就被两名保镖堵住了,其中一人打了电话,报了江甚的信息,随后“嗯”了两声,客气让开了路。 傅诚知道丛高轩跟江甚关系铁,江甚能来看他,也挺感激。 傅诚住着设施最好的病房,推开门时,江甚突然想着:赵楼阅在不在。 病房里人四个人,没见赵楼阅,都是临都商圈的一些重要人物。 但江甚没想到,段潮生竟然也在。 他父亲段南是临都商会的副会长,跟丛高轩一样,随爹拜访,同时,他也是喻柏的好兄弟。 话说回来,那个前男友,江甚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来了。 第14章 接住 看见江甚,段潮生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沉下脸。 江甚没理会,准确来说,喻柏的朋友圈子他就没融进去过。 大概率因为那些人觉得他高姿态,没有像喻柏之前的男女朋友般开舔。 “傅先生安好。”江甚开口,傅承的助理从他手里接过东西。 “还好,劳烦江副总跑这一趟。”傅诚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漠然。 “客气了。” 两人闲谈,其他人就在旁边听着,江文泽别看每天追求完美,但本身不算多厉害的角色,江氏运行老旧,被时代一步步吞并只是时间问题,偏偏这个时候,找回来一个江甚。 “明晰”项目他提前大半年准备,哪怕只是轻微的风声。之后的努力也没白费,最后出手精准狠厉,根本没给别人机会。 傅诚看重江甚,旁人也不免恭维两句。 江甚一一应付,态度平和,又距离感分明,有两个想借机跟他搭话的,见状打消了念头。 傅诚脸色发白,不想打扰他休息,江甚便找了个合适时机走了。 身后段潮生追了出来。 “江甚。”段潮生语气不善:“我们谈谈。” 江甚有些烦,但段潮生这人十分难缠,他皱眉道:“就五分钟,我还有事。” 因为这句话,段潮生脸色更臭了。 两人走到了楼梯间。 往下一层的路灯坏了,惨淡照亮半截台阶,周遭没窗户,气氛压抑。 “你最近没联系喻柏吧?”段潮生开口。 江甚反问:“我联系他做什么?” 段潮生神色严肃,“江甚,你到底有没有心?!” 江甚:“…………” 他有时候真的会因为跟这个世界的傻.逼格格不入而心生自我怀疑。 “你要说的就这些?” 段潮生逼近些,“跟你分手后喻柏心里也不好受,让你低头就那么难吗?” “是吗?”江甚眼神嘲弄,轻声道:“我怎么听说,刚跟我分手,喻柏就举办了分手派对,还跟一直追求他的那个学弟在一起了。” 段潮生脸上闪过慌乱,“你听谁说的!” 江甚这下真没忍住,笑了下:“段潮生,你是不是觉得就你们生活在信息发达的地方,别人都是山顶洞人?喻柏那一番操作,给我发图片的人多了去了,当然还有他那个小学弟,说得再直白点,喻柏精神出轨,我没跟他正式分手前,他就跟那小学弟不清不楚的,帮人家搬家,送人家去医院,你现在这幅样子,是要跟我谈什么?谈清白?我也有朋友,也会维护朋友,但差不多行了,是非黑白都不管的吗?” 段潮生多少尴尬。 喻柏的事情,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不能说喻柏后悔了,你们就来找我麻烦。”江甚继续:“再说他也没后悔的理由,我们的相处模式连朋友都不算,不过是两家利益结合。” 段潮生顿时像抓住了把柄般跳脚:“所以你承认你是为了利益接近喻柏对吧!” 江甚觉得掌心有些痒:“喻柏不是吗?” “喻柏是真心的!” 江甚盯着段潮生,眼神有些冷。 段潮生渐渐没了底气。 真心不是那样的。 “总之你……你……” “五分钟到了,你忙。”江甚打断,段潮生挡着门,他懒得同这人废话,索性直接下了楼梯。 “哎你等等!江甚我话都没说完呢!”段潮生急促追了两步,这人一向冒失,被打脸的愤怒一并涌上心头,心里一发狠,够着推了下江甚肩头。 段潮生只为泄愤,但楼梯感应灯不灵敏,刚好熄灭。 黑暗如潮水般淹来,江甚什么东西都看不见,脚下一步出去,却空了。 整个人瞬间失衡,再踩到实处已经是往下好几层,心率骤升,江甚本能往前一抓,只摸到了一下栏杆边缘。 砰—— 清晰的撞击声。 段潮生惊了一跳。 “江甚?” 江甚没说话,他后腰被揽,紧贴着另一具滚.烫的身躯,对方及时又充满包裹性地接住他,除了脸磕在男人锁骨上时有些疼,一点都没伤着。 平稳沉静的呼吸,虽然看不见,但江甚瞬间就认出了来人。 浑身血液先是一凝,随后躁火顺着神经瞬间烧起来,某种情绪不可遏制地一股脑冲上了头顶。 赵楼阅扶着江甚站稳,打算上台阶。 江甚一把将他扯住,上面的段潮生“哎!”一声叫亮了感应灯。 江甚手往后一推,赵楼阅瞬间会意,不动声色退到了安全门口。 光线昏暗,段潮生只瞧见江甚站着,根本没发现赵楼阅。 就这样段潮生都很后悔害怕了。 江甚解开领口,大步走上来。 段潮生魂飞魄散,下意识想跑:“你要干嘛?!” 跑不掉,江甚不是精致无力的花架子,学生时代被混混堵,被人单方面约架,三五人以内,江甚一定能逮住带头的,给人锤得鼻青脸肿。 他从来都不是吃亏的性子。 段潮生挣扎无果,此刻感应灯倒是很给力,一直没灭,于是江甚反手扣住段潮生的胳膊,猛力将人砸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段潮生只觉得骨头错位,吃痛哀嚎,江甚随后甩开人,同时一脚助力,帮段潮生往上爬了好几层,最后一头磕在台阶上,顿时眼冒金星。 段潮生好不屈辱,但江甚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你父亲会为你刚才的行为负全责。” 段潮生最怕他爹,江甚刚接手公司时尚且稚嫩,可如今不一样了,段南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也就段潮生仗着跟喻柏的那层关系,以为下点黑手不算什么。 江甚理了理衣领,转身下楼。 路过安全门的时候他轻轻拽了下赵楼阅,“走了。” 赵楼阅本来在发愣,闻言跟上,他眼神极其晦涩地从江甚腰身上游过,想着刚才的触感,精瘦有力。 两人去了地下车库。 江甚的车距离最近,他掏出车钥匙解锁,示意赵楼阅坐上去聊。 赵楼阅就更是轻车熟路了,开车门的动作让人以为这车是他的。 第11章 江甚:“……” 第15章 我送你 坐上车,赵楼阅不加遮掩,用眼神将江甚上下检查了一遍。 江甚感觉到了,多少别扭。 “看什么?” 赵楼阅回答:“没受伤。” 顿了顿他又说:“你还是打轻了。” 这一连串的话江甚不知道怎么接。 他一沉默,车内更安静。 江甚的自控力一向很好,此刻却有些失灵,尤其赵楼阅就在身边,空气被莫名挤掉了些,呼吸一紧,周身血液便控制不住流向四肢末端。 江甚在鱼尾村长大,那里到现在都不算富裕,十多年前就更别说了,江甚打小白净,爸妈舍不得他下地,可越是这样,江甚便越是懂事,往往江二昆夫妻一回家,就发现院子里干干净净,家中的活儿基本被干完了。 后来回到江家,江文泽美其名曰“锻炼”,将他扔到公司小半年,就开始接触各类项目合作。 从几十万到上亿的单子,关乎百来号员工夜以继日奔赴的前程,江甚更加不敢懈怠。 谁也没让江甚包揽,可江甚没办法,他生活的环境就是这样,聪明、强大,体面,兜底,似乎是最适合他的人生轨迹。 方才段潮生那一推,江甚是做好了摔伤的准备。 跟从前一样,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只要没死,他照样能爬起来。 可赵楼阅悄无声息站在黑暗里,他接住了江甚。 没有人是不怕疼的,江甚也不例外,失重过后完好无缺的滋味,这是第一次。 多大的事儿,江甚心想,觉得自己真矫情,还能想到这些,可最后,他清了清嗓子,“谢谢,这事,我能处理。” “我知道你能处理。”赵楼阅语气中的冷意还没散去,然后又放缓下来,“回家吗?我送你。” “你的车……” “司机开走,我听傅诚说江宅在宁和路,正好,我去有事。” “那你怎么回家?” “打个车,不费劲。”赵楼阅说着下了车,江甚也开门下车,跟他换了位置。 主要江甚现在指尖有点麻,不适合开车。 外面华灯初上,尽头昏沉的天幕扯拽着惨淡的白,黑云压住残霞,十分萧索的味道。 “明天还下雨。”赵楼阅开口:“记得带伞。” “嗯,出行都有车,没事。”江甚头抵在车窗上,随后问道:“我跟段潮生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赵楼阅也没隐瞒:“一半吧,电梯人太多,我想着走楼梯快些。” 江甚:“你送我回家,不看傅先生了?” “早上就看过了,刚才找他是有点事,但电话里说一样的。”赵楼阅一脚刹车等红绿灯,看江甚恹恹的,回头往后座扫去,正好放着叠好的毛毯,他胳膊长,稍微一伸就够到了。 江甚:“不用……” 赵楼阅已经敞开搭在了他身上,“你感冒刚好。” 江甚没拒绝,自己扯了扯毛毯,觉得暖和了很多,“赵先生对谁都这么好吗?” “江甚。”赵楼阅叹了口气:“你这话就没良心了。” 啧。 江甚耳根见了鬼般骤然发烫,他闭上眼睛,“我眯会儿。” 赵楼阅大方:“眯吧。” 江甚找的借口,结果车子一启动,不等他想点事,意识便被轻轻晃散了。 睡着前,江甚唯一的念想,是赵楼阅这人挺可怕的,他如果想跟谁好好处,那拆掉对方的心理防线简直轻而易举。 从医院到江宅,加上堵车,开了一个半小时,江甚睡了全程。 以至于醒来的时候,自己都惊了一跳,“到了?” “嗯,没晕车吧?” “我都睡死了还晕什么?” 赵楼阅没开进别墅区,而是停在门口,“那你自己进去?我还要办事。” “行,别耽误你。” 江甚绕去主驾,赵楼阅则站在花坛旁。 车子重新启动,江甚降下车窗。 路灯清晰,江甚这才注意到赵楼阅穿着一件纯黑色过膝风衣,款式简单料子很顺,紧贴着他颀长有力的身躯,男人眉目深邃,似笑非笑望着江甚,静等下文。 夜风吹来,江甚清醒了些,他说道:“有空吗请你喝咖啡。” 赵楼阅单手往车顶上一撑,稍微俯身下来同江甚说:“行了,风大,赶紧回去吧。” 近距离下双方看谁都是美颜暴击。 ——确实帅。 ——妻子。 江甚开车进别墅区,以往回江宅的烦闷心情一扫而空。 他打开门,江茂跟田璐坐在沙发上,两人情绪都没来得及收,江茂神色心疼,田璐则眼眶发红,魂不守舍。 江甚微微正色,走近后问道:“怎么了?” 田璐像被突然碰到了最柔软的地方,眼泪“啪嗒”跌落,她纤细的手指轻轻上擦,哑声道:“没事。” 江甚扫视一圈:“爸呢?” 田璐低下头,肩膀轻颤两下。 江茂对着江甚微微摇头。 田璐很难过,江甚也没上楼,就跟江茂一左一右陪着,中途江茂准备果盘,刀工难看,用西瓜切了个歪歪扭扭的猪头,田璐一看到就笑出了声。 江茂跟着笑。 田璐缓和了些,可能觉得在两个儿子面前不好意思,借口上楼休息了。 她一走,江甚开门见山:“什么事?” 江茂也没隐瞒,就是难以启齿,说得断断续续,“爸,他这几天去b国出差,那里酒吧什么人都有……爸可能喝醉了,有几张不太好的照片留了出来。” 江甚脸色阴沉:“他出轨?” “那倒没有!”江茂连连摆手:“最亲密的一张,就是一个女的紧贴着他的肩膀。” “行,我知道了。”江甚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嗯。” 江甚洗完澡出来,外面雨声密集,他给王秀玉发了信息,让他们最近别忙着摘枣,保重身体。 第二天下午,段南打来电话。 “江副总,实在对不住,段潮生这兔崽子被他妈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 江甚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意,但不知对着谁,段南就段潮生一个儿子,论溺爱,他也不遑多让,江甚没出多大事,但他清楚自己当时下了死手,段潮生肯定要去医院拍片的。 可就算是这样,江甚也得让段南父子明白,这歉,他们不愿意张口,也得张。 同段南虚与委蛇了两句,江甚挂断电话。 第16章 磕一个? 不同于以往的还人情,这次江甚再忙,也惦记着赵楼阅的那杯咖啡。 总算在周四下午挤出了一些时间。 两人约在距离双方公司一个折中的咖啡厅。 路上堵车,江甚晚了十来分钟,赵楼阅已经到了。 靠窗位置,男人白衬衫西装裤,没打领带,上面的扣子解开一个,姿态随意,很惹眼。 “抱歉抱歉。”江甚步履急促。 “休息时间不着急啊。”赵楼阅仰起头看他。 “主要我请客还迟到。” “没事。”赵楼阅岔开这个话题,抬手招来服务生。 “想喝什么随便点。”江甚在对面坐下。 赵楼阅翻看酒水单:“那我就不客气了。” 还能怎么不客气,也就一杯摩卡。 江甚看向服务员:“我也要摩卡,加糖加奶。” 不知哪个字眼戳到了赵楼阅,明显见这人嘴角上扬。 江甚:“不对吗?” “没。”赵楼阅又说:“再上一份勃朗峰蛋糕。” 江甚心里嘀咕怎么就要了一份。 结果蛋糕端上来,赵楼阅往前一推,送到了江甚手边。 江甚惊讶:“你不吃?” “我就不爱吃甜食。”赵楼阅顺便解释了为什么要蛋糕:“你口味挺好猜的。” “……” 今天下午难得出了会儿太阳,隔着玻璃阳光温和灿烂,给一切都铺上了几分“惬意”滋味,江甚下午没事,连喝咖啡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不存在任何尴尬,赵楼阅健谈,任何话题都能洋洋洒洒接上两句,聊到“明晰大厦”的项目,再聊到常俊非,赵楼阅都能非常精准地说到江甚的痒处。 “常俊非是难得一见的老实人,跟他做生意你放心,还有……” 赵楼阅语气一顿。 江甚正在刮蛋糕上的栗子奶油,嘴角蹭到一小点,他就伸出舌尖顺便舔了。 青年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都被阳光镀成了金色,那张脸收敛锋芒时,就想让人用安稳富贵妥善包起来。 江甚没听到后续,抬起头。 但赵楼阅已经忘了要说什么。 他有些魂不守舍地看向窗外,对面餐厅的白熊玩偶正在给路人发放试吃品。 江甚不想再聊生意了,“对了,你弟失恋好些了吗?” 第12章 赵楼阅:“……” 赵楼阅甚至不想承认赵湘庭那个是失恋。 “贾家那个小白脸……”赵楼阅冷笑一声。 一般情况,江甚顺着这话安慰两句就算完了,但此刻有些没忍住:“确实,我虽然没见过贾新觉,但看他那堆狐朋狗友也能大概猜到什么人,可能是你将赵湘庭保护得太好。” “他就是耳根子软,从小到没谈过,被人甜言蜜语一哄就找不着北,现在好了,成‘案底’了。” 江甚抿唇轻笑。 赵楼阅也跟着笑,见蛋糕见底,问道:“再来一份?” “不用,很饱了。” “我怎么觉得你饭量还不如赵湘庭呢。” 江甚不咸不淡瞪了他一眼。 江甚一看表,没想到这就过了三个小时。 说实话,挺轻松的,不用集中注意力高强度工作,也不用绞尽脑汁应付生意场上的老油条,抛开对赵楼阅那些无法言说、若有似无的复杂情绪,跟这人聊天真不赖。 临走前赵楼阅提议打包一份蛋糕,江甚没要。 而赵楼阅掏卡的时候,江甚突然站定,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 赵楼阅想要买单的心当即就死了,非常懂事地后退一步。 江甚付了钱,跟赵楼阅从咖啡厅出来。 远方天幕上黑云压境,大概一个小时后还要下,路两边的梧桐树叶被打得稀稀疏疏,剩下几片黄叶子苟延残喘,深秋一眨眼侵入临都。 “那你先回去,有事电话联系。”赵楼阅说。 江甚笑了笑:“行。” 江甚察觉到了那抹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但他一次都没回头。 灰色揽胜没入车流,赵楼阅刚点上烟,傅诚的电话打来。 “出院了?”赵楼阅先开口问。 “嗯。”傅诚冷声:“兄弟住院你就来看过一回。” “轻微擦伤吓死你了?” 傅诚:“……我腿骨骨折。” 赵楼阅:“知道,回头买两箱筒子骨给你送过去。” 傅诚听出他语气轻快,连损人都带着笑,于是嘲讽地问了句:“怎么,见到江甚了?” 傅诚算赵楼阅身边唯一一个察觉到他心思的,原本抱着捅兄弟两刀的心态,不曾想赵楼阅非常高昂的“啊”了声,“你怎么猜到的?” 傅诚:“……” 傅诚在开喷跟八卦中选择了后者:“然后呢?” “我觉得他有些避着我。” “好事啊。” “兄弟,帮个忙。”赵楼阅语气严肃起来。 傅诚顿觉危险,刚要拿走手机,就听赵楼阅继续:“你敢挂断!” 傅诚:“……你先说。” “一直这样也不算个事儿,江甚脸皮薄,不愿意欠人情,一顿饭,一杯咖啡,没什么实质性。”赵楼阅诚恳:“你不是刚出院吗?正好,借着明晰项目的由头搞个团建,捎带上我。” 傅诚“哈”一下笑出了声,“那你不得给我的腿磕一个?” 赵楼阅:“算我求你了傅哥。” 傅诚“啪叽”按了电话,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冒起。 江甚在办公室批了几份文件,回到江宅天都黑了。 客厅沙发上坐着看书的江文泽。 江甚有时候觉得江文泽完全是被“人设”捆绑,腌入味了,每天正儿八经翻阅财经杂志,但是等实操的时候,相关知识就跟从脑褶皱中平滑拂过一样,什么都不剩。 听到动静,江文泽抬头看了眼江甚,然后将杂志扔到了桌上。 江甚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江文泽冷声:“我谈的b国那单,你截胡了?” “您这话说的。”江甚喝了口水:“你们连合同都不完善,我补齐后续手续,有什么问题吗?” “你那是摘果子!”江文泽气急败坏:“我谈成的,最后签上你的名字!” “怎么谈成的?左拥右抱嫩模美女吗?”江甚淡淡。 他站着江文泽坐着,江甚目光居高临下,一嘴一个“您”,可期间一片的冰冷漠然。 江文泽被看得暴跳如雷:“江甚!你别忘了,你只是副总!” “记着呢,您什么时候收回实权都行,我全力配合。”江甚慢慢道:“但我也提醒您一句,再不纠正个人作风问题,下次没准又有什么要落我手里。” “你!” 江甚要是个贪图富贵的倒也好了,江文泽牵着线,能遛他很久,可江甚不在意,即便现在让他打包回鱼尾村,江文泽觉得江甚都不会犹豫一秒。 短暂的对峙后,江文泽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随后一口气彻底泄了,语重心长:“我跟你妈二十八年的夫妻,怎么可能乱来?有时候形势所逼,装装样子,我不是那种人!” 江甚配合点头:“那您很好了。” 江文泽:“……” “没事的话我先上楼了,爸也早点休息。” 田璐先他一步悄无声息回到卧室,门一关,田璐贴着门板,觉得心跳很快,眼眶也控制不住地发热。 第17章 团建 傅诚从赵楼阅那里得了四瓶收藏的好酒,才开始办事。 接到邀请时江甚也很意外。 傅诚对这种活动向来敬谢不敏,一些重要场合能不能看到他纯碰运气。 但“明晰大厦”之后便是另一个经济集中的商圈,傅家老二跻身政界,这个关头最不能出事,所以傅诚主动拉线,也能理解。 江甚在饭桌上随口提了一句,他还记得江文泽那个幽沉又复杂的眼神。 江文泽当年找傅家攀关系,可是吃了不少闭门羹。 “江甚可以,江文泽不行。”傅诚站在车边,同赵楼阅沉声说道:“所以人有的时候到点行大运,你不服不行,按照我一开始的规划,等江文泽老了,稍微出点错,江家的产业就该并入我的名下。” 赵楼阅一直盯着路口,懒洋洋道:“做个人吧。” 傅诚:“……” 团建地点定在红枫山,这里向外招放一部分,还有一带属于私人产业,直通山顶有小路也有公路,目的地是一大栋山地别墅。 主人是傅诚一个发小,借来也方便,深秋时节枫叶也旺过头了,透出即将凋零的颓败感。 负责b板块的老林总也在,四十多岁有些发福,笑起来十分和蔼,但眼中全是精光。 他们将座驾停在山脚,打算骑自行车上去,权当锻炼了。 这个时候的红枫山依旧流水潺潺,林木苍青,别有意境。 丛高轩也在,看一眼不远处的段潮生,就冷哼一声。 段潮生下黑手那事江甚当做闲谈说了说,丛高轩对喻柏的朋友本就印象不好,如此便更差了。 而段潮生是被他爹段南腆着老脸硬塞过来的,美其名曰“赔礼道歉,随便使唤”,江甚暴打段潮生的事傅诚是知道的,但没吭声,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偏向江甚。 段南屁.股下面的位置烫了有一阵了,感觉年纪大了力不从心,生怕有天被人抢走,于是对着段潮生就是一顿“拔苗助长”,具体怎么拔的不知道,反正段潮生像是被重塑了人生观,从今天出现到现在,神色一直蔫蔫的。 “段潮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有人小声。 丛高轩哈了声,“不舒服?不舒服回家啊!背后推人的时候不挺舒服的吗?” 段潮生面色难堪,站远了些。 傅诚点评:“高轩还是藏不住事的性子。” 赵楼阅:“锋芒毕露挺好的。” “哎呦。”傅诚学着丛高轩夸张起来,但是声音很低,“忘记得罪江甚就跟得罪你一样。” 很显然,傅诚现在低估了赵楼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脑回路,管你怎么说,只要跟“江甚”二字沾边,那立刻心境回春,潇洒浪荡,更别说傅诚此言,像是将赵楼阅跟江甚“捆绑”在一起,赵某人听完当即嘴角就上扬起来。 傅诚:“……认识你这么久,现在是你最廉价的时候。” “昂贵能追到江甚?”赵楼阅问。 傅诚:“……” 赵楼阅比傅诚都高点,随意靠在车门上,像一头倦怠又正值盛年的头狼。 一辆熟悉的灰色揽胜进入视线。 傅诚眼睁睁看着赵楼阅那骨肉散架的身躯顿时挺拔端正起来,豁,瞬间力压群雄,十分亮眼!他黑色休闲裤搭配浅色毛衫,沉稳过膝的咖色风衣硬生生穿得骚气非常。 谁说赵楼阅心思难猜的?傅诚心想,这不挺明显的吗? 揽胜停好,赵楼阅已经站在了车旁边。 江甚从车上下来。 他平时西装革履,回到江家后衣柜更是被各类西服填装满了,乍一下接到邀请,江甚还在衣柜里倒腾了半天,没买新的,倒是找到了一套灰白拼接的休闲装。 款式有些老了,但江甚是个衣架子,出门前冲了澡,想着团建就没抓头发,此刻风一吹,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目漆黑精致,少了老成多了几分青春气息,说是大学生都有人信。 第13章 赵楼阅定定看了两秒,没说话。 这不给迷成胚胎了,傅诚心想。 但江甚的皮相确实一等一,不怪兄弟沦陷,傅诚一向质疑赵楼阅的审美,此刻多少认同了些。 江甚先开口:“你们挺早。” “嗯,我还想你是不是堵车了。”赵楼阅清了清嗓子。 “是有些堵。” 江甚过去跟傅诚还有老林总打招呼,在他之后还有两人。 丛高轩好不容易轮到跟哥们说话,立刻阴森无比:“路上整整姓段的?” “少来。”江甚皱眉:“看看场合,他被我揍得挺惨,应当是老实了。” 丛高轩哼了声。 等人到齐,大家便骑着单车出发。 都是傅诚统一准备的,老林总微胖,坐上去调整了好一会儿,但兴致高昂,毕竟天天酒池肉林也烦了,他听人说路上有山泉,就一个劲儿吹自己儿时上山摘野菜的经历,附和者多数没概念,但江甚随口就能接两句。 “曲曲菜你知道不?还有那种非常接近的,叫……叫……” “灰灰菜。”江甚接道。 “对对对!” 江甚跟老林总并排骑在后面,赵楼阅本来在跟傅诚打头阵,五分钟后借口护腕不牢固,停下了。 傅诚都懒得搭理他。 等到江甚到跟前,护腕也调整好了,赵楼阅跟上。 老林总看向他:“哎我记得赵总也是农村出生啊。” “是,什么野菜都捡过。” 江甚:“你隔那么远都能听见?” “听力好没办法。” 三人垫底,丛高轩贪玩,给江甚发信息来已经到第一个休息站了。 老林总额头全是汗,停下后第一时间补水。 赵楼阅拧开一瓶葡萄糖水递给江甚。 “多谢。”江甚接过。 “有饼干,吃吗?” 江甚摇摇头。 丛高轩正坐在木栏杆上炫,搭配一根烤肠,闻言接了句:“我兄弟都是靠光合作用活着的,可能是饿习惯了,几顿不吃都没事。” “滚!”江甚笑骂。 结果一转头,被赵楼阅的眼神激得后背发毛。 “你干嘛?” 赵楼阅移开视线:“没。” 傅诚暗中快要笑死过去了,一个直球一个没球框,打过去对面都接不住,还“你干嘛”,那姓赵的在心疼你啊江少! 第18章 好端端的 江甚虽然平时不怎么锻炼,但有时候忙起来跟刷步数似的莽个两三万步,加上从小泥巴地里跑,所以后天素质并不差。 喝完水,吹了会儿山风,差不多就恢复了。 有人指着休息台下穿梭不停的松鼠,江甚走近,正好看到松鼠往树上爬,他眼疾手快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意外还不错。 “发我呗。”赵楼阅在身后说:“挺好看的。” 江甚:“行啊。” 说完打开微信就发过去了。 丛高轩从一侧伸过来个脑袋:“你俩啥时候加上联系方式的?” “项目定下后。” 丛高轩“哦哦”两下,眼中那点子狐疑烟消云散。 傅诚简直像开启了上帝视角,见状心想你这眼力劲还看个屁热闹。 休息得差不多,大家继续上路。 段潮生倒是难得安静,主要平时吃喝玩乐,猛一下融不进来这种三言两语都在衡量试探的圈子,段南要他成长,但从简单模式一下子进入地狱,还挺难受。 唯一一个贪玩的丛高轩也是有双硬拳头,还瞧不上段潮生,逮着机会就嘲讽。 老林总有些累,接下来的路陷入安静,攒着气力骑车。 赵楼阅自然跟江甚并行。 丛高轩也想加入,被傅诚找了个借口喊走了。 当时赵楼阅隐晦地跟傅诚交换了视线,傅诚被他看“爹”一样的目光爽到了。 “今晚有烤乳猪,烤全羊。”赵楼阅报着菜单:“最好有点面食。” “傅先生安排,应该不会少。” “你对他还挺有滤镜。” 江甚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傅诚走一步看三步,细微的习惯自然会体现在生活中。 赵楼阅等着下文,心思也有些飞,前面的傅诚莫名觉得一冷,打了个喷嚏,下一秒赵楼阅的前车轮子撞在石头上,顿时失去平衡。 “哎?”江甚反应快,脚下一加速,车头一拐,挡住了赵楼阅斜方的冲势,同时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 赵楼阅也在短暂失控后找回了节奏。 两人安稳停下。 他们这个动静,导致前面的人也停住看过来。 傅诚没听到二人对话,但嘴上不闲着,“赵总,你这是没睡醒啊?” 赵楼阅抬起头,神色不善:“好端端的你打什么喷嚏?” 傅诚:“……”你特么再说一遍?! 众人:“……”也就赵楼阅敢这么跟傅先生说话。 丛高轩劝架,“算了算了。” 抵达第二个休息台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老林总一瓶水下去,喘气如牛:“哎呀妈啊,真的不行了,傅先生,离山顶还有多远啊?” “不到一个小时,快了,林总得适当锻炼啊。” 老林总狼狈点头。 江甚也出了汗,周遭树木繁茂,虽然深秋,但站在下面仍旧阴阴的,空气潮湿,能隐约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山泉就在那边。”傅诚的助手提前查看过,说完指着某个方向。 有几人走了过去。 “你不去?”赵楼阅问道。 “泥土松软,我这鞋不防滑。”江甚摇头。 “那你帮我拿一下。”赵楼阅将护腕递给他。 小忙而已,江甚没拒绝。 两人还跨坐在车上,靠着休息台旁边的木栏杆,阳光费劲巴拉透过缝隙落下来,显得苍白又静谧。 江甚看到赵楼阅活动了一下手腕,而靠近掌心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疤,泛着白,拇指盖那么大。 “怎么弄的?”江甚脱口问道。 赵楼阅顺着他的视线,“这个?那肯定是托我弟弟的福。” “兔崽子站在火堆旁,玩得兴起差点儿栽进去,幸好是冬天,我一把捞过来,但还是被飞溅的火星烫到了,后面化脓,反正好了就留疤了。”赵楼阅解释。 江甚点点头。 这点小瑕疵对赵楼阅来说不算什么,即便烫到脸上,以他的性子也决计不会放在心上,可接下来半分钟,赵楼阅似乎十分难受,举着手腕来回看了一圈,末了小声问江甚:“很难看?” “没有啊。”江甚说:“我就好奇一问。” “那行。” 赵楼阅这么在意疤,引得江甚又多看了两眼。 说实话,这双手不仅不难看,反而称得上修长有力,抓握的时候很有力量感。 “护腕。”赵楼阅的语气莫名带了点笑。 江甚耳根一烫,赶紧扔给他。 去看泉水的人喝的嘴边湿漉漉的,老林总心满意足,大家聊了一会儿,就得出发了,不然得推迟中午饭,越往后越耗费体能。 最后一段路确实累,大家骑骑停停,被山顶逐渐明朗的日头晒得有些扛不住,到达山地别墅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好在吃的都有,且准备好了,傅诚让众人不用讲究,于是几个小年轻脸都没洗,坐在桌前就狼吞虎咽起来。 丛高轩腮帮子鼓鼓已经说不出话,就指着餐桌一个劲儿招呼江甚。 江甚摆摆手:“你先吃。” 江甚的休息室在二楼最左边,这里两侧的休息室错落而建,江甚来时就背了个包,里面装着换洗衣物,一个空水杯,还有便携洗漱用品。 等神清气爽地出来,对面刚好也打开门。 赵楼阅明显刚洗了把脸,鬓角微湿,眼睛很亮,见到江甚先咧开两排整齐的大白牙:“好巧。” “确实。”江甚赞同,这人的房间竟然就在他对面。 赵楼阅跟江甚一块下来,厨房那边马上给他们上餐。 中西餐都有,江甚要了碗面。 赵楼阅两荤一素拌米饭,中途朝傅诚投去暗含感激的视线,傅诚没搭理。 丛高轩还非常应景地问了句:“傅哥,你是不是累了,都不说话。” 傅诚头都没抬:“担心呼吸太重惹到某人,我还敢说话?” 赵楼阅:“……”至于吗你。 下午自由活动,附近风景秀丽,山色绝佳,大家都不愿意错过,除了要回房间补觉的老林总。 赵楼阅走在江甚身侧:“一会儿给你照两张?” 江甚本能要拒绝,但是想起昨天王秀玉还跟他要照片,于是点头:“行,麻烦你了。” 第19章 为啥不帮我? 两人找了棵高大漂亮的枫树,背景是远方连绵的山峦,城市的影子被掩于一片茫茫中,江甚站在树下,面对着赵楼阅的镜头,短暂的不适后,便勾唇浅笑。 第14章 赵楼阅手腕微不可察抖了下。 “嗯,挺好。”赵楼阅拍了张,然后将手机归还给江甚。 江甚想着五官清晰就行,没料到赵楼阅还挺讲究构图。 “好看。”他说着,转手发给了王秀玉。 赵楼阅举起手机,去照树梢的枫叶。 江甚瞥见了,没当回事。 赵楼阅指尖一动,调成了静音,手机放下时,轻轻按了下拍摄按钮。 不君子,不礼貌,可他忍不住。 照片中的江甚只有一个侧脸,日光在他鼻尖消弭,勾勒出色温柔的轮廓,因为心情好,连唇畔的笑意都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助理打来电话,赵楼阅冲江甚晃了晃手机,然后去一旁接通。 “喂,你说。” 赵楼阅时不时应一声,江甚转头在灌木中发现了一株挺特别的兰花,于是凑近了拍摄。 这边,段潮生找准机会,走到赵楼阅跟前。 “赵先生。”段潮生面色拘谨。 赵楼阅跟他同辈,可两人的经历乃至心性天差地别,段潮生面对他,总有种面对长辈的畏惧胆怯。 “什么事?”赵楼阅掀起眼皮。 段潮生难以启齿,他一路顺畅,能找他麻烦的不多,但半月前他父亲手中一个即将启动的项目突然间被“毙了”,仔细询问下才知道是赵楼阅的意思,段南小心翼翼致电赵楼阅,得到一堆踢皮球似的漂亮话,末了,赵楼阅皮笑肉不笑:“段老先生养了个好儿子啊。” 段南挂了电话就给段潮生两巴掌。 但让段潮生想破脑袋,也记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了赵楼阅。 然而不重要,眼下缓和关系才是第一位。 “赵先生。”段潮生像是调整好了心态,拘束的肩膀打开,“如果之前我有做错的地方,还望您见谅。” “怎么,亏心事做多了,对不上是哪一件?”赵楼阅冷声。 段潮生的脑袋又重新缩了回去。 他是真的记不得啊! “行了。”赵楼阅淡淡:“你爸那项目本来就有问题,里面有庭安的投资,我不可能纵容你们去打水漂。” 这话一点不客气,段潮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讪讪离开。 他走后江甚才上前,刚才听了个大概,没忍住问道:“段潮生招你了?” “嗯。”赵楼阅应道,那天他要不在,江甚黑灯瞎火看不清,从台阶上栽下来不知道要摔成什么样子,“对了,你想要的竹椅子我给你做好了,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取?” 江甚十分意外:“你真做了?” “嗯,我不是答应给你做一个吗?”赵楼阅嗓音低沉,经过暖阳一糅合,落入江甚耳中不免多了几分别的滋味。 江甚搓捻指尖,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行,多谢,回头你喜欢什么跟我说一声。” 段潮生站在暗处,清楚看到赵楼阅眼角眉梢跃动的情绪,一个骇人的答案呼之欲出。 四点多的时候赵楼阅带江甚回去别墅补了个小觉,按照丛高轩的折腾劲儿,晚上肯定免不了喝酒。 没猜错,等江甚睡醒洗漱好下来,窗外夕阳残霞,朔风渐起。 大厅的桌子被清理合并,中间摆满了酒水,空气中飘荡着烤肉的香味,窗户只开对吹的两扇,其它闭合,靠墙的老式壁炉燃烧,完全抵挡了夜间山顶的寒气。 “江甚,过来坐。”傅诚喊道。 “傅哥。”江甚很给面子。 傅诚应下,“想吃什么跟后厨说,别客气。” “好。” 丛高轩不负众望嗨起来了,有他这个活宝在,老林总也在垫吧了一下肚子后兴致勃勃地加入。 玩着玩着江甚也被拽上了桌,刚坐下没两分钟,身旁的人肩膀就被拍了拍,一抬头,看到是赵楼阅。 “兄弟,换个位置?” “行啊赵哥。” 赵楼阅坐在了江甚身边。 丛高轩输得巨惨,一口气灌了一大杯啤酒,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重新洗牌:“看好了,我这局必赢。” 赢是赢不了的,还非要跟江甚一组,一手烂牌打得江甚都得陪喝。 “江少,不行你跟丛高轩分了吧,这三局下来今晚你得躺。” 江甚轻笑:“再玩两把。” 饶是江甚力挽狂澜,但在丛高轩完全晕头转向、对面一个“k”他也“炸”的基础上,成功被拖下水。 “喝喝喝!” “行。”江甚玩得起,他端起啤酒抿了下,有点冰。 赵楼阅的手不动声色按在江甚手臂上,声音很低:“你能喝吗?” 江甚回应:“我酒量不错。” 江甚一口气干了,那头丛高轩被人逗笑,连喷带吐的,费劲咽下。 “加我一个吧。”赵楼阅突然说:“正好三打三。” 江甚看了他一眼。 丛高轩蹲在椅子上大喊:“赵哥仗义!” 有了赵楼阅加入,接下来就有来有往了,三副牌混着打,赵楼阅喂完江甚完,丛高轩就算了,喂嘴里还吐出来,要不是这两位大哥拖拽着,能输一整晚。 当然也有手气不行的时候,但不管怎么样,江甚一滴酒都没再碰过。 赵楼阅又喝了一大杯,江甚凑过来:“你行不行?” 赵楼阅:“这不白开水吗?” 江甚沉默片刻:“我算是发现了,你全身上下嘴最硬!” 赵楼阅一边抽牌一边睨他一眼,眸光幽沉:“那你猜错了,还有比这更硬的。” 江甚:“……” 一瞬间江甚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脸上碾了过去,致使体内那杯啤酒的残存酒精“呼”一下被点燃,顷刻间从肺腑烧到了天灵盖。 但赵楼阅神色不变,江甚见状又赶紧在心里猛抽自己,赵楼阅没准说的是他的心性,他的酒量!但无论如何,江甚都有点被招惹到,接下来两分钟也不喂牌了,甚至拆了几回台。 赵楼阅:“……” 赵楼阅哼笑一声,照样给江甚方便,输了就喝,他俩的氛围怪异中又莫名透着点和谐,长达十几分钟的观察后,丛高轩一拍桌子,舌头都有些大了,“不是等会儿赵哥。” 丛高轩捂着脑门想了想,终于抓住重点:“咱俩也是一组啊,为啥输了你替江甚喝却不替我喝?” “你海量啊,干!”赵楼阅跟丛高轩对碰,丛高轩“哦哦哦”,稀里糊涂灌了。 江甚换了个姿势,被丛高轩点破,脸上有些烧。 第20章 咱们,就当朋友 这份欢乐在有人拽着段潮生加入后戛然而止。 短暂的沉默后,赵楼阅的目光跟丛高轩的在空中微微一对碰。 丛高轩露出一抹邪恶的笑。 赵楼阅叼着烟下巴微抬,重新洗牌。 江甚捏着一张小王,在指尖灵活一折转,快的让人看不清那是什么,看了几分钟后,江甚往椅背上一靠,知道段潮生要凉了。 丛高轩哪怕喝的天旋地转,但你喊他起来干坏事,这人照样能从绵软的理智中挤出些凶狠清明来。 连输三把,喝得忍不住捂住嘴的时候,段潮生反应过来自己被针对了。 牌桌上被搞不算大事,但以前是段潮生搞别人,如今攻守易形,身边又全是看热闹的,难受的就成了他,尤其丛高轩这个孙子还在旁边“哈哈哈”嘲讽。 段潮生喝了酒,打出了火气,四个二扔得气势滂沱,然而没用,赵楼阅说了句“你走。”等段潮生自觉找回了面子又走了两张牌,就听丛高轩哼哼一声,随后一顿狂轰乱炸,段潮生傻了眼,但见江甚手中还有一把牌。 江甚没出纯粹是觉得他可怜。 段潮生的两位队友都看出了赵楼阅跟丛高轩的意思,不敢掺和了。 “哈!”丛高轩打完了手里的牌还不尽兴,又一把夺过江甚手中的,“刷啦啦”几张几张的打,同时将段潮生那摇摇欲坠的理智打得灰飞烟灭。 “你输了!”丛高轩直接给段潮生倒满,“喝啊!” 段潮生咬着牙:“你故意的!” “是啊。”丛高轩大方承认,“但是我没老千啊,周围兄弟都看着呢,是我按规矩吃了你的牌,这也不行?” 段潮生明显想骂什么,但最后关头涨红了脸忍住,一杯啤酒他干到一半,就捂着嘴冲去了卫生间。 丛高轩笑得颇为开怀。 段潮生,这个跟喻柏狼狈为奸的贱.人,这就觉得委屈难堪了?之前江、喻两家捆绑经营,江甚真是忍着恶心跟他们周旋。 “不打了,你们谁接班?”江甚抬头:“我去吃点东西。” 江甚有些高估自己,那一杯冰啤下肚,多少不舒服。 但江甚面上平和,喝了碗热乎汤。 赵楼阅朝他的方向看了看,陪着刚上桌的傅诚玩了两局,便起身去洗手间。 赵楼阅喝得骨头发麻,脚下多少带点飘。 释放完,赵楼阅出来洗手,结果他扯过纸巾一抬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段潮生。 第15章 段潮生像是刚哭过,眼眶泛红,藏着憎恶。 赵楼阅懒得搭理他,将纸巾扔入垃圾桶,绕过段潮生就要走。 “其实我根本就没得罪过你。”段潮生沙哑的声音在空旷中响起。 “你针对我,针对我爸,是因为江甚!” 赵楼阅挑眉,转身看来。 段潮生却像从这个动作中确定了什么,情绪瞬间激烈起来,“你就是!肯定是江甚跟你说了什么,你才忙着给他出气!赵楼阅,你的目的不要太明显!” 赵楼阅对他的指控并不在乎,听完认真问道:“真的很明显吗?” 那江甚会发觉吗? 段潮生被狠狠一噎,心生莫名被秀的破防,他酒劲上头,语气嘲讽:“赵楼阅,你眼光真的不算好,你以为喻柏为什么跟江甚分手?那人满眼的钱财利益,根本不把任何感情放在心上,江甚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赵楼阅脸色冷下脸:“你跟喻柏能玩到一起是有道理的,两个蠢货!” 段潮生被气得血压飙升,在这种混乱中,他突然抓住了什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江甚知道你对他有意思吗?” 赵楼阅没说话。 段潮生顷刻间红光满面,他得意了,飘忽了,然而下一秒,段潮生微微一愣。 赵楼阅眉梢一跳,倏然转身。 江甚就站在卫生间门口。 他神色平静,漆黑的瞳孔沉沉盯着赵楼阅。 段潮生:“哈,你们……” “滚!”江甚嗓音很冷。 锋利戳破段潮生这点可怜的莽撞,赵楼阅的气息也瞬间灭顶压来,段潮生不得不狼狈跑走。 四周陷入凝滞般的安静。 江甚先动了,他从赵楼阅身边走过,然后在盥洗池前冲洗指尖的果汁。 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洗完擦干净,又要原路返回。 擦肩而过的瞬间,赵楼阅抓住他的胳膊。 江甚停下。 赵楼阅喉结滚动,末了问道:“你都听见了?” 江甚回答:“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赵楼阅垂下视线,“你想说的就这个?” 不然呢?江甚心想。 他并非毫无察觉,因为赵楼阅很多时候不加遮掩,明晃又热烈,在窗户纸没撕破前,江甚有的是借口说服自己。 误会解除后的一再邀约,借口常俊非给自己牵线搭桥,赵楼阅的私人领域却带他进去,包括给他出气难为段潮生,他随口一句惦记,赵楼阅就亲自打了椅子,刚才酒桌上,帮他挡了一茬又一茬,这一切的一切,咬死归类为“朋友”。 可段潮生那句“你对他有意思”,让江甚耳畔鸣音轰响,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赵楼阅。”江甚浅吸一口气,接下来的话与其说是准备好的,倒不如说是一鼓作气,不想令自己后悔,“我没打算谈恋爱,咱们,就当朋友。” 长久的静默,江甚能感觉到那抹逼人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 “江甚,你对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江甚闭了闭眼。 他同赵楼阅才认识几个月?这样呼啸而来的好感,对于习惯稳扎稳打的江甚来说是超纲的。 王秀玉喜欢他,可也会在江二昆不在的时候含泪叮嘱,希望他对江茂多加照顾;田璐喜欢他,是因为他足够优秀完美;自小的生活环境让江甚不得不懂事,不得不早熟,可以说每一步,都是和着汗水跟努力得来的。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想都没想过,可某一天,赵楼阅就大剌剌地站在了他面前。 江甚不敢免费。 赵楼阅看到江甚的眉眼中有轻微的酸楚荡开,这让他本就俊秀的五官瞧上去略显悲悯,他的敏感像是空气中浮荡的灰尘,轻微的动作就能引得一阵仓惶无措。 过早了,赵楼阅意识到。 他一会儿就出去掐死段潮生。 第21章 继续做朋友,很扯 赵楼阅在心里飞速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他的沉默,让一层冰凉无形地覆盖住了江甚。 下了赵楼阅的面子,以后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别看外面那群人一口一个“赵哥”,但没人觉得赵楼阅好说话,江甚也一样,赵楼阅这段时间极尽示好,但江甚张口就拒绝,再有耐心,此刻都该冷了。 “啊,行。”赵楼阅嗓音低沉温润,听不到一丝恼怒生气的意思。 江甚抬头看他。 赵楼阅慢慢地说:“这种事勉强不来,我尊重你。” 江甚当即就这段话做起了分析。 很轻松礼貌的回应,没有江甚想象中的任何拉扯。 赵楼阅是个体面人,能如此坦然的接受,除了本人拿得起放得下,或许也因为他对自己的有意思,仅仅就是字面上的小意思,单薄干净到被拒绝后,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江甚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是原本结实的地板,忽然踩空了一步。 挺好的,江甚心想,他缓了缓问道:“那还是朋友吗?” “当然。” 不过是一次失败,赵楼阅虽然失落,但根基丝毫不动摇,江甚要是轻而易举就能追到的人,他这段时间不就成没事找事了吗? 江甚自嘲地勾了下嘴角,他心里已经认定,这是赵楼阅为了双方面子说出来的漂亮话。 跟赵楼阅一起回到大厅,江甚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待了半个小时,便借口上楼了。 赵楼阅趁着喝茶的空隙看了看他。 傅诚在一旁坐下。 赵楼阅:“……” “行吧。”赵楼阅说:“允许你看我笑话。” 傅诚停顿片刻,猜到了什么,“你表白失败了?” “没。”赵楼阅叹了口气:“段潮生那傻.逼看出来了,一个说漏嘴,让江甚听见了。” “然后呢?” “江甚说做朋友。” 傅诚眨眨眼,不理解。 “我看江甚也不像是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哪里出问题?” “我猜猜啊。”赵楼阅捏着茶杯斜靠在沙发上,顺着傅诚的话往下:“没准是喻柏那个缺心眼的,确实让他对感情产生了畏惧,又或者是这个时机不对,我都没准备好,要不是段潮生,我还能瞒一阵子,哎,你说是不是我的问题……” 傅诚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赵楼阅噤声,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他说话,皱眉:“干嘛?” 傅诚心累,“全天下都有错,就江甚没错?” “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当然没错。” 傅诚挑眉:“被拒绝你就没不高兴?” “那你把我的喜欢看得也太轻了。”赵楼阅淡淡。 这话给傅诚整沉默了。 赵楼阅此人,从各类打压鄙视中快速成长起来,凭的什么?他一旦打定主意,就会奔着那个目标一往而前,后知后觉的,傅诚想到了赵楼阅曾经远远注视江甚的眼神。 在昏暗的灯光中格外澄澈雪亮。 是心仪,是狂沸不止的占有。 可就是这样,也能压抑两年,等到江甚跟喻柏分手,哪怕江甚给他们定义为“朋友”,赵楼阅失落之余,还美滋滋的。 “不行你也上点手段。”傅诚说:“喻家当年以利益……” 赵楼阅摆摆手。 “算了,跟你这个没谈过的说不着。” 傅诚:“……你谈过?” “我暗恋啊!”赵楼阅理直气壮,好像这是多么骄傲的事情。 傅诚起身走人。 有病! 傅诚离开后,赵楼阅脸上的笑意淡去,茶水在唇舌间泛滥,带着些许苦味。 其实赵楼阅挺心疼江甚的。 他刚刚那个神情,逃避中又带着小心谨慎,好像自己说句“不用做朋友了”,就能苍白而坚决地退开,以后遇见都当不认识,思此,赵楼阅不免回味傅诚的那句话,或许江甚对他不是全无意思。 当然,没有也行,咱们就无中生有。 江甚这个人,要强,拧巴,拒绝失控,将一颗真心放在匣子里,足够自爱的同时,又有些缺乏安全感,生怕谁打开匣子给他踩烂。 很难成为感情中的主动方。 小问题,赵楼阅三两下给自己哄好了。 楼上的江甚心中却五味杂陈。 他躺在床上没开灯,望着天花板上月色荡开的纹路。 方才洗手间的一幕不断在脑海中回放,江甚控制不住地复盘、琢磨。 江甚搞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跟当初的喻柏有什么区别? 江甚计划中的路才走出一小段,他不停地积攒经验,随时做好被江文泽踢出公司的准备,然后他要凭自己拿到主动权,不需要回趟鱼尾村,都要被江文泽指指点点,不用在“真假少爷”的钢丝上摇晃忐忑。 江二昆跟王秀玉不想离开那里,江甚同样舍不下,有关鱼尾村的开发案他半年前就拟好了,就差实施。 第16章 江甚要做的事太多了,而在此之前,他没有任何恋爱的想法。 说的直白点,江甚是个对“爱”十分吝啬的人,他得到的不算多,又不想随随便便给别人,喻柏分手时就说过这个问题,江甚没有反驳。 可赵楼阅…… 江甚心跳有些失衡,他不得不侧身压住那股带着“后悔”意味的冲动。 楼下的吵闹声逐渐淡去,手机震动了好几次,应该是丛高轩发来的信息,江甚没看,就这么睁眼了大半宿,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睡着。 但睡得很轻,隔阵子就莫名惊醒。 江甚裹紧被子,觉得很冷。 这一觉江甚睡到了上午十点半,中间断断续续听到了外面逗趣打闹的动静,他起床静坐了会儿,看向窗外,在下雨,然后慢吞吞下床洗漱。 平时这些江甚做得挺高效的,今天却提不起力气。 太阳穴传来刺痛,江甚心生厌烦。不都拒绝了吗?又在纠结什么? 他下了楼,刚坐在餐桌前没多久,那边赵楼阅跟傅诚带着几个人从后院进来,全都穿了雨衣,有两人手里还提着桶。 江甚身体微微绷直。 傅诚眼中意味深长,赵楼阅想打招呼,但看到江甚一直低着头,明显抗拒的姿势,又忍住了。 一行人要去山后的木屋看看,直到离开,赵楼阅都没跟江甚说句话。 果然,继续做朋友什么的,很扯。 第22章 掉下去了 江甚想着最差的结果,就是跟赵楼阅拉开距离。 接下来明晰大厦中需要跟庭安对接的项目,可以让手下的组长去。 有些人就是不喜欢在被拒绝后保持联系,这是很正常的事。 江甚神色平静,眸光却有些黯淡。 他遇事习惯假设十几种糟糕境况的毛病,加上积攒了一整晚的负面情绪,让他在此刻模糊了赵楼阅的性格底色,江甚陷入这种沉闷的氛围中,都想下山走人了。 可雨天路滑,他的车也没开上来。 中途在别墅后面遇见段潮生,江甚在他挑衅之前呛了回去:“你爸没给你长记性?” 段潮生窝窝囊囊站在旁边,眼中闪过畏惧。 其实段潮生刚刚想心平气和问一句“你跟赵楼阅怎么回事”,他想着那日喻柏醉酒后说的话,便打算暗中帮兄弟一把,没多少恶意,但江甚就是看他浑身不顺眼,要不是这人捅破窗户纸,何至于此。 江甚冷着脸离开,很快雨声密集。 房间里待着憋闷,丛高轩不知道去哪儿玩了,不在别墅,跟旁人江甚又说不着,他点了根烟,靠着窗户叼着。 细密的雨帘中,隐约能看到一行人匆匆而归。 为首的江甚认出来是傅诚,赵楼阅肯定就在其中,为了不尴尬,他准备上楼。 “糟了!”有人人未到声先止,急匆匆的,“源争,源争你在吗?” 名叫宋源争的公子哥正在桌前煮茶喝,闻言皱眉站起身:“怎么了?” “你水性好,快跟我走一趟!”那人喊道。 说话间傅诚大步而入,浑身灌水似的往下淌,他神色严肃,沉声道:“来个人,去找安保队。” 安保队加上跟来的保镖,十来号人肯定有。 江甚注意到赵楼阅不在。 下一秒傅诚看向江甚。 “山体滑坡,赵楼阅掉下去了。” 江甚懵了一下,随后脑子里像炸了,他没明白掉下去是个什么意思。 傅诚眉眼间闪过懊恼:“怪我,站那位置时没觉出不对,失衡的瞬间楼阅冲上来将我推了出去,我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江甚深吸一口气。 这么几分钟安保跟几名身手好的保镖全部赶来,打电话等救援至少要一个小时,那下面灌木横生,瘴气阴气都很重,又在下雨,人很容易失温。 傅诚不可能乖乖等待,他计划先小心搜寻一圈,万一赵楼阅只是被什么东西遮掩住了,只需要有人拉一把。 宋源争去套雨衣,刚穿上只袖子就听到门被推开,他一转身,看到江甚走了进来。 宋源争跟江甚交际不深,见状问道:“你也去?” “嗯。”江甚惜字如金,宋源争觉得他比平时还要高冷。 江甚是完全说不出话,他拿起雨衣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傅诚说那下面有河流,所以才想着喊上宋源争,这人市级游泳潜水冠军,平时还喜欢探险游畅,对水流水势极为熟悉。 江甚明明穿得很快,但那简单的雨衣在他身上就是显得乱七八糟的,宋源争帮他提了下肩膀,随后说道:“赵哥身手很好,反应也快,之前我去野外,他都跟了两回,生存技能不弱,不会出大事。” 江甚闭了闭眼,将所有的担心、焦虑,忐忑,用最强大的理智统统拍回到平静的海面。 傅诚不太同意江甚跟随。 “你……” “我不会添乱。”江甚说:“我就在旁边看看。” 傅诚闻言面色露出些古怪,但最后也没阻拦。 这片的山路在建造别墅时是修过的,铺了砖,走起来十分顺畅,所以哪怕下雨,他们也敢在外面蹦跶,谁能想到这么倒霉。 步行七八分钟就到了赵楼阅掉下去的位置。 很明显看到靠边的地面塌陷下去一块,新鲜的泥土被不断冲洗,稍微往下一探,入目就是长得密不透风的灌木,哪怕没了大半的叶子,横竖交织的枝干也极容易隔断视线。 根本不见赵楼阅的影子。 大家尝试喊了喊,回音阵阵,但是无人应答。 江甚:“有什么下去的路吗?” “有。”傅诚接道:“所以我才找来几个身手好的。” 傅诚的保镖之一前身雇佣兵,什么恶劣环境没见过,稍微一扫视,便看准了好几条下去的路。 “问题不大。”他说。 傅诚叮嘱宋源争:“你跟着一起下去,有任何问题及时折返。” 宋源争点头,“行,等消息吧傅哥。” 傅诚眉目阴沉,虽然平时损赵楼阅是个命硬的,但遇上这种事,谁说得准? 傅诚抹了把脸上的水,同一旁的朋友说了两句话,忽的,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傅诚猝然瞪大眼睛,然后左右环视,江甚呢?! 江甚就比那带头的保镖慢一步。 他被宋源争按住肩膀。 宋源争也很意外:“你怎么跟来了?傅哥在找你,快上去!” 江甚转过头,因为坡度他比宋源争矮半个身位,可凉薄的眼皮一抬,是谁劝都没用的强硬架势:“宋少,我也是在这样的山里长大的,懂得未必比你少。” 宋源争一愣:“可是……” 江甚不再听他说,快速跟上保镖的步伐。 “晚了傅哥,拦不住。”宋源争按住耳麦。 傅诚:“……” 这是晚了吗?这是完了,赵楼阅看到不得疯? “盯紧江甚!”傅诚一字一句。 事实上带江甚来真的救老命了。 对于一些灌木凌空而长的喜好江甚十分了解,在保镖差点一脚踩上去时,江甚拦住了,也不解释,就顺手搬了块旁边的石头往下一扔,直接坠落三五米,“哗啦啦”的响声催命符似的,吓得宋源争往他身后蹭。 他只是喜欢水但是不了解山啊!!! 保镖松了口气,他掉下去好说,其他人就未必了。 然后在宋源争脚下打滑差点儿栽沟里时,保镖“哎哎哎”叫着,江甚木着脸一把将他拽回来。 “谢谢江少!” “别耽误了。”江甚看着脚下苍茫一片,手掌指缝中全是雨水淤泥,这里的半山似乎没有缓冲地带,就怕赵楼阅一跌到底。 又艰难往下走了五分钟,有个安保人员忽然大叫,一条腿冲着外面甩甩甩,宋源争眼睁睁看着他甩出去小圆球状的东西,背上一圈黑毛。 “刺毛虫。”江甚一眼判断,然后让安保人员掀起裤子,他们带了点消毒物品,末了,江甚环视一圈,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他摘了两片放进嘴里,嚼烂了直接敷在伤口处,“青刺尖,清热解毒的,我觉得好用,你自己用纱布缠一下。” 宋源争喃喃:“你好厉害啊江甚。” 江甚重复,“不能再耽误了。” 宋源争走在队伍后面,踩着同伴的脚印他心里踏实,同时按住耳麦很小声道:“嗯,快到底了,江甚?傅哥,带上江少真是太幸运了。” 傅诚:“?” 第23章 找到 雨势渐缓,耳畔的水流声越发清晰。 越过最后一片灌木,视野变得开阔。 一路下来,脚踝拼了命用力,猛一下踩在平坦的地上,顿时如释重负般的酸疼。 宋源争沉沉松了口气,抬头就看到江甚先一步冲到了河流旁。 他不累吗?宋源争心想。 “人下来了。”保镖开口。 第17章 江甚微微偏头,也注意到了不远处深浅不一的脚印,抖落下来的泥都是新鲜的,回头一看,草丛灌木明显有被人破开的痕迹。 “赵哥!”宋源争试探性喊了一嗓子。 依旧无人应答。 江甚朝山上看去,赵楼阅摔下来的地方跟他们走的明显不在一起,否则他完全可自己回去,想必陡峭数倍,才不得不、或者控制不住落下来。 宋源争觉得自己算白来了,因为这河流不深,赵楼阅他清楚的,水性很好,而且看脚印他应该是自己走到河边清洗了一番,然后往前方的树林深处去了。 “方向是对的。”保镖指着那边,“这里地势环抱,左高右矮,赵先生走的是最容易出去的一条。” 江甚“嗯”了声,这次赶在保镖之前。 这片树林尚未开发,一进去,雨水就被遮挡了大半,同时阴气往骨头缝里钻,更深的地方,瘴气弥漫,没毒,但吸多了肺腑肯定受不了。 脚印开始还能看见,后来因为地面腐草丛生,渐渐就没了踪迹。 宋源争说:“赵哥那么聪明,肯定在前面。” 江甚却往左侧方看了眼。 那里有一截被折断不久的树枝,高度在一米五左右,江甚脑海中浮现出赵楼阅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时觉得遮挡,顺手拧断的场景。 “去那边看看吧。”江甚抬手一指。 保镖扫了一眼就摇摇头:“不可能。” 江甚无心解释,“这样,我从那里绕一下,反正林子就这么大,我们出口处集合。” 保镖皱眉,“可是这……” “抓紧时间。”江甚说完就先一步行动。 虽然一路上江甚作用很大,但这种固执带着刺,不被人所喜欢。 保镖评估一番觉得还算安全:“我们继续。” 雨衣包不住鞋,江甚感觉到雨水搅拌着这片独有的黏腻,充满湿重地拖拽他的脚步。 忽的,江甚驻足站定。 利风穿过,在林中拉起尖锐的哨鸣。 一块长有苔藓的石头上能看到半截带血的手印。 江甚脑子里飓风般刮过很多场景,最后的最后,他将涌上喉间的慌乱重重压回胸腔,以一种极其稳健的步伐走上前。 拨开挡眼的枝丫,宽大的山体映入眼帘,与此同时,角落的山洞嵌入一个刁钻的角度,如果不认真看,很容易被一旁的林木迷了眼。 江甚沉闷的心跳不可遏制地快了起来。 他轻声走到山洞旁,几乎没发出任何动静,然后看到了山洞内正靠着岩壁休息的身影。 赵楼阅的情况实在狼狈,身上的雨衣早被刮没了,下面的灰色毛衫也破破烂烂,手肘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能从被撕裂开的缝隙中看到鲜红的血肉,脸上也多少带伤,正蹙眉闭眼,透着点不耐烦。 这一刻,江甚重重吐出一口气,感觉到整个大山的灵气终于挤入五脏六腑,让他不用再压着呼吸。 活着,江甚心想,人活着。 江甚轻轻往前一步,仍旧没什么声音,但赵楼阅却遽然睁眼,扭头看来,那眼眸中堪称野性跟原始的森寒将江甚牢牢钉在原地。 在江甚面前,除了第一次见面的些许不愉快,赵楼阅一直是周全温和的,带着令人欣赏的痞气幽默,江甚知道他藏着锋利,却没想到如此摄人心魂。 江甚本能畏惧之余,又生出一丝丝难以言说的情绪,游蛇般穿透浑身血液,引得一个轻颤。 “是我。”江甚开口。 赵楼阅眼中明显恍惚了一瞬,好像在这种糟糕境况中听到江甚的声音是梦中的事情,随后他便逐卸了防御,眼中的冷漠土崩瓦解,就那么愣愣盯着。 江甚走到跟前,赵楼阅的目光就一直跟随。 “你感觉怎么样?”江甚问道。 赵楼阅没回答,他很慢地眨了眨眼,原本锋利的脸部线条都松散出几分柔和,最后眼一闭,身子一歪,倒下了。 江甚很平静地将人接住,随后找了个方便的姿势,让赵楼阅靠着自己,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外伤大大小小十几处,江甚包里背了点消毒用品,他挑了最严重的四处先处理,想到外面那半截手印,应该是臂弯这处伤口淌血,浸染掌心造成的。 刚处理完,就听赵楼阅低低喊了句:“江甚。” “嗯。”江甚应道。 像是惊梦中一声短促的呓语,赵楼阅就又没动静了。 江甚也没在意,低头间注意到赵楼阅干裂的嘴唇,正好包里有瓶水,他拧开直接送到男人唇边,赵楼阅尝到了,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整个人的脸色由此舒展开。 江甚摸了下赵楼阅的额头,确定没发烧,保险起见强行喂了两颗消炎药,这才想起联系宋源争他们。 但是耳麦里全是“滋啦滋啦”的响动,江甚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确定信号失联。 哗啦—— 外面的草木齐刷刷伏倒,又是一阵大雨过境,在几分钟的急促后,汇聚成极有节奏感的白噪音。 江甚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去。 他靠着岩壁,身侧是沉沉睡着的赵楼阅。 涌进来的风全部被江甚挡住,他靠外的身子冷,但是被赵楼阅紧贴的位置,却一片温和熨帖。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江甚的意识像是被一拳打入深谷。 赵楼阅行事向来稳妥,事发突然,所以不怪他。 江甚仰头闭目,眉眼被阴影遮挡,露出清晰的下颚。 赵楼阅睁眼坐正,一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这梦越来越真实了,赵楼阅心想。 然而江甚胸口起伏,呼吸绵长,赵楼阅一低头,看到了身上被包扎了好几处的伤口,脚边有个书包,敞开着,能看到一些简易药品跟一瓶水。 饶是如此,赵楼阅还是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 清脆,响亮。 赵楼阅盯着江甚,眼中的光越来越炽热。 嘿!真的! 第24章 怎么可能没感觉! 江甚觉得忽冷忽热。 过了一阵,这恼人的温度终于被控制住,耳畔风声寒啸,但似乎吹不到跟前。 我要做什么来着? 江甚一时半刻没想明白,几乎是意识刚凝聚,就莫名散开了。 索性不想了,睡饱了再说。 梦境往下跌了跌,穿过厚厚的云层,落在一个小院子里。 葡萄架下的胡萝卜长了出来,能看到橘色带泥的屁.股,赵湘庭在杀鱼,喊了他一句“江哥”,江甚点头,随后一个念头浮现出来:赵楼阅呢? 宁静的画面被狰狞撕碎,“呼啦”一下从身侧飘飞而过,紧跟着是大雨、山峦,藤蔓灌木迅速拼凑,傅诚在耳畔焦急说了句什么,江甚只听到了“赵楼阅”的名字,随后就被巨大的恐慌顷刻间吞没。 他猛地睁眼,胸口的跳动如擂鼓,几乎是瞬间,冷汗唰得浸透后背,江甚重重喘息两下,就撑着全是砂砾的地面坐起来,视线在他的强势下逐渐恢复。 “哎?江甚!”有人着急冲来,江甚眼前晃过高大的黑影,跟着就被一把抱住了。 这个怀抱带来的温暖激得他轻轻颤栗。 是赵楼阅…… 赵楼阅,江甚用力嚼了嚼这三个字,大脑中的钝痛退去,终于将梦境跟现实都搞明白了。 对,他找到了赵楼阅。 江甚缓缓抬起头。 赵楼阅脸上挂彩,应该是自己从包里找出创可贴贴上了,所有的虚弱狼狈统统消失不见,一旁的篝火在他眼底映衬中大片浓烈的岩浆,江甚看到自己的身影几乎要溺毙其中。 很邪门,明明赵楼阅神色正常,但江甚莫名觉得此刻的氛围有点癫狂。 其实是赵楼阅高兴过头,一直没平复下来,勾起了江甚体内敏锐的警报。 赵楼阅不打算解释,他扶着江甚坐直,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唔,还是有点烧。” “你在说我?”江甚不相信。 但是他稍微一用力,就发现右手抬不起来,浑身软绵绵的。 行吧,搞得好像从山头摔下来的人是他一样。 赵楼阅拿来矿泉水瓶,江甚此刻也顾不上这是赵楼阅喝过的,抿了口,竟然是温热的。 这个时候热水可比冷水舒服多了。 他忍不住喝了一半,然后剩了一半。 赵楼阅看他意犹未尽:“再喝点。” “你自己留着吧。”江甚偏开头。 这怎么能说没感觉呢?赵楼阅的目光复又粘稠起来,他仗着江甚看不见,就充满侵占意味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下一秒,江甚猛然抬头。 赵楼阅:“……” 江甚浑身毛毛的,说真的,他都怀疑赵楼阅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毕竟这里荒郊野岭,发生点“走出科学”的事情也有丢丢可能。 赵楼阅瞬间恢复如常,笑眯眯道:“你喝吧,水多着呢,我当时选择在这个山洞歇脚,就是因为附近有山泉,你带来的消毒用具是铁盒装的,正好用来烧水。” 第18章 非常合理,江甚又看向不远处的篝火:“你钻木取火?” “我打火机好着呢。”赵楼阅说:“谁能想到?手机倒是摔了个稀烂。” 江甚“嗯”了下,随后意识到柴火的问题,他第一时间检查赵楼阅腿上的伤口,语气提前严厉起来:“你别告诉我这么大的雨你出去找木头!” 他怎么可能对我没感觉!!! 赵楼阅在心里痛痛快快嗷了一嗓子,灵魂都跟着颤抖。 男人语气更加温柔:“放心,我缠了纱布跟塑料,你的雨衣正好派上用场,没浸湿,好得很。” 江甚闻言微微放下心:“你没遇见宋源争他们吗?” “没,他们最好快些走出去。”赵楼阅语气稍稍一正:“这附近猛禽野兽不少。” “你看见了?” “嗯。”赵楼阅说:“我当时晕头转向的,跟一头小野猪对上,最后那玩意先跑了,但我不敢冒险,很快发现了这个山洞,周围遮挡物足够,而且门口的刺藤不怎么招野兽喜欢,便打算休息一下,不曾想……” 赵楼阅微妙一顿。 江甚紧挨他的半边身子又开始发毛了。 “不曾想睁眼就看到你了。”赵楼阅语气温柔得滴水,惊得江甚差点跳起来。 这人还没完,开始吹捧,“真厉害啊江甚,我计划着要么自己出去,要么等到傅诚的救援,没想着谁能找到我。” “是吗?”江甚有些尴尬。 这事确实不好仔细想,明明他都用“朋友”定义了二人的关系,结果一听赵楼阅出事,跑得飞快,江甚都不太愿意回忆当时的感受,潜意识里清楚跟打脸没区别。 恐怕还要卖个笑话给赵楼阅。 想多了。 赵楼阅不仅不会取笑,此刻心里打翻了成片的蜜罐,他知道江甚脸皮薄,所以根本没想拿这个说事,于是很自然地接了句:“谢谢你,够义气。” 江甚耳根被火光照得通红,“那之后设备引进的预算你给我报低点。” “不行,一码归一码。” “……” 赵楼阅:“我带你去我的小院子,做饭给你吃。” 江甚轻笑:“赵先生当自己是米其林大厨呢。”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江甚无奈应下:“行,看你能不能摆出一桌满汉全席来。” 江甚刚说完,太阳穴闪电般的刺痛,他立时闭眼忍耐,应该是发热引起的。 赵楼阅贴了上来。 江甚瞬间僵硬:“做什么?” “别讲究这些了江少。”赵楼阅从后面将人抱住,以宽阔的后背挡住外面的邪风,像江甚之间保护他那样,一板一眼道:“夜间温度骤降,光有篝火还不够,你已经发热了,再严重点后果可大可小,我休息好了,你靠着我睡会儿,最迟明天天亮,傅诚一定能找来。” 赵楼阅像个大火炉,江甚面皮烧起来的同时,觉得真挺舒服的。 江甚挣扎,都有些结巴,“你别、别这样……” “好了。”赵楼阅嗓音一沉,带着令人心安跟不容反驳的力量,“都是大老爷们,害羞什么?咱们谁也不占谁便宜,危难关头安全第一,你就听我的。” 狂风吹动树木,呼啸不止,这种独属于自然的冷峻跟破坏力很容易击碎秩序之下人的心理防线,但江甚靠着赵楼阅,神色倦倦的,知道自己很安全。 第25章 还挺像的 江甚断断续续睡着,中途赵楼阅换了几个姿势,他都没察觉。 但这次醒来,入目就是赵楼阅长了一圈青色胡茬的清晰下颚。 江甚恍惚了一下,从这个角度,赵楼阅眼睫毛不算长,但五官格外大气分明,眉骨凸出一点,脸部的阴影衬得气质越发悍利。 跟着,江甚精神了。 不是……有必要贴这么近吗? 他几乎整个人都在赵楼阅怀中,江甚自觉身高身形都是同类中的佼佼者,但跟赵楼阅一比还是差了点。 江甚尝试动了动,幅度稍一大,胸前的手臂就勒紧了。 赵楼阅呼吸一沉,江甚不动了,谁知下一秒男人哑声问道:“睡得怎么样?” 有一说一,江少觉得挺好,在这深山幽谷中算不错的体验,性价比直追五星级大酒店。 “嗯,渴了。”江甚说。 赵楼阅顿了两秒,才将人松开。 篝火火焰小了一圈,剩下的木头半截焦黑,半截苟延残喘,最多坚持到天亮,一旁的石头上靠着水瓶,赵楼阅不知什么时候又续满了。 江甚真渴了,拿起来一喝,还是温热的。 干涩的喉咙顿时一阵舒爽。 赵楼阅噙着笑意说道:“全喝完,你刚刚出了汗,水还有的。” 江甚没客气。 “对了。”江甚说:“包里有巧克力跟面包,你饿了就吃。” “你吃。”赵楼阅拿出来递给江甚:“补充一下体力。” 江甚没接,而是指了指男人身上好几处伤口:“你才是伤员。” “不饿。”赵楼阅摇头。 见鬼的不饿,一整天加一个晚上,有没有内伤还要另说,但看赵楼阅那脸色,似乎谁来了都能给两拳,有股能将这山洞逼仄撑开的精神气,简而言之,还是很靠谱的样子。 赵楼阅强行将一块巧克力塞给了江甚,面包则收了起来。 傅诚天亮时分找来是他的预测,万一出现意外,时间线就要后推,这种情况下食物跟水都很重要。 江甚害怕自己低血糖,想了想,掰了一块塞嘴里,然后又掰了一块。 赵楼阅就着昏暗的光线,看到眼前的这只手暖玉般漂亮,从骨节到指尖,削瘦有力,就是缺点什么,赵楼阅这么想着,微微俯身。 江甚的手往后缩了缩。 赵楼阅清醒过来,这次用手接,丢嘴里含糊说了句“谢谢。” 为了不继续尴尬,赵楼阅转移话题,“随便聊点,介意吗?” “不介意。” “江家的养子呢?” 江茂? 江甚想了想,“基本每天都在家里画画,没什么攻击性,很像我养母,性格也随她。” “难怪。”赵楼阅感叹:“一般这种都该被赶出去。” “不影响我。”江甚温声,“你呢?一个亲戚都没有了?” “有,但我不认。”赵楼阅眼中的嘲讽快速闪过,随着“哔啵”炸开的火星,眨眼恢复如常。 这两人从某种程度来说还挺像的,那就是身份背景曲折离奇,“庭安科技”刚起来那会儿,还有自称赵楼阅大伯的人在公司楼下拉横幅,说白了就是要钱,但是站桩没五分钟就被请走了,之后便没了动静。 江甚更不用说,走哪儿众人惊叹完他的长相,就开始窃窃私语江家那点破事。 因为江茂没回鱼尾村,说他是江文泽私生子的传言都有。 他俩无论谁,都不愿意在人前聊起这些,可这个晚上注定不一样。 外面秋雨停歇,寒风轻咽,无限充盈的自然气息让他们剥离掉了在人类圈子里的束缚,偶尔看向外面,天幕中还有星子闪烁,加上彼此间产生了信赖,所以曾经难以启齿的秘密,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你养父还被欺负过?不像啊。”赵楼阅接了一句。 “他脾气很好的,就是表面看起来有点古怪。”江甚解释,“当时就因为占地问题,对方把沟渠直接挪到了我们这边,怎么说都没用。” 赵楼阅又添了一根柴,“最后怎么解决的?” 江甚顿了片刻,“我提刀去找的。” 赵楼阅一愣,随后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怎么跟我一样。” “你也干过这事?” “干过,还不止一次。”赵楼阅说:“原本想和平共处,后来发现这群逼不分好赖,蹬鼻子上脸,就只能用狠的,我也是凭借这本事,抢回来了赵湘庭的玩具,家里的电器,还有我父母留下的房本。” 江甚跟着笑开了。 天幕黑色褪去,泛出一线灰白,空灵的鸟鸣响起。 篝火最后伏成一捧黑灰。 赵楼阅开口:“累了你再睡会儿,我出去接水。” 江甚摆摆手:“我跟你一起。” 晨间空气过分清新,感觉一换气,肺里面像被仔细掏了一番。 鼻子都有点酸,江甚跟在赵楼阅身后,不到三分钟就找到了一处泉眼。 被巴掌大的叶子遮挡,最底部正“咕嘟咕嘟”往上冒泡。 赵楼阅拨了拨上面,然后将矿泉水瓶伸进去,等接满才打算跟江甚洗把脸。 但是很快,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 江甚也听见了,他跟赵楼阅对视一眼,男人异常警惕,缓慢站起身的同时,示意江甚到自己身后来。 紧跟着,“嗡——”的声音,一个小型无人机从头顶飞过,伴随着傅诚懒洋洋的腔调:“赵楼阅,出来,你已经被我包围了。” 第19章 赵楼阅:“……” 江甚:“……” 一看到二人在林间的身影,那边立刻有人汇报:“找到了傅先生。” 傅诚松了口气。 不到五分钟,傅诚就带着人跟江甚二人碰面。 傅诚目光犀利,将赵楼阅上下打量,“全须全尾?” 赵楼阅:“你不得给我磕一个?” 傅诚懒得理他,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去收拾他俩留下的东西。 “赶紧,车都准备好了,直接去医院。”傅诚说。 “我不用……”赵楼阅话都没说完,就被江甚从后面推了一把。 赵某人顿时哼哼:“行吧,去看看,免得事后让赵湘庭知道了,又得念我。” 傅诚心想你拉倒吧,江甚差点给你骨头都推软了。 第26章 挺可爱的 去医院的路上,江甚才听傅诚说,昨天他跟保镖还有宋源争等人分开后,这几位很不幸地遇见了野猪、毒蛇,还有超大版蜘蛛。 宋源争当时抬头对上那圆滚滚的八只眼,还有毛茸茸的长腿后,一声尖叫,当即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保镖也浑身发毛,等不到江甚,当机立断先把宋源争送出去,反正已经确定了赵楼阅的大概位置。 山下信号差,这才耽误了半晚上。 傅家的私人医院—— 江甚还在发热,先拉过去抽血,傅诚给他们最高待遇,病房都是挨着的,而对面,睡着宋源争。 宋少让吓傻了,做梦都是大蜘蛛往脸上扑,出来打招呼时脸色比赵楼阅两人的还难看。 “伤着了?”赵楼阅大惊失色。 宋源争虚弱摆摆手:“精神污染。” 等检查完,江甚还好,赵楼阅还真有点内伤,脾脏位置发现了两个出血点,医生当时围着赵楼阅一脸震惊,“赵先生没感觉?” “还好啊。”赵楼阅实话实说:“一般小病小痛我都不当回事。” 医生:“……” 赵楼阅被当场按下,相关仪器往身上一插,液体先输上了。 傅诚在一旁感叹:“钢铁侠。” “这算什么?”赵楼阅顺嘴安慰了一下扎错针的小护士:“没事不疼,别紧张。”然后同傅诚说:“以前比这惨。” 江甚站在门口,听出这个以前,指的是他跟赵湘庭相依为命的时候。 身体疼痛的阈值是会随着环境不断提升。 赵楼阅注意到江甚:“哎,你回病房,还烧着呢。” 江甚:“我睡一觉就好了。” 傅诚亲自给江甚送回去,“你俩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医院待着,医生不松口就不能出院,‘明晰大厦’那边我一直盯着呢,不会有事的。” “好的傅哥。” 不多时护士推着医用推车进来,确定好信息,手背传来轻微的刺痛,江甚扭过头没敢看,等输上液护士离开,才松了口气。 十二岁前,江甚生病就吃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针输液。 他对这尖锐的玩意天生不待见。 门半开着,隔壁病房也很快安静下来,江甚杂七杂八想着事,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等睁眼,窗外黑沉沉的,床头亮着灯。 “醒了?” 安静中骤然响起的一嗓子吓了江甚一跳。 “是我。”丛高轩脸色担忧,“你看看你,我一个没注意就把自己搞来医院了。” 江甚笑了笑:“意外。” 丛高轩一边说话一边打开餐盒,“我从‘鼎楼’打包来的鸡汤,你喝了补补。” “好,谢了。” 等江甚喝完鸡汤,吃了点馅饼,脸色瞧着好多了,丛高轩才皱眉问道:“不是你怎么想的,傅哥让人去找赵楼阅,你跟着干嘛?” 江甚面色不变:“换做谁下去我都会帮帮忙。” “放屁,你那是帮忙吗?”丛高轩不信,江甚骨子里柔软善良,却不是随意圣母心爱管闲事的人。 “当时事态紧急,我对山里的东西都比较了解,事实证明也确实派上了大用场,我有分寸的。”江甚说:“我之后不可避免要跟赵楼阅合作,这样也好,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丛高轩觉得这理由还算靠谱,但还是有句话卡在舌尖,他想问问江甚,又开不了头。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丛高轩喊道:“进来。” 房门先开一条缝,然后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赵湘庭。 “江哥!”赵湘庭语气充满感激。 丛高轩笑着问:“有事啊?” “没,送骨头汤。”赵湘庭一整个进来,晃了晃手中的餐盒。 “不巧,他刚吃完。” “没事,那我明早来送。”赵湘庭瞳孔黝黑,瞪大的时候显出几分无辜,就那么湿漉漉盯着江甚,感觉江甚一句话,当场磕头跪谢也不是不可能。 丛高轩有事先走了,赵湘庭果不其然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还是赵楼阅一个电话打来,这才消停。 没办法,赵某人还被监测仪器封印在床上,下不来。 【我弟话多,你别介意。】 江甚拿起手机,【不介意,挺可爱的。】 赵楼阅问他:【明天想吃什么?让赵湘庭做好带来。】 江甚:【我点外卖就行,你弟会做饭吗?】 赵楼阅:【那肯定会啊。】 两人东南西北地乱聊,就隔着一堵墙,江甚都能想象赵楼阅靠在床头敲字的模样。 十一点一过,赵楼阅提醒该休息了,江甚回了两句,倒头躺下,他的药剂里面有安神的成分,一觉就到天亮。 江甚以为赵湘庭就是客气,不曾想这人真一日三餐往医院送,为此还专门跟学校请了几天假。 江甚看得出来,赵楼阅住院,赵湘庭担心到了骨子里,他哥从某种程度来说真是他的天。 江甚也没想到,赵湘庭这做饭手艺可以。 中午的清蒸鲈鱼鲜嫩多汁,配合两样素菜,其中青笋还能吃到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应该从挖出来到上桌没超过两小时。 江甚早上就退烧了,医生说今明两天随时都能出院。 江甚打算再蹭一顿晚饭,明天早上就走。 下午赵楼阅被拉去做检查,回来的时候江甚等在门口。 赵楼阅当即就从轮椅上站起来,赵湘庭“哎哎哎”喊得嗓音都要飘起来。 赵楼阅没理会,大步上前,“怎么不进去?又没锁门。” 江甚浅笑:“还是等你们一起,医生让你坐轮椅你就坐。” “不坐。”赵楼阅斩钉截铁:“我好得很。” 赵楼阅推开门,江甚跟在他后面:“医生怎么说?” “出血点都止住了,用药好嘛。”赵楼阅说:“我最迟待到后天。” 江甚闻言放下心。 他俩都没注意到,赵湘庭一脸古怪地在走廊站了会儿。 他哥那么着急忙慌的,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 赵湘庭进来叮嘱了赵楼阅两句,就要回家做饭,他准备好温水,收拾中午的餐盒,给亲哥倒出下午要吃的药,动作麻利,曾经跟在赵楼阅身后吹着鼻涕泡遇事就哭的小屁孩,如今肩背也宽阔起来。 第27章 你就这么报答我? 江甚若有所思地盯着赵湘庭离开的方向,忽然听到赵楼阅说:“你不行找个营养师。” 江甚不明所以:“我找那个干嘛?” 赵楼阅皱眉:“总觉得你住院一天人就瘦了。” “错觉。”江甚穿着病号服,跟赵楼阅比起来,确实显得削瘦,“对了,我妈给我发信息,问村里的脆枣,你还收吗?” “收。”赵楼阅接道:“上一批刚加工完,过两天就有工人过去。” 江甚好奇:“这种小量的食品加工挣不了多少吧?” 赵楼阅靠在床头笑了笑:“你进入江氏后接手的都是大单子,不了解也正常,我这么说吧,这种小项目养活百来名工人不成问题,等规模成熟了,我就让赵湘庭进去锻炼锻炼。” 江甚陷入沉默。 赵楼阅:“在想什么?” 江甚实话实说:“我有鱼尾村相关开发的策划书。” 赵楼阅了然:“等等吧,这种你爸应该不会同意。” 江文泽巴不得江甚跟鱼尾村彻底断联。 江甚:“我可以投资,让你加大规模。” “行啊!”赵楼阅一口应下,“方便的话你那份策划书给我看看,万一有其它项目,我也能帮着做做。” “真的?” “我不骗人。”赵楼阅说:“尤其不骗你。” 江甚稍微偏过头,心想你加最后一句干什么。 赵楼阅是农村出生,大学时期计算机相关玩得风生水起,在软件科技被大规模开发的今天,仍旧能稳稳站立,似乎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东西让他跟过去做了清晰的割裂,但赵楼阅没选择摆脱,他陆陆续续买下各类小工厂,招的工人都是一些手脚勤快,但没有学历找不上工作的当地人。 第20章 赵楼阅不是救世主,看见了,就做了。 利润不多,但他喜欢。 两人一直聊到赵湘庭送来晚饭。 葱香豆腐、地三鲜,还有莲藕排骨,餐盒一打开就是扑鼻的香味。 赵楼阅顺手给江甚夹了块大排骨,尝了尝说道:“唔,你这味淡了。” 江甚吃完接了句:“挺好的啊。” 赵湘庭嘿嘿笑:“江哥你是不是外面的饭吃得舌头都木了?我想你俩要饮食清淡,今天盐少,我哥手艺好,回头你试试。” 江甚觉得跟赵楼阅待一起的时间过得格外快。 两人能说的东西太多了,光是生意经都能你来我往聊几个小时。 江甚第二天出院,专门去隔壁看了看赵楼阅。 “你先自由,我等明天。”赵楼阅一本正经。 江甚轻笑:“行,有事打电话。” 赵楼阅应得欣喜,“好嘞!” 江甚收拾妥当,直接去了公司。 刚进门没五分钟,江载风就来了。 这人一脸衰气,夹杂着怨念,跟江甚客气两句后,就开始吐槽团队里的人。 江甚一边扫阅文件一边听着,原来是这几天他不在,江载风频繁出错,被最严厉的项目组长喷了。 “他是为了你好。”江甚掀起眼皮,“跟他学一个月,保准你脱胎换骨,大好的机会别浪费了。” 江载风没想到江甚是一点不帮自己。 他气哼哼离开,没多久江文泽电话打来。 江甚有些烦躁:“爸。” “跟傅先生的聚会结束了,有什么收获没?” 江甚被这起手就爹味十足的话搞得一时无语。 江文泽很喜欢同江甚说教,江甚越是厉害,他就越是热衷,好像自己天赋不足的遗憾,在教育儿子方面取得了莫大的弥补。 江甚抿唇:“还好。” 简单两个字是一种明显的排斥。 江文泽不太高兴,话题又回到了江载风身上。 他喋喋不休几分钟后,江甚再无耐心:“爸,不行这个项目你来吧,我不知道到底要给江载风的特权开到多大你们才会满意,一个简单的报告,数字他能算错三次,我就问问,一旦牵连到交给傅先生的最终结果,损失谁来承担?你吗?” 江文泽一顿:“没这么严重吧?” 江甚往后一靠,语气不像开玩笑:“我不干了。” “你这孩子!”江文泽瞬间转变态度:“你跟我沟通一下就行了啊。” “江载风再出错,我就踢他出团队,这点没商量。”江甚沉声:“没问题吧?” 江文泽像是清醒了,江甚撒手他没办法,“……行,你决定吧,给载风点面子,也别寒了手下人的心。” 江甚不由得心情糟糕。 挂断电话,他看到赵楼阅刚刚发了信息来。 心头的烦躁像是被一只大手轻扇着消失,江甚点开,先是一张照片,馒头就一碟泡菜,十分可怜,然后是赵楼阅的一句话:【你不在,我都没待遇了。】 江甚没发现自己嘴角上扬,他打字:【我给你点一份?】 赵楼阅秒回:【不用,吃饱了,你有事就先忙你的。】 江甚“嗯”了下,江文泽带来的负面磁场消失,他认真工作,到点下班。 今晚回江宅,田璐跟江茂都在。 江甚没想到田璐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手背上的针眼,当即招呼江甚过去,拿起来就看,“怎么搞的?” 江甚掐头去尾,“有些发热,输完液就好了。” 田璐眼中流露出担忧:“真的吗?不行在家休息几天。” “不用了。”江甚轻声:“别担心。” 江茂愣愣盯着田璐,难得见她身上“慈母”光环耀眼。 江甚扫了眼江茂:“你陪着妈,我上楼冲个澡。” 江茂回过神:“啊,好的。” 第二天下午,赵楼阅刚出院就被傅诚一个电话叫到了某高档俱乐部。 赵楼阅:“做个人很难吗?” “给你去去医院的晦气,又不喝酒。”傅诚淡淡。 赵楼阅刚坐下,就听傅诚说:“你看看那是谁?” 卡座往外不少人,旁边还有保镖挡着,但因为傅诚这句话,赵楼阅还是精准找到了喻柏。 “刚听他们聊起江甚。”傅诚说。 赵楼阅沉声:“聊什么了?” “反正不是好话。” 喻柏也看见了赵楼阅,举杯示意。 “去呗。”傅诚打趣的声音都很漠然,“你当初不都打算跟喻柏拜把子了吗?” 赵楼阅难以置信:“我为你被迫荒野求生,你就这么报答我?” 说话间,喻柏走上前来。 第28章 怪晦气的 赵楼阅承认,他开始同喻柏结识,是怀揣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心思。 但你说从中挑拨,没这个可能。 赵楼阅不标榜自己的爱多么拿得出手,可希望江甚幸福,却是发自肺腑。 这是第一要令,以至于他的喜欢只能独自受着、熬着,都变得不重要。 可那晚酒宴,当喻柏带着他那个小学弟前来,二人举止亲昵,暧昧涌动的时候,赵楼阅听到心中某扇牢门轰然碎裂的声响。 喻柏所有智商应该都长在了那张脸上,就这也不算一等一的出挑,还分不清鱼目跟珍珠,什么东西,敢欺骗江甚的感情? 赵楼阅如此郁闷了很久,直到丛高轩生日那天,他才发现江甚对喻柏,毫无牵挂。 两家利益捆绑又解体的事实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赵楼阅前所未有的舒服。 乃至此刻看到喻柏,竟也能顺眼一分。 毕竟他跟江甚,没关系了。 “赵哥。”喻柏主动打招呼。 他面容清俊,有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气,没表情的时候显出几分冷漠,是有些吸引人,赵楼阅从前以为江甚喜欢这一款。 喻柏姿态放得很低,赵楼阅的资产早就超过了喻家,更别说他身边还坐着傅诚。 傅诚一个眼神都没给喻柏。 他再怎么跟赵楼阅插科打诨,都很少扯出两分笑,而喻柏这类,跟他说话得先交出实力,再预约。 赵楼阅转头看傅诚:“你是不是还有事?” 傅诚:“没事,我就坐这儿。” “……” 赵楼阅知道赶不走这人,索性同喻柏开门见山:“怎么了?” 喻柏在旁边的皮凳子上坐下,气场同赵楼阅二人差着一截,于是不自觉挺直后背,很小声:“赵哥,明晰那个项目,你跟江甚应该有很多接触机会吧?” 好样的,第一句就爆雷,傅诚示意酒侍赶紧满上。 赵楼阅神色不变,眼中的笑意却淡去:“啊,接触是挺多。” 说到这里,喻柏明显紧张起来,他浅吸一口气,低声道:“赵哥能不能组个局,让我跟他见一面?” 赵楼阅平静道:“你自己找他啊。” 喻柏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他早就拉黑我联系方式了。” 赵楼阅闻言露出几分好奇:“方便问问你找江甚干嘛?你跟你那个学弟,不都公开了吗?” 喻柏匪夷所思:“赵哥知道?” “咱们圈子有重叠,自然是别人跟我说的,听闻你在朋友圈庆贺三天,带着小学弟去国外度假,两人都快见家长了?” 最后一句是赵楼阅胡诌的,喻柏当即否认:“没有的事,他家境很一般,我父母不会同意。” 这下连傅诚都忍不住看来一眼。 像是打量摊在地上的癞蛤蟆。 一向自诩清高的喻柏突然觉得十分难堪。 圈子里脚踩几条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家中红旗外面彩旗一起飘的数不胜数,喻柏那学弟追了他五年,从高中一路追到大学,周围人都知道情深,有阵子他跟江甚处不来,满心烦躁,学弟确实极大程度安抚了他,喻柏想着,全对方一个心愿,同时跟江甚也就到这儿了。 可真的在一起,又发现那学弟作、矫情,能力极差,安排进自己的公司,结果干的一塌糊涂,给他擦屁.股擦得喻柏心力交瘁,这种境况下,江甚的干练独立就对比鲜明。 他是江甚的第一个男朋友,意义肯定不一样,浪子回头不算稀罕事,喻柏确实后悔了,但江甚说断就断,喻柏心头忐忑的同时,又想着如果见了面,江甚肯定能想起他的好。 他以为不管是赵楼阅还是傅诚玩得肯定也花,说到底,天下乌鸦一般黑,可谁料到这二人的目光平静又锐利,没有任何鄙夷,但就是让喻柏浑身难受。 “哦,我懂了。”赵楼阅不知何时笑意全敛,头顶投下的暗色灯光衬得他脸上阴影分明,“你那小学弟不配进你家的门,你思前想后,还是江甚合适。” 喻柏一下子接不上话。 赵楼阅继续:“你凭什么觉得江甚会同意?” 喻柏张了张嘴,对上赵楼阅黑沉的眸子,莫名被激出了几分胜负欲:“我是他初恋……” 第21章 “初恋镶金带钻啊?”傅诚冷声。 “再者恋没恋,还得两说。”傅诚起身,“耳朵疼,不听了,有事电话联系。” “别啊,一起。”赵楼阅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砸在桌上,最后同喻柏皮笑肉不笑:“喻大少,以后这种事就别跟我聊了,怪晦气的。” 喻柏惊怒,不明白怎么一个小忙,就把赵楼阅跟傅诚全得罪了。 难道对面全是道德卫士吗?他心想。 从电梯出来,傅诚瞥了下赵楼阅极其难看的脸色,“要怎么搞喻柏?” “他算个屁。”赵楼阅皱眉:“不行,这事我得跟江甚说说。” 傅诚被他敞亮干脆的手法再一次惊到,真是纯爱战神啊。 以傅诚的脾性,喻柏今晚出了这扇门,就得一力承担喻家的未来,面对他的“恶意”竞争,别说见江甚了,他连在江甚面前喘口气的机会都不会有,可赵楼阅……他是真不愿意箍着江甚。 赵楼阅跟傅诚分开后直接回了家。 他在市区高档楼盘有个两百六左右的大平层,有时间才去小院子休息。 赵楼阅冲了个澡,喻柏带来的烦躁多少消退一些。 他在床边坐下,掏出手机,思忖片刻,有些心不在焉地拨号出去。 那边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就在赵楼阅以为江甚忙碌的时候,“叮——”一下接通了。 镜头稍微一摇晃,屏幕里出现了江甚精致无瑕的脸,神色带着些困惑。 赵楼阅:“???” 不是,他刚才按的是视频吗? 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江甚先开口:“赵楼阅?” “啊……那个……”赵楼阅思路全乱,于是礼貌询问:“吃饭了没?” “这都快十二点了你说呢?” “吃夜宵了没?” “……” 江甚瞧着有些无语。 赵楼阅难掩尴尬,狠狠抹了把脸。 他微微躬身,镜头由下往上,男人明显刚洗完澡,浴袍松垮,头发潮湿凌乱,但眉目黑沉,五官线条十分出色。 要不是赵楼阅真情实感的尴尬,江甚真以为他是故意色/诱。 第29章 钢丝 “到底怎么了?” “那啥。”赵楼阅索性开门见山:“晚上我跟傅诚在ey,遇到了喻柏,他让我组局,想见见你。” 江甚皱眉:“他见我做什么?” 赵楼阅语气缓下来,同时肚子里的坏水开始往上冒:“他好像跟那小学弟分了,说人家身份不配。” 江甚琢磨了一下,脸色顿时难看:“他是疯了吗?” “喝饱猫尿的都这样。”赵楼阅说:“但你放心,我当场拒绝了,其实挺想给他两拳的,忍住了,我就是提醒你,以后见到喻柏别心软。” 江甚当然不会心软,喻柏如今都不能算过去式,他如果真的找上门来开始忏悔,那就是江甚的“黑历史”。 不过…… 江甚注意到赵楼阅眉宇间的急迫,福至心灵般明白了什么,心跳都快起来,语气还是平静,“赵楼阅,我要心软了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将喻柏最丑陋的模样拆开了给你看,可赵楼阅只敢心里想想,虽然山谷那天是江甚找到了他,但两人中间的矛盾仍未消弭。 赵楼阅微微眯眼,不经意窥探见了江甚眼眸深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跃跃欲试。 一只脚仿佛踩在了钢丝上,远不如实处,可最起码不再是悬空坠落的滋味。 赵楼阅忽然就生了一种冲动。 他要拉着江甚下来,跟他一起,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揣摩着、试探着,直到这人敢直面一切。 “江少决定。”赵楼阅沉声:“我就是作为朋友,通知你一下,别吃亏。” 江甚心头隐晦的喜悦瞬间凉去。 对,赵楼阅已经退到了他要求的安全距离。 “嗯,我知道了。”江甚淡淡:“多谢。” “不客气,那你早些休息。”赵楼阅挂了电话,心头像被扎了一样,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赵楼阅一个电话又打给了傅诚,将过程简单说了说。 原谅傅诚,他真的理解不了,“所以你在懊恼什么?” 赵楼阅:“我会不会表现得太冷淡太绝情了?” 傅诚一把合上电脑,觉得这应该是自己晚睡的报应。 “赵楼阅。”傅诚语气认真中透着点咬牙切齿,“栽在江甚手里,你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赵楼阅:“听起来是美好的祝愿啊兄弟。” 嘟嘟嘟—— 赵楼阅看了眼黑屏的手机:“脾气真大。” 江甚因为赵楼阅那句话难受了几天,诚然他一点都不想承认。 江甚就这毛病,在自己没想通前,他是不愿意见赵楼阅的。 但老天不同意,才过了两天,江甚停车的时候,看到了马路对面,商场门口的赵楼阅。 赵楼阅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站着位一米七左右的红裙女士,妆容精致,背着某奢侈品牌刚上的六位数新品。 女士手臂上抬搭在赵楼阅肩上,笑着说了句,神色得意,赵楼阅听完,也跟着笑了,二人气氛亲昵熟稔,然后女士递来根烟,赵楼阅接过叼嘴里,还要说什么,忽的,男人抬头看来。 车流缓慢,寒风穿过缝隙,他同江甚四目相对。 苏凌烟见赵楼阅笑容一僵,立刻顺着他的目光,江甚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几乎是瞬间,苏凌烟就明白了什么。 “这不会是拒绝你的那位吧?” 赵楼阅有些心不在焉:“胡说。” 苏凌烟却贴近赵楼阅,笑盈盈的,“还否认呢?你眼珠子都快粘人身上了。” 他们这个距离让江甚移开了目光,连最基本的点头示意都没有,江甚转身就走。 “需不需要刺激刺激他,人一旦有了危机感才会……”苏凌烟话都没说完,身边就空了,正好红灯,赵楼阅大步追上去。 刺激个屁,赵楼阅心想。 江甚步伐很快,在自行车道差点儿跟人撞了,对面堪堪刹停,对着江甚没好气:“你搞什么?” “自行车不用看红绿灯是吧?”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楼阅面色冷峻,将江甚拉到自己身边。 对面一看他的脸色就消停了,感觉能吃人,没说话赶紧骑走。 赵楼阅看向江甚,但江甚不看他。 先去几米开外的喷泉广场,到了处没什么人的地,他们才停下。 “来这里见合作商?”赵楼阅问道。 附近商务咖啡厅不少,他也经常光顾。 碎发遮住江甚的眉眼,等抬头看来,青年眉目清冷,“嗯,你有事?” 他这刺儿竖起来很拒人于千里之外,喻柏被扎一回就来火气,赵楼阅也是很重面子的人,换做别人早抬腿走人了,但他此刻紧盯着江甚,眼神并不逼迫,反而很具包容性。 “没事,就看到你打个招呼。”赵楼阅往刚才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苏凌烟,跟我还有赵湘庭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早期是庭安的财务主管,前两年飞出去单干了,混得还不错。” 江甚眼眸中的尖锐随着光化开、闪烁,“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审建局副局长夫人是她闺蜜,我还说给你引荐一下。”赵楼阅又说:“我小时候经常去她家蹭饭,她妈妈人好,有一年冬天还收留过我跟赵湘庭。” 江甚:“是你发小。” “不,算我妹。”赵楼阅说:“她妈妈临走前托我多加照顾,但女强人不需要。” “你又编排我?”这个功夫苏凌烟走上前,刚好听到这句。 苏凌烟目光坦荡,打量江甚的眼神中只有新奇,他跟傅诚一样,看赵楼阅的八卦那是一秒不耽误。 “你好,苏凌烟。”红裙女士大方伸手。 江甚同她交握,“你好,江甚。” “正好到饭点了,一起吃饭呗。”苏凌烟发出邀请,“我请客,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湘菜特别好吃。” 被赵楼阅轻轻捏了下胳膊,江甚不好拒绝,“嗯,多有打扰。” 江甚眼睫低垂,唇色偏白,他这种十分内耗的脾性,导致心中再如何惊涛骇浪,也只会将自己拍得血肉模糊,往外示弱一分,好似都是对灵魂的背叛。 赵楼阅伸出手,示意苏凌烟把提着的纸袋给他。 苏凌烟茫然,这不是他给赵湘庭买的围巾吗? 赵楼阅拿出来,快两步走到江甚前面,挡住他的去路后,干脆自然地给江甚围上围巾。 江甚抿唇:“我不冷。” 赵楼阅“嗯”了声,想的是我心疼。 第30章 重新考量 苏凌烟熟练喊来服务员点餐,她是真饿了,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什么东西。 对面坐着江甚跟赵楼阅。 餐厅内开着空调,江甚很快觉得热,摘掉了围巾。 第22章 他原本打算还给赵楼阅,但赵楼阅先抢一步:“挺衬你的,送你了。” 江甚顿了顿:“我给钱。” “都说了送你了。”赵楼阅不以为意,接过菜单,报菜名的同时凑到江甚跟前一起看,“还要什么?” 这都七八个菜了,江甚接道:“先这些吧,不够再上。” 苏凌烟刚做了肉桂粉的美甲,更衬得手指纤长漂亮,她十指交叉撑在下巴处,尽可能收敛视线,但控制不住。 难怪赵楼阅开启暗恋,傅诚什么话都没说,这姓赵的虽然嚣张自大,但眼光确实没问题。 江甚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打在他的眉眼发梢,掏出手机就能出片,完全是一等一的美色啊。 江甚闭了闭眼,轻声:“别看了。” 苏凌烟当即被口水呛到。 赵楼阅一脸嫌弃地递纸,“有点出息吧。” 苏凌烟赶紧盯着窗外缓解尴尬,等菜上齐,气氛重启,苏凌烟跟赵楼阅说起一片茶庄的投资。 江甚听了听,按照苏凌烟的意思,那片地开始挺难拿的,但她闺蜜有路子,加上地势温度合适,从临都开车过去大概五个小时,去年就盈利了,今年想扩。 苏凌烟打算喊上赵楼阅,而赵楼阅也非常动心。 “当然,江副总有兴趣可以一起哦。”苏凌烟不放过任何一个结交能人名士的机会,即便没有赵楼阅,她也是听过江甚名号的。 江甚神色认真:“我考虑考虑。” 江甚如果投资,便打算动用自己的小金库,跟江文泽解释起来太麻烦,这也算私产。 “这周或者下周吧,我们实地考察一下。”赵楼阅说。 江甚觉得可行:“好。” 菜上齐,苏凌烟客气两句就大口享用起来。 “哎,好歹是个美女,形象。”赵楼阅提醒。 苏凌烟含糊:“我什么吃饭样子你没见过?讲究这些。” 有道金饺蒸滑蛋口感不错,赵楼阅舀了一勺到江甚碗里,“这个清淡,尝尝。” 两人离得近,方便他布菜。 这几天江甚没什么胃口,早上一碗粥能管一整天,晚上到家有饭就凑活,没有就洗澡办公,完事睡觉,不管是助理还是江茂,都觉得他是靠仙气活着的。 此刻赵楼阅偶尔一筷子、一勺子,搞的还全是江甚爱吃的菜,又或者是心里堵着的那块散开了,江甚竟然意外吃了很多,结束的时候感觉食物都到了嗓子眼。 赵楼阅高兴:“再给你打包一份……” 话没说完,江甚有气无力摆摆手。 苏凌烟目光认真地看着他们。 毋庸置疑,赵楼阅是个很具责任感的人,被他划分到“家人”行列,是件挺不错的事,有问题他解决,有麻烦他处理,有难处他摆平。 可能是打小承担的多,所以能对家人好一分便进一分。 苏凌烟认识赵楼阅这些年,第一次见他对除了赵湘庭以外的人这么照顾。 两者还不一样,赵楼阅一直是保护者的姿态罩着赵湘庭,唯一的弟弟,谁碰谁死,可面对江甚,少了随和,多了小心谨慎,眉眼间全是喜欢。 可能是没追到的缘故吧,苏凌烟心想。 苏凌烟还有个闺蜜局,寒暄了两句就提着包包优雅离开。 赵楼阅看向江甚:“喝茶,去不?我请客。” 江甚很轻地蹙了下眉,这是个下意识的小动作,表明他在纠结。 江甚自己都不好意思,当初嘴上硬邦邦,一句“朋友”给赵楼阅推到三尺开外,结果行事截然相反。 看到赵楼阅跟苏凌烟站在那里的时候,江甚觉得耳畔的鼎沸人声像是隔着几重山,而他落入一片森寒之地,四周结满了自己求来的“恶果”。 所以事实是,见到赵楼阅,他真的开心。 赵楼阅随江甚心绪翻涌,也不催促。 最后,江甚点头:“嗯,但是我请客。” “那我好运。”赵楼阅笑着起身。 围巾又回到了江甚脖子上,这阵子起风,戴上刚好。 触感生温,也不蛰皮肤。 “大厦图纸下周应该就能出来。”江甚说:“到时候我发给你。” 两人选了一家挺安静的茶餐厅。 其实江甚还有个见面会,但他刚刚推了,让另一位总监去了。 赵楼阅点头:“茶庄那事你真可以考虑一下,苏凌烟没好处不喊我。” 江甚:“一定。” 深秋凋零,寒风干巴巴敲打窗户,太阳亮得惨淡,但江甚露出了这几天来难得的笑,他一边跟赵楼阅聊天,一边想着,他们的关系必须要重新看待了。 江甚之前确实没想过他会把一个人放在心上。 但赵楼阅不一样。 你让江甚直接上来说“我们谈”也不合适,他目前能做的,就是不再排斥赵楼阅的靠近跟好意。 我一定会回报的,江甚心想,慢慢接触吧,万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呢? 即便最后真的不合适,赵楼阅也会是他非同一般的朋友。 思此,江甚终于允许赵楼阅一只脚埋入了那条管制许久的红线。 他眼中紧促纠结的情绪彻底散开,以一个非常惬意的姿势,靠着沙发听赵楼阅讲话。 赵楼阅也注意到了,眼神亮亮的:“这家的蛋糕好吃,一会儿给你打包一份。” 江甚轻笑:“你真的很热衷给我投喂蛋糕。” 赵楼阅以茶代酒,跟江甚轻轻碰杯,也不知道在庆祝什么。 傍晚,天色彻底黑下来。 江茂打了个哈欠,听到玄关处响起开门声,立刻起身。 江甚换了鞋进来,看到他有些惊讶:“没画画?” “画完了。”江茂指着厨房,有些结巴,“那、那什么,厨房有肉有菜,你要是没胃口,可以吃点粥。” 江甚刚要说不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定定望向江茂。 江茂有些尴尬,“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吃了。” 但江茂显然不信。 “真吃了。”江甚强调,他不仅说了餐厅名,还说了自己吃的菜。 江茂这才发现,江甚脸色还挺好。 第31章 我不放心 江茂观察了江甚几天,这人面色沉闷,但又让人瞧不出别的,工作起来跟玩命似的,可江茂又不好多问。 “没事,忙完了。”江甚温声。 “那就好。”江茂指了指楼上,“我想起我还有个人物脑袋没画,我去补上。” “去吧。” 江茂走后,江甚在客厅坐了会儿。 他在跟江茂接触两天后,就知道这人心性单纯,但凡有点戾气,在江文泽跟田璐日复一日的“拔苗助长”下,又或是假少爷身份被拆穿后,多少都该转向阴郁。 但让江甚看,江茂反而乐得自在。 他有了大把的时间追求艺术,田璐不让他走,经济上又很支持,画画烧钱,但对江茂来说不难。 这个家虽不温馨,但还算和睦。 江甚按了按眉心,上楼冲澡。 可能是这几天情绪紧绷,乍一松懈,江甚睡得很沉,第二天闹铃响了一分钟,被他抬手按掉,等睡醒,已经迟到了接近一个小时。 难得。 江甚洗漱时只觉得身上有些凉,想着变天,于是穿了件更厚的毛衫,披上大衣时,江甚看到了赵楼阅送的围巾,于是伸手一捞,裹上了。 “阿嚏!”另一边的赵湘庭打了个喷嚏,转头问他哥:“你怎么会忘记给我买围巾?” “事多。”赵楼阅打了把方向,“谁知道你昨晚突然回来,我还想着今天给你买。” “是吗?”赵湘庭嘀咕,他记得他给他哥说了呀。 等红绿灯的时候,赵楼阅收到了江甚的信息。 【围巾很暖和,谢谢。】 赵楼阅抿唇笑了。 赵湘庭瞪大眼睛看他哥伸展开肩背,跟开屏孔雀似的。 “谁的?”赵湘庭凑上去看。 赵楼阅利索收起来,“小孩子家家的,别那么大好奇心。” 赵湘庭脑子里灵光一现,“不会是江哥吧?” “他又不送我公司,一个短信值得我高兴?” 赵湘庭想想也是,又听赵楼阅说:“是一笔款项到账了,回头给你买你最爱的那辆山地车。” “谢谢哥!”赵湘庭心头的困惑被喜悦一把冲散。 赵楼阅觉得好笑,不是故意瞒着赵湘庭,主要八字还没一撇,省得他日夜琢磨,找江甚闹出什么笑话来。 江甚开到公司,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桌上的粥。 他一边开电脑一边将就吃了两口。 粥有些失温,等咽下去江甚才回过味来,是海鲜粥。 江甚搅拌了一下,果然看到了虾块。 倒不是过敏,江甚肠胃炎过后,医生就让他少碰海鲜了。 江甚没招生活助理,手下三个工作助理也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之前一直买白粥,可能今天只剩这个。 第23章 江甚将粥推到一边,从抽屉里拿出很早前准备的饼干啃了两口。 晨会的时候还好,会议一结束,江甚起身之际,就觉得腹中狠狠一拧,一阵反胃。 他按着桌面缓了缓,一旁助理好奇:“江副总?” “嗯,你忙你的。”江甚说:“江载风那边盯紧点儿,别惹事。” “明白。” 江甚回到办公室灌了两杯热水,开始还行,但几分钟过后仍是疼,偏偏有几份很重要的文件发到了邮箱。 江甚忍着看完,将回执意见一并发过去,等忙完指尖已经变得冰凉发麻,他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瓶药,然后翻来翻去,发现少了止疼药。 算了,这药吃了也是一样的。 尖锐的疼在约莫一个小时后终于变成了闷疼,动作幅度不大也还好。 手机震动,江甚打开是赵楼阅的信息:【苏凌烟这周日去茶庄,一起?】 江甚敲字:【嗯,到时候我接你。】 赵楼阅:【哪儿能啊,我接你。】 江甚轻笑,也不想跟他纠结这个。 下一秒,突如其来的拧搅让江甚倒吸一口凉气,他攥紧手机的同时倏然起身,然后直奔卫生间,一路上眼前黑雾阵阵,眩晕感紧随其后。 江甚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一下吐的干干净净。 耳畔擂鼓般响了十几秒,他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将手机往盥洗池旁一扔,强撑着洗了把脸。 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头发黏在鬓角,越发衬得眼瞳漆黑。 江甚扫了眼,神色很淡,明白这是积压了几天,今天因为一口粥爆发了,不出意外下午发热,不行晚上去输液。 江甚扶着盥洗池闭目忍耐,忽然电话铃响起。 他原本烦躁,却在看到“赵楼阅”三个字时诡异安静下来。 江甚指尖上沾着水,白玉似的,因为用力骨节瘦而修长。 江甚目光有些直。 弱点什么的,在江甚这里应该锁在防弹罩子里,然后唯一的钥匙由他本人亲自吞下。 高热谈合作,生病开会议,对江甚来说都是基操,连势均力敌的人都不见几个,更遑论休息依靠。 赵楼阅的电话到点挂断,然后又打来一个。 江甚攥紧手机,缓慢回到了办公桌前。 铃声消失,他眼中又浮现些许挣扎困顿。 当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江甚用力按下接通。 “喂?” 赵楼阅那边一顿,随后语气严肃起来:“你嗓子怎么了?” “刚吐完。”江甚低垂着眼睫,像是在极力忍耐。 赵楼阅似乎猛地起身,带起响动,“在公司?” “对,不过没事了。”江甚说。 “你们公司的车库外来车辆能进吗?” 江甚低声:“我倒是可以开权限。” “我今天开的一辆阿斯顿,待会把车牌发你。” “不用来。” “江甚。”赵楼阅沉沉换了口气,“你声音很哑,状态很差,我不放心。” 怎么挂断的江甚忘了,他看着赵楼阅发来的车牌,转发给助理,让他对接前台。 江甚昏昏沉沉二十来分钟,赵楼阅打电话来,说他到车库了,在c号电梯出口。 江甚回了句“好”,从走出办公室到乘坐电梯,不管是遇到员工还是管理,都神色自若。 c区此刻没什么人,他下到车库,一条胳膊横在腹前,往前走了两步,就靠在了墙壁上。 阿斯顿亮着车灯,就在对面,赵楼阅大步从上面下来。 第32章 去我那儿 一路上赵楼阅开的快而稳。 江甚在后座躺着,身上披着赵楼阅的黑色外套。 他一只手放在颈侧,轻轻抓着大衣领口,鼻尖是好闻的杉木味道,对于此刻胃里翻江倒海的江甚来说,有意外的镇定效果。 “江甚?”赵楼阅拧眉看了眼后视镜。 “嗯。”江甚答应,然后又打商量,“可以不去医院吗?” 赵楼阅没接话。 江甚不由得想到了刚刚在地下车库,赵楼阅疾步走到面前,盯着他横放的胳膊,浓稠黑沉的眉眼间在拼命压抑着某种情绪,然后微微抬手,将江甚往怀里圈了圈。 江甚莫名觉得疲惫涌来。 赵楼阅接过他大半的重量,将人抱扶上车。 赵楼阅中途打了两个电话,去了傅诚名下的那家私立医院。 车子停下,有人揽着他下来,东倒西歪走了会儿,耳畔响起医生的询问,江甚小声回答,随后是抽血拍片,整个过程江甚迷迷糊糊的,等回神,是手背上传来刺痛。 他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了目光。 赵楼阅站在一旁:“怕打针?” 江甚自然不会承认。 检查单子出来的快,是肠胃炎犯了。 好在轻度,没到住院程度,医生开了药,叮嘱注意饮食,多喝点温开水淡盐水之类的,如果回到家还是疼,可以用热水袋或者暖宝宝敷一下。 “止疼药少吃。”医生意有所指:“不照顾身体老吃这个,总有不管用的一天。” 江甚靠在床头,低低应了声。 等病房安静下来江甚才开口:“都说了不用来医院。” “你都电解质失衡还嘴硬呢?”赵楼阅抖了抖手里的报告单。 江甚说不过他,随后闭上眼,想着这副模样晚上就不回老宅了,让田璐或者江茂看到不好,不住院的话可以去丛高轩那里将就两晚。 赵楼阅在这一刻好像真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突然说道:“我有个大平层,没什么人住,离你上班的地方也不远,晚上去那儿?” 江甚淡淡看向他:“这多不好意思。” 赵楼阅哼笑,在床边坐下:“江少赏脸呗,咱们这关系,借你住几晚都是小问题。” 江甚浅笑:“那就多谢赵先生了。” 不拧巴,大方选择当下想要的,心里都要轻松不少。 可江甚明白,也就是赵楼阅愿意不厌其烦地试探询问。 输完液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江甚中途睡了会儿,疼痛一歇,现下脸色仍是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赵楼阅拿好医生开的药,带江甚回了自己的住处。 路上赵楼阅又开启话痨模式:“我猜你也不回家,住酒店没滋味,去丛高轩那里?他能顾得上你吗?” 江甚坐在副驾闭目养神:“你就顾得上了?” “当然。” 江甚噎了噎。 抵达楼下车库,赵楼阅第一个下去,然后绕来副驾,嘴里“你慢点”“别扯着”的话倒豆子似的往外蹦,坐上电梯刷了卡,见赵楼阅扶着自己的胳膊,江甚觉得好笑:“赵总,我只是小毛病,又没残废。” 赵楼阅皱眉:“少胡说,做人要懂得避谶。” 赵楼阅的房子也不带多少人气,窗台就一盆孤零零的仙人掌,跟他那个精心收拾的小院子差远了,整体黑白为主,桌面干净整洁,私人物品都很少。 赵楼阅将钥匙随意往玄关柜上一扔,告诉江甚随意,然后就去开地暖烧水了。 客厅很快暖和起来,江甚靠在沙发上,将旁边的毛毯顺便盖身上。 赵楼阅倒了温水给他放面前,转身去厨房忙活。 江甚用手机看了几份文件,不多时闻到了米香味。 他伸头去看,赵楼阅正好从里面出来。 “香吧?托人从老家寄来的,临都还真买不到,用这个煮粥堪称一绝。” 江甚没吱声,赵楼阅打开冰箱拿了几样食材,又回到厨房,随后响起搅拌蛋液的声音。 江甚放下手机,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周围。 也就电视柜下面放了个摊开的笔记本,隐约能瞧见快要起飞的字迹,应该是赵湘庭的,这对赵楼阅来说,也就是个临时将就点。 但菜一上桌就不同了,那股烟火气衬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滋味瞬间就上来了。 “你爱吃的滑蛋,素炒杏鲍菇,这份虎皮辣椒是我的,馒头是我上星期抽空蒸的,配粥都很绝。” 江甚接过筷子,先尝了口粥。 要不说赵楼阅会享受呢。 “不错吧?”赵楼阅邀功一般。 “嗯。”江甚点头。 “一共四间卧室,除了赵湘庭那间你随便选,主要他房子乱,我懒得收拾。” 江甚咽下粥:“你弟也不常回这里吧。” “嗯,他喜欢去那个小院子。”赵楼阅接道。 江甚吃了大半碗粥,腹中又疼了起来,赵楼阅也不勉强,快速收拾碗筷,清理完桌子又去给江甚拿洗漱用品。 江甚闭眼忍耐,多数时间是用听的。 赵楼阅的脚步很稳,再忙都给人一种有条不紊的感觉,他将东西“哗啦”放进漱口杯里,跟着回到最里面的卧室,声音朦胧,似乎在翻找,等出来径直去洗手间,一阵水声,不多时停了。 第24章 江甚在脑海中不自觉描摹他的行动轨迹,男人的身形往客厅而来,然后越来越近…… 直到停在面前。 江甚骤然睁眼。 赵楼阅掀开毛毯一角,不等江甚反应,将一个暖水袋塞到他怀里。 骤然袭来的温度让江甚下意识往后躲闪,赵楼阅却误会了,有些惊讶:“很烫?” 他说着话,放开暖水袋往里面探了探。 空气一凝。 赵楼阅的掌心似乎比暖水袋更热,隔着布料清晰传来,他按着江甚柔软的腹部,心头猝不及防地涌来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感觉前期出人意料,后面就变得凶狠、嚣张,势不可挡。 说得直白点,它不太想让赵楼阅做人。 江甚平静的脸上终于多出几分难以忍耐。 他抓住赵楼阅的手腕退了出去,赵楼阅也没反抗。 “不烫。”江甚说。 “嗯。”赵楼阅的嗓音格外沉,他像是担心一旦张口就会泄露什么似的,起身去卧室收拾床铺。 第33章 好觉 半个小时后,江甚洗漱完躺下,卧室门被赵楼阅走时轻轻带上。 没撑过一分钟,江甚将头埋进被子里。 有没有人告诉他,赵楼阅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甚抱紧暖水袋,感觉到热浪一阵接一阵往头顶涌。 这个时候胃里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江甚神志清明中带着点儿飘忽,脑子完全不受控制,一遍遍回忆刚才赵楼阅手贴上来的滋味。 当然,隔壁赵某人也很尴尬。 他冲着凉水澡,以头抢墙,嘴里念念有词:“要做人,我要忍,不然江甚得给我往死里整。” 然后顺道的,赵楼阅又把几十公里开外的喻柏好一顿嘲讽,眼瞎,天可怜见的。 江甚预计得失眠到后半夜,可事实上十一点都没过,他就在药效作用下沉沉睡着了。 市中心的繁华传不到这里,但是站在窗前,却能看到远处蜿蜒繁茂的灯火。 赵楼阅灌了一杯加冰威士忌,总算冷静下来了。 苏凌烟的电话在这时打来。 “喂,你确定周日啊,我闺蜜打算订餐厅了。” “有空。”今天周三,赵楼阅算了算,周日江甚应该好了,他甚至担心等不到好江少就又要做回拼命三郎,“话说这都几点了,你不睡美容觉吗?” “有钱,医美,任性,懂?” 赵楼阅:“嗯嗯,你厉害。” 苏凌烟原本想挂电话,又听赵楼阅语气怪怪的,像是心满意足中又带着几分惆怅,她没忍住:“你又跟江甚表白,人家又拒绝了你,但是给你发了一张好人卡?” 赵楼阅:“……苏凌烟,你说说你要是个男的该有多好,就能体验哥的拳头有多结实” 苏凌烟奚落目的达到,哼笑一声挂了电话。 但赵楼阅没受影响,不为别的,江甚就在他家。 寂静的夜晚能给人带来最好的意境,赵楼阅往卧室走,但眼睛扫到的地方,已经自动添置了有关江甚的东西。 比如桌子,江甚洁癖,可以往上面添加一块纯色桌垫,当然,桌下面也可以加一层羊毛地毯,这样江甚办公的时候双脚可以踩在上面。 鞋柜最好扩充,酒柜不喜欢就重新挑选,走廊位置空荡荡的,可以挂几幅江甚喜欢的画。 赵楼阅脚下轻快,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双臂撑开,似乎闻到了美好新生活的味道。 啊! 赵楼阅也睡了一个好觉。 * 晨间,江甚从床上坐起来,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怪异酥麻的情绪开始泛滥,他强行压住,下床洗漱。 胃里比昨天舒服,但江甚还是在洗手间折腾了十来分钟。 等出来他眼眶发红,抹掉了唇边的水渍。 一进客厅,就听到厨房传来的动静。 江甚也会下厨,但赵楼阅跟个五星级大厨似的在里面颠勺,还挺赏心悦目,桌上放着杯热水,江甚心安理得坐下了。 “吃完饭再吃药!”赵楼阅喊道。 江甚刚摸到药片,又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白粥包子,搭配一份凉拌土豆丝,素炒菜心,还有辣椒拌皮蛋。 最后一道不用说,又是赵楼阅亲定。 这人无辣不欢,但硬是能将就江甚跟赵湘庭的口味。 “今天先吃这些,明早给你煮面条。” 江甚捏筷子的手一顿:“明早?” “嗯。”赵楼阅神色很自然,“医生说了,你身边得有人照顾着,就你这一顿饭当三顿饭顶的毛病,回头又要去医院,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了再走。” “我生病干嘛要可怜你?”江甚问完心头猛然跳了一下。 赵楼阅抬头看他,不置一词。 江甚被心中的猜测又搞得脸颊燥热。 吃完饭江甚自告奋勇洗锅,被赵楼阅拦住,“有洗碗机,不用江少亲自出马,你要想帮忙的话,炖锅里有红枣银耳,电视往下左手边第三个柜子里,多的是全新的保温杯,你挑一个喜欢的,把红枣银耳装进去。” 江甚服从安排。 赵楼阅不爱吃甜的,这红枣银耳给谁炖得不言而喻。 江甚大大方方盛了一杯,后面觉得成色挺好,索性原地喝了一碗,果然没失望。 江甚以前觉得身体不适时有没有照顾都是一样的,他请得起护工。 可抱着保温杯裹着厚围巾,往副驾舒服坐好的那一刻,江甚得承认,不太一样。 “我先送你去公司。”赵楼阅启动车子:“还是地下车库?” “嗯。”江甚顿了顿:“我给你开的永久权限,以后有什么,直接开来车库。” “好!” 江甚准备下车的时候,胳膊被一把抓住。 他回头,看到了赵楼阅英俊嚣张的一张脸。 “你……” “那晚上下班我来接你?”赵楼阅说:“不然开两辆车多麻烦,再说你要是不舒服,也不适合开车。” 他一脸真诚,好像真没打任何歪主意。 江甚哪里看不出来? 可他就是有些控制不住地应道:“你看着办,提前电话联系。” “行!”赵楼阅意气风发。 江甚不动声色多看了一眼,转身上楼。 一整天他的心情都算美好,连江载风那个蠢货接二连三犯错也能稍加忍受,当然,只是稍加,项目组长可忍不了一点,当着江甚的面将江载风喷的狗血淋头,于是江甚心情更好了。 甚至对江甚而言总是不够用的时间,突然变得有些漫长。 他告诉自己这样不行,然后非常高效率地处理完了助理发来的文件,末了问道:【还有吗?】 【马上江副总。】 三名助理在小群里开始蛐蛐,江副总虽然拼命工作但也谈不上热爱啊,但今天一直在笑,到底怎么了?! 终于,五点四十,到了下班的点。 但江副总向来严以律己,觉得这个时候下班不符合他勤恳牛马的定位,五十分赵楼阅打来电话,江甚还淡淡回了句:“恐怕还要一阵。” 赵楼阅:“没问题,我在车库等你。” “嗯。” 赵楼阅:“饿不饿?买了可可香蕉可丽卷,还热乎。” “……” 六点一到,江甚高冷起身,认为这个时间刚刚好。 实际上赵楼阅等了也没几分钟,正靠在车门上玩手机,见江甚从电梯出来,他立刻打开副驾,笑着说了句:“还挺早。” 江甚坐上去,拿过中控台旁的餐袋。 第34章 能让给别人吗? 可丽卷滋味不错,没有很甜,很合江甚的口味。 “明天忙不忙?”赵楼阅驶出车库,随口问道。 江甚今天超额完成目标,含糊接道:“不忙。” 他中午就吃了半碗米饭,此刻真饿了。 赵楼阅带江甚去了趟超市。 “江少点菜不?” “不点。”江甚这点逼数还是有的,去人家家里蹭饭闭上嘴吃就行了,更别说赵楼阅比他都小心谨慎。 江甚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的赵楼阅看到想要的就拿下来,然后核对配料表生产日期之类的。 江甚没忍住:“你还挺会过日子。” 赵楼阅闻言看了他一眼,笑道:“赵湘庭八岁那年,家里没什么钱,他想吃香肠,我就去楼下店铺买,谁知道过期的东西,赵湘庭敏感体质,当晚就去医院了。” “老板故意的?”江甚皱眉。 “可能吧。”赵楼阅说话不说满,但任谁都能猜到,两个小孩没大人帮衬,说欺负也就欺负了。 不过后来赵楼阅给那老板的儿子堵住蒙头打了几顿,因为未成年,老板也没证据,最后只能提着两斤猪肉上门求和。 赵楼阅什么话都没说,把猪肉扔了。 第25章 刚止住腹泻的赵湘庭还在沙发上愣愣问道:“哥,不吃吗?” “吃个屁。”赵楼阅给他脑门来了一下,“你也不怕人家下毒。” 最后放入一块嫩豆腐,食材齐全。 进门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江甚没好利索,稍微一吹风腹中像是结了冰似的,某处硬硬的难受。 他也不说,自己去倒热水。 等喝了一杯回到客厅,赵楼阅暖水袋都灌好了。 江甚挣扎了半秒,然后上前接过:“多谢。” 这次他就享受起来了,暖水袋一抱,裹着毛毯,赵楼阅帮他开了电视,正好放映时下一档热门综艺。 江甚从来不看这个,但或许因为气氛太好了,没由来身心轻松,他对自己的严苛要求难得不作数,综艺中有几个熟悉的当红艺人,正在玩水上冲关的项目。 一人落水,引来一阵哄笑,江甚也跟着勾起嘴角。 与此同时,从厨房传来赵楼阅切菜的声音,快速而娴熟。 江甚一瞬间有些恍惚。 赵楼阅将带颗粒的肉泥跟山药泥搅拌到一起,利落放入炖锅里,倒入开水又丢了两个羊肚菌、一撮枸杞,上锅后另一个灶上的油也烧好了,他快速下入牛肉翻炒,香味顷刻间出来。 这也太居家贤惠了,江甚心想。 下一个念头—— 能让给别人吗? 赵楼阅看不见,江甚慢慢望向厨房方向,眼中的情绪精彩复杂。 那些死死压抑、害怕被羞辱伤害的顾虑因为某个念想一瞬间炸成了烟花,在漆黑的眼瞳深处肆意铺展开,然后星云汇聚,心灵宇宙最深处的秘密被狠狠挖了出来。 有些欲.望不能细想,就跟潘多拉魔盒一样,一旦打开,渴求的颤栗会顺着神经穿透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江甚的身体确实轻轻颤了颤。 锅里热油烹蒸,随着赵楼阅的动作“呼啦”一下从两侧扑出来。 江甚口干舌燥,他喝了半杯温水往下压了压,同时眼睫下敛,那些差点逼到赵楼阅面前的情绪,被他一寸寸收回。 “赵楼阅。”江甚突然出声。 “哎,在呢。”赵楼阅身体后仰,跟江甚对视。 “少弄点。”江甚说:“我还是胃疼。” 这道菜火候刚好,赵楼阅麻溜关火盛出,然后擦了擦手大步走向江甚。 “中午的药吃了吗?” “吃了。”江甚回答:“医生不说了吗?想要不疼也得几天。” 赵楼阅还想说什么,却觉得江甚的目光跟以往不同。 清澈的、直白的,没有任何提防性,好像那些曾经森寒的铁栅栏,一下子变得花团锦簇。 赵楼阅心跳加速,有个念头若隐若现。 “热水袋还能用吗?” 江甚点点头。 赵楼阅:“行,再烧个汤就开饭。” “好。” 赵楼阅身上莫名飘飘的,不是,江甚什么意思啊? 两菜一汤,牛肉没放辣椒,十分鲜嫩,江甚还是半碗米饭,好在全吃完了。 赵楼阅给他把药倒出来。 “再等半小时。” “嗯。” 赵楼阅的目光一直很具攻击性,从来都是别人避他,没有他避人,但此刻感觉到江甚若有似无的打量,赵楼阅硬是没敢抬头。 这种滋味就像你竭力养着一株花,阳光、水分,肥料,卡点卡量,生怕给烧了,此刻这玩意终于长开了芽,还在你掌心蹭了蹭,只能小心再小心。 江甚挑眉,觉得向来大气敞亮的赵老板,这么缩缩的模样也挺有意思。 江甚想要恢复就得早睡,十点一过就被赵楼阅赶回了房间。 临睡前,丛高轩打来电话。 “兄弟,这周末出来玩啊。” “玩不了,我得去一趟隔壁云阳县,考察一片茶庄。” “投资啊?” “对,私产。” 丛高轩意外,江甚轻易不掏钱,更别说最近还在操心“明晰大厦”的工程。 “谁给你推荐的?” 江甚没接上话,“呃……” 丛高轩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脱口而出一句“赵楼阅?” 江甚:“对,咱们丛少确实聪明啊。” 丛高轩:“……甚啊,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挺对的。”江甚懒洋洋道:“就像你说的,赵楼阅靠谱,大家搞好关系都是为了一起赚钱。” 丛高轩心想你当我傻吗? 但江甚的回答又滴水不漏,他最能先作罢:“行吧,如果项目不错,还有位置的话记得喊我。” “一定。” 周五又在赵楼阅这边蹭了饭,周六晚上江甚回了趟江宅。 江文泽前两天带着田璐去参加一个画展,回来又给女人添了几副首饰,今晚喊来江甚,也算做给他看的,江文泽想证明自己忠于婚姻忠于家庭,可惜江甚不在乎这些表面功夫,田璐不知为何神色也淡淡的。 “妈,明天我有事不回来,晚饭不用准备了。” 田璐应道:“行,路程远吗?” “不算近,最迟周二。” 江甚晚上要收拾行李。 第35章 有点耳熟 而赵楼阅像是生怕江甚反悔,短信发的不过瘾,又拨了个视频。 江甚顺手点了接通。 “怎么,监工啊?” “哪儿敢。”赵楼阅看着江甚长的令人羡慕的睫毛,“提醒你,带厚点,那边比临都冷。” “嗯。”江甚将行李箱一件灰色的薄款毛衫挑出来,换了件更厚的。 “明早我去你公司接?” “对。”江甚说:“我正好带一份文件过去。” “行。”赵楼阅像是终于满意了,两人又闲聊几句,才挂断电话。 江甚不知道为什么,收拾着收拾着突然笑了出来。 他扣上行李箱,竖着放好,然后坐在床上回味刚才的劲儿。 片刻后,江甚身体前躬,右手抵住心脏位置。 他想在这里,放入一个人。 * 早上七点,江甚提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 江茂比他早,正坐在客厅吃早餐,白煮蛋可能有点噎,他伸长脖子面朝天。 听到动静江茂猛地看向前方。 江甚:“……” 江茂有些生无可恋。 江甚:“没人跟你抢。” 江茂岔开话题:“周日也要工作?” 江甚点头,“你呢?今天这么早。” “我……”江茂欲言又止,但见江甚一直等着下文,这才继续道:“我卖出去了一幅画。” 江甚挑眉,略感意外,“价格合适吗?” “应该合适吧……” 江甚手机震动,应该是赵楼阅的信息,他抬手看了眼表,然后同江茂说:“多加对比评估,实在没把握就等我回来,虽然我不懂画,但是懂价值。” “行,一路顺风。” 江甚开车进库,在私人电梯门口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阿斯顿。 赵楼阅降下主驾窗户,笑着说:“你先去放文件。” “好,很快。” “不急。”赵楼阅语调慵懒。 哎呀你说说,这就能跟江甚来一场“双人旅行”了。 事实上苏凌烟再三申请一起走,但被赵楼阅冷酷驳回。 苏凌烟当时在电话里尖叫:“江先生盛世美颜,让我也欣赏欣赏怎么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赵楼阅当场应激,“你敢来我就把你那晚偷偷点男模的事情告诉你闺蜜!” “不是人!!!” 赵楼阅挂断。 江甚速度快,三分钟后下来。 赵楼阅先帮他将行李搬到自己的后备箱,然后拿出早餐给江甚。 八宝粥配四个鲜肉包。 “你吃了吗?” “吃了。”赵楼阅满怀信心地出发。 四十分钟后阿斯顿驶上高速,赵楼阅这人虽然性子猛,但是遇到插队变道的,也能耐心让一让。 窗外风景单一萧瑟起来。 赵楼阅开得不快,跟江甚有说有聊,途经一个挺大的休息站,赵楼阅停下说去趟洗手间。 他体热,大衣脱了放在后座,手机不太好装,索性递给江甚。 江甚去买水,两个手机都在衣服口袋里,结账的时候他凭感觉拿出来一部,没想到拿错了,手机面部识别失败,提示过后露出了屏保。 “十八块三,先生?”收银员语气诧异。 江甚回过神:“抱歉。” 买了水出来,江甚慢条斯理查看赵楼阅的手机屏保。 什么时候照的? 看背景是在红枫山。 江甚想到了赵楼阅自告奋勇给自己拍照那次。 手机熄屏,江甚下巴往围巾里蹭了蹭。 “好了。”赵楼阅回来,看到江甚提着水,“不好意思我给忘了,车上有热水,就上次你用的那个保温杯,放后座了。” 第26章 “没事,这些你喝。”江甚说。 两人继续出发,途经一大片葵花地的时候,赵楼阅看到路边有人卖。 他停到一旁,下车快速买了两饼。 江甚诧异:“你爱吃这个?” “没,给苏凌烟带的。”赵楼阅接道:“你见到就知道了,她嗑这个跟仓鼠似的。” 赵楼阅一直留意着江甚的脸色,见他某一刻闭眼靠着车窗,身前的衣服也拽紧了,就知道这人又有些不舒服。 幸好提前做过攻略,算算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到一个农庄了。 农庄算个网红打卡点,因为周日人还不少,赵楼阅绕了大半圈找到一个停车位,江甚清冷的嗓音响起:“在这里吃午饭?” “对。”赵楼阅说:“你怎么样?” “好着呢。”这算实话,那点轻微的钝痛可以忽略不计,换从前江甚能在电脑前再坐俩小时。 赵楼阅却不这么觉得。 农庄有一个一个搭建起来的包房,外面铺了一层防水布。 老板娘带他们到靠里的一间,点菜要去前面,赵楼阅看着服务生上了热水,让江甚坐着等。 赵楼阅一走,江甚就开始玩手机。 丛高轩发信息的频率有点高,问他到哪儿了。 江甚刚回了一条,就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怎么都满着啊。”有人抱怨。 江甚一听就知道这是来晚了没占到包间,也没当回事,等着对面自己走。 没料到中间那男的没走,而是盯着江甚。 “兄弟你一个人啊?”男人问道。 江甚转过头来:“两个人,怎么了?” 男人对上江甚那张脸,明显愣了下。 江甚不耐烦皱眉。 “啊是这样兄弟,你看你们就两个人,不如去大厅,我们人多,咱们换一换。” “抱歉,不想换,你们也可以去大厅。” 江甚这话一出口,气氛就变了。 “兄弟。”男人微微收敛笑意,“这样,我送你一盘菜,行不?” 江甚:“真不方便,你们找别人吧。” “不是你小子,这么说话出门不被打吗?”男人的朋友挤上前。 这一幕江甚十分熟悉,他靠在椅背上,冷下脸:“怎么?” 男人紧盯着江甚,忽然双手插兜,晃荡晃荡两步,然后俯下身,笑着说:“兄弟,给个面子呗。” 江甚:“……” 江甚控制不住地看了眼对方不知打了多少发胶而锃光瓦亮的头顶,贼眉鼠眼,咧嘴一笑简直不是一般的油腻。 胃里有些翻搅。 “哎呦张哥,瞧上了?”有人乐呵呵打趣。 江甚摸到了茶壶。 下一秒,男人苦心凹出的造型被大力后扯,瞬间变形,他跟张废纸似的被赵楼阅按住脖颈揉搓两下,一脚踹了出去。 速度太快,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 赵楼阅回头看向江甚,“没事吧?” 江甚实话实说:“想吐。” 赵楼阅顿时凶性大起,“你敢动他?!” 江甚:“……” 哎呀这话有点耳熟。 第36章 我的!!! 这架最后没打下去。 原因是男人的哥们最先反应过来,指着赵楼阅的鼻子大声咆哮:“知道张哥是谁吗?‘临放’银行的行长可是他亲舅舅!” 赵楼阅了然点点头,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刻有“临放”标识的黑卡,在摇摇晃晃爬起来的男人脸上拍了拍,问道:“需要我致电你舅舅吗?” “临放”是占着临都一字名号的中小型银行,资金流动靠的是那几位愿意把钱存他们这儿的金.主,好巧不巧,大金.主的象征之一就是赵楼阅手中这张卡。 男人原本愤恨的眼神瞬间凝固,然后化作滚滚惧怕,他人都没站稳,先对着赵楼阅开始鞠躬,“抱歉先生,我们只是在商量挪个包间,抱歉,里面的那位先生我根本没碰他!” 赵楼阅回头看江甚,江甚颔首,抓紧茶壶的手一松,给自己倒了一杯。 “滚。”赵楼阅言简意赅。 对方一行人身后冒烟火速离开现场。 赵楼阅一坐下就问江甚:“我要没来,你打算一个人动手?” “打得过。”江甚比他还简单粗暴,“主要刚才那姓张的离我太近。” 赵楼阅顿时后悔没多给两脚。 今天上菜格外快,全是大火爆炒,上面油水分明,色泽晶莹,卖相实在不错。 有一道蔬菜汤,是土豆混合着小瓜炖的,加了辛辣的胡椒粉,汤品绵密的同时也不失风味。 江甚喝了两碗。 赵楼阅觉得他脸上血色都起来了。 四菜一汤,量刚刚好,江甚吃不完的赵楼阅一个人全部扫空。 江甚看他将最后的豆腐汤一拌,问道:“不撑吗?” “这撑什么?”赵楼阅接道:“还行。” 江甚觉得像赵楼阅这种日理万机还能一顿吃几大碗米饭且毫无负担的,真的不多见。 江甚起身,赵楼阅立刻喊住他,“不是你干嘛?” “结账,你吃你的。”江甚语气强硬,“这顿我请。” 赵楼阅闻言没再阻拦。 也才二百多,算江甚请的非常划算的一顿了。 离开前,赵楼阅趁着江甚往保温杯里灌热水的功夫,询问老板娘那道烧菜汤是怎么做的。 出发没一会儿,苏凌烟打了个电话来,“还有多远?” “一个来小时吧。”赵楼阅说:“我们吃过午饭了,不用等,晚上再聚。” “行啊。”苏凌烟语气忽然揶揄起来,“让江少说句话呗。” “我在。”江甚温声含笑。 不等苏凌烟回应,电话就挂断了。 “哎呀手滑。”赵楼阅说。 江甚:“……” 江甚扫了赵楼阅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云阳县依山而立,茶庄一片就没有超过三层的房屋,视野极为开阔。 茶树顺着山势层层往上,因为天气缘故,呈现出一种苍青色。 更高处,乌云渐移,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雨。 赵楼阅在一栋白色大楼前停下。 这里一楼是茶庄的办公区,二楼往上是休息的地方。 不同于那天的红裙张扬,今天苏凌烟穿着紧身牛仔裤,长袖白t,外面一件黑色大衣,束起的高马尾显得无比干练,正在同对面差不多打扮的女人聊天。 注意到赵楼阅,苏凌烟“蹭”一下站起来,指着他就要说什么。 赵楼阅掏出那两饼葵花籽。 苏凌烟脸上的气愤化作开心,一把抢过,“还算你有良心。” 跟在苏凌烟身后的女人就是她的闺蜜孙路笙。 孙路笙嫁得良人,本身人脉也广,起初担心拉不到靠谱的合伙人,但是一看到赵楼阅跟江甚,就知道稳了。 莫问,问就是单凭那两张帅脸,她可以加上一百层滤镜! 随后江甚见识到,苏凌烟抱着饼葵花籽,真跟仓鼠差不多。 她双腿并拢,将葵花籽稳稳放平,几乎是嘴里的壳子刚吐出来,新的瓜子又进嘴,从盘外朝里,绕圈嗑。 这般流畅,少说也要两年功夫。 “你们不吃?”苏凌烟客气了一下。 赵楼阅:“都是你的。” 孙路笙抢了半饼,时不时往嘴里丢两颗,顺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策划书给江甚还有赵楼阅看。 “不单是茶叶一项收入,你们进来时应该也注意到了,这里风景很好,完全可以包装打造一番。” 江甚赞同:“确实。” 这么一聊就过去两三个小时,差不多到了饭点,孙路笙订好了餐厅,直接过去就行。 江甚不饿,象征性夹了两筷子菜,脑子里各种数据接二连三地蹦跶。 桌上端来了清蒸大闸蟹,赵楼阅看了看,随后皱眉表示反感,没动。 江甚拿了一个到碗里。 “太寒了,你少吃。”赵楼阅叮嘱。 “嗯。”江甚淡淡。 剥蟹的工具就在旁边,江甚拿过摆弄了两下,随后一边接孙路笙等人的话,一边流畅掀开蟹壳,刮下蟹黄蟹膏之类的东西。 “旅游业如果能带动起来,酒店开发可以交给我。”江甚说:“给你们友情价。” 孙路笙立刻以茶代酒,“那就提前谢谢江总了。” 但是下一秒,孙路笙笑不出来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一碗金灿灿的蟹黄蟹肉被送到了赵楼阅手边。 赵楼阅原本闷头吃饭,见状先是一愣,随后猛地看向江甚,如同大型犬寻到了美味可口的食物,双眼冒绿光。 江甚被盯得都有些不自然。 “不想吃?”江甚轻声。 苏凌烟站起身:“我来,我来……” 赵楼阅骤然护食,感觉能随时给苏凌烟来一口:“我的!!!” 第27章 苏凌烟忍着将手边蔬菜饼扣赵楼阅脸上的冲动。 江甚原本不觉得怎样,被他们这么一搞,好像是有点怪怪的,于是顺口说道:“不着急,每人都有。” 十几分钟后,苏凌烟跟孙路笙如愿得到了一碗蟹黄蟹肉。 孙路笙虽然对自家贤夫十分满意,但此刻也不免感叹:赵楼阅凭什么啊。 “一会儿有个局,一起呗。”孙路笙吃得心满意足:“有茶庄管理,片区负责人,还有乡镇上的人。” 江甚没意见:“我都行。” 云阳县不大,可供玩乐的场所就那么两个,大家定了个最大的包房,沙发皮革发出淡淡的陈旧味道。 赵楼阅他们来得早,先让服务生上了一壶茶。 第37章 我可以追求你了 孙路笙宴请的人陆陆续续赶来,有些又叫了伴侣,朋友,所以洋洋洒洒十几号人。 像江载风那类的现眼包也不在少数。 知道江甚他们要投资,一杯一杯的酒水端到跟前。 老样子,但这次江甚不用喝,理由简单,身体抱恙刚出院。 实在有那种非要敬酒的,赵楼阅就一把接过,利索的手劲儿带着几分警告意味,面上却和煦大气,“我替江总喝,这总行吧?” 一般这种项目都用不着他们出马,但因为牵扯孙路笙,大家都愿意给这个面子。 赵楼阅喝完一轮就将杯子倒扣。 江甚坐在沙发最里面,双腿交叠打量着桌上的酒水,昏暗的灯光落入他眼中却变得十分闪耀刺目,尤其这人没什么表情,像一尊矜贵俊美的琉璃雕塑。 江甚右手边是扶手,左手边就坐着赵楼阅,桌子不大,他俩身体距离远,但换腿时总要不可避免地碰一下。 如此就又跟之前的某个场景有所重叠。 不一样的点在于,江甚不躲了。 起初赵楼阅还担心江甚介意,稍微避开,但避了两下发现,江甚没动作。 耳畔是嘈杂的聊天声,有人又开了一瓶酒,“刺啦”的泡沫声涌了出来,“吹了吹了!” 赵楼阅以喝茶为掩护,微微偏头看向那两条随意放置的长腿。 他实在好奇,于是用膝盖轻轻抵住江甚的膝盖。 江甚一动不动。 赵楼阅心头像是针尖刺了一下,他忽然抬头,于是正好对上江甚噙着笑的漆黑眼瞳。 江甚单手撑着下颚,像是这么看了很久。 赵楼阅顿时就让茶水呛到。 “咳咳咳!” 他埋头缓和,很快,后背多了一只手上下安抚。 “喝慢点。”江甚说。 赵楼阅感到水汽死死卡住喉咙,他不由得再次看向江甚,这次就不带任何小心谨慎了,赵楼阅的目光染上侵.略性,直白到带着劈开一切浓雾的意思。 然后他终于发现,江甚不避不让的坦诚。 心跳瞬间到了嗓子眼,赵楼阅将倒扣的杯子重新翻了过来。 “给我也倒一杯。”江甚说。 赵楼阅照办。 那头聊什么赵楼阅已经顾不得了,他挪了下位置,离江甚更近。 酒水的冰凉没上指腹。 “你还不能喝吧。”赵楼阅后知后觉。 叮—— 江甚干脆跟他一碰杯,随后仰头灌了大半。 江甚依旧表情淡淡,可手腕却诡异地抖了下,酒水顺着唇角溢出来,他来不及擦,就那么任由着流淌而下,顺着下颚直到水分耗尽,停在锁骨位置。 这一幕像是一场海上烟花般炸开在赵楼阅眼底。 过了半晌,赵楼阅忽然想到了三个字:交!杯!酒! 虽然没有那复杂的过程,但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 江甚明白他的心意,却没拒绝! 赵楼阅仰头全灌了。 江甚觉得一股躁意从心底最深处升起来,狂热的蒸汽瞬间涌入血液,指尖控制不住颤抖。 他不是随便下决定的人,可从那天在赵楼阅家里想明白后,心里就一直在期待这个场景。 赵楼阅喉间如同堵了千言万语,他想说什么,又觉得时机不合适。 这样的喧闹配不上江甚。 “凌烟。”赵楼阅温柔唤道。 苏凌烟原本在玩骰子,闻言浑身寒毛竖起,无比警惕地看向赵楼阅:“干嘛?” 江甚忍不住勾唇轻笑。 “这里你先顶着,有事打电话,我带江甚出去逛逛。” 苏凌烟没明白:“外面就两条街,有啥可逛的?” “听话。”赵楼阅非常好脾气,“等回去了,哥给你买包。” 苏凌烟立刻:“您请!” “出去走走?”赵楼阅偏头示意。 江甚依言起身。 明明喝的不多,赵楼阅却觉得脚下有些飘,江甚在前,他出来后顺便关上门,还隐约听到有人询问:“他俩干嘛去?” 走廊铺着酒红色的老式地毯,有些地方边角都起卷了,赵楼阅浑身一阵接一阵的哆嗦。 偏偏这个时候,江甚忽然转过头看他,神色清朗,“走得动吗?” 赵楼阅发觉身体某处从来未启动的开关,被狠狠按下! 他在江甚面前保持的克制冷静,体贴小心,统统成了飞灰。 脚步声骤然凌乱加快,江甚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瞳孔中赵楼阅深沉的面容便由远而近,不断清晰。 “赵……”江甚堪堪只念出一个字,就被赵楼阅嵌住手腕往后一转,整个人面向墙壁,下一秒,男人凶狠的力道抵住腰间,江甚浑身一软,随着他急迫的动作前身都贴在了墙上。 鼻尖是灰尘混合着壁纸散发出的腐朽味。 “赵楼阅!”江甚不懂他在发什么疯。 试探性动了动,后背的力道不减反增。 “嘘——” 热气喷在耳廓,江甚瞬间噤声。 “你说你,这跟我预想中的不一样。”赵楼阅沉声,“江甚,我有多珍惜你,你是知道的。” 江甚问道:“那现在算什么?” “我忍不住。”赵楼阅将脸埋进江甚的脖颈,感觉到他的瑟缩跟颤栗,终于没忍住愉悦笑出声,“江甚,你对我有感觉,这是不是说明,我可以追求你了?” 江甚的眼眶被逼出了一圈红,灰尘涌入肺腑,他却在眼下的脏乱、逼仄、昏沉的环境中,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劲爽。 “赵、赵楼阅……”江甚快速换气。 “嗯?”赵楼阅的犬齿感觉都要咬上江甚的脖颈,但他只是细细嗅着,带着再难掩饰的贪婪。 “松开我。”江甚说。 赵楼阅屈膝,轻轻顶了下江甚的后腿,“再说,说实话。” 来不及恼怒,身体先兴奋起来,江甚嘴唇翕动,可字眼黏在舌尖,吐不出来。 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 江甚骤然惊醒:“赵楼阅?” 赵楼阅一把揽过江甚的腰,带着他跌跌撞撞冲进最近的空包厢里。 四周全黑下来,江甚站稳后,听到了血液涌入耳膜的震颤声。 “赵楼阅!”江甚仓惶按住男人的肩膀,“等等、这个节奏不对!” 赵楼阅哼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说着,整个人一寸寸蹭过江甚,像是要把什么气味留下。 很意外,江甚没站稳。 这又是一个危险信号。 赵楼阅强势扶稳他,再三忍耐,然后借着黑暗的掩护,将江甚按进怀里,“没事了,是我鲁莽,没事了。” 出去时,两人皆头发微潮,从脸颊到脖颈,都被汗液浸湿。 第38章 迷失自我 两人默不作声,很有默契地一起站在楼下缓了缓。 凉风将思绪都吹开了,但有一部分仍旧炽热燃烧着。 回到包间,江甚如同解决完一项心头大事,态度热络起来,刚才不愿意搭理的几人,此刻也能凑合着说两句。 他眼尾被逼出的红彷佛凝固了,偶尔噙笑看来的时候,赵楼阅觉得除了江甚本人,周遭一切都扭曲了一瞬。 这怎么顶?赵楼阅心想。 江甚放下茶杯,意识又不自觉坠入刚才被推入包间的黑暗中,赵楼阅这个人不老实,又很危险,从后面贴上来时简直是将人的生存命脉全部捏死,安全感暴跌,引来最原始的恐惧。 但很刺激。 回到茶庄住的地方已经是凌晨一点。 孙路笙给他们安排好房间,因为喝了酒,跟苏凌烟先睡了。 房间带着点霉味,江甚趁着洗漱的功夫开窗开门通风,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赵楼阅正在给他收拾床铺。 江甚以前很避讳这种,私人领地被侵犯、情绪被支配的滋味为他所厌恶,但此刻,江甚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看赵楼阅动作麻利,俯身展臂间,优秀的身材线条一览无余。 赵楼阅忽然一顿,随后迅速转头。 接近于野兽般的敏锐感知,江甚却不怎么害怕。 第28章 “赵先生都选择进来了,还怕人看到?” 赵楼阅站直,那种深刻到粘稠的占有气息跃跃欲试。 “我拿来了新的床单被套。”赵楼阅开口。 江甚眉目一惊,朝他身后看去,果不其然,原本灰色调的四件套被换了,取而代之是碎叶图案,白色打底的新货。 江甚一时无言:“你出门带这个干嘛?” “想你睡不惯。”赵楼阅说:“我就是闲得慌,你不用理会,也别有什么负担,出门操心赵湘庭操心惯了。” 江甚走到赵楼阅面前:“那我是赵湘庭吗?” “你们不一样。”赵楼阅嗓音倒是轻,但瞳孔中的晦暗情绪都快翻腾出锐气。 江甚刚洗漱完,面目浸染水汽,露出饱满的额头。 赵楼阅认真扫过,又不知满足地盯着他。 “你这样挺吓人的。”江甚开口。 赵楼阅自己也很无奈,扯了扯嘴角,“江甚,我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不得已竖起全身的刺保护弟弟,为了赵湘庭能存住那份天真,赵楼阅只能不断下陷,泥沼跟窒息会激发一个人的血气,赵楼阅体内的暴虐因子在他察觉到危险时会成倍反扑,与此同时,对个人喜欢的占有欲,同等增加。 江甚不给希望就算了,可自己询问是否能追他时,江甚从喉间溢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哼笑。 “赵楼阅。”江甚低声:“帮我关窗关门。” 赵楼阅照办,但他先关门,然后才去关窗,这个顺序让他有理由在这个房间多待几分钟。 赵楼阅转过身,看到江甚捏着毛巾站在原地。 “要休息了吗?”赵楼阅询问。 江甚抬起头,就那么黑沉沉盯着他。 赵楼阅在这一瞬听到了脑海中某种锁扣打开的声音。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朝着江甚走去。 “不舒服?” “你觉得呢?”江甚反问,他眼睫轻轻颤了颤,一种乖顺孱弱化为最好的保护色,融入这张过分昳丽精致的脸上。 赵楼阅不问了,他伸出一只手探上江甚的腹部,那种奇异的感觉再度席卷二人,江甚觉得一团火实实在在在赵楼阅触碰的地方烧了起来,他的力气被迅速抽干,腰腹微微后缩的同时整个人朝着床上倒去。 赵楼阅拦腰将人接住,江甚顺势将头搁在他肩上。 赵楼阅一怔,像是第一次认识江甚般,颇为新奇地打量他。 那个说着“节奏不对”的人,最先打掉了赵楼阅手中的防御,然后紧紧缠了上来。 “你各种示意我不要后悔。”江甚嗓音很轻,“你呢,以后会后悔吗?” 赵楼阅的手掌轻轻揉了下,很痒,江甚没忍住哼了声,尾音顷刻间就被赵楼阅吞噬。 所有的界限、规矩,在这一刻全部变得模糊。 江甚唇齿间的空气很快稀薄,感觉胸肺在剧烈张合。 赵楼阅也缺氧,而他的表现是将江甚搂得更紧。 鼻尖是淡淡的薄荷香气,这个味道江甚在赵楼阅家的卧室里闻到过。 怎么办?江甚瞳孔涣散,回不了头了。 赵楼阅跟狗似的嗅到了他的脖颈位置,江甚察觉到了什么,五指瞬间穿入赵楼阅的发缝,再扣紧,“不准咬!” 赵楼阅已经完全迷失自我了,“你好香啊。” 江甚:“……” 赵楼阅使劲啃咬了一下,又覆上江甚的唇。 你他妈…… 不知过去多久,江甚愣愣躺在床上,静等视线恢复的时候,他听到了卫生间响起水声。 赵楼阅洗了把脸,又拧了块热毛巾出来。 江甚撑着坐起身,容色极盛,他即便没表情,都能让人想到缤纷的艳丽桃花。 “我去冲澡,你随意。” “行。” 等江甚洗完澡出来,赵楼阅已经离开了。 江甚有些脱力地靠在床头,打开手机有赵楼阅五分钟前发的信息:【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打电话,明天给你带早饭。】 江甚关了手机随意一扔,手臂抬起搭在额上,不多时笑得身体颤抖。 江甚索性裹着被子躺下。 原来跟喜欢的人展开一段恋情是这样的,江甚心想。 喻柏在江甚递出的白纸上连个墨点都没留下,反观赵楼阅,已经洋洋洒洒画了半幅山水图了,他将欲.望藏在其中,就等江甚真正松口的时候。 江甚安抚过快的心跳,因为精神大起大落,有种消弭不了的倦怠感,他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赵楼阅则是后半夜才勉强闭眼,天一亮,他又满血复活,兴致勃勃开车去镇上买了各式早餐,苏凌烟跟孙路笙跟着蹭了一顿。 因为是周一,江甚跟赵楼阅都很忙,坐那吃早饭的二十分钟里,手机震动就没停下来过。 该了解的昨天都了解了,两人中午考察了一下茶庄,对这个项目不由得更加满意。 孙路笙让他们有事就先回去,等合同出来,电子签约就行。 赵楼阅跟江甚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可行,于是当天下午返回临都。 第39章 你把话说清楚! 一来一回,不到三十个小时,路程一样,但心境已然截然不同。 赵楼阅有事没事就要默默夸赞一下自己聪明的大脑。 要是没这一趟,保不准还要等多久呢。 江甚没说话,那就还是按照“追求”模式来,赵楼阅对此非常满意,肯定要认真接触了解,才能确定关系嘛。 这一路江甚状态也不错,中途两人在休息站吃了顿饭,等抵达临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我回江宅。”江甚说,“还有事。” “好。”赵楼阅应得异常干脆。 江甚好奇看来:“你平时还得跟我拉扯两下。” “鸟枪换炮了。”赵楼阅哼笑:“江少日后想谈恋爱,我都是第一顺位,不再患得患失,自然不拉扯了。” 江甚头偏向窗外,嘴角止不住上扬。 谁也没想到,这一分开,就整整十来天没见过面。 江甚太忙了。 田璐又跟江文泽陷入冷战,江甚有天晚上打开门,看到田璐抱着个抱枕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当一切风浪平息,得到梦寐以求的“完美孩子”后,田璐似乎还是开心不起来,江甚不会聊天,就陪她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一直到后半夜沉沉睡着,第二天在生物钟的催促下睁眼上班,中途评估江茂的画作价值,以确保那个画廊没有宰他。 对此江甚还是小小意外了一把,他联系了江茂的导师,随后了解到江茂的创作水平相当高,换句话说,在这个大佬云集的领域,他还算个天才。 江甚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田璐。 如果不看直白的学习成绩,江茂也算“别人家的孩子”,单是随便一幅画能卖八万多,已经很不错了。 要知道他画室里还装着一大堆。 田璐当时站在窗边,愣愣地没说话,不知过去多久,江茂回来,他似乎去野外写生了,手里提着个盒子,看到田璐先是腼腆一笑,等进门后,将盒子递给田璐。 田璐接过打开,是一枚戒指。 上面有一颗非常精致而小巧的浅色粉钻。 像这样的珠宝田璐有一抽屉,且都是成套成套的,但站在面前的青年略显羞涩,有些结巴地说:“妈,送您的。” 恐怕榨干了江茂的小金库,田璐这么想着,心中抑制不住的酸涩。 “谢谢。”她低垂着眼睫,戴在无名指上,“我很喜欢。” 年轻的岁月一眨眼就飞走了,田璐到了一个心理状态比较尴尬的时段,她明明不缺钱,可心里总像是空了一块,江文泽的闪躲逃避令她疲惫,感情无法宣泄,便自然而然想到了两个孩子。 连带着曾经恨铁不成钢的江茂,也渐渐变得不一样。 田璐想了很久,终于明白,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而江甚则因为“明晰大厦”项目的全面推进,脚不沾地,跟老林总吃饭两人都是争分夺秒有事说事,连续几天江甚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小时,起床下地的时候都感觉不到脚的存在。 赵楼阅一直有发信息或者打电话来,但江甚都是匆匆回两句就挂断了。 赵楼阅担心他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回到解放前,于是开启曲线救国,经常送吃的到江甚的办公室。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前台一看电话后四位就让人送上去。 要不说赵先生会做人呢,不仅江甚有,江甚的助理、乃至于整个项目组都有。 有时候大晚上忙得精疲力竭,冰啤酒、水果捞,还有一大盆的小龙虾放在铺满锡纸的桌上,救赎程度可想而知。 这么来了四五回后,江甚的特助宋凛便真的在群众呼声中小心翼翼敲开江甚的办公室门。 江甚立刻盖上饭盒,神色平淡:“什么事?” 第29章 “江副总。”宋凛不好意思挠挠头:“大家想知道给咱们送餐的那位老板是谁。” 江甚皱眉:“不好吃?” “不是!”宋凛神色严肃,无声告诉江甚那就是无上美味,“大家心存感激,想给他供一供。” 江甚:“……你们别是忙傻了。” 宋凛狼狈逃走。 江甚想了想宋凛的话,没忍住笑了,然后他打开餐盒,里面有清炖排骨、清炒四季豆,还有一份色泽莹润的凉菜。 江甚的菜品明显跟外面的不一样。 这是赵楼阅亲自做的。 江甚一旦吃外面的饭超过三顿就咽不下去了,他宁可喝粥啃面包,赵楼阅了解,所以给他安排上,又担心被江甚公司的人传出些不好的东西,索性恩泽天下,以“江副总朋友”的名义,请整个部门搓一搓。 江甚再一句“你们好好干,不然他这些餐算是白送了。”更是一记烟雾弹,众人不免猜测是傅氏那边的人,看重项目。 等到这晚的商务酒宴上,江甚终于见到了赵楼阅。 赵先生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被人围绕恭维,好不风光,脸上是沉稳淡漠的笑。 但是见到江甚的那一刻,赵楼阅眼中的光瞬间汇聚,随后带着隐晦的侵.略性,停在江甚脸上。 四周的喧闹有一瞬间归于安静。 江甚喉结滚动,觉得有些口干。 “江副总,这边。”有人引路。 江甚最后定定看了眼赵楼阅,跟着对方走了。 这十来天的空洞滋味忽然得到了满足,赵楼阅勾唇笑了,有人敬酒,他也没拒绝。 不多时傅诚上前来。 人群“呼啦”散开,傅诚不喜欢围一圈,最近露脸频繁,也是在给他家老二牵线搭桥的缘故。 “见到江甚高兴了?”傅诚打趣:“不是我说,人家未必愿意见你。” 傅诚最近遇到点阻挠,所以选择插兄弟两刀。 谁知预想中本该一脸吃瘪的赵楼阅却没什么太大情绪,他转动酒杯,问了句:“是吗?” 傅诚:“?”不对! 傅诚一脸狐疑,赵楼阅这表现,明显是让爽到了…… 可如果真的有进展,以赵楼阅的性子,早就大喇叭伺候了。 傅诚此时还不懂,什么叫做“一个猴有一个栓法”。 江甚不想公开,赵楼阅就心甘情愿闭嘴,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眼神交流,都让他有种从头发丝到脚趾的兴奋颤栗。 “算了。”赵楼阅淡淡。 傅诚:“?” 你把话说清楚! 第40章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傅诚一个字都没从赵楼阅嘴里抠出来。 有个一直在等的人到了,他只能先抽身离开。 傅诚走后,赵楼阅坐在沙发上喝茶,顺便回复赵湘庭发来的各式吐槽。 对于导师严厉、被同学拉去志愿劳动,头疼脑热了几天这种理由充耳不闻,赵楼阅就一句话:【挂科你就死定了,我说的。】 赵湘庭没再回复,想来最后的希望破灭,现在应该迎着寒风抱着书籍狂奔图书馆,等着最后救一救。 赵楼阅一直关注着江甚的动向。 见他先跟某部门的相关负责人聊天,然后去见老林总,最后被几个合作商拉住,象征性喝了半杯酒,一顿折腾下来接近一个小时。 终于,江副总可以腾出点时间,去趟洗手间了。 赵楼阅起身。 江甚上了二楼,这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他解决完出来,细致地洗了洗手,然后一抬头,看到镜中依靠在门口的赵楼阅。 “赵先生也喜欢上厕所时避着人?”江甚问道。 “嗯,不然怎么说跟江副总有缘呢。”赵楼阅姿态慵懒。 江甚关上水擦完手,赵楼阅才说:“又喝酒。” “那是实在推不掉。”江甚朝他走去。 两人一并出来,再往右手边就是个大露台,赵楼阅快速衡量了一下,想着冷,就不挪位置了,于是他抓住江甚的手臂,将人往墙角带了带。 江甚也不反抗,噙着笑,“这么急。” 话虽如此,当赵楼阅的气息压来时,那些被刻意忽略的思念与躁动当即碾进骨血,江甚轻哼了声,抬手搭在赵楼阅肩上。 他们身高正正好,一个微微低头,一个稍稍仰起,都处于十分舒服的姿势。 赵楼阅憋得肺腑都涌起了血腥气,他瞧着真凶,逼得江甚节节败退,随后不自觉按住江甚腰侧,满意感觉到青年身子软了软。 江甚报复性咬了下赵楼阅的嘴唇,稍微退开些,气息不稳:“你是不是有毛病?” “第一次跟你打交道我就发现了。”赵楼阅有些得意,“好敏感哦江副总。” 江甚:“……” 赵楼阅这么说话他是真的受不了,眉目张扬,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偏偏落在心里又很痒,像是有小树枝一个劲儿戳戳戳。 两人激进结束,反而一点点温存起来。 “江副总,什么时候能忙完呀?”赵楼阅问。 江甚眯眼,高贵冷艳,“有事?” “请您赏脸去小院子吃鱼,我做。” 江甚点头:“行,我考虑考虑。” 一阵夜风从露台吹进来,让空气中的燥闷暧昧散去了些,赵楼阅还想问问江甚最近是不是真的有按时吃饭,却在张口之际诡异一顿。 心头窜过寒意,江甚已经扭头看去。 赵楼阅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露台门口的傅诚。 傅诚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挖出东西,万万没想到命运的大榔头突然迎面就砸了上来。 有点眼冒金星的。 “傅先生。”江甚轻轻推开赵楼阅,神色淡下来,理了理衣襟。 赵楼阅就没那么客气了,他前后看了看,随后质问傅诚:“你做贼呢?” 傅诚有句国粹卡在喉咙口。 半分钟后,三人站在露台上,夜风有些凉,赵楼阅后悔没带上外套,他很快将视线落在傅诚穿着的黑色大衣上。 傅诚吸了口烟,扭头,“别逼我扇你。” 赵楼阅不服气:“你这人……” 话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 “你的保镖?”赵楼阅快速问了句。 傅诚皱眉:“今天很安全,他们都在门口待命。” “你确定能搞死傅元睿?”有人压低嗓音。 赵楼阅十分意外,跟傅诚对视一眼,不用他们提醒,江甚猜到事情不简单。 三人现在出去肯定迎面撞上,于是不约而同地朝着被黑暗完全覆盖的门口走去。 傅元睿是傅诚的堂弟,刚大学毕业,不同于傅家人的精明算计,他应该是基因生成时遗漏了关键特点,总之跟赵湘庭并称“卧龙凤雏”。 对面两个人,以为周遭没人,就开始毫无遮掩地谈论起针对傅元睿的计划。 傅元睿出国半年,回来肯定要有个小圈子的接风宴,这二位“天才”安排好了药跟人,打算那天骗傅元睿喝下去,身败名裂! 然后将锅推给另一位倒霉蛋。 傅诚认出了其中一个富二代,神色不能说森寒,更像是一种被蠢到的无语。 江甚安静听着,想着没防备可能要出事,但傅诚都知道了,这种事便决计不会发生了。 就在这时,傅诚稍微凑近江甚。 江甚对距离十分敏感,立刻看向他。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接,有风声做掩护,傅诚非常小声地问了句:“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江甚:“?” 下一秒,赵楼阅的手臂不动声色绕到傅诚脖子前,勒紧! 傅诚猝不及防,脚尖轻轻踢到了门,发出响动,给不远处那做贼心虚的两人惊得猛然回头:“谁?!” 风声呜咽,两人莫名浑身发毛,你推我搡地赶紧走了。 人一走远,赵楼阅松开傅诚顺势推了一把,“几个意思?” 傅诚站定,云淡风轻整理衣服,“粗鲁,野人,你等江甚眼睛痊愈就一脚给你踹了。” 赵楼阅从来没觉得兄弟这么漏风过。 傅诚先走,殿后的江甚小声同赵楼阅说:“我眼神很好,你不粗鲁。” 赵楼阅爽的在江甚后背猛地搓了搓。 等江甚折返回大厅,那两名富二代已经被傅诚命人轰了出去,双方父母轮流找到傅诚求情,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酒宴结束,江甚在地下车库等着,赵楼阅从电梯出来,跟几位老总分开时瞥了眼江甚的位置,然后上了自己车,他一发动,江甚才缓慢跟上。 时间尚早,他们还能搓一顿宵夜。 地点就选在赵楼阅家,而这次赵楼阅也给江甚的车牌上了长期权限。 进门时,赵楼阅忽然将手中的钥匙递给了江甚。 江甚眸色微微一变,看向他。 “拿着吧,下次想来万一我不在,也能随时进来休息。” 第30章 这话说的,他提前来不会打电话吗?但江甚不过犹豫两秒,就接过放兜里了。 第41章 出事了 赵楼阅早有准备。 冰箱一打开,就是提前腌制好的海鲜。 而一些牛肉、五花跟鸡翅,也都入味了,直接上烤盘就行。 江甚最近状态不错,随便吃。 他帮着拿到餐厅,倒了两杯柠檬水,然后就跟赵楼阅享受上了。 两人聊了聊最近的一些时局变换,以前这些话江甚只能自己琢磨,对上赵楼阅就不一样了,他听得很认真,发现赵楼阅虽然行事果决,但确实避免了很多小麻烦。 等柠檬水续完三杯,烧烤也吃得七七八八,已经快十二点了,江甚理所应当睡这里。 赵楼阅匆匆将桌子一收拾,就催促江甚赶紧去洗漱。 江甚冲了澡出来,看见赵楼阅的卧室门是开着的。 他缓步走近,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江甚差点儿要进去,又止住了,不礼貌。 谁知水声一停,赵楼阅的声音响起:“江甚?” “是我。” “你先进来,走廊一头的窗户开着,别吹感冒了,等我五分钟。” 江甚瞬间心安理得。 几个卧室大差不差的装修风格,但这里赵楼阅的个人气息明显更加浓郁。 床对头的沙发上堆着他换下来的衣服,抽屉半拉开,能看到里面摆放的各式腕表,床头有两样跟黑色背景墙格格不入的公仔玩偶。 江甚坐在床边等了会儿,赵楼阅就出来了。 男人穿着浴袍,腰间宽宽一系,没任何遮挡物,赵楼阅的体型优势瞬间展露无遗,他肤色健康,常年的健身习惯导致回报颇丰,黑发跟胸口还湿漉漉的,赵楼阅不在意地揭起过膝的浴袍摆擦了擦。 这种动作由他做起来,全是自然跟野性。 薄荷味的沐浴乳,江甚喉结滚了滚,哑声:“你床头的公仔……唔?” 赵楼阅不废话,直接压来。 江甚不得已陷在被子里,感觉这人跟大石头有的一拼,贴的紧又不给换气,导致江甚后面都微微有点缺氧。 赵楼阅尽兴了才把江甚松开,他一手撑着身体一手从江甚带水的唇瓣上蹭过,笑道:“你还真敢进来,送上门啊。” 江甚努力平稳呼吸,懒得理他。 赵楼阅抬头看向公仔,随后让开些位置:“那两个?你应该能猜到,这么幼稚的东西全是赵湘庭的杰作,不放还不行。” 江甚坐起身。 赵楼阅看他恹恹的,抬手在对方脖颈后试了试。 “好着呢。”江甚说。 “嗯。”赵楼阅眼瞳黑沉,浸着明显的疼爱,“下次我注意,对了,有个事跟你打个报告,我明天下午可能要去趟隔壁市,大概三天。” 江甚反应了一下:“啊,行。” 才见面就又要分开,不过三天也还好。 “等忙完这阵,我带你去骑行。”赵楼阅俯身看向江甚:“你眼下青黑,最近应该累坏了,我晚上睡觉不老实,今天就不留你了,快回去休息。” 江甚本想噎两句,但碰到赵楼阅眼中浓郁的情绪,决定不作死了。 江甚没猜错,赵楼阅就打算客气这一下,如果江甚有留下的意思,那今晚肯定不眠夜,所以看到江甚利落走人,赵楼阅还有点惋惜。 江甚第二天休息,索性直接睡到自然醒。 他坐起来的时候头都有些晕,一看表,都快中午了。 洗漱完从卧室出来,客厅静悄悄的,赵楼阅的拖鞋安静摆放在门口,人已经走了,空气中有淡淡的食物香气,江甚径直去了厨房,炉灶熄火,但上面的骨头汤还是热的,一旁被扣住的菜罩里摆着两盘家常小炒。 江甚拿下墙壁上的绿色贴纸,上面用遒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冷了就自己热热,我直接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江甚原地站了会儿。 他烧了热水吃完饭,将碗筷收拾干净,又在阳台的躺椅上睡了一阵,傍晚时分,江甚才离开这里。 江文泽来信息,今晚还要听他碎碎念一阵。 对于夫妻冷战,江文泽显然不善应付,而江甚也不打算给任何意见。 他如果永远低不下“一家之主”的头颅,那么救了也是白救。 赵楼阅出差,二人短信电话不断,三天时光像是被一下子拉长。 然后更令人烦躁的消息传来,因为那边对接有问题,赵楼阅还要多耽误几天。 江甚让他一次性处理好。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下午一点多,江甚刚吃完东西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老林总的电话打了进来。 铃声莫名急促,江甚心头突突跳了两下。 “喂?林总啊。” 半分钟后,江甚豁然起身,抓起外套夺步而出。 从公司开到建筑工地也就十多分钟,车子一停下,就能看到一堆工人在平地上围成一团,脚手架搭建至十层,而最上边的边缘,站着一个迎风的工人身影,眼瞅着就要坠下来。 江甚一边往楼上冲一边吩咐特助宋凛,“稳住工人,保证没有任何照片影像传出去!” “明白!” 因为电梯尚未运行,江甚完全是一口气爬到了楼顶。 来不及缓和,老林总就冲了上来。 “我软话说了一箩筐,就是不听!”老林总面色发白,主要闹着跳楼的工人一看就是来真的,一旦这里死了人,不知道要引来多大的舆论,更无奈的是,老林总没苛待工人,但对方这个架势,恐怕就是奔着让“明晰大厦”未成先臭的目标来的。 “我来。”江甚推开老林总。 跳楼的工人正抱着竖起的一截钢筋,整个身体都在外面,脚下能踩的地方也不过十公分。 对方看到江甚,立刻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江甚驻足,死死盯着对方。 那些轻微的恐惧、懊悔,都在江甚极为专注的捕捉下落入网中。 江甚沉声:“你收了多少钱?我给双倍,现在从那里下来,我既往不咎。” 对方冷哼:“听不懂你说什么。” “想给家里人留点东西,或者是遇到了难处。”江甚语速很慢,“不过如今调查账号流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们花点钱,总能让真相大白。” “别跟老子说这些!老子就要让这片地烂了!” “然后呢?”江甚说:“一旦警.方查出这是蓄意损坏企业口碑,你背后那人倒霉不说,给你的钱都要吐出来,到时候你可就白死了。” 男人脸色微微变了,他愤恨又惊疑地盯着江甚。 老林总在一旁劝慰:“下来吧,你就是个普通人,别被当枪使了,损坏一块地我们还能谋取新的,你呢?人没了就真没了。” 江甚轻轻往前走了两步:“下来。” 第42章 兵荒马乱 老林总既然已经说了软话,那么江甚的态度就要强硬一点。 黄立忠紧抱着那截高高竖起的钢筋,脚尖使劲儿往外围十公分踩台的最里面挤。 他看着江甚,慢慢的,心里有些发毛。 对方都没调查,就坚信他收了钱,万一真的调查清楚要回去了呢?这些有钱人听说一件衣服比他们一年的工资都贵,黄立忠确实缺钱缺疯了,才铤而走险。 来前喝了二两酒,好似壮气凌云,可脚下一看就发晕,他的双手像是黏在了钢筋上,僵持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再等什么。 但黄立忠比起工地其他人,是个沉得住气的,不然也不会拿钱办事。 他横着眉,脸上没表现出多少怯懦,心头已经开始敲鼓。 “白死就活不过来了。”江甚语气很轻,“你有孩子吗?” 黄立忠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我承诺,既往不咎。”江甚又说。 黄立忠咽了口唾沫,精神绷紧的同时自嘲了一下,果然,一个好好的人,突然走“死”这条路,是很难走通的。 他紧握着钢筋骨节发白的手,有了一丝松动。 江甚紧卡在喉咙的大石正要缓缓落地,就听旁边有人突然大喊:“不好,他要跳!” 黄立忠脑子一白,心想我怎么就要跳了?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迅速扑来,吊梢眼,右边少了半边眉,因为冲在第一个,所以只有黄立忠看到了他脸上的狠劲儿。 黄立忠在这一刻浑身都开始软,他大概率知道自己要交待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手都有些抓不住钢筋。 而最先冲来的吊梢眼看似去抓黄立忠,实则在他胸口狠狠推了一把! 黄立忠也不知道为什么,手脚一下子全松了。 慢镜头似的,他整个人向后仰倒,瞳孔里映衬出逐渐辽阔的天幕。 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惊呼像是隔着几重山炸响。 那简直是比光速还快!江甚蓦然闪电般上前,猛力撞开吊梢眼,但他伸出手的距离已经够不到黄立忠了,关键时刻,江甚单手撑住红砖,一个利落翻身,整个人跃出的同时,撑住的那只手骤然下沉,改为扣住墙壁,时间流速瞬间加快,万分危急关头,江甚一把抓住黄立忠的手臂! 第31章 这一幕简直比电影特效还刺激。 “啊啊啊啊!!!”老林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身经百战的一代大佬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颤抖着指着那边,只剩跺脚吼叫了。 好在他的保镖们最先反应过来,一个上前控制住吊梢眼,剩下的全部去捞江甚二人。 黄立忠一百八十斤,整个人在惯性下沉得如同小型山石,被拖拽着往下一顿时,江甚有种胳膊筋脉瞬间断裂的错觉。 但不能松手,江甚咬紧牙关,觉得保镖们营救的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 汗水顷刻间拧成股从江甚头顶往下灌,幸好黄立忠穿着粗糙的工作服,加大了摩擦。 有人抓住黄立忠,替江甚分担走一部分重量时,江甚眼前一白,觉得身心瞬间虚脱。 可他强撑着,直到也有人将他肩膀、手臂抓住,硬生生拖拽出脚下风声凄凉的“深渊”。 江甚坐在地上的前一分钟,是根本说不出话的。 脑子也罢工了,身体僵得都好似不是自己的,心跳震动着耳膜,血液横冲直撞。 当眼前的白茫渐渐褪去,看到熟悉的红砖后,江甚才后知后觉得救了。 他抬起头,看到老林总不叫了,但却惨白着脸在那里吃救心丸,两个助理扶着他,其中一人给他用力顺着心口。 傅诚便是这个时候赶来的。 最惊险的一幕过去,现场极其糟乱,但自己预料中的一幕并未发生,傅诚不由得一头雾水:“你们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老林总推开助理,脸色全变,刚才的惊慌无措被一片气势沉稳的寒意取代,他大步上前,一脚踹在那个吊梢眼的胸口,“妈的,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临了临了,是个叛徒?” 老林总冷静下来,想想刚才江甚的那一系列操作,就什么都明白了,更别说黄立忠就没打算跳,这狗东西一嗓子才让现场乱了套。 有人上前快速同傅诚解释,傅诚皱眉,眼神落在了黄立忠身上,一派风雨欲来。 想搞黄“明晰大厦”项目,跟同他宣战有什么区别? “查。”傅诚一个字,身后的团队跟活水似的立刻行动起来。 听人说是江甚拽回了黄立忠,因为傅诚当时在爬楼梯并未看见,便想当然以为语言说服过后给直接黄立忠揪下来了,也符合江甚的作风。 傅诚走到江甚身边:“别坐这,先起来。” 江甚应了声,但双腿还是软。 那头老林总恢复肝胆俱裂的卑微模样,冲着傅诚连连摆手,好像生怕他突然伸手给江甚碰碎了,咬着气息说:“让他坐!” 傅诚心头怪怪的,然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工地养卡皮巴拉了?” 方才那不间断的喊叫声简直冲破云霄。肺活量惊人。 老林总:“…………” “傅总,监控调出来了。”有人上前。 傅诚接过,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流程好开始追责,然而半分钟后不知看到了什么,拿着平板的手剧烈一抖,平板差点摔地上。 傅诚的脖颈变得十分僵硬,他的视线机械式从平板上移开,然后挪到了江甚身上。 江甚:“……” “把车开到楼下!!!”傅诚猛然转身,声音炮弹般急促凶恶,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又像热水入油锅。 江甚还没反应过来,老林总跟傅诚一左一右,架着他就往外冲。 江甚尴尬而别扭地说了句“我没事”,但瞬间就被淹没在兵荒马乱里。 让江甚回忆,整整十楼,老林总这个平时喝酒前两颗护肝药,爬几层就气喘吁吁的保护人设,配合傅诚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谁都不敢招惹的珍惜人设,硬是力从地心起,让他全程脚没落下,硬生生架到了一楼前的车上。 江甚觉得刚才拽黄立忠的手臂不疼了,但咯吱窝很疼。 第43章 冷战 熟悉的医院。 有傅诚亲自吩咐,检查速度那叫个快。 江甚刚从这个检查室出来,就被推进了另一个。 他强调自己能走,但医生不确保是否有严重的肌肉拉伤,严辞拒绝了江甚。 等抽血、照灯照ct,核磁共振乱七八糟的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傅诚忙得飞起,抽空走进病房。 主治医生同傅诚说道:“左臂手肘位置淤青严重,然后就是剧烈刺激导致的血压升高,肾上腺素升高,目前还没消下去,后续可能会有免疫力下降,消化系统紊乱等情况。” 傅诚听完看向江甚。 江甚:“我觉得没那么严重。” 傅诚多少了解这人的嘴硬,反而想到了另一件事,“你通知赵楼阅了吗?” 那种不想让人围观、操心的逃避心理又起来了。 江甚顿了顿:“我会跟他说的。” 傅诚定定看了两秒:“行,你好好休息,现在什么都不用你管,我来负责。” “好的。” 病房很快安静,天际一抹泛白的月影刚出现没多久,夜幕就沉了下来。 江甚抱着手机坐在床头,不知道怎么说。 事情都结束了,他也好好的…… 随后江甚强行中断了这种思绪。 控制不住的,江甚想起小的时候,他经常感冒生病,那时候交通比现在坎坷多了,村医院治不好的,就要坐上拖拉机去县医院,市医院,江甚几乎每个门槛都轮了几遍,导致村上人一看到江二昆跟王秀玉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就无奈问道:“你家瓜瓜又生病了?” 渐渐地,随着江甚懂事,他开始有了一种负罪感。 但这种负罪感跟父母没关系,而是惨淡的家庭收入,枣树挣不到医药费,江二昆有空就去给人卖力气,王秀玉则是帮村里人缝缝补补。 “不行你们再要一个孩子吧。”有人提议。 江二昆骂道:“滚!” 江甚觉得他很幸运,可幸运之余,看着不到十二点不睡觉的母亲,跟有时候彻夜不归的父亲,他心中酸楚无法发泄,便开始针对自己。 或许是江文泽跟田璐索要“完美孩子”的指令植入了江甚的基因,他渐渐形成一种思维:要健康,不生病,学习好,完美,才能让爸妈开心。 而江二昆跟王秀玉确实高兴,以他为骄傲,于是江甚又无师自通,学会了报喜不报忧,有什么苦果,自己消化消化就好了。 环境造就的坎儿,当纳入父母滂沱的爱却无法给予等量回报的时候,过早懂事的孩子就会自封。 这个现象如今随着江甚一步步实现经济自由缓和了很多。 可现下江甚又被缠住了,他盘算着,等赵楼阅回来身体的各项指标肯定都正常了,届时当两句玩笑话一说,也就没事了。 之前肠胃炎发作同赵楼阅纠葛,是因为江甚知道那是小问题,当个催化剂用用得了,而今天别看这人嘴上说着“没事”“我很好”,实际上心里门清,这事挺严重的。 而一严重,他就想藏着。 点滴有镇定作用,江甚闭目琢磨着琢磨着,手机从掌心跌落。 傅诚两个小时后终于得闲,给赵楼阅打去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赵楼阅说我在酒店啊,傅诚诧异:“临都的酒店?” “你是不是忙傻了,我来干嘛不都跟你说了吗?” 此言一出,傅诚瞬间反应过来,江甚还没说! 帮忙隐瞒是不可能的,毕竟赵楼阅这人疯起来习惯“连诛”,而且报复心挺强。 * 江甚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但怎么都醒不过来,身体疲惫,可精神海里有一根线绷得很紧,时不时危险震颤。 江甚迷迷糊糊的,想不明白。 咔哒—— 似是花瓣跌落的动静,江甚睁开了眼。 天都亮了,江甚偏头,看到一朵鲜嫩的粉百合孤零零躺在床头柜上,蕊上沾着露,茎口位置枯黄了一截,吸不成水,是被明显挑出来的残次品。 但这个时候哪儿来的百合? 江甚飞在外面的三魂逐渐归体,他心头无端发毛的同时,视线上移,看到了绛紫色的简易花瓶,里面大半的水,插着一把百合,再往上,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手江甚是真熟悉,他还暗地里夸赞过修长漂亮。 江甚不敢再看了,利索闭上眼睛。 清醒的三魂又震颤着飞了出去。 难得,江甚心跳加快,都不敢出声。 赵楼阅肯定看到他醒了,但出乎意料,男人一个字没说,气息很轻,弄好百合后就出去了。 江甚感觉到心跳一凝,然后空荡荡地朝下一路跌去。 赵楼阅再没进来,等到了中午,送饭的是一个陌生小护士。 江甚有种“今早那真是赵楼阅吗”的错觉。 他询问小护士:“这花是谁带来的?” 小护士摇摇头:“没看到。” 江甚吃得食不知味,等到某一刻他有些受不了了,拿起手机给赵楼阅打了个电话。 第32章 通畅,但是没人接。 江甚身上还连接着检测仪器下不了床,他想了想,戳了戳赵湘庭。 两人早前加了好友,但没怎么聊过。 江甚询问赵湘庭在不在,那边几乎秒回。 【怎么啦江哥?】 【给你哥打个电话,看看能打通不。】 过了半分钟,赵湘庭回复:【打通了呀。】 好吧,江甚确定没有错觉,上午那位就是赵楼阅,只不过人家不愿意搭理他。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本该在隔壁市出差的人今早出现在医院,当时怎么就没封住傅诚的嘴呢? 江甚今天就能出院,但下午从办理出院手续到走出医院大楼,赵楼阅都没出现过,接送他的还是傅诚安排的车。 江甚转身看了眼,然后坐上车走了。 两人陷入了安静的冷战。 “舍得?” 顶楼,傅诚看着远去的车,淡淡问道。 赵楼阅眉眼凉薄:“这不是他认为的?只要没事就万事大吉,那这个时候我出不出现,都不影响结果。” “对对对。”傅诚抽了口烟,“听到消息连滚带爬跑回来的人是我,不行跟江甚好好说呗。” “这不是长嘴不长嘴的问题。”赵楼阅沉声:“江甚听不进道理,所以也得疼一疼。” 第44章 让他提前回来 江甚知道赵楼阅在生气。 预料之内。 理论上他的风险避规能力不算差,这件事算得上唯一一件提前预判到结局,却仍旧放任发展的了。 江甚靠在座椅上,扯了扯领口,觉得一闪而过的垃圾桶有些碍眼,别的都是黄色的,就它白色的。 抵达江宅前,大半个小时江甚都在想解决办法。 打电话好好说一说?不行直接去赵楼阅家里等他?江甚摩挲着兜里的钥匙,将这些提议一一毙了。 在一段感情里讲究强弱高低很没必要,可问题是他们还没正式在一起。 如果赵楼阅的追求在这件小事上能折于半路,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没意义。 江甚也明白,这件事是他的错。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江甚盯着窗外,他从小省心到大,最不愿意让人为难,唯独面对赵楼阅时不免“霸道”两分,或许是因为他曾经为赵楼阅开过“特殊通道”,他依赖过、相信过,纵容过,所以如今也要作一作。 江甚心想自己真幼稚,又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再没联系过赵楼阅。 两人跟不认识似的,江甚在察觉到自己时不时查看手机,对着某个头像开始发呆后,就变了脸,有几天索性住在公司,高强度的工作就是最好的麻醉剂。 “赵楼阅”三个字被他打包扔出脑海。 呵,江甚冷笑,保不准某人还在那边洋洋得意,或者是胜券在握呢。 赵楼阅坐在家里阳台,夜幕低垂,他愁眉紧锁,在一阵吞云吐雾中好似整个人都苍老了些。 玄关处传来响动,赵楼阅瞬间打上鸡血,他扔了烟头,原地蹦开,两眼冒光地冲了上去。 以至于刚进来的赵湘庭忍不住“啊!”了一声。 “哥你干嘛?!”赵湘庭难以形容,赵楼阅都不是诡异那么简单,简直抽象!又烦躁又高兴,又兴奋又癫狂的。 随着他一出声,赵楼阅身上全部的复杂情绪轰然褪去,他收腿站好,姿态随意:“怎么是你?你回来干嘛?” 赵湘庭瞪大眼睛。 “我回来干嘛?我是你弟啊!”赵湘庭喊道:“这不是我家吗?” 赵楼阅哼笑了声,“对,你家,行,自己玩去吧。” 一看赵楼阅转身,赵湘庭马上换了鞋跟上,“哥你怎么?庭安要破产了吗?” “念着点好。” “你都不像以前那么疼我了。” “怎么,要喝奶吗?” “哥,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小孩子家家懂个锤子,现在回你房间,不然就给我看看成绩单,但是我不推荐,因为你哥我现在万念俱灰,一旦被某个数字刺激到,我害怕你明天起不来。” 等最后一个音落地,赵湘庭已经关上了自己卧室的门。 赵楼阅:“……” 赵湘庭心想这都“万念俱灰”了还冲个毛啊,他们厚重的兄弟情先往后放放,保命为上。 赵湘庭悄咪咪去冲了个澡,然后又鬼一样飘回房间,但是五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赵湘庭没出声。 赵楼阅敲击声重了点:“三秒。” 赵湘庭冲到门口拉开,又谨慎地只留一条缝:“你可别说是我走动时带起的空气刺激到了你,欲加之罪啊。” “少扯淡。”赵楼阅气笑了,随后微微正色:“傅元睿最近回国,有说几号吗?” “还要三五天吧。”赵湘庭说:“他生活费花超了,挑了便宜的一天买的。” “让他最迟后天回来,我报销。”赵楼阅说。 赵湘庭原本想问为什么,但他哥似乎格外烦躁,感觉这事能让他平复点,想了想,赵湘庭点头:“我一会儿跟他说,确定好了给你发信息。” “行,对了,告诉他接风宴我准备。” “啊?好的。” 傅元睿早就想飞奔回国了,并且提前预定好了一家的酸菜鱼,打算落地后第一时间用缸吃,因为经费紧张,他想着群里说的“接风宴”就算了,而且堂哥傅诚前几天还提醒过他回国小心,傅元睿怀疑有傻.逼要谋害他,但听赵湘庭一说,顿时欢呼雀跃,安全感拉满。 那可是赵哥! 为此傅元睿专门给赵楼阅打了个电话,“哥哥我想你,回来给你带礼物,么么哒。” 赵楼阅忍着轻微的恶心:“嗯。” 傅元睿把这事给他哥说了,不出意外,傅诚的嘲讽电话一分钟内打来,“哎呦,让江甚疼一疼,这哪儿疼了?” “我跟江甚已经九天没说过话了,你最好少惹我。” 傅诚:“以我的名义帮你约一下?” “……爹!!” 傅诚有时候为了听赵楼阅这一嘴,简直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江甚有点奇怪,他跟傅元睿毫无交集,怎么会邀请他? “黄立忠的事情到时候我跟你细说。” 江甚闻言了然。 其实挂断电话,心里是有点预感的,傅诚怕是在给他跟赵楼阅牵线。 傅元睿的“接风宴”办的声势浩大,除了赵楼阅答应的,傅诚在此基础上还给他扩了扩,主要这个“傻白甜”弟弟他再不表现得看重点,真要被人欺负了。 江甚下了班就过来了。 彼时接风宴已经开始了三个小时。 露天游泳池里安详地飘着几位,江甚路过时,还有人“扑腾扑腾”往里跳,经过白色长桌、香槟色桌布搭建的长长的酒水自助区,最后绕过一架钢琴,江甚看到了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几人。 跟赵湘庭打闹的那位应该就是傅元睿了。 傅诚招招手:“江甚,这里。” 江甚颔首,傅元睿温声盯着看了几秒,随后不用人提醒,他主动扑上来伸手:“帅哥,你好。” “你好,我叫江甚。” “哎呀呀。”傅元睿微醉中被国外文化熏陶的开放就更加猖狂了,“你比我们学校那艺术系的系草还要好看!” 江甚惊讶挑眉,随后一笑:“多谢夸奖。” “真的!”傅元睿跟发现宝贝似的,转身同傅诚说:“哥,快帮我介绍!” 傅诚:“……” 赵楼阅面无表情盯着傅元睿,然后在心里冷笑一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属实令人没想到。 第45章 有没有想过我? 傅诚没给介绍,一句“你跟我来一下”将傅元睿招呼走了。 江甚当什么都不知道,绕过一张酒桌,坐到了距离赵楼阅四五个身位的地方。 赵楼阅蒙了口酒。 赵湘庭觉得氛围不对,蹭到了江甚身边。 “江哥。” 江甚没有“连坐”的习惯,微微偏头:“怎么了?” “好久不见!” “嗯,学业顺利吗?” “顺利!”赵湘庭小声:“我这学期应该不会挂科。” 江甚闻言俊秀的眉微微一蹙:“用心点,大学课程都挂,你……” 之后的话戛然而止,赵湘庭眨眨眼,知道很难听,江甚没说。 “江哥。”赵湘庭声音更低:“我哥心情不好,你知道咋回事不?” 江甚冷笑一声。 “赵湘庭,你是不是闲得慌?”赵楼阅在那边喝道。 赵湘庭灰溜溜走了。 江甚来前告诉自己平稳心态,此刻火气却蹭蹭蹭上涌,吼给谁听呢? 不多时傅诚带着傅元睿回来。 看傅元睿那魂飞天外的模样,应该是三观被重塑了。 傅诚大大方方坐在江甚旁边。 “‘会风集团’知道吧。”傅诚开口。 第33章 江甚眉梢一动,想到了什么,“黄立忠被买通跳楼的事情跟他们有关?” “对,‘会风’目前的掌权人是秦祝缈。” 江甚脑海中闪过一双带着潮湿跟腥气的漠然双眼。 “有印象,我记得他跟傅家之间是竞争关系?” “对。”傅诚眼神阴沉:“这人手段不磊落,很早前就有人同我说过,秦祝缈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脏污都沾染。” “知道是谁就简单多了。”江甚说:“他这次没成功,就不会有下次机会。” 傅诚点头,深以为然。 “秦祝缈大概率会采取其它办法,防范的方向再全面一些。”赵楼阅接了句。 傅诚先是没说话,等了两秒见江甚没反应,才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赵楼阅朝江甚这边瞥来一眼。 傅诚觉得中间的位置太危险,找了个借口换了。 人都是有求生欲的,傅诚不坐,别人察觉到寒意,也不往跟前凑。 于是比较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几个跟傅元睿同龄的小伙子宁可站着说话,说完就走。 江甚乐得清闲。 桌上酒水繁多,很多没开的,他突然想到了昨天宋凛跟另外一位助理说的自制酒水,依稀根据他说的配方,自己玩上了。 瓶装鸡尾酒“滋啦”进杯,密集的气泡刚沾满杯壁,就被半管奶冲开了,江甚为了好看又加了草莓饮品,最后分层出来还不错,低头尝了口,一般。 江甚推至一边,想到自己刚刚气泡水加多了,打算再来一次。 忽的,那杯自制酒水被人接走了。 江甚眼角余光瞥见了,没说话。 喝了口,赵楼阅点头:“手艺不错。” 江甚还是不吱声。 赵楼阅这下笑了,“江少这么小气啊。” 他语气里不见丝毫挑衅跟冷淡,反而给江甚激着了,怎么,真以为冷战一两周能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寝? 江甚淡笑一声:“赵先生哪里的话,我以为您跟别人说呢。” 赵楼阅的笑意散去了。 江甚这一杯预测的很好,可最后调了个什么,完全没印象,成色也远不如第一杯,他愈加烦躁,索性摆烂,后靠在椅背上,冷冷盯着远处的热闹。 等了一会儿,江甚问道:“赵先生不走?” 赵楼阅反问:“我走哪儿?” 江甚觉得今天就不应该来。 就在空气中的一根细线即将被拉断的时候,赵楼阅沉声:“你知道那天傅诚给我打电话,我是什么心情吗?” 江甚瞳孔中的光微微一动。 “十楼,江甚,十楼。”赵楼阅重复了两遍,“下面堆满了红砖,摔下来必死无疑。” “天大的工程,都不值得你拿命去抵吧?” 江甚不满:“怎么,我那天捞的是工程吗?” 赵楼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黄立忠。 没等到回答,江甚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你是不是觉得黄立忠死了就死了?” 赵楼阅没接话,但脸上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他面色不算紧绷,可眼神冷得出奇,那好似是被人性跟意外打磨过后,对生命的一种“释然”,说得直白点,在赵楼阅眼里,除了珍重的人,其他的爱死死爱活活。 赵湘庭儿时可爱非常,嘴巴甜,见了人第一时间打招呼,但仍旧没妨碍一些畜.生将主意打在他身上;赵楼阅也曾可怜过一个远房姑姑,那个时候他们兄弟吃饭都困难,却还是守着房子,收留了对方三天,结果临走时,女人将家中能带走的财物搜刮了个干净。 赵楼阅觉得“人命”这个东西,“人”在前,活多活少全看自己,世人一个个自顾不暇,怎么就能承担他人的命途因果? 黄立忠贪心自私,没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区区四十万他就能把自己往死路上送,全然不管工地一旦出事,停工延长,他那些苦尽了汗水只为温饱的工友们要怎么办? “黄立忠会被追责到底。”赵楼阅说:“我知道,你承诺黄立忠既往不咎,可这种人不配得到机会。也不瞒你。”赵楼阅转过头,跟江甚四目相对,“看到那个视频后,我唯一的想法是,他要死就跳,为什么非要拖上你?” 江甚听得心惊肉跳。 江甚第一个想法是荒谬,人命在他这里永远是第一位,可怒火并未上涌,他只是想起,赵楼阅的成长经历,跟他不一样。 同样从泥窝里出来,可江甚一直有人护着。 “江甚,我不是你在意的人吗?”赵楼阅目光暗沉下去,深渊般不见底,一声声询问像是砸在了江甚心头:“你跟着跃下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我?” 江甚一哽,随后解释:“我有把握的……” 赵楼阅倏然起身。 江甚仰起头,第一次在赵楼阅脸上见到真真实实,名为“愤怒”的情绪。 “把握?百分百吗?”赵楼阅冷声:“江甚,你仍是不明白,这么大的事,我还要通过傅诚的口才能知道,整整三个小时啊,你就腾不出一分钟给我打电话吗?” 江甚喉间被堵得结结实实。 第46章 定下关系 江甚心想不说,才能皆大欢喜。 就像以前隔壁房的爷爷,病痛缠身,日日叫喊着想去医院,但子女前来,眉眼间只有烦躁,告诉他这点小问题用不着,老爷子便咬牙硬扛,因为实在不想死,扛着扛着便好了。 大家闻言顿时摆桌欢庆,认为老爷子省心省事,实在是一个好父亲,最后扛不住一命呜呼,子女也能真心实意哭嚎两下,丧事大办特办。 江甚同样忘不了他肺炎住院,又因为钱不够回家修养,江二昆大半夜坐在院里,自己卷的草烟猩红明灭,月光落在他佝偻又不宽敞的脊梁上,像是一块漆黑泛光的顽石。 “赵楼阅。”江甚声音很轻很轻,他浅吸了一口气,那些重压在心,难以启齿的事儿,带着细微的颤吐了出来,“我确实不想看到你对着我皱眉……” “难道对你皱眉就是觉得你麻烦吗?”赵楼阅忽然捕捉了关键点,沉声道:“江甚,我就不能是心疼你吗?” 江甚的表情逐渐空白。 那些心头长久不歇的乱麻,好像被什么吹散了。 江甚正准备张口,傅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幽幽来了句:“谁邀请的喻柏,他怎么来了?” 江甚跟赵楼阅同时蹙眉,都有被打断的不悦。 那边,喻柏已经走到了泳池边,视线一个劲儿朝这边瞥,最后落在了江甚身上。 江甚将准备好的礼物放在桌上,看了赵楼阅一眼,才说:“我有事,先走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甚这是为了摆脱喻柏。 跟怕不怕的没关系,主要是烦。 但赵楼阅肯定不答应。 “你现在出去他一准堵到你。”赵楼阅问傅诚:“有房间吗?” 傅诚惊讶:“这么快?” 江甚:“…………” 赵楼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我们还没聊完!” “行,你们走那边。”傅诚喊来服务生领路,楼下就是休息室。 喻柏的视野被几个人挡住,又有人找他攀谈,等这一切结束,沙发上已经不见了江甚的身影。 随后喻柏微妙地发现,赵楼阅也不见了。 他无端心里落空起来。 在走廊间,望着江甚的背影,赵楼阅有点开心,又有点怅然。 江甚刚刚冷漠地说要走,但他一句接着聊,还是来了,其实很多时候,江甚需要的是别人主动。 我为什么会跟他冷战九天啊,赵楼阅晃了晃脑子里的水。 房间是个套间,还有厨房可以做饭。 赵楼阅把灯全开,亮堂堂的,江甚坐在了客厅的棕色沙发上。 赵楼阅先烧水泡茶。 一杯清茶端到面前,江甚拿起来抿了口。 “很烦喻柏?”赵楼阅问。 江甚似乎白了他一眼。 赵楼阅在江甚旁边坐下,两人气息顿时贴近。 “江甚,我也不求你当下就转变心态,但能不能尝试全身心信赖我?再遇到这种事或者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要是累了,倦了,就扔给我,我如果表现不好,这样的谈心,就当我没资格。” 江甚喝了两口茶,然后慢吞吞说:“你让我找你,但这些事我爹妈都不知道,你什么身份?” 赵楼阅安静两秒,仔仔细细分析了一下这段话,一股狂喜没由来地从心底迸发,他眼神奇异地看向江甚,生怕自己会错了意,但又实在忍不住,喉结一滚动,问道:“我当你男朋友不就行了吗?” 江甚握着茶杯,眼睫垂落。 这对于从不把心防让出去江甚来说,是一种隐晦的默许。 换别人多少会觉得这种猜来猜去的交流方式有些累,但赵楼阅注定不一样,这一刻他太高兴了。 第34章 赵楼阅一把拿掉江甚的茶杯,以一种蹭、压合并的姿势将江甚扑倒。 江甚先是一惊,随后耳根开始泛红,他用手肘抵住男人的胸口,色厉内荏:“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江甚。”赵楼阅答非所问:“我们定下关系,成吗?” 江甚简直无法招架他的热情。 怎么会有人是这样的,上一刻冷漠得恨不能划清界限,下一刻又斗志昂扬起来。 顿了顿,江甚低声,“这九天里,你是不是猜到我会难过?” “猜不到,你有时候很难猜,但是我比你更难过。” 江甚:“我以为你会得意,终于搅乱了我的节奏。” “为什么会这么想?”赵楼阅琢磨了一下,随后了然:“你总习惯从最坏的角度看待问题,江甚,对你的喜欢不是博弈,我只是没找到最合适的方法,这样,以后咱们说什么都不冷战了,有事放在明面上,你不好张口,我来问,行不?” 江甚偏过头,光照落在他的脸颊到脖颈处,宛如白釉一样。 寂静中,赵楼阅听到了低低的一道“嗯”。 心瞬间软得不成样子,那日得知消息时的万分担忧,赶来后看到江甚仍旧缄默不言的生气,九天内的煎熬烦躁,在这一刻全部释然。 赵楼阅缓缓俯身,用鼻尖蹭着江甚的脸颊,又跟他额头抵着额头,末了细细密密,仔细感受这人的温度气息。 我的了,赵楼阅心想。 空气慢慢变得粘稠,江甚一边回应赵楼阅的亲吻,一边想着他们是情侣关系了。 可以带回去给爸妈看,江甚又想。 燥热的手从衣侧探入,江甚本能瑟缩,可赵楼阅给的逃跑空间并不宽裕,一点点还是被逼到了角落。 咚咚咚—— 敲门声试探性响起。 开始以为是错觉,随后越来越清晰。 等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后,赵楼阅沉着脸站起身。 江甚顺势握住他的手坐起来。 赵楼阅一言不发去开门。 看到来人前赵楼阅都想开了,不管是谁,都得灰头土脸给他滚蛋。 然而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喻柏。 他怎么找来的? 不重要。 赵楼阅死压的火气顷刻间烟消云散,这是谁?这是谁?!这是被江甚避之不及、没有丝毫动心,且有点死缠烂打苗头的前辈渣男啊! 如果让赵楼阅选择第一个歌颂他跟江甚爱情开端的见证人,喻柏竟然意外的合适。 喻柏原本很震惊,很愤怒,尤其透过门缝间隙,看到了沙发上江甚的身影,他们二人在这里做什么? 但是下一秒,喻柏清楚看见,赵楼阅露出一个十分欠扁的微笑,一侧眉毛也嚣张挑起。 第47章 老子不同意 不等喻柏心头的不祥预感落实,赵楼阅的第一轮攻击已经轰到了面前。 “这里应该没你要找的人吧?” 喻柏耐着性子,“我找江甚。” 赵楼阅慵懒地靠在门上,就这样他还比喻柏高点,眼眸稍一低垂,再怎么笑容和煦,都带着三分蔑视,“找江甚做什么?” 喻柏怒从心中起:“跟你有关系吗?!” “哎呀……”赵楼阅发出了一句感叹。 喻柏眼皮突突狂跳。 “三分钟前……不,五分钟前,跟我关系不太大,但现在不一样了。”赵楼阅用一种充斥着善良的语气说:“江甚现在啊……” 他一字一句:“是我男朋友了。” 喻柏瞳孔剧烈收缩。 长达半分钟内喻柏的思绪完全是断裂开的,随后大脑才像接收信号成功,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喻柏自己也没想到,后劲竟然这么大。 开始跟江甚分开时,他带着绝对的报复心理,江甚有很明显的性格缺陷,他都不是回避型那么简单,他习惯将全部的责任担在自己肩上,又生怕给别人惹麻烦,为了不受伤绝不会把心交出来,喻柏在他身上磨了太久,撬不开口,实在疲惫。 休息一段时间吧,喻柏盘算着,正好小学弟主动凑上来,他索性随了对方的意,说到底,喻柏认为江甚这样的人,要孤独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谁也不能闯入江甚自己设下的私人禁制。 可赵楼阅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喻柏的不甘汹涌而来,对比江甚这点别扭,他的样貌,果决的行事风格,事事周全的能力,是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标准,私底下喜欢他的人比明面上忌惮他的人多得多。 只是江甚太冷漠,几乎截断了全部桃花。 怎么就能是赵楼阅呢? “你让开!”喻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我要跟江甚单独谈一谈。” “听不懂人话?”赵楼阅脸色冷下来,“老子不同意!” 喻柏瞪着眼睛怒吼:“你做他的主?” “不能吗?”江甚缓步上前,他拍拍赵楼阅紧绷的肩膀,示意放松,随后看向喻柏:“我们之间早就说清楚了不是吗?” 喻柏拼命摇头:“江甚,我只是……我只是想缓和一下……” “怎么缓和?精神出轨?还是无缝衔接你的小学弟?” 江甚其实真不在乎这个,要不是喻柏当众分手拂了他的面子,如果是私底下,江甚还能松口气,他们从各方面,都非常不合适,利益捆绑下的“感情”完全就是灰烬。 喻柏气势落下去,最后瞧着都有些可怜巴巴,“江甚,你就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江甚应道:“从来都没有。” 喻柏脸上的光彩都彻底褪去了。 赵楼阅也忍到了极限,能让喻柏跟江甚说几句话已经算他祖上积德了好吗?赵楼阅将江甚往身后一带,同喻柏抬了抬下巴:“别难过,要我说那个小学弟跟你天作之合,兄弟,我们结婚肯定给你发请帖,哎,我记得你小提琴拉的特别好,到时候给我们倾情奉献一曲,就当做……” 喻柏转身大步离开。 赵楼阅扯着嗓子将话补全:“就当做随份子啦~~~” 江甚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人。 气氛被打断,两人也没了那个兴致,温存片刻又回到了接风宴现场。 但他俩的磁场明显不同之前。 这次两人中间不再有三五个空座位了,桌下的膝盖抵在一起,夜风不管怎么吹,脸上那细微的潮红都散不去,像是含春吐露的丝,包裹得不仅密,还随着对方一笑时摇曳荡漾。 连傅诚都觉得他俩自带特效。 赵楼阅去洗手间前,捏了捏江甚的手腕,让服务生给他上一份甜品。 “不要有坚果,最好是蓝莓口味。”赵楼阅叮嘱。 他一走,赵湘庭摸着沙发边缘凑了上来。 “江哥……”赵湘庭瞧着小心翼翼的。 江甚扭头看他,“嗯?” 赵湘庭觉得这目光中带着爱屋及乌的宠溺。 他是反应慢,但又不是傻子。 他哥从数月前的各种反常,在赵湘庭认真盯着江甚的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标准答案。 原来如此…… 赵湘庭咽了口唾沫,他哥喜欢江哥啊。 赵湘庭就这点好,他跟他哥在亲情上那是绝对的双向奔赴,不管胆子再小,只要他哥认定的事,赵湘庭埋头就是赞同。 “江哥。”赵湘庭捏着自己的小胆,在不知道这两人已经成了的前提下,开始不由分说给他哥加分,“我哥虽然野蛮了点,但其实心思非常细腻。” 这个江甚赞同:“是。” 赵湘庭微微松了口气:“江哥,那你觉得我哥怎么样呀?” 江甚这次听明白了,好笑地看着赵湘庭。 他真是被这兄弟俩哄得心都醉了。 傅诚坐在不远处,闻言哼笑:“赵湘庭你不知道吗?两兄弟比较难找对象。” 赵湘庭二话不说指着远处的游泳池:“我现在就去死一死。” “哎哎哎!”江甚将人拉住,被他话语中的坚定惊到了,“你是不是脑子里缺根弦啊?我跟你哥……啧,你一会儿去问你哥。” “我现在就去!” 赵湘庭一走,傅诚幽沉的目光看来,“你们……” 江甚点点头。 “挺好。”傅诚标准的冰块脸上露出点笑:“恭喜,礼物之后送到。” “傅先生客气。” 等赵湘庭跟赵楼阅从通道那头出来,也跟换了个人似的,一直在傻乐呵。 “江哥。”赵湘庭“蹭蹭蹭”跑上来,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谢谢你不嫌弃我哥!” “滚蛋!”赵楼阅一把将人扒拉开。 众人只觉得这里热闹,却不懂他们四个人在热闹什么。 傅元睿已经醉酒躺下了,傅诚将人带走,就此散场。 赵湘庭这次的情商高得不得了,“我打车去小院子拿东西,拜拜。” 江甚皱眉:“这么晚了,明天再拿。” 第35章 赵湘庭已经拦住车跑了。 “别管他。”赵楼阅轻咳两声,握住江甚的手,直接揣进了自己兜里。 第48章 坠落 今天是赵楼阅的司机开车。 他们走的时候在场已经不剩多少人,所以见到这二人举止亲昵的,只有正好坐车路过的傅诚。 傅诚在后座,降下车窗,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落在赵楼阅衣服口袋的鼓包时却滑过笑意,身侧能看到歪斜躺倒的傅元睿,短暂的停留后,车子扬长而去。 “怎么这么爱看乐子?”赵楼阅低声。 路上赵楼阅还在吐槽傅诚,“别看高冷得跟什么似的,其实内心世界可丰富了,人形弹幕。” 江甚冲他笑笑,望向窗外的华灯跟人流。 赵楼阅凑过去,“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江甚语速较慢:“以前也没这个心情。” 整天都被工作利益充斥着,甚至还觉得时间不够用。 赵楼阅似懂非懂,“这样,确实挺好看的。”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江甚脖颈上,青年有些难耐地稍微偏开些。 赵楼阅眼中星星点点的笑便汇合成更为深沉安静的欲。 回到家,赵楼阅牵着江甚在客厅坐下,他自己倒是站着,两人的手也没分开,开口:“我将你的洗漱用品都搬到主卧吧?” 这人的执行力一向一流,紧促地给人一种压迫感。 但江甚并不觉得不适,黄立忠那事拖着没跟赵楼阅讲,理亏到今天,于是点头:“行。” 赵楼阅欢天喜地去倒腾了。 来来回回两趟,赵楼阅还抽空同江甚说:“把你公司的那些换洗衣服都拿来呗,我衣柜空荡荡的。” 江甚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等赵楼阅出来,看到江甚正在研究他的酒柜。 “有想喝的?” 赵楼阅本是随口一问,谁知江甚真的指着一瓶,“这个,尝尝。” 他都开口了,搬空酒柜赵楼阅都在所不惜。 这酒隔着杯壁,用掌心的温度轻轻一氲,一股纯净的麦香隐隐约约,入口也不错,短暂的辛辣过后,余韵绵长。 明天不用去公司,江甚喝的尤为大胆。 “你助理不疯掉?”赵楼阅笑着问。 江甚摇头:“我上一周干了很多活。” 他这话说得可怜又可爱,有种大老板也是打工牛马的无力感。 “赵湘庭一个人在院子里不害怕?” “以前害怕,但他都成年了,里面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他基本通宵。” 江甚“唔”了声,外面寒风渐起,房间内十分温暖,两人就这么随口聊着天。 江甚以前就觉得跟赵楼阅说话舒服,现在关系更近一层,滤镜便更深了,赵楼阅问了句什么,江甚转头正要回答,唇瓣忽然贴着赵楼阅的脸而过。 两人皆是一愣。 聊天内容已经不重要了。 江甚扶着沙发站起身,“困了,我去洗漱。” “嗯。” 江甚在走廊内稍一犹豫,就去了主卧的浴室,赵楼阅则在他进去后,眼神狼般森寒,三两下将桌子收拾好。 等江甚吹完头发出来,赵楼阅已经在隔壁浴室冲洗好了,正坐在床上玩手机。 听到动静,赵楼阅抬起头。 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哔啵”声,实际上情绪氛围炸得清晰又猛烈,赵楼阅的手揽过江甚,将人往身前一带,接下来的一切都不用排兵布阵。 江甚也是人,也有欲.望。 他对赵楼阅的那层歉疚始终存在,第一次上便格外纵容些。 赵楼阅熄了灯,扶着江甚的腰感觉这辈子就没这么小心宝贝过,他真是将全部的真心都拿了出来,自踏入江甚的私人领域开始,赵楼阅就没打算出去,他将自己的气息肆意留下,看着江甚脖颈后仰时弯月一般秀美的弧度,过了不知多久,又看着江甚被红潮浸透,陷在枕头里半边情.动漂亮的侧脸。 两人的意识坠落至破晓时分。 江甚忘记了有没有清洗,隐约中又感觉到自己躺在浴池里,他任由照顾,最后陷落在换了干净床单被罩的床上,熟悉的薄荷香涌来,江甚沉沉睡去。 赵楼阅在外面忙了会,才进来休息。 他们来了个晨昏颠倒。 江甚浑身筋骨就没这么松散过,他一觉到下午五点才朦胧转醒。 当然,人是醒来了,肯定是懒得动的。 江甚趴在床上,盯着天边的云霞逐渐烧出了淡薄的酒红色。 身后有人靠近,赵楼阅的手臂轻松搭在江甚身前,一用力,江甚整个人在无可反抗的力道中被他按进怀里。 “醒了?” “嗯。” 赵楼阅清醒了很多,微微支起上半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甚给了赵楼阅一肘击。 赵楼阅笑着翻身下床,一边往浴室冲一边说:“你一会儿先穿我的衣服啊,柜子里随便拿。” 江甚懒洋洋“嗯”了下。 一天没吃东西,赵楼阅都觉得腹中空空,更别说江甚了。 他光速冲洗好,然后一头扎进厨房,淘米、摘菜、切肉,手法流畅娴熟,等江甚隐约闻到米香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他坐起身,倒也没多难受。 江甚神色微妙地进了浴室,赵老板这人,确实有说法。 赵楼阅刚把热腾腾的饭菜摆桌上,江甚扣着衣领从卧室出来,他挑了件赵楼阅的衬衫,身量倒是够了,但骨架略窄半寸,微微空荡的衬衫衬得他身形清瘦笔挺,下身黑裤勉强合适,腰带需要再收一个扣。 江甚神色清冷,落在赵楼阅眼中,像只餍足又不好意思明说,所以还要端着点的名贵猫猫。 “尝尝。”赵楼阅说。 “好。”江甚矜贵地坐下。 在饥饿“buff”下,吃得头都没抬。 四菜一汤,两人一扫而空。 “你不用上班?”江甚问道。 赵楼阅给他加了块鸡翅,“这两天陪你。” 哪儿有刚确定关系就去当工作狂的,赵楼阅粘的紧,江甚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满意的。 “距离这儿不远有个夜市,一会儿带你去逛逛?” 江甚回应:“都行。” 江甚去将昨晚差点儿折腾报废的衣服晾晒起来,还是半夜赵楼阅一股脑扔进去的,最后一件挂好,掌心就贴到了腰侧。 江甚侧目:“做什么?” 赵楼阅轻声:“难受不?” 江甚下意识一句“没事”都压在了舌尖,可最后关头,实话实说:“有点。” 赵楼阅脑袋前伸,搭在了江甚肩膀上,“我以后注意点。” 江甚还是没绷住笑了,手往后揉了揉赵楼阅的头。 第49章 我男朋友不喜欢被拍 傍晚空气沉寂,江甚从赵楼阅衣柜里淘了件白色大衣。 这衣服是某奢侈品牌送的,赵楼阅虽然是个衣架子,但将这颜色压得太死,不太相衬,便一直搁置着,今天江甚一套,瞬间跟找到主人似的。 “送你了。”赵楼阅稀罕地看了好几眼,“就是放了一阵子,我回头给你买几件新的。” 江甚觉得好笑:“够穿了。” 两人开车前往赵楼阅所说的夜市,人不多,摊贩密集,什么吃的都有。 江甚找到了记忆中很喜欢的一款甜糕,买了两份。 其中一份给赵湘庭,他们打算今晚去小院子。 江甚站在摊位前,低头扫码付款,忽的,江甚朝一旁看去,只听“咔嚓”一声,对方没拍到,因为赵楼阅及时用肩背挡住了江甚。 赵楼阅眉目微沉,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神色意外的小姑娘,立刻露出两排大白牙:“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不喜欢被拍。” “没、没事!是我们冒昧了!对不起!百年好合啊!” 说完溜得飞快。 不是管不住手,是这样的极品的帅哥,真的令人眼前一亮。 江甚提上甜糕,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询问赵楼阅:“你弟吃烧烤吗?” “吃,多给他来两串烤鱿鱼。” 等夜市逛到头,两人买了不少东西,原路返回,开上车离开。 小院子灯火通明,搁以前这么用电高低得挨两巴掌,赵湘庭连仓库灯都开着。 他们进来动静不小,但赵湘庭一点反应都没有,一靠近堂屋,就听到赵湘庭在那里骂道:“你会不会玩啊!” 他在打游戏,还是那种团战模式。 对面一听也急眼了,优质音响声卡将那句“傻.逼吧你”吐得异常清晰。 赵楼阅拧开门把手进去。 他拍拍赵湘庭的肩膀,示意让开。 赵湘庭戴着耳机,差点儿尖叫出声,惊悚扭头看到是他哥,愣了半秒后凳子“滋啦”一声,兴奋无比地让开位置。 赵楼阅接上号,开始输出。 刚才骂赵湘庭那人问了句“你去送死吗?!”然后带领着队友想要后退,就见人物一个眩晕大招冲进了人群。 第36章 “秀啊!”另一个机灵的队友当即看明白了,转身跟上,“兄弟能打,放好三技能……天才!大哥你刚刚是装的吧,嘿,对面肯定都懵了,小熊软糖怎么突然上强度了。” 赵湘庭一口浊气吐出:“哼!” “别哼了,吃东西吗?”江甚问道。 赵湘庭一惊,这才发现江甚也在,随后注意到了江甚手里满满当当的夜宵,当即也顾不上游戏了,说了句“谢谢江哥”就全部接过,跑去桌前炫了。 江甚打量四周,这里的布置不算精致华贵,但更像个家。 桌椅都是木头压着竹子,一看就是赵老板的手工活,沙发不见得多贵,但赵湘庭在上面铺了维尼小熊的铺垫,靠枕上都是个动漫角色,左侧墙壁上挂着几张老照片,泛黄泛黑,但女主人大眼睛,灵动漂亮,男主人沉稳俊秀,中间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江甚一眼就认出了儿时的赵楼阅。 这人真是从小帅到大。 赵楼阅反杀对面后无视几个好友申请,直接下了游戏关电脑。 “以后吵不过人就别张口,游戏输了又要失眠两天,我说你真是没事找罪受。”赵楼阅沉声。 赵湘庭整个身心都被烤脑花俘获,赵楼阅说什么他都点头。 “喝茶?”赵楼阅问道。 江甚看到了茶桌:“我来吧。” 堂屋很宽敞,布局也讲究,看得出比起那个公式化的大平层,赵楼阅对这里反而很上心。 江甚泡茶的功夫,赵楼阅坐在赵湘庭身边,“小宝,哥给你在学校附近买了个公寓。” 赵湘庭忍不住一哆嗦,扭头看他哥:“我会听话的,你别这样。” “想什么呢?”赵楼阅弹了下他的眉心,“是怕你尴尬,哥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你想什么时候回家都行,你江哥早就表过态了,他罩着你。” 赵湘庭咀嚼的动作慢下来,愣愣盯着他哥,半晌来了句:“哥,你眼光真的好好哦。” 从小到大说能成的事儿一定能成,预判糟糕的事及时避开,赵湘庭就跟在后面捡金币,如今找个“嫂子”,还这么好。 赵湘庭对江甚又敬又怕,觉得对方跟他哥相比不遑多让,那么大的公司管理的井井有条,出门在外有仇就报,谁也欺负不着,他以后的日子不得爽飞?赵湘庭狠狠咬了口烤鱿鱼:“谢谢哥!” 江甚听他们对话觉得很有意思。 江甚泡茶手艺不错,赵湘庭更是吹出了彩虹屁。 “吃完就滚去睡。”赵楼阅收拾空签子。 赵湘庭犹豫:“明天吧,我还差点儿经验就能兑换一个神级道具了。” “不能用钱买吗?” “不能哎。” 江甚接道:“去睡吧,我们一会儿帮你升。” 主要才睡醒没多久,精神得很。 赵湘庭顿时放一万个心,“呜呜呜,江哥你真是我亲哥!” 赵湘庭嘴上说还能再战一晚,但是洗漱完一躺下就去梦周公了。 江甚打开电脑,桌面上就一款游戏,密码赵楼阅口述,一登录就能看到右侧的任务提醒,是款热门网游。 江甚摸索了几分钟就会了。 赵楼阅扔垃圾的功夫站在身后看了看,挑眉:“厉害啊江副总。” “当学生时又不是没泡过网吧。”江甚说:“寒暑假在里面兼职,一小时三块工资,电脑白玩。” 赵楼阅刚打算心疼两下,就想到江甚如今一点不差钱,于是笑着摇摇头,将垃圾放在院里。 赵楼阅将手洗干净,才回到堂屋。 随后赵楼阅拍拍江甚的肩膀,示意起身,江甚以为他要玩,谁知刚让到一半,赵楼阅就瞅准空隙坐了下去,又顺势横腰一揽,让江甚坐在了他腿上。 身位突然变高江甚还有些不自然。 “你这样我没法玩。” 赵楼阅:“不行啊江副总。” 江甚浅吸一口气,微微俯身继续打游戏。 他很久不玩,确实被勾出了些瘾。 赵楼阅就这么心甘情愿给人当坐垫,单手敲字回复鬼哭狼嚎的助理。 第50章 你哥天天惹我生气 江甚打游戏投入,他连刷三个boss,中间顺势刀了一个在野外偷袭小号的玩家,没管对方在附近的咒骂,冲向下一个boss。 赵楼阅浑身结实,开始坐尚且舒服,再坐会儿就不行了。 江甚姿势别扭,换了好几下。 boss打到一半,江甚的精神力突然因为某种细微的古怪抽离出来,他挪了挪,紧跟着察觉到了什么,身体一僵,因为放错一个技能引起boss狂暴,角色轰然倒地,江甚面无表情,转头幽幽看向赵楼阅。 赵楼阅痞气一笑:“江副总,你当我圣人啊。” 江甚没好气:“我让你挤过来的?” “你是我男朋友,挤挤怎么了?”赵楼阅索性将人抱住,借着优势,腰身修长有力,轻轻往上顶了顶。 耳根的涨热瞬间冲向头顶。 江甚下意识想跑,却被赵楼阅禁锢得更紧,男人轻轻掰过他的脸,抬身吻了上去,空闲的右手也不老实,因为江甚穿的是他的裤子,所以赵楼阅又被莫名其妙爽到了。 他灵活解开.皮带,搁那善解人意般哄着江甚:“这里距离赵湘庭的卧室有些近,知道你要脸,我先这么帮你,嗯?” 江甚在心里大骂,心想去你的!我根本就……根本就…… 什么来着? 江甚眼神很快变得迷离,被逼到极致眼中水色顷刻间弥漫,溢出口的动静,也被赵楼阅心满意足全部吞下了。 事毕,江甚就这么全身心靠在赵楼阅怀里,等这口气顺畅了,才哑声道:“姓赵的,你真是找死。” 赵楼阅浑然不怕:“就问你爽不爽吧。” 江甚:“…………” 两人略显狼狈地去卫生间清洗,时间有点久,等江甚出来,快步将赵楼阅甩在后面。 赵楼阅笑着不在意,走到半干枯的葡萄架下,葡萄叶厚重堆积,他费劲巴拉一番搜寻,终于找到了硕果仅存的一小串,能吃的不超过十颗,赵楼阅尝了尝,却觉得难得美味。 他洗了洗拿给江甚。 江甚坐在沙发上喝茶,口干舌燥的。 葡萄他也没客气,第一颗吃得慢,后面觉得滋味不错,全吃了。 赵楼阅在电脑前继续帮赵湘庭攒经验。 “困了你跟我说啊。”赵楼阅提醒。 “嗯。”江甚问道:“你家就这个台式电脑吗?” 赵楼阅会意,然后从自己的卧室给江甚拿出个笔记本。 九成新,桌面干净,一看就是扔这儿备份用的。 赵楼阅玩游戏,江甚就登录邮箱,处理点宋凛发来的工作文件。 凌晨三点,赵楼阅关上电脑,见江甚眉目认真,就坐在旁边陪着。 三点半,江甚合上电脑,打了个哈欠。 “走,洗漱睡觉。”赵楼阅说。 等收拾好躺下,都快四点了。 好在赵楼阅的床够大,躺两人绰绰有余。 卧室布置简单,还有个衣柜跟书桌,瞧着很像是他以前老家的风格,虽然没见过,但江甚就是这么猜的。 黑暗中,赵楼阅从身后抱上来。 江甚闭上眼没理他 赵楼阅浑身血热,跟挨着个人形火炉似的,其实还是很舒服的。 赵楼阅的掌心贴紧江甚的腹部,“最近没疼了吧?” “不严重,只要不喝酒一般都不会疼。”江甚回答。 话虽如此,赵楼阅还是极缓慢地打圈按揉起来。 江甚舒服得头皮都麻了麻。 瞧着五大三粗,确实挺会照顾人。 “我看中医说的,经常这么按摩对身体好。” 江甚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略显困倦:“都随你。” “你身形好薄。”赵楼阅又往怀里紧了紧。 江甚含糊:“不喜欢?” “喜欢,怎样都喜欢。” 江甚闷闷笑了下,“我困了,先睡了。” “好~” 江甚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脸上一会儿有虫子爬,腰间一会儿有蚊子咬,拍了几下,对方又锲而不舍地缠上来,索性不管了。 赵楼阅瞧江甚,那就是一块精雕细琢的温润美玉,纹路沟壑间全部蕴藏着惊喜,摸不够看不完,单是一想江甚如今是他男朋友,就精神振奋。 乡间的空气格外好闻,透过细微的窗缝溜进来,让江甚恍然以为他在鱼尾村,一下子拉长了睡眠时间。 六七点的生物钟失效,等江甚从柔软的床铺中醒来,抓过手机一看,中午十一点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江甚心想,荒废心智,耽误事。 卫生间在外面,江甚出来时赵湘庭正坐在院中杀鱼,那鱼还半活着,鱼鳞“噼里啪啦”乱飞,鱼身动了动,赵湘庭可能是嫌麻烦,抄起旁边的木棍又给鱼头利落来了一下。 第37章 虽然粗鲁,倒也娴熟。 “江哥!”赵湘庭笑着打招呼。 江甚应道,“嗯。” 他一头扎进卫生间,等洗漱完,带着水汽清爽地出来,才问赵湘庭:“你哥呢?” “在对门奶奶家。”赵湘庭说:“老人家拜托我哥帮忙换个灯泡。” “这样。”江甚也没追过去看,而是搬来凳子,摘捡另一个袋子里的蔬菜。 “江哥,我哥没惹你生气吧?” 江甚:“你哥天天惹我生气。” 赵湘庭嘿嘿笑:“包容包容呗。” 江甚眉目清丽,被笑意浸满。 等赵楼阅回来,就准备做饭。 赵湘庭:“怎么这么久?” “水管也坏了,我一并修了。”赵楼阅走到江甚跟前,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江甚下意识一咬,汁水四溅,是个小番茄。 “从张奶奶家那颗小番茄树上顺的。”赵楼阅就着院里的水龙头洗手,同江甚说:“中午给你做鱼吃啊。” 江甚慢慢咀嚼,尤其此刻被宜人的阳光晒着,好像那段久远宁静的清净岁月,非常自然地被填入了赵楼阅兄弟俩的身影,不单单因为他们相似的经历,更因为赵楼阅就是能融进去。 江甚一个人站了会儿。 中午六个菜,烧丸子汤汁酸甜浓郁,水煮鱼更是爽嫩弹牙,江甚一边享受美食一边想着就冲赵楼阅这手艺,给他个名分太正常不过。 两人待到下午就要走,赵湘庭蹭了个顺风车,他们将小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最后“哐当”一下落了锁。 而江甚手中又多了一把小院子的钥匙。 第51章 一周? 送完赵湘庭,返回的路上,江甚也算苦口婆心,他这辈子最烦说教,今天为了让赵楼阅回归健康生活,也当了一次最讨厌的人。 赵楼阅一直很乖顺地答应。 但是,哈哈。 有个毛用。 回到家江甚就被按那儿了。 江甚也很唾弃自己,在心里怒吼你不会推开他吗?! 然后耳边是赵楼阅的甜言蜜语。 “江甚,我好喜欢你,第一眼就非常喜欢。” “喻柏算个屁,给你提鞋都要排队。” “怎么就有人能生成你这样呢?” 江甚脖颈后仰,浑身铺天盖地警报拉响,他英明一世,断不可折在这上面! 可最后,江甚披着毛毯,指尖还在轻微颤抖,赵楼阅蹲下来给他穿鞋,江甚忍无可忍,一脚踹在赵楼阅胸口。 赵楼阅发出一道沉闷的轻哼。 江甚匪夷所思:“???” 赵楼阅掀起眼皮看他,笑得令人头皮发麻,“你果然爱我。” “……” “不然干嘛奖励我。” “…………” 江甚有些摆烂了。 整整三日,昏君也不过如此。 等第四天江甚在闹铃的催促下坐起身准备上班时,满脑子都是俗套的我是谁?我在哪儿? 宋凛见江甚打着哈欠进来,简直跟看到外星人一样。 “我脸上有花?”江甚淡淡。 宋凛赶忙:“没有!江副总好!” 天爷,江副总一个工作狂魔,小一周都不见踪影,一来就好像被掏空了些……显得十分倦怠,要不是对方抬起的眉眼依旧凛冽,宋凛真怀疑江副总被人夺舍了。 晨会期间,江甚第三次跟丢了设计总监的思路。 真的,赵楼阅这个祸国妖孽! 今晚再碰我我就给他废了,江甚恶狠狠地想。 江甚这边忙碌,赵楼阅那边也不闲着,他差点儿被自家助理、高管,副总怼到桌子上面去。 “我就休息几天你们至于吗?” 助理是个女生,叫吴熙,闻言当即一抬头,桌上的文件顿时“哗啦”乱飞,多娇小的姑娘,此刻怒火冲高至少三米,嗓音都劈了,“之前让你休假你不休,最近休什么假?江氏的设计图,跟永宁地产、ev创世公司、海外三家的合作都在最近!!!”文件抖得窸窸窣窣落地,吴熙最后指着赵楼阅,简直像赌上了一切:“赵总,你再不亲自动手,我一定死给你看!” 赵楼阅摸摸鼻头:“好的,我马上工作。” 庭安的强盛跟江氏还有些区别,这个领域要求专业性更强,庭安招揽的那批人拔尖的没几个,剩下的还在进步的路上,一般这种大单子,要想不出错,就得赵楼阅来。 赵楼阅坐下后委屈巴巴给江甚发信息:【我最近会很忙,不一定回家,不要太想我。】 换平时江甚肯定想,但有个他被折腾了好几天的前提,于是江甚愉悦敲字:【好的,别太累,有事打电话。】 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江甚颇为欣慰。 江甚缓了两天,重新所向披靡。 这天下午要去某俱乐部跟老林总见一面,打会儿高尔夫。 对于这项运动江甚兴趣不大,老林总倒是十分热爱。 江载风也找了个理由跟上。 如今江载风老实了很多,毕竟江家旁系少爷的身份救不了他,项目组长在知道后愈加毒舌,“哎呦你还江家人呢,智商跟江副总差着不是一星半点嗷。” 开除项目组长,连江文泽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为了一己私欲随意刁难内部功臣,那是脑残才做的事情,等“明晰大厦”的项目结束,江载风就可以滚回分公司了。 江甚捞回黄立忠的命帮了老林总大忙,对上他,老林总十分大方,六位数的白马先开了两瓶。 老林总打球,江甚陪了两把。 没曾想傅诚跟一行人从场外路过。 看到他们傅诚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后指了指楼上,示意他忙完了下来。 老林总笑着同江甚感慨:“哎呀,这项目结束,我就能退休了。” “公司交给谁?” “我一儿一女,都还算争气。”老林总乐呵呵的,“就是远不如你。”他一点不遮掩对江甚的欣赏,跟那些老朋友看法一致,私底下都觉得江文泽走了狗屎运。 “您哪里的话。” 江载风在老林总跟前刷了两回存在感,但老狐狸怎么会看不出这点伎俩?见江甚冷淡,就更加不想搭理。 傅诚走来时,江甚明显察觉到江载风呼吸沉了沉。 他应该是见过傅诚的。 傅诚从某种程度象征着临都顶配的权势,江甚是半路接手,赵楼阅白手起家,他则是占据几代人的积累,双脚不沾尘土,夜市山区这些地方想来去都没去过。 傅诚坐在中间,跟江甚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江甚:“……” 赵楼阅没说错,这人外表高冷,内心世界不要太丰富。 聊到工程进度,老林总滔滔不绝,傅诚十分满意,象征性问了句“江副总那边呢?” 不等江甚开口,一旁的江载风连忙接道:“项目组都很尽心,大家有时候熬夜通宵,不过这一周,倒是没怎么看见江副总……” 老林总笑意冷去,心想真是个蠢货。 这么攻击江甚,当别人看不出来吗? “一周?”傅诚捕捉到了关键词。 江甚深吸一口气。 “对,一周。”江载风强调。 傅诚瞥他一眼:“没规矩。” 江载风脸上的狂热登时一僵。 江甚觉得给江载风的脸面今天算到头了。 “滚回去。”江甚冷冷看向江载风,“明天也不用来公司报到,分公司岗位照旧,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会让项目组长根据你的表现努力支付你应得的报酬。” 江载风愣了愣,随即勃然大怒:“你……” “轰出去。”傅诚没什么耐心。 傅诚的保镖将江载风请离。 趁着老林总去洗手间的功夫,傅诚稍微坐过来点。 江甚:“……” “我不冒犯你们的私生活。”傅诚说:“我就多嘴一句,赵楼阅有点欠,你多包涵。” 江甚不由得好奇:“想结识傅先生的人数不胜数,你为什么会跟赵楼阅成为挚友?” 为什么?傅诚心想。 或许是赵楼阅那股外放的野性,让他万分欣赏向往的吧。 第52章 被可爱到了 傅诚从记事起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不露喜怒,行走的冰山,他的精神世界广袤又孤独,年少时还好,等再大点儿,能读懂傅诚的人就寥寥无几。 包括他的母亲,目光从看重慈爱,逐渐变得畏惧。 傅诚十四岁时就能手腕惊人地告诉傅老爷子,对于“叛徒”大伯,直接撸掉职位,斩断羽翼,按照经济犯罪丢进去待几年。 当时满座皆惊,傅诚本人神色淡淡的。 傅诚周遭越来越多的东西成了苍白轮廓的背景板,但那晚商宴,赵楼阅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叼着烟说了句:“这鱼不好养。” 傅诚视线平静冷漠,放射性容纳全场,似乎什么小动作都瞒不过他,其实正中间的光,在注视着鱼缸里的一条粉色观赏鱼,鳞片在摆动时微微泛白,瞧着还挺梦幻。 第38章 赵楼阅刚拿到进入这种场合的门票,看傅诚一个人站这儿,以为半斤八两。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开始傅诚还不信邪,但有时候人多物杂的环境下,傅诚一眼,赵楼阅就能给他分析一番。 “那株向日葵没什么特别啊。” “朱家这关系刺激啊,你肯定不知道,他家老大身边那孩子不是他弟弟,是他儿子!” 傅诚:“我不想知道。” 赵楼阅继续:“他后妈是他前女友,懂了没?” 傅诚心想懂了。 开始当赵楼阅是个解闷的,就冲他带来自己的这些乐子,傅诚愿意帮一把,结果不等他出手,就见赵楼阅积攒好底气,跟推土机似的一路平推而过,事业这条路上玩得风生水起。 天才不少,但像赵楼阅这么聪明的,不多见。 更难能可贵的是,仗义。 赵楼阅谁都防一手,可一旦取得他的信任,想要天上的星星对面都能考虑一下。 傅诚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可跟赵楼阅这么玩着玩着,两年过去了。 这些傅诚摘了几句说给江甚听,末了问道:“你知道赵楼阅对你是一见钟情吗?” 江甚点头:“他说了,就丛高轩生日那晚。” “错。”傅诚很轻地笑了下,觉得很有意思:“时间线还要往前推一年左右。” 江甚惊讶抬头。 “那时候的庭安科技中等水平,他要学习的太多了,没时间,也不好意思跟你讲话,等时机成熟,却被喻柏横插一脚,你跟喻柏交往的消息放出去的那天,赵楼阅拉我喝了一晚上酒。”傅诚觉得这没什么可隐瞒的,甚至有种掀兄弟底牌的愉悦感,“后来喻柏跟他的小学弟纠缠不清,赵楼阅瞬间就坐不住了,他忍着恶心计划着跟喻柏处成兄弟。” 江甚:“……” 随着傅诚的讲述,江甚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他甚至能想象赵楼阅那沉默低迷的样子。 “你俩也确实缘分没到。”傅诚说:“赵楼阅找过几次机会,但都错过了,不过好在如今也算求仁得仁。” 江甚看向傅诚,“不是傅先生编故事取乐吗?” 傅诚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你第一天认识我?” 是了,傅诚从不屑编造这些。 难怪啊,江甚琢磨着,自己都冷脸成那样了,以赵楼阅绝不倒贴的脾性,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围上来。 想到这里,江甚莫名觉得灵魂一轻,好似被什么东西托了托,赵楼阅一开始眼中那抹幽沉含蓄的情绪,根据回忆再度落入江甚的瞳孔中,随之变得清晰,原来那是害怕惊动江甚,又不得不隐藏起来的喜爱跟中意。 江甚有点被赵楼阅可爱到了。 而他见到赵楼阅的第一眼,就觉得危险跟想要避让的原因也找到了—— 他可能、也许,大概率,也对赵楼阅一见钟情…… 只是江甚的防御机制太强,对外奉献真心于他而言危险级别至高,江甚不愿受人掣肘,这才一避再避。 江甚单手掩唇,手肘撑在一旁,瞧着莫名害羞。 傅诚看得无语,就不是很懂热恋中人。 老林总待会儿还有个饭局,回来就要告辞。 江甚跟傅诚同他道别,又聊了会儿,打算约饭。 江甚正要打电话给赵楼阅询问他是否有时间,一个西装革履,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 对方身形清瘦,绅士非常,对着傅诚微微一鞠躬,“傅先生可有时间?我们秦总有请。” 江甚心里一惊,秦总?敢占用傅诚时间的,难道是秦祝缈? 心中顿觉了然,江甚基本能确定,就是秦祝缈,出价四十万让黄立忠豁出一条命,差点给明晰大厦地皮跳进冰点。 傅诚递给江甚一个眼神,江甚点头,不用约饭了,傅诚得先去跟对面掰头。 结果江甚还没说话,那管家又看向他:“秦总设宴,还望江副总也给三分薄面。” 江甚跟傅诚对视一眼,两人平静赴约。 秦祝缈再如何癫狂也不可能在这里搞事,傅诚的保镖加起来十几号人,为首的老哥在上楼梯的时候差点儿给秦祝缈的管家挤下去。 正主还没见到,火气先出来了。 算起来上次跟赵楼阅冷战,也是拜这人所赐,没黄立忠那一跳,江甚也不会突然冒险。 秦祝缈在俱乐部顶层包了最好的一片区域。 电梯门一打开,能听到灵动悦耳的琴音,绕过绿意盎然的中心花台,往右手边一转,巨大的落地窗将阳光毫不吝啬地投入进来。 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 好巧不巧,秦祝缈陷在窗棱交纵的唯一一片阴影里。 “秦总,傅先生跟江副总来了。”管家恭敬温声。 “好的。”秦祝缈站起身,然后面朝他们。 跟记忆中如出一辙的死鱼眼。 这么说最直白,其实秦祝缈的眼型比较精致好看,但因为本人情绪过于腥沉,眼下又由于长期缺乏休息形成一线青黑,让他看上去毫无人气,下三眼白,阴鸷难掩。 这张脸但凡换个气质,也算赏心悦目。 可惜全数踩在常人的审美雷区,跟个丧门星一样。 江甚发现秦祝缈在观察他,但心中毫无波澜,只淡淡扫了一眼,嘴上尽量客气:“秦总好。” 秦祝缈一扯嘴角:“江副总好。” 第53章 你找死呢? 落座上茶,秦祝缈绝口不提黄立忠的事,好像半点不知情,然后就明晰商圈的开发表达了想要投资入股的意图。 都不能说心理素质强,这人是毫无道德感。 感觉昨日事情昨日死,你看你也没事,我们就来聊聊明日。 当然,跟秦家底气直接画等号。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项目全归傅诚,秦祝缈邀请他做什么? 桌上的下午茶江甚也都没兴趣,耳边是秦祝缈阴湿的沉闷嗓音,江甚担心他下毒。 一口水都没喝,江甚手机震动,他猜到是赵楼阅的信息,借口去洗手间。 果不其然,赵楼阅一听说邀请方是秦祝缈就吵着要过来,被江甚拦住了。 江甚靠在洁白的墙壁上,笑着说:“马上就结束了,再者我在你眼里那么弱吗?” “这跟强弱没关系。”赵楼阅语气严肃:“秦祝缈此人毫无下限,一定要小心。” “嗯,我结束就回家。” 看傅诚那模样,也待不了多久。 “赵总,开会!”女助理嗓音洪亮。 江甚觉得挺有个性,催促他:“快去吧。” 赵楼阅想着傅诚在,江甚聪明,又不是再上演一次翻墙救人,于是放下心来:“行,有任何问题给我打电话。” 江甚心想这算什么问题。 他将手机揣兜里,转身回去。 走廊左侧有个杂物间,半开着,里面的灯泡似乎坏了,因为没有窗户,所以再往里黑漆漆的。 路过的一瞬,江甚无端敏锐起来。 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江甚猝不及防,被拽了进去。 秦祝缈身上是香水偏向于海洋味,前调带着淡淡的潮气,中调陷落其中,好似一睁眼,就能看到被海面揉皱的太阳跟天空,可这种静谧非常短暂,后调融合秦祝缈自身的气息,令江甚闻到了被海洋底部深埋的腐朽。 外表的光鲜亮丽之下,光照不到的地方,生机都没有。 秦祝缈擒住江甚的手,将他按在墙上,微微凑近了些,“听说赵楼阅喜欢你?” 江甚眉峰一挑,“听说”二字水分太大,知情者无非傅诚跟赵湘庭,连丛高轩都蒙在鼓里,秦祝缈跟他们毫无交集,从哪里听说? 这人一直在暗中观察,江甚猜测。 眼线不少,而且今天邀请他的理由也有了,怕是冲着赵楼阅去的。 也没听赵楼阅说跟秦祝缈有直接冲突。 当然,遇到秦祝缈这种内心暴乱的疯子,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你呢?你喜欢他吗?”秦祝缈继续。 江甚低低笑了下,“秦先生堵着我不问跟明晰大厦有关的事情,反而在意这些情情爱爱?” “当然,我的邮箱里不缺工作内容。”秦祝缈嗓音很沉,像是深海某种古老生物发出的蛊惑,“庭安根基不稳,赵楼阅上了很多世家的菜谱,人家要吃他的产业,躲不掉,与其挑选一个势必要倒台的,江副总不如考虑考虑我?” 这话搁旁人早就跳起来了,江甚只是短暂的意外,然后真诚发问:“秦总看上我什么了?” “这副皮囊算吗?”秦祝缈很直接。 “没别的事了?” “江副总想有点也可以。” 江甚淡淡:“好说。” 他骤然发力,巧劲挣脱开秦祝缈禁锢的同时,一手刀跟上,秦祝缈本能后退,反应速度也不慢,可错就错在他小看了江甚的战斗力,被一手刀剁在肩膀上时,半边胳膊都麻了,秦祝缈登时脸色大变,但是为时已晚,江甚连踢带打,根本没给他调整的时间。 第39章 杂物间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动,间或一两下闷哼。 江甚身形清瘦,也没接触过太多专业训练,可野路子有时候最难防。 学生时代被人堵在巷道里,江甚也曾创下过一挑一群的惊人战绩。 相比较而言秦祝缈就明显逊色一筹,被江甚一脚踹进拖布桶后,亮光照在他错愕又有些屈辱的脸上。 江甚依旧站着,他缓慢躬身,然后一把抓住秦祝缈的领带,将人强行往自己跟前拽了拽。 光影将江甚的面容切割成黑白两面,轮廓愈加立体,他一侧眼中全是讥讽的笑,嘴角也微微勾起:“当着我的面诋毁赵楼阅,你找死呢?” 秦祝缈将傅诚得罪了个彻底,傅家老二因为这个项目在政界也站稳了脚跟,什么世家的菜谱,有几个牙口硬的?江甚从来讲究合作互惠,又不是不会吃人。 秦祝缈觉得他陷入昏暗的那半张脸,似乎是另一番冰冷摄人的光景。 “秦总,出了这道门,您自己看着办。”江甚理了理衣襟,“真要闹起来,我也奉陪。” 傅诚见回来的江甚脸色不对,拧了下眉:“怎么了?” 江甚坐下后言简意赅:“我把秦祝缈打了。” 秦祝缈那位管家神色一变,警惕而惊骇地盯着江甚片刻,大步离开。 不等傅诚询问,江甚又说:“早知道让赵楼阅来了,秦祝缈想挖他墙角。” 傅诚:“?” 头这么铁吗? 来不及多说了,傅诚掏出手机“刷刷刷”编辑,江甚都能想象这人文字能添油加醋到什么程度。 “没受伤?”傅诚抽空询问。 江甚:“没。” 想到赵楼阅那张脸,江甚动手时注意力高度集中,顶多胳膊上有些淤青。 傅诚上下打量江甚,确定他没吃亏。 大有一旦吃亏他立马冲过去重新再揍的意思。 “走吧。”傅诚站起身,“不用打招呼了,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电梯合上前,也没见秦祝缈的身影。 江甚想着他最后那一脚踹得很死,疼不说,以秦祝缈的身形,坐进那个拖布桶里应该很难拔出来。 舒服。 江甚跟傅诚分开后回了新江大平层。 关门开灯,换上鞋江甚轻车熟路去烧水泡茶,趁着这个功夫他冲了个澡,等出来,赵楼阅刚好回来。 江甚擦着头发,随口说道:“我以为你今晚住公司。” 赵楼阅鞋都没换大步上前,脸色有些冷:“伤着没?” 刚刚洗澡时江甚就检查过了,还真就胳膊一小片,上红花油的必要都没有。 赵楼阅握着江甚的胳膊端详完,脸色彻底阴下来。 这算秦祝缈上赵楼阅菜谱了,江甚心想。 第54章 头脑风暴 晚饭是赵楼阅做的,江甚去阳台接江文泽的电话。 “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回老宅?” “太远了,住公司附近。”江甚随口。 江文泽:“买房子了?” “嗯,一个大平层。”江甚不想说太细,说白了,不太愿意跟江文泽分享生活。 江文泽想着一个大平层又花不了多少钱,“载风回到分公司了。” “对,不分场合满嘴跑火车,爸你要是实在器重他,我可以跟他换换。” 江文泽当即语调一变:“胡说八道!你妈中午跟我念叨你,应该是想你了,这两天没事回来一趟。” “知道了。” 江甚从阳台进来,赵楼阅刚好摆正碗筷。 “夜间寒气重,你去阳台多少披件衣服。” 江甚凑近看都有什么菜,“嗯嗯。” 江甚做饭也不赖,但跟赵楼阅相比,确实差着一截。 栗子烧鸡自有一股清甜在其中,腰肝合炒火候刚好,江甚吃得认真,掉在桌上的米粒也捻起来塞嘴里。 自从被赵楼阅投喂,江甚都隐隐觉得体重上涨。 等吃完收拾好碗筷,江甚才询问赵楼阅:“你跟秦祝缈起过冲突吗?” “没有。” 江甚有一说一:“我觉得挖墙脚是假,他纯纯就是为了恶心我们。” 但这股恶意毫无缘由,难道就因为明晰大厦,还有他们跟傅诚的关系? 那秦祝缈这辈子应该很累,但凡有个竞争对手,他不睡觉天天尽想着怎么搞对方了。 江甚去冲澡,赵楼阅一个人坐在客厅。 不管是傅诚那层关系还是第一印象,秦祝缈都不在赵楼阅的结交范畴内,属于合作结束尽量这辈子都别联系的一类,赵楼阅最讨厌爬行湿冷的生物,秦祝缈恰好符合。 或许是因为傅诚,加上江甚正好是明晰的两大开发商之一。 随便吧,赵楼阅心想,这梁子结死了。 赵楼阅今晚本来应该在公司加班,因为离开时脸色过于难看,助理吴熙都没敢问。 感觉到赵楼阅洗完澡跟得紧,江甚倏然转身,他穿着浅灰色丝质睡衣,头发慵懒散开,眉目间全是警告:“我需要一个安稳充足的睡眠,今晚如果闹我,我一周都不过来了。” 赵楼阅瞬间老实。 即便如此,能抱着人睡,赵楼阅还是十分满足的,两人聊了没两句就齐齐熄声,一觉到了第二天天亮。 清晨,赵楼阅先将江甚送到公司,这才去上班。 为了保险起见,他买了精致的早点咖啡给吴熙。 吴熙多数时候敢吼赵楼阅两嗓子,一来因为职业素质,特助嘛,在老板跑偏的时候是要出声制止一下,二来她知道赵楼阅不会生气。 可吴熙从来不觉得赵楼阅好说话,今早她还担赵总不来,结果这人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好像昨晚脸色铁青的人不是他。 小心翼翼从赵楼阅手中接过早点咖啡,吴熙忐忑的同时又十分好奇:“您家里,没什么大事吧?” “没,想进来一个小毛贼,但我男朋友很厉害。” “啊,你男朋友……”吴熙一口咖啡差点进口,反应过来对话内容,被口水呛得半死。 赵楼阅好笑地给她拿纸:“慢点。” 吴熙顾不上太多,凑近质问赵楼阅:“你谈恋爱了?!” 赵楼阅点头:“嗯。” 吴熙忧心忡忡:“难怪一周没来公司,不会耽误工作吧。” 赵楼阅轻轻翻了个白眼。 当看到赵楼阅一个上午水平依旧时,吴熙沉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智商仍在,就是赵楼阅只跟她一个人说了这些,吴熙像揣着个炸.弹,都不敢找人分享。 中午,吴熙需要亲自送一份文件去江氏。 黄金合作商,公司上下人才辈出,效率高执行力强,每次跟江氏的负责人聊完,吴熙都能心情好半月。 今天也是,吴熙踩着恨天高,身量娇小但气场很足,她步伐愉悦地迈入江氏大门,宋凛亲自接她。 “好久不见啊宋特助。” “好久不见吴特助。” 两人有说有笑,日常生活充满尘嚣烦躁,重压工作还要肩上扛,再时不时遇到几个麻瓜,真的,偶尔觉得这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所以跟聪明人说话,空气都能清新两分。 他们抓紧时间交流工作,吴熙以为这次还是会见陈副总,结果会议室门打开,一抹修长的身影正立在桌边。 江甚听到动静抬头,“合同带来了吗?” 吴熙脑子“哒”地一卡,理智告诉她死脑快动啊!但是整个身心都在近距离欣赏美人。 她远远地瞧过江甚两眼,只觉得对方在人群中清俊独秀,虽然不见具体长相,但想象力足以弥补。 此刻,吴熙觉得自己想象力还是挺贫瘠的。 江甚笑了下,吩咐宋凛:“给吴特助泡杯热可可。” 吴熙闻言精神一震,随后舔了舔嘴唇:“热量太高。” 宋凛已经往外走了,“偶尔一次没事。” 吴熙立刻拿出专业态度,坐下后跟江甚将设计、成果全部说了一遍。 江甚点点头,就存在疑惑的地方再次询问。 吴熙耐心解答,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分钟。 这可是大单,吴熙心想,太轻松了。 很专业,江甚在心中点评,干练自信。 快速而隐蔽地瞥了眼江甚纤长浓密的睫毛,吴熙莫名想到:赵总的男朋友啥样啊?能有江总一半风采,都算他赚了好吧。 一杯热可可下肚后,吴熙放眼望去,世界鸟语花香,之后半月……不,一个月,她会积极面对生活哒! 宋凛带吴熙参观了一圈,享用了一份甜点,吹了会儿风,吴熙就回去了。 一听自家助理那开门声赵楼阅就能猜到她心情不错。 “一切顺利?” 吴熙轻快:“何止。” 她将签好的合同放在赵楼阅面前,盯着自家老板半晌,欲言又止。 赵楼阅会错意,翻阅文件的同时问了句:“我男朋友没招待你?” 第40章 “你男朋友……”吴熙二度呆滞。 “不是你等会儿。”吴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去江氏跟你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赵楼阅也不隐瞒,“你今天见的人当中有我男朋友。” 吴熙当即头脑风暴。 第55章 我陪你 陈副总?不不不,那都四十多岁了,而且今天也没见到。 吴熙按住额角,想到了宋凛。 不对,宋凛不是赵总的菜。 其实吴熙也不确定赵楼阅喜欢哪一种,但就是这么认为。 “江氏行政部的李部长?”吴熙开始猜今天见过的人。 赵楼阅面无表情。 “财务副总监?那哥们穿着相当靓丽啊!” 赵楼阅往后一靠,面无表情盯着吴熙。 “项目组长?哇,那个老干部……” “给你放半天假。”赵楼阅打断:“去检查一下眼睛。” 吴熙被这句话激怒了,立刻“哈”了一声,与此同时脑海里闪过那张昳丽精致的脸,当即开嘲讽,“总不能是江总吧?” 办公室陷入微妙的死寂。 吴熙:“?” 赵楼阅咧嘴笑了。 吴熙:“???” “我男朋友不错吧?”赵楼阅开始炫耀:“我提前给江甚打电话了,说你过去。” 吴熙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挺癫。 “不是你什么表情?你家老板不配吗?” 吴熙虚弱摆摆手,心想这是配不配的问题吗?江总给她的感觉就是该被高高放置起来,赵楼阅竟然脏手去碰鸡蛋糕! 吴熙虚弱离开后,赵楼阅乐得不行,给江甚发信息。 午饭时间,江甚在餐厅两菜一汤,盯着手机笑了笑。 江甚顺势说道:【我这周要回趟鱼尾村。】 赵楼阅估算了一下:【我能忙完,我陪你。】 【好。】 * 鱼尾村风景依旧,江甚每次踏上这条路心中都会有别样的滋味。 以往都是他一个人,这次多了赵楼阅。 晨起那会儿赵楼阅在浴室倒腾了一个小时,就在江甚纳闷他是不是在里面打地铺的时候,男人出来了。 黑裤,灰色打底,拼接冲锋衣,头发碎盖三七分,打了发胶抓得很有型,天生的浓眉不用修整,五官桀骜协调,平时蓄点胡子赵楼阅也不在乎,今天倒是刮得干净,龙井须后水的味道,从头到脚充满了小心机。 江甚:“……” “干净帅气不?” 江甚老实点头。 但赵楼阅还是没把握,又钻进浴室打算再看看,还是江甚受不了,强行将人拽了出来。 “哎哎哎,轻点,轻点!”赵楼阅腾出一只手护好头发:“答应我宝贝,千万别碰我的脸面。” 赵楼阅一路上板正开车,直到进入江甚老家大门,整个人都是一级戒备状态。 王秀玉提前得知消息,已经备好了菜,牛肉是早上现卤的,很合江甚口味。 听到动静,王秀玉冲出来就叫了句:“瓜瓜!” 江甚身体一僵,使劲儿给眼色,王秀玉一愣,这才发现了他身后的赵楼阅。 赵楼阅神色如常,先喊了句:“伯母好。” 王秀玉对他印象深刻,不单是大老板,小伙子很俊朗。 “赵老板?” “伯母,别这么喊我,喊我楼阅就行。” 王秀玉忙不迭点头,也不问江甚他怎么来了,热热闹闹将两人迎进去。 “爸呢?”江甚没看到江二昆的身影。 “去你小叔家帮忙了。” 江甚微微皱眉,没接话。 王秀玉去倒水的功夫,赵楼阅问江甚:“不喜欢你小叔?” 江甚不由得看他一眼,觉得这人洞察力恐怖了,随后应道:“嗯,心术不正,一直爱占我家便宜。” 对于这类亲戚赵楼阅深有感悟,问了个关键性问题:“你回到江家,他们能消停?” “不能,但是胆子也小。”江甚低声,“我爸来接我时嘲讽过两句,吓到他们了。” 这个“爸”指的是江文泽。 江文泽不是帮江甚,而是他平等看不起鱼尾村一切跟江甚有关系的人。 赵楼阅了然。 王秀玉进来,赵楼阅陪她聊了一会儿,把一向含蓄的女人逗得捂嘴笑。 王秀玉笑得肚子疼,等笑够了,才看向江甚,粗糙的眉心蹙着,突然透出点小心。 江甚明白:“江茂很好,在画画上颇有天赋,第一次卖画就卖了八万,有很多画廊喜欢。” 王秀玉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彩,她不懂画画,对画廊也陌生,可她知道“八万”,这意味着即便有天江家不要江茂了,这孩子也能靠着自己吃饱饭。 他们贫寒,江甚不嫌弃,但王秀玉没理由要求江茂不嫌弃,自己一天都没养过他。 父母不体面,过了二十多年少爷生活,不愿意接受,情理之中。 王秀玉按下心头淡淡的酸涩,打算给他们下面条。 就在这时江二昆回来了,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他那位小叔。 “他咋来了?”王秀玉小声问。 “客气了两句,非跟着。”听江二昆的语气也挺冒火。 赵楼阅离得近,听了个清楚。 “你小叔叫江三昆?” 江甚:“……” 江树昆非常自然地坐在了主位上。 江甚一个字都没问他。 这明显招致了江树昆的不悦,“小甚啊,你怎么都不问人呢?” “你记忆力不好?”江甚反问。 江树昆被狠狠一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又心虚起来。 有一年江二昆跟着同乡外出打工,就三个月,即将完工的时候因为机器操作失误,被吊起的石头砸到了头,当即一脸的血。 消息传回来,不知怎么搞的,成了江二昆被砸成植物人,即将命不久矣。 江树昆二话不说上门来闹?闹什么?闹着分钱,分房产。 刚上初二的江甚抄起铁锹就给他轰了出去。 等江二昆回来,江树昆一看人没事,立刻抹着眼泪表示是想帮他照顾妻儿,免得被人欺负了。 江甚当时就说过:“我爸不计较不代表我不计较,以后来我家,闭紧嘴。” 谁也不知道江二昆这么沉闷的性子,是怎么养出江甚这般说一不二的凶狠性子来。 江树昆当时觉得一个小屁孩,有个毛用,可江甚学习一路第一,上了镇上最好的高中,听人说有望进临都最好的大学,江树昆这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后面更是发生了江甚被豪门江家认回的事情。 江树昆不敢招惹江甚,就把目光放在了赵楼阅身上。 第一眼眼熟,再看看,就激动起来了。 “李……不,赵、赵老板!”江树昆家里三十棵枣树,立刻伸出手:“您好您好。” 赵楼阅淡淡瞥了眼,没搭理。 第56章 心疼一路 江树昆脸上挂不住,讪讪收回手。 但江二昆在,赵楼阅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于是淡淡问了句:“有事吗?” 江树昆顿时又来了精神:“您还收枣吗?” “不收了,鱼尾村的收完了。” “怎么就收完了呢?我家多的是枣树!” 赵楼阅皮笑肉不笑:“我也是要做生意挣钱的,开高价,收的自然是好枣,那些没收的,多数是手下人看了觉得不满意。” 话到这份上,江树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跟他老婆最爱偷懒,人家打药除虫的时候,他们嫌弃枣子价格不好,躲在房间里睡觉,结果这一批出来的全是畸形瘦小。 “不是赵老板,要不您跟我去看看,万一有能收的呢?” 江树昆想着等赵楼阅到了地里,冲着人情往来,多少能收点吧? 江二昆这个时候开了口:“赵老板珍惜大家伙儿辛苦成果,只要枣子差不多就都收了,你那个,换谁来都没办法。” “哥你怎么这样!” 江甚冷着脸:“再大声说话就滚出去!” 江树昆怒气冲冲地走了。 等他离开,江二昆才不咸不淡说了句:“下次别跟长辈这么说话。” 江甚没应声。 江二昆要去劈柴,赵楼阅笑盈盈跟在后面,“叔,我帮你。” 江二昆略显怀疑:“赵老板行吗?” “喊我楼阅就好。”赵楼阅当场表演了一个我真的很行。 赵楼阅十一岁当家,劈柴都算基操,这些年再养尊处优,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忘。 江二昆拿着自己卷的旱烟蹲在地上,脸上难得带了点笑,他一辈子老实本分,不懂生意是什么,可会劈柴,能秋收,有一身力气活帮到家里,在他看来就是好男娃。 赵楼阅挥汗如雨,在王秀玉端来茶水时露出一个特别讨人喜欢的笑,使劲儿刷印象分。 中午的面条充斥着一股“老味道”,连面都是自家种的小麦磨的,滋味很足,赵楼阅对得起饭量,干了三大碗。 第41章 下午休息一个小时,江二昆就要出去干活,赵楼阅提着工具跟上,江二昆不太想带他,但架不住赵老板太热情了,“叔别客气,我跟江甚关系很铁。” 江甚没忍住咳了两下。 赵楼阅转身冲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满脸写着“看我的”。 江甚很轻地笑了笑。 王秀玉站在台阶上,正好看到江甚眼中蓄积起来的光亮,跟从前都大不一样,她心头无端跳快了,又摸不清任何眉目。 “瓜瓜,赵老板好相处吗?” “好相处的。”江甚帮王秀玉将玉米铺开晒在院里。 江甚时间紧迫,待不到明天,今晚就得走,他尽量多干活,跟王秀玉聊了很多,收工的时候,江甚从包里拿出两万块现金,强行塞给了王秀玉。 多了王秀玉不会收。 “这是我挣的钱,不是从江家拿的,我不管给谁打工,都能挣很多,妈,你别有心理负担。” 王秀玉觉得烫手山芋,可江甚给完钱,就那么低头站着,侧影显得落寞。 如果没有被认回江家这一遭,自己孩子孝敬父母,哪儿有不高兴的?可豪门大家跟他们普通老百姓差着一个天地,江二昆一辈子最要骨气,王秀玉更是因为田璐当年那个暗含嫌弃的打量眼神,介怀到了今天,他们害怕拿了钱,到时候被那对夫妻嘲笑靠着江甚发财。 可江甚是他们实实在在养大的。 王秀玉明白了什么,眼眶一热,将钱收好:“你是妈的儿子,给妈钱,妈高兴。” 江甚这才笑了笑。 一下午赵楼阅大汗淋漓,江二昆需要好几天才能翻完的四亩地,赵老板比生产队的驴都好使,硬生生搞定了。 看到赵楼阅几乎被汗水泡透的衣服,江甚吓了一跳。 “我冲个澡。”赵楼阅高高兴兴的。 他是什么环境都不挑,适应力极强,江二昆搭建的两平米左右的彩钢瓦洗澡间,感觉四面闷潮,他也畅快洗完了。 吃了晚饭,天色蒙蒙黑,两人就打算折返临都。 王秀玉挽留:“住一晚没事吧?天亮了再走啊。” “明早有个会。”江甚解释。 江二昆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到了给你妈发个信息。” 天黑路陡就没让他们送,二老的身影一消失,赵楼阅立刻握住了江甚的手,力道很重。 江甚:“还能看见。” “我知道。”赵楼阅捏了捏:“就是想我家瓜瓜了。” 江甚差点儿一脚踩空。 赵楼阅及时扶稳的同时,一道闷沉的笑从喉间溢出来。 江甚往他腰间捣。 赵楼阅一边躲闪一边说道:“小心点。” “再这么喊我可生气了。” 然而气场不足,听着像调.情。 赵楼阅却十分买账,“好好好。” 私底下不喊,床上了再喊,嘻嘻。 两人到了车跟前,因为四周山脉遮挡,又没月亮,周遭黑漆漆的。 前车灯一亮,江甚正要上副驾,忽的感到身后一阵窸窣风声,不等他转头,赵楼阅单手撑住车头一个利落翻身过来,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江甚身边。 江甚同时凭借本能闪躲,一棍子携着风声戛然而止,砸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明显是冲着他的后背去的,最后被赵楼阅一把抓住。 对方身量不高,一米七几,戴着头盔看不清脸,但江甚还是基本能辨认出,是江晓高。 江树昆的儿子。 “你特么的……”对方咬牙切齿。 赵楼阅劈手夺了棍子直接回击,上下左右全方位殴打,力道控制得很好,疼,但是不伤内里,对方抱头后退了几步就开始嗷嗷叫。 “爸!救命啊!!!” 江甚一脚送他进了不远处杂草横生的沟渠。 赵楼阅拿手机灯照了照,确定这人没啥大事,就跟江甚坐上车走了。 车子开出去几十米,赵楼阅才问道:“不会是江树昆的儿子吧?” “聪明。” “就那三脚猫功夫还学人偷袭。”赵楼阅没把这种小打小闹放心上,“说真的宝贝,我给你找个厉害点的医生看看眼睛吧,夜盲症一般都能治愈。” “看过了,我这个先天的。”江甚说,“没事,不严重的。” 他语气云淡风轻,赵楼阅心疼了一路。 第57章 刹车失灵 一进家门赵楼阅就贴了上来,江甚也不知道这人脸上的神情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被赵楼阅用温柔缱绻的目光注视着,江甚的“反抗”之心很快消弭。 第二天中午,江甚坐起来,看到王秀玉发来的信息,说江晓高昨晚不知为何进医院了,问也不说,支支吾吾的,江树昆气得直骂人。 江甚笑了,江晓高说不说都无关紧要。 赵楼阅从背后拥上来,语气含糊:“睡醒了?” “十一点了赵老板。”江甚异常冷酷地将人推开,“我的会议被挪到了下午。” 赵楼阅哼笑:“谁昨晚……” 江甚狠狠捂住他的嘴,眼角还有枕头压住的轻微的褶皱,漂亮的眉目噙着恼怒,别提多生动了。 赵楼阅倒在床上,觉得这样过一辈子,就是老天给他最大的补偿。 江甚起来收拾完,连饭都来不及吃,直奔公司。 “一定要吃午饭!”赵楼阅喊道。 关门前听到江甚回了一句:“好,晚上等我回来发现你把衣服混在一起洗你就完了!” 砰! 门被关上。 赵楼阅有些心虚,做贼似的赶紧去阳台,将衣篓内各色的脏衣服分了分。 两个人同居哪有不磨合的,赵楼阅什么都无可指摘,但衣服混洗戳到了江甚的雷区,哪怕他再三强调不掉色。 但赵楼阅愿意迁就。 其它方面,目前没发现有冲突的地方,赵楼阅的穿衣风格很符合江甚的审美,整个人十分爱干净,平时弄脏乱的地方一定要归类整齐,江甚打眼一瞧,就觉得浑身舒畅。 下午三个小时的会议,江甚的大脑就没停止运转,等回到办公室,整个人稍微放空了两分钟。 “明晰”有傅诚保驾,进度非常好,剩下两个大项目稍有棘手,过阵子江甚要亲自去青市考察一番。 心中经纬纵横,江甚一样样都有了解决方法,然后编辑了一份简短的文件发给宋凛。 做完这些,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 然而不等江甚站起身,赵湘庭电话打来。 嗯?江甚接起:“喂。” “江哥,你下班了没?方便不?” 江甚:“说。” 赵湘庭报了个酒吧位置,江甚差点儿联系赵楼阅,但是想到赵湘庭刚刚电话里的谨慎忐忑,打算先过去看看。 果然,不止赵湘庭一个人,傅元睿也在。 这两人玩得好江甚是知道的。 酒吧光线昏暗,他们坐在一角,桌上摆了很多空瓶,江甚皱眉拿起来闻了闻,是碳酸饮料…… 江甚狐疑地盯着傅元睿,想起来这人二十一了,早就过了挂儿科的年纪,怎么怂成这样? 傅元睿在他的注视下缩了缩脖子:“上次庆功宴上喝吐了,我哥不让我喝了。” 江甚听懂了更深层的含义:“你吐你哥身上了?” “……嗯。” 那肯定会被傅诚修理。 “说说,怎么了?” 傅元睿闻言神色重新颓败忧伤起来,又灌了口碳酸饮料。 赵湘庭帮忙解释:“他被发了好人卡。” 江甚:“……” 傅元睿哼哼唧唧,“我跟他暧昧了四年啊,整整四年,他说回来就给我一个惊喜,原来是他跟别人订婚的惊喜啊!” 江甚安慰不了,觉得孩子挺惨。 “行了,你就是太闲了,去你哥手底下历练三月就老实了。”江甚敲敲桌面,真跟带小孩似的,“我先去买单,然后带你们去吃饭。” 他认真起来很有威慑力,傅元睿低低接了句“好哦。” “江哥,开我的车呗,我明天要送去保养。” “行。”江甚应道,他的车一会儿让宋凛过来取。 错过晚高峰,路上车辆不多。 傅元睿事多,又说想去吃一家山庄野味,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不算远,江甚开了导航。 傅元睿跟赵湘庭坐在后面,这人还没从悲伤的氛围中出来,时不时象征性抽搭两声。 赵湘庭时不时安慰傅元睿两句,随后发现车速越来越快。 “江哥,是不是太快了?” 傅元睿在一旁嘲讽:“你就是怕死!” 不等赵湘庭回击,他就看到江甚一打方向盘,上了高速。 咦?这不是去吃饭的方向啊。 “江哥?” “嗯。”江甚低沉应了声,随后电话拨通,那边一句“您好,这里是xx交通管理分局”介绍结束,江甚紧跟着平静说道:“车牌临a1113g,刹车失灵,目前已经驶入入汇高速,车速120有提速风险,请问附近有避险车道吗?” 第42章 “好的,我们这边马上追踪定位!” 赵湘庭跟傅元睿浑身冷汗“唰”地下来了。 “江、江哥!”傅元睿舌头都在打结。 江甚手机要保证畅通,于是低声:“湘庭。” 赵湘庭哆嗦着打给赵楼阅。 赵楼阅一听赵湘庭那颤抖的语气,停顿半秒说了句“知道了。” “临a1113g,请报告你现在的速度。” “129。” 江甚早在五分钟前,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踩刹车没反应,车子自行开始提速,想都不用想,傅元睿这车被人做了手脚。 暮色中,银色跑车“嗡——”地由远而近,气流都被大片掀开,所过之处枯草翻飞,又急速驶向远方。 根据指引,二十公里后有个避险车道,可问题在于,按照江甚目前的速度,真到了那里未必能停下。 江甚让赵湘庭调出了附近的地图,在确定三公里外右侧方有个沙场没任何村落后,他果断一把方向盘。 因为车速缘故稍微一个拐弯都带着令人心率加快的颠簸与摇晃,傅元睿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他刚刚也向傅诚求助了。 傅诚一听说车里还坐着江甚跟赵湘庭,家庭聚餐都聚不下去了。 从高空俯视,会看到不少车辆从四面八方驶进入汇高速,然后齐齐朝着江甚的方向追去。 沙场这片视野辽阔,可供摩擦减速的地段很多,江甚打算先耗油。 他方向盘打得飞起,隔着车窗都能听见刺耳的摩擦声,车内更像个万花筒,赵湘庭跟傅元睿齐齐“啊啊啊啊——”各自抓住安全拉手,又实在没安全感,于是紧紧抱在一起,“啊啊啊!!!” 第58章 争取生机 江甚的神经高度紧绷,主动屏蔽了后座的尖叫,他车技一直不错,尽最大可能把握住拐弯掉头时,最适合车速的方向。 好几次差点翻车,江甚近乎用了万分之一秒的反应速度,将轮胎拉入正轨。 油线掉的很快,江甚挑了条近路,冲出树林的同时,右拐上了高速,直奔避险车道而去。 傅元睿这辆车的车衣被蹭的乱七八糟,但他在察觉车辆平稳后,逐渐关闭了嗓子,因为刚刚喊得歇斯底里,所以喉咙眼疼得厉害,傅元睿劫后余生般,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这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人家要订婚就让他订呗,这辈子抱着堂哥的大腿,随便潇洒。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傅元睿顿时觉得世界静悄悄的,他的灵魂好像上升了一个高度。 一旁的赵湘庭使劲儿抚着胸口,觉得要吐不吐的。 “江哥,我有些难受。” 江甚声线紧绷且平稳:“吐车里。” 赵湘庭死死忍住。 然而就在他跟傅元睿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时候,就听江甚忽然出声:“把安全带扣死!” “啊?” 车子碾上大块的碎砂石,轮胎被紧紧撕咬,车速骤然慢下来,但依旧朝着前方不顾一切地冲去,引擎嗡鸣到快要爆炸,明知作用不大,但江甚还是在最后关头踩死了刹车,前方的阻拦墙越来越近,随着坡度变陡,江甚看到仪表盘疯狂乱跳,方向盘后是青年沉到不能再沉的眉眼。 其实再打一把方向,以车身侧面撞上去,主驾的压力会小很多。 可傅元睿怕是不能清醒着出来。 思考一瞬,江甚便不再犹豫。 车头顷刻间撞上阻拦墙,在低吼间变形,安全气囊弹出,在江甚整个人控制不住前冲的时候,又狠狠将他拍回了座位上! 江甚耳鸣拉响,接下来几秒钟内眼睛根本看不到东西。 车头白烟喷涌,到底是停下来了。 江甚摸到安全带,用力解开,他又摸向车门,因为是扣压式,江甚开始没力气,尝试了好几下,等他眼睛好不容易睁开缝,却看到自己手背上两条歪扭的血线,肾上腺素尚未消退,江甚分辨不出哪里疼,他只是觉得脑浆晃荡,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一条不断起伏晃荡的浪花上。 江甚几乎是从主驾栽倒出来。 他心里有些慌,因为根本听不到赵湘庭跟傅元睿的声音。 江甚强撑着站起身,去开后车门的时候,喉咙口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 没用多少力气,车门被人帮忙从里面推开,赵湘庭神色迷迷糊糊的,见到江甚,喊了句“江哥。” 江甚点头,嗓音沙哑:“出来。” 赵湘庭下车前拍拍傅元睿的脸蛋,傅元睿很给面子地悠然转醒。 他主要是让吓的。 江甚靠着车门,想着先离开这里。 随后,江甚听到了什么,抬头看去。 交.警那边的车,好几辆黑车,救护车,前后不一地朝着这边快速开来。 傅诚打开车门看到这一幕,脸色十分阴沉。 医护人员鱼贯而下,江甚将赵湘庭往前推了推,“去找医生。” 赵楼阅速度最快,大步而来。 赵湘庭颤抖地喊了句“哥”,赵楼阅上前一把将他狠狠抱住,情绪简直深不可测:“伤哪里了?” “还好,就是有点头晕。” 赵楼阅最后摸了摸弟弟的头,将他交给了医护人员。 江甚站在原地没动。 赵楼阅心里忽然极度不安起来。 就在他快要到跟前的时候,江甚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众人原本松懈的心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周遭直接炸开。 赵楼阅根本没让江甚倒地上,他稳稳接住这人,让江甚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双臂非常有安全感地勒住江甚的腰,赵楼阅腔调都变了:“哪里疼?” 江甚这下感觉到了。 “胳膊疼,头疼,赵楼阅……”江甚低声。 “我在!” “我左腿好像动不了了。” 赵楼阅一把抱起江甚,青年下巴苍白削瘦,在他怀里已经没了意识。 江甚迷糊间觉得自己像在晕船,他吐了两回,胃里就紧拧般的疼,下意识想按压一下,结果肩膀处一阵剧痛,江甚急促喘气,有些想骂人。 随后一阵兵荒马乱,耳边的嘈杂结束,有人轻轻抹开他被冷汗浸湿、黏在脸上的发,那人跟着低声安抚,说的什么江甚一个字都没听懂,但就是莫名平和下来。 江甚张了张嘴,赵楼阅立刻俯身去听,但青年只是蹙着眉,片刻后,又昏睡过去。 车辆在急速刹停时所产生的后挫力让驾驶座首当其冲遭殃,座椅后的螺丝狰狞透出,在江甚被安全座椅弹回时就狠狠扎进了他的肩膀,左腿骨折,脑震荡,剩下的擦伤挫伤轻重不一。 相比较而言,赵湘庭跟傅元睿奇迹般没什么大事,两人住院观察几天就能出去了。 交.警那边说,若非速度降了下来,三人大概率都幸免不了,而按照江甚冲上去的位置,是完全暴露自己,给后面两人争取了最大的生存机率。 傅元睿回过神来,抱着傅诚哭。 “哥,我不知道!那车我才开出来没两次,当时只在公司楼下跟酒吧门口停了停,我没借给过任何人。” 傅诚点头:“好,我会查清楚。” 江甚没做手术,清创打完石膏,等生命体征稳定后,被送入了单人病房。 中途赵湘庭来看了看。 他自己还穿着病号服,手背上缠了一圈绷带,手指指骨稍有不正,不算大问题。 “哥,江哥醒来过吗?”赵湘庭很小声。 赵楼阅摇摇头:“回病房休息,哥目前顾不上你,有事打电话。” 赵湘庭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前他们兄弟相依为命,如今他哥有了喜欢的人,可当时那么危险,他跟江哥都在同一辆车上,赵湘庭都不敢想他哥当时是什么心情。 江甚本就皮肤白,血色一失,就更显得单薄如纸。 氧气罩里喷出淡淡的白雾,又静静散去,赵楼阅凝视着江甚,万般疼惜的瞳色之下,是浪气滔天的怒火。 第59章 见一次打一次 “查到监控了,元睿刚停好车就有人摸过来。”傅诚将手机拿给赵楼阅看,“人也抓到了,但是比起黄立忠,嘴巴要硬很多。” 这话好似没证据,可一句“黄立忠”,指向性已经分明。 “黄立忠那事也是线索断在了一半。”傅诚语气冰冷,“非常熟悉的手法。” 赵楼阅很好奇:“他是不是觉得只有他一个人敢玩阴的?” 傅诚没说话。 赵楼阅又问道:“秦祝缈身边那个一直跟着他的老管家叫什么来着?” “李兴学。” “恶人养不出好狗,就从他开始吧。” 这倒是真的,秦祝缈每隔半年换一次助理,对于个人隐私公司机密看得极严,李兴学跟了他近十年,是他父亲留下的老人,完全能称得上一句“心腹”。 秦祝缈做的那些肮脏事,全是李兴学帮助处理的。 第43章 傅诚以前谨慎,是担心招惹负面新闻,影响亲弟弟的政途,现下大局已定秦祝缈还敢搞小动作。 就是难为李兴学一个近五十岁的人,差点儿被“路过”黑车铲到墙上去。 黑夜,巷道口,李兴学带的保镖已经被全部放倒,黑车缓缓退去,李兴学狼狈倒在地上。 他疼痛难忍,不等这口气缓过来,就被人一把抓住头发提起了上半截身子。 李兴学费力睁眼,看到了赵楼阅平静又森寒的一张脸。 “给傅元睿车子动手脚的人是你找的吧?虽然联系痕迹抹掉了,但那人身边的朋友说见过你。”赵楼阅笑了下:“叔,我也不需要证据,秦祝缈怎么玩,我就怎么玩,您一把老骨头最好撑得住。” 指望李兴学吐出两句对秦祝缈不利的话,根本不可能。 赵楼阅对上这人视线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块实打实的硬骨头。 无妨,心理上硬,生理上照样躲不开骨质疏松,反正据手下人事后来报,李兴学是四肢全上了石膏,从医院抬出去的。 秦祝缈收到消息的时候就砸了手机。 这人可能阴暗爬行久了,以为下水道里就他一个,时不时干点掀起井盖给人一刀的阴活,所以当赵楼阅大大方方跳下来,不嫌脏乱漆黑,直接掰掉他一条手臂的时候,秦祝缈才恍然大悟,哦,赵楼阅也能做出不要脸的事。 不仅如此,秦祝缈刚投资的一个原料厂,忽然被举报材料造假,安全不达标,被紧急封停。 秦祝缈轻哼,心想这些远不到令他伤筋动骨的程度,赵楼阅能嗨多久? 当晚,秦祝缈在la俱乐部六层正在打保龄球,大门被“轰!”地推开。 赵楼阅为首,傅诚垫后,甚至旁边还站着个丛高轩。 双方保镖当即爆发冲突,赵楼阅边走边脱掉了黑色大衣。 秦祝缈预料到了什么,从旁边抄起一根工作人员用来拨球的塑料棍子。 一棍朝着赵楼阅脸上挥来时都带着破风声,赵楼阅没躲,只是抬手格挡了一下,棍子“咔哒”碎裂,秦祝缈心头一跳,随后就见赵楼阅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要傅诚说,如今“buff”点满的赵楼阅,对面就算站着个钢铁侠,他也能上去啃一口。 说出去谁信呢?在临都数一数二的奢侈娱乐场地,几个商界响当当的人物,在一个保龄球室内打得不可开交。 当然,场面乍一看比较乱,但是定睛一看,就能发现“长平”的秦总被庭安赵总追着揍。 秦祝缈不是一开始的就变.态的,按照傅诚的说法,他曾经也是同辈里数一数二的天才,后来因为亲妹妹意外离世,不知怎的整个人性情大变,换句话说,这人也是个不懂市井泼皮是什么样子的主儿。 秦祝缈的那些未雨绸缪一个都没派上用场,因为他万万没想到赵楼阅本质是个混子,打,又打不死,闹到警.局最多定性为互殴,找关系?等秦祝缈张嘴,傅诚跟赵楼阅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 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那边谁都不想得罪,基本和稀泥了事。 “秦总。”赵楼阅微微喘着气,将秦祝缈的头整个按在地上,看着对方眼睛喷火,心情十分愉悦:“丑话说前头,你那个管家,还有你本人,任何酒宴上只要让我看到,见一次打一次。” 长平根基想要短时间撼动是痴人说梦,但赵楼阅打定主意要干秦祝缈,在此之前,先热热身。 不远处傅诚看向秦祝缈的目光都带着同情了。 当阴鬼又怎么样?赵楼阅这人邪性得很,惹了他除非恩怨消除,否则弄死为止,从某种程度来说,人人都不愿意招惹的秦祝缈,赵楼阅还真挺克他的。 “走了。”赵楼阅站起身,招呼傅诚:“咱们要当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傅诚:“……” 秦祝缈:“……” 保龄球室一清,秦祝缈挪动生疼的腰,仰面躺在地上。 妈的,秦祝缈还有些没回过味,赵楼阅这个土匪。 李兴学鼻青脸肿拄着拐杖上前,其实刚刚赵楼阅的保镖老大是想给他来两脚的,但是看李兴学浑身上下似乎没好地的模样,担心给老东西送进icu,想了想,几巴掌了事。 “先生!”李兴学心疼极了,他没结婚没孩子,一直照顾秦祝缈,对他比亲儿子还亲,看着秦祝缈嘴角的淤青,李兴学眼中闪过狠厉,“我马上找人……” 秦祝缈抬了下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没用了,现在傅诚那边肯定是全面警戒,他们绝不会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但好在傅诚还有底线约束,不敢上来就玩命……” 说着,秦祝缈一顿,然后攥紧拳头狠狠捶地。 赵!楼!阅! 赵楼阅路上还不停翻看资料,想着从哪里开始搞秦祝缈。 等到医院门口,他资料一合,大步下车。 给赵湘庭带了份炸鸡薯条,医生说最好别吃,落赵楼阅耳中就是适量能吃,他放下后不等赵湘庭感激两句,就转身去了隔壁病房。 预料中江甚应该还睡着。 但是门一打开,靠坐在床头的青年就抬眼看来。 江甚恹恹的,摘下了氧气罩,苍白的唇微微一动,问了句:“谁惹你了脸色这么差?” 第60章 养伤 赵楼阅生怕在做梦,走近了才问道:“有吗?哪里难看了?” 说话的功夫,赵楼阅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晴,他小心翼翼坐在床边,好似确保不会惊动江甚后,才拢住他放在被子上微凉的手。 “好些了没?”赵楼阅说着,用力搓了搓。 “没什么大事。”江甚脑袋微微后仰靠在枕头上,这个时候赵楼阅才微微看明白,他醒了,然后一直在等自己。 “天塌下来都有江副总的嘴顶着。”赵楼阅半开玩笑。 江甚哼笑一声,随后才询问:“我昏睡了两天?” “嗯,主要怕你疼,所以给你的药物里面加了镇定作用。” 江甚轻声:“现在就挺疼的。” 赵楼阅凑上前,“哪里疼?我给你揉揉。” 江甚垂下眼,即便死亡角度脸上也不见分毫瑕疵,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江甚从一派暗含笑意的从容中,透出几分难见的风趣:“不了,亲我一下?” 赵楼阅顿了顿,倾身上前。 江甚身上有很浓重的药味,自身的清浅气息被掩盖住,但仍旧让赵楼阅痴迷。 双唇触碰的一刻,赵楼阅心中十分艰涩,他哪里看不出来,江甚是想让他心情好点。 平时不懂“收敛”为何物的赵楼阅,不到半分钟就撤开,哪怕江甚露出微微不满的神情。 赵楼阅笑着给他戴上氧气罩,“乖点。” 江甚的声音闷闷响起:“湘庭跟傅元睿怎么样?” “都很好,随时可以出院。” 江甚眨眨眼表示知道,“谁干的?” 赵楼阅轻拍他的胸口,“你刚醒,精力有限,就别操心这些了,交给我就行。” 他声音过于温柔,江甚心想我刚醒我也很强,可被他跟哄孩子似的哄着,药物里的镇定成分突然成倍管用,好像确实挺累的,江甚这么想着,缓缓闭上了眼。 赵楼阅给他盖好被子,放平了床头。 一旁的医疗仪器“滴滴”运行,赵楼阅觉得高提到悬崖口两日的心,终于踏踏实实落回了肚里。 几分钟后,赵楼阅按响呼叫铃,主治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进来,知道江甚醒来过,一番检查后表示没什么大问题了。 就是回家静养,确保腿真的好了才能活动。 赵楼阅将注意点一一记下。 病房配有单独卫生间,十分干净,赵楼阅冲了个澡,出来后熟练将沙发打开,睡下后距离江甚的病床不到三米。 其实隔壁还有张床,但赵楼阅根本躺不上去,晚上见不到江甚他能一直失眠。 赵楼阅坐着处理了些工作,等到十一点多,听着江甚平稳的呼吸,这才放心睡下。 江甚在医院多住了三天。 用的好药,加上年轻,醒来后一日赛一日的恢复。 等拿到手机后,江甚先联系了田璐,只说有些发烧,加上工作繁忙,最近都不会回去,那天的事故被傅诚一力按下,虽然赵楼阅还没说,但江甚隐约猜到了又是秦祝缈在作妖。 江甚出院这天,被赵楼阅接走。 他每天看文件的时间被要求加起来不超过两个小时,宋凛知道江甚出院后,倒是非常能顶事,项目组长打电话慰问了两句后,也要江甚先安心养身体。 江甚像是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早上睡到八九点,起来洗漱完就能看到桌上丰盛的早点,吃完换药、晒太阳。 深秋的阳光这几天很给面子。 靠在躺椅里面相当惬意舒服。 江甚肩膀上被螺丝透穿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忌讳动作幅度太大,按时上药消毒,这个活儿一定是赵楼阅来干。 第44章 “好了没?”江甚觉得左后肩痒痒的,清凉过后伴随着轻微的疼痛,但完全能忍。 “别催,医生说必须涂抹完整。” 江甚差点翻白眼:“加上创口最外一圈也才一元硬币大小!” 言下之意,你涂十几分钟? “好了。”赵楼阅语气满意,跟刮腻子似的,见伤口的药膏抹得十分平整,最后才将纱布贴上。 江甚穿着宽松衬衫,此刻衣服肩线垂落直腰间位置,阳光一照,真就跟玉雕似的。 赵楼阅吻上去的时候,江甚一点没意外。 江甚不缺自信,只是开始那会儿,他不认为自己对赵楼阅的吸引力能这么大,再好的皮囊看久了也就那样。 但显然赵老板不一样。 赵楼阅从背后将人抱了会,然后扶着江甚躺下,给他受伤的腿下垫好小凳子,这才去准备午饭。 筒子骨汤,放了点虫草花跟羊肚菌,因为是黑山猪,所以香的过头了,江甚都没忍住朝厨房多看了两眼。 随后江甚的眉眼完全浸泡在适宜的阳光里,片刻后,他舒服地眯了起来,那些担惊受怕、纠结挣扎,又极致扭转的人生,似乎从来都没发生过,好像他就这么恬淡平稳地、一直被赵楼阅照顾得很好。 吃完午饭,江甚休息,赵楼阅召开远程会议,等上大概两个小时,江甚才会醒来,然后赵楼阅就给他掐表,超过一个小时进来强行勒令休息,剩下的一个小时办公时间在晚上。 江甚本来就效率高,如此效率更高了。 隔着电脑宋凛手下飞快,将重点内容全部记下来。 晚上八点一到,赵楼阅推门而入。 脸上写满了“不容商量”。 江甚看他一眼,然后同电脑那头的宋凛说:“暂时就这些,有问题及时跟我联系。” “好的江总。” “都保存了?”赵楼阅问道。 江甚点点头,然后赵老板拔出u盘,立刻关电脑。 江甚出来才看到赵湘庭坐在沙发上。 “江哥!”赵湘庭这模样像是随时能给江甚磕一个。 “你坐吧。”江甚温声,他左腿还打着石膏,在家里短距离的位移拄着拐杖就能办到,但显然赵楼阅觉得自己就是属“拐杖”的,除非腾不出手,否则一定跟前跟后。 赵楼阅揽着江甚的腰,提醒“慢点”,然后慢慢扶着他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 赵湘庭满目内疚:“江哥,我要是那天没给你打电话就好了。” 这还引来江甚不冷不热的一眼。 胡说八道,江甚还挺庆幸自己过去了,不然以傅元睿的车技,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显然赵楼阅也想到了这点,脸色难看起来,“滚去洗水果!” 赵湘庭弹射起步:“好嘞!” 第61章 棉袄漏风 江甚车祸时瞧着苍白,但是被赵楼阅按在那里各种食补,加上充足的休息时间,渐渐地,脸上的血色都出来了。 赵湘庭正好在放假,在小院子里待了没两天就过来了,如此赵楼阅去公司也能放心些。 江甚开始对“使唤”赵湘庭存在一定心理压力,毕竟是人家的弟弟,可经历过几次刚一动,赵湘庭就眼巴巴凑上来,当江甚说出“没事”后,这人跟“流浪小狗”似的满脸失望,江甚发现了症结所在—— 赵湘庭不为他做点什么,心里难安。 江甚想着也行,看在赵楼阅的面子上,成全。 开始只是让赵湘庭帮忙买辣条,莫问,问就是江甚在时隔几年再碰这东西的原因在于赵楼阅给他的一日三餐真的太养生了…… 营养够了,但是一点辣椒不见,江甚嘴里寡淡得厉害。 而理论上赵湘庭是不敢违逆他哥的意思的,可问题恰恰出在,赵楼阅低估了赵湘庭对江甚“表忠”的决心,加上他的错误示范,(医院炸鸡事件),赵湘庭脑海中快速一分析,觉得能吃。 两包辣条上来,江甚跟赵湘庭分食干净,通风,散味,完美。 这么一开头,江甚就没心理负担了。 为了消遣他带着赵湘庭打游戏,把这个所谓的“小天才”虐上一两个小时后,江甚顿觉心情美妙。 成功瞒天过海过几次后,两人胆子大了起来。 这天赵楼阅提前完工,将各项合同发到吴熙的邮箱,潇洒一穿外套,飘到吴熙工位前:“搞定,我先走了。” 吴熙头都没抬,盯着电脑快速敲打,“去吧,希望老板明天也能来上班。” “当然。”赵楼阅心想我弟在呢,我那么一个乖巧听话、将亲哥叮嘱奉为圣旨的弟弟。 赵楼阅心情很好,路上还买了德记烤鸭。 进电梯时他还哼着歌,结果房门一打开,扑鼻而来的红烧牛肉面混合着泡菜牛肉面的味道。 赵楼阅开门很轻,他透过门缝,警犬一般再三确认。 赵湘庭的声音响起:“好吃,江哥要不要尝尝我的这份?” “尝尝。”江甚非常给面子,夹了一筷子过来,心里莫名一毛,说了句:“你是真不怕你哥知道。” “我哥这人,通情达理。”赵湘庭费劲咽下嘴里的面,“有一次我发烧,特别想吃冰棍,最后我哥还是给我舔了一口。” 江甚盯着他:“舔一口就算通情达理?” “嗯,我觉得全天下没有比我哥更好的人了,当然,江哥你排第二,嘿嘿。” 赵楼阅靠在门口,有些气过头了。 是小棉袄没错,但是棉袄稍有漏风。 赵楼阅跟侦探敌情似的,将缝隙开大了点,然后看到餐桌上不仅有两桶泡面,还有几样辣菜,红彤彤的装在透明包装里,十分醒目。 江甚夹了块爆辣生姜片塞嘴里。 这能忍? 赵楼阅拉开门,大步而入。 速度之快,气势之凶猛,让江甚跟赵湘庭一时半刻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抹黑风,随后一人站在了旁边。 赵楼阅盯着桌上的东西,难以置信的目光先是挪到江甚脸上,然后是江甚受伤的肩膀、挫伤严重的手臂,还有绑着石膏的左腿。 江甚面不改色,“呲溜”将最后一口泡面吸掉,还喝了口汤。 赵楼阅:“……” 赵湘庭咂咂味儿,嘴边一圈红油,看他哥这样心头突突直跳,好像后知后觉自己犯了大错,但到底被疼惯了,不害怕,还殷勤地问了赵楼阅一句:“哥,吃吗?” 赵楼阅:“…………” “赵老板下班这么早?”江甚优雅擦嘴,例行询问。 赵楼阅咬牙切齿:“你要说的就这些?” 江甚谨慎考虑片刻,张口:“我想你了。” “哇~”赵湘庭在心底惊叹,虽然不懂这招叫什么,但感觉破甲带暴击,他哥眼中的愤怒摇摇欲坠,苦苦支撑不到片刻,就散干净了。 赵楼阅撑着餐桌,沉沉叹了口气。 实则是真的没招了。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尤其是你赵湘庭,你对得起我吗?我临走前你怎么保证的,‘哥放心,我会把江哥看好的’,然后看的去吃泡面?他伤口万一恶化感染我跟你没完!” 赵楼阅在厨房跟阳台间穿梭,说的话全是留给客厅两人的。 赵湘庭一脸便秘,江甚朝他摇摇头,示意不用搭理。 “还有某些人哦,一点自觉性都没有!也不想想……” 哐当! 江甚将水杯不轻不重放在桌上。 赵楼阅立刻熄声。 赵湘庭周三回学校报到,江甚也恢复差不多了,至少丢弃了拐杖,自己借力走几步不成问题。 本来打算明天去拆石膏,但赵楼阅坚持大后天。 江甚昨晚睡得不好,下午在躺椅上补觉,这一觉睡得很沉且漫长,睁眼时都到了傍晚五点多。 听到开门声,江甚猜到是赵楼阅回来了,他朝着玄关方向微微偏了下头,嗓音略显含糊,又透着明显的依赖:“我要的甜品带了吗?” 一只脚迈入大门的丛高轩顿时一脸警惕。 江甚察觉到不对,起身望去,正好跟丛高轩四目相对。 丛高轩狐疑地盯着江甚几秒,随后问道:“你刚刚那是什么死动静?” 江甚:“……” 丛高轩又转过头认真质问赵楼阅:“你这房子干净吗?” 赵楼阅:“……” 丛高轩觉得一切都很诡异。 首先,他在电话里联系江甚,得知兄弟出院后提着东西就要去江宅,但被江甚拦住了,说半天不讲具体在哪儿,就强调过段时间再聚,丛高轩察觉有猫腻,问了问傅诚。 不然说这人运气好呢。 傅诚当时神色莫测,然后低声道:“你去问问赵楼阅。” “我问他干嘛?” “问问你就知道了。” 丛高轩虽然一头雾水,但傅诚什么人?说话严谨,绝不造假。 接到丛高轩的电话后,赵楼阅立刻盛情相邀。 第45章 丛高轩推脱:“改天啊赵哥,我先去看江甚。” “对呀,我带你去。” “嗯?” “江甚在我家。”赵楼阅解释。 丛高轩脑子像被猪油糊住了,当时明显一卡,但还是没彻底想通,就以为江甚是借住,毕竟这两人目前关系好,他是知道的。 直到此刻—— 赵楼阅走到阳台,俯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了下江甚的额头,丝毫不在意丛高轩的死活,问道:“想没想我?” 啊…… 丛高轩双目放空。 第62章 外人! 丛高轩坐在客厅等着喝茶,江甚在一旁难得有些心虚。 厨房里是一阵剁剁剁的声音,从节奏不难听出赵楼阅心情极好。 江甚如坐针毡,忍不住开口:“怎么想到今天过来了?” “嗯?”丛高轩瞥了他一眼,继续把玩赵湘庭随意丢下的猫咪钥匙扣,“江副总是在跟我说话吗?我一‘外人’!”后两个字简直像咬着谁的肉说出来的,“难得江副总还愿意搭理。” 江甚:“……” “你别这样。”江甚低声。 “哪样?”丛高轩继续阴阳怪气,“我不过忙了一阵子,听闻你出事,第一时间去医院,结果赵楼阅跟个门神似的挡着,说你身体虚弱不便见客,我竟然都没反应过来,是啊,要是寻常关系,谁能做你江甚的主?就到了这份上,都没透露给我一个字,我算什么呢?” 江甚被他说得一身鸡皮疙瘩,刚要张口,就听丛高轩:“哼!” “……” 江甚叹了口气:“高轩,我就你一个交心兄弟,不是有意隐瞒,我一直都想给你坦白,但是没找到合适机会。” “手机欠费了?” 江甚轻轻白他一眼,“我同赵楼阅,也是最近才彻底确定下来,之前跟喻柏那事,闹的大家都挺不愉快,不瞒你说,开始我挺怕的,害怕一时兴趣结束,两人根本不合适,万一赵楼阅或者我反悔了,这刚公开就闹掰,太难看。” 丛高轩一愣,想起江甚在感情上别别扭扭的特性,胸口的气儿稍微顺畅了些。 “不是你怎么瞧上他了?”丛高轩压低声音。 江甚扯了扯嘴角:“不是你夸他行事周全谨慎,为人大气仗义的时候了?” 丛高轩一时语塞,他那是从赵楼阅的危险级别出发,挑好听的说说,以免两人交恶,但谁能想到江甚还真被这厮“蛊惑”了。 赵楼阅先端了茶出来,两个杯子,丛高轩的杯子颜色温润古朴,一看就是待客用的,而江甚用的一个蓝色玻璃杯,上面有残缺的一半爱心,丛高轩微微皱眉,觉得在哪里见过。 下一秒,他看向电视柜,果然在上头发现了同款黑色,上面还有剩下的半边爱心,哦,还他娘是个情侣款! 丛高轩这杯放了点败火的金银花,但是没用。 “小心烫。”赵楼阅语气关怀。 让丛高轩说,这人从接到自己电话开始,就莫名处于一种无法形容的状态,要让赵楼阅商场上那些死对头看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感觉这人脚下生风,剑眉星目一挑一转间带着某种提示意味的小钩子,丛高轩品了又品,终于在喝了一口茶后恍然大悟—— 赵楼阅在炫耀,在得意。 赵楼阅又端了果盘上来。 “哎呦,赵老板这贤夫模样,令人自惭形秽啊。” 江甚闭了闭眼。 这嘲弄的话被赵楼阅的脑回路自动过滤,成了一等一的夸赞,他非常看好丛高轩:“是吧!有眼光!” 丛高轩:“?” 他一扭头,对上江甚一言难尽的神色,深深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 难怪啊,丛高轩发散思维,想到这两人第一次见面,赵楼阅斩钉截铁说他八字硬。 “原来如此啊八硬哥。”丛高轩磨牙。 赵楼阅:“嘿嘿。” 行吧,丛高轩消化得差不多了。 生意是生意,兄弟是兄弟,他虽然秉持“世界和平”的处事原则,但如果江甚不愿意,今天他怎么都要把兄弟捞走,可刚才赵楼阅递茶时,江甚下意识抿唇笑了。 丛高轩瞥了眼,看到江甚杯中是成色深紫的花茶,飘荡着淡淡的香味。 他又想到赵楼阅回来途中非买不可的小蛋糕,当时丛高轩不知真相,还在那劝慰:“这么大的人了,让你弟少吃些甜食。” 丛高轩忘了,花茶搭配甜点,是江甚的最爱。 因为这人在外展现的强势,以至于这个喜好,也是丛高轩跟他接触许久,交心了后才了解到的。 可赵楼阅才同江甚认识多久啊? 江甚吃了口甜点,很慢地咀嚼,然后喝了口花茶,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看得出十分满足。 丛高轩服了。 “行,你们坐着吧,我先……” 丛高轩话都没说完,就被赵楼阅一个手势打断:“我知道你下午没事,吃完饭再走。” “好吧,去哪儿吃?我定位置。” “不用,我做饭。”赵楼阅接道。 丛高轩陪江甚玩了会儿游戏,转头看到赵楼阅在给一条鲈鱼改花刀。 我去……丛高轩惊讶,这谁能想到? 八道菜,色香味俱全,等一端上桌,丛高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明朗起来。 “江甚,你这一天天的,伙食不错啊。” 赵楼阅:“听江甚说你爱吃红烧肉啤酒鸭,尝尝我做的。” 语毕,拿了瓶珍酿出来。 挺下血本,江甚心想。 丛高轩原本没兴趣,但一看赵楼阅这阵仗,没忍住笑了。 这就是赵老板的本事,他主动出击的时候,给人感觉非常靠谱,值得结交。 丛高轩喝了一口酒,然后头扎进饭碗里很久没抬起来。 赵楼阅笑着说:“慢慢吃,以后常来。” “嗯嗯。” 赵楼阅递给江甚一个“我厉害吧!”的眼神,今天喊丛高轩过来,一来亮明牌,二来让丛高轩看看,他跟江甚关系好得很,出去后多宣传宣传,那些暗中一茬又一茬的情敌,尽早死心。 两个小时后,丛高轩被自家司机来接,走路摇摇晃晃。 一瓶好酒他喝了大半,临行前拍拍赵楼阅的肩膀,“兄弟长兄弟短”,听着全是废话,但转身之际,丛高轩的目光突然清醒了一瞬,说道:“敢骗江甚,我真杀你。” 赵楼阅微微挑眉,应道:“行。” 丛高轩挥挥手,走了。 “满意了?”江甚抱臂靠在餐桌旁。 “你别凹造型了,给我去沙发上休息,医生说了想要好得快就不能久站!” 江甚:“……” 当夜,醉酒的丛高轩宛如一个特大号喇叭,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在群里嚷嚷,不过瘾再开语音,在看到某个群里喻柏也上麦后,丛高轩顿时心跳加快,红光满面,唾沫渣子飚飞,“那两人,天作之合啊!” 第63章 我来兑现承诺 反正这晚经丛高轩一通说,赵老板直接晋升二十四孝好男人。 听闻消息的傅诚还专程打来电话取笑。 “你嫉妒?”赵楼阅问道。 傅诚挂断。 江甚在一旁一边回复宋凛的信息一边摇头。 隔了一天,赵楼阅陪江甚去拆除石膏。 恢复很好,左脚落地除了着力时的些许刺痛,缓慢走一段距离不成问题。 “千万别跑跳。”医生叮嘱:“咱们争取一次性好彻底。” 赵楼阅忙不迭点头:“您说的对!” 从医院出来坐上车,江甚说道:“等再好些我得去一趟青市。” “临安序项目考察?” “对。”江甚点头:“连锁地产,起始的三个站点万不能出错。” 赵楼阅挺支持江甚的事业,没有多说。 身体恢复后,江甚先回了趟江宅。 田璐原本神色担忧,但见到江甚脸上血色充沛后,很快放下心。 母子二人聊了一会儿,多数时间都是江甚聆听。 田璐的心性肉眼可见地发生转变,那种对“完美”“端正”的追求淡去很多,也能在江甚面前夸赞江茂两句。 江茂刚好路过,受宠若惊的同时,有些慌乱地看向江甚。 江甚心中好笑,他对此并不在意。 之后田璐去参加姐妹局,江茂在客厅游走了三五趟。 江甚靠坐在沙发上,最后一次叫停江茂:“到底什么事?” 江茂从背后掏出来一个盒子,犹犹豫豫。 还是江甚看出了些门道,“送我的?” “对。” 江甚伸出手,江茂立刻递上。 江甚打开一看,是某奢侈品牌最新上市的袖扣,江甚前两天还在赵楼阅的平板上瞥见了,江茂送的是深蓝色,色泽圆润,低调内敛。 “谢谢,我很喜欢。”江甚说。 江茂松了口气。 第46章 江甚如今学会了接纳别人的好意,因为很多时候对方也要通过这个途径减缓心理上的压力。 诚然江甚从来都不觉得,是江茂抢了他的东西。 当年种种,没有人为。 江甚陪田璐用了晚餐,就离开了。 他如今很适应身侧睡着赵楼阅的感觉。 深秋一过,凛冬袭来,江甚换上了厚些的大衣。 他一向怕冷,儿时多病,最喜欢的,就是包裹严实坐在一处烤火。 赵楼阅弥补了这份期待不能延续的遗憾。 一个人怎么能体热成这样。 这周二,江甚收到了一份高级商务酒会的请帖,举办方之一是傅元睿的父亲,对方亲自提笔,言辞恳切,说早想拜访,但寻不到时机,还望江先生莫要见怪,到时候专车来接。 江甚没拒绝。 “我也接到邀请了,你先去。”赵楼阅手里捣鼓着什么,“傅合瑜应该想单独同你聊聊。” 傅合瑜就是傅元睿的父亲,听闻前阵子取代了段潮生亲爹临都商会副会长的位置。 “嗯。”江甚走近,才发现赵楼阅在捣鼓江茂送的袖扣。 啊,忘记说了。 赵楼阅掀起眼皮看来,分明压着情绪,“谁送的?” “江茂。” 赵楼阅一顿,随后妥帖地将盖子合上,宽宽放回桌上,“咱弟啊。” 江甚没忍住:“赵楼阅,你不用这么……警惕,我对感情具备基础的忠诚,而且我的追求者没那么多。” 赵楼阅对前一句持相信态度,至于后一句……算了,不说也罢。 周三下午,傅合瑜的车开到公司楼下。 江甚下楼就瞧见了。 傅合瑜亲自在门口等着,酒宴六点开始,他提前备好房间跟茶水,一桌的礼物,从名酒人参到一些古董收藏,毫不含糊。 “江先生,咱们就不多说了,谢谢您救了元睿!傅家不管做什么送什么都是应该的。” 江甚根本拒绝不了。 两人从傅元睿聊到生意场的事,提到“临安序”的房产项目,傅合瑜意有所指,“江先生聪慧,这些年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你只管放手去做,若遇到难处,就来找我。” 江甚收了这个人情:“多谢副会长。” 宾客陆陆续续进场,他们站在三楼,透过落地窗看得十分清楚。 见到秦祝缈的瞬间,江甚瞳孔一紧。 傅合瑜也注意到了,语气狠厉:“他真敢来。” 秦祝缈此人是有些“皮痒”在身上的,明知得罪了傅家,但仍旧招摇过市,你除非弄死他,否则时不时就要被膈应两下。 “秦氏根大,这些年生意做得很谨慎,那些不能见光的手段,即便落人话柄,也绝不落人把柄。” 江甚点头。 秦祝缈正在同几个老板聊天,忽的,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来。 同江甚四目相对,秦祝缈微微抬了下酒杯。 江甚面无表情,不多时,赵楼阅跟傅诚从正门进来。 赵楼阅非常显眼,江甚觉得就算没滤镜,这人的气场也如同轰然落下的苍山。 赵楼阅原本单手插兜在同傅诚说什么,下一秒整个人一顿,顺着他的视线,江甚看到了秦祝缈。 江甚想起赵楼阅是说过“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看到秦祝缈,上去就干”的潇洒言论,但人不能随性至此…… 赵楼阅开始脱西装外套。 江甚突然眉眼狂跳。 但已然来不及了。 “拿着。”赵楼阅将西装递给傅诚。 傅诚并非不顾大局的人,但犹豫不过半秒,就接过外套,淡淡应了句:“掌握分寸。” 看到赵楼阅大步走来,秦祝缈想的是:“他怎么敢?” 可那张脸淡漠、平静,又桀骜嚣张,一步一步绕过长桌座椅,赵楼阅中途甚至还活动了一下手腕。 一瞬间,秦祝缈心中无比清楚:赵楼阅来真的。 “哎?秦总?” 秦祝缈放下酒杯,果断转身。 后面的赵楼阅加快了步伐。 他们冲向后花园的方向,江甚看不到人,大步追了出去。 今日的场合在场来宾都经历过严格筛选,保镖之类的进不来内场,而秦祝缈就算现在打电话也来不及了,更糟糕的是,他不愿意人前丢脸,只能下意识跑向后花园这种人少的地方。 然而在走廊就被赵楼阅逮住了。 往后挥出的一拳被暴力捏住,一时间竟然都没挣脱开! 赵楼阅趁势一拉一拽,将秦祝缈扔到了墙上,皮笑肉不笑:“好巧啊秦总,我来兑现承诺。” 第64章 像是在哭 秦祝缈恨恨盯着赵楼阅,眼中的恶意不加掩饰。 近距离下,赵楼阅发现秦祝缈的瞳孔也略显邪性,不似正常人那么圆润,瞪人的时候偏向于蛇类竖瞳。 “怎么能有人像你这样,全部踩我雷区呢?”赵楼阅沉声问了句。 秦祝缈一扯嘴角:“彼此彼此。” 下一秒,赵楼阅的拳头迎面就砸了下来。 秦祝缈在心中骂了句脏话,用力偏头,拳风擦着耳畔,在赵楼阅控住力道刹停的瞬间,秦祝缈顶膝攻向赵楼阅小腹,两人你来我往,登时缠打在一起。 等秦祝缈又一次游鱼般从手下脱开后,赵楼阅面露惊讶:“你最近学习了防身术?” 秦祝缈反问:“难不成再被你压着打吗?” 赵楼阅来了兴趣:“没区别,信吗?” 赵楼阅不再客气,下手都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他是野路子,抄起圆桌上的装饰花瓶对着秦祝缈的肩膀就砸了下去,一旁路过的女服务生吓得一声尖叫,赵楼阅打了个手势安抚,笑道:“别怕,你站远点儿。” 赵楼阅眼中戾气翻腾,看到秦祝缈就让他想到那天车子撞在遮挡墙上的惨状。 江甚不去,赵湘庭凶多吉少,江甚去,带着一身伤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现在腿脚都没好利索。 这辈子他放在心尖上的,统共就这么两个人。 赵楼阅打定主意,这辈子只要喘着气,他势必要扒下秦祝缈的皮。 秦祝缈吃痛闷哼,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他神色迸发出凶狠,捏住一块地上的花瓶碎片,在赵楼阅接近时,用力朝后面挥去。 江甚赶来只看到一抹寒光绽放,顿时吓得失声:“赵楼阅!” 碎片在离赵楼阅咽喉一拳的位置止住,赵楼阅死死攥着秦祝缈的手腕,脸上不见分毫怯懦,他的视线一寸寸,从瓷片挪到了秦祝缈脸上。 这一刻,秦祝缈有种身处蛮荒,被什么凶兽凝视的错觉。 下一秒,清脆的“咔哒”声,瓷片落地,秦祝缈脸色顿时煞白,可即便手腕被拧断,他也只是身体轻颤,咬紧牙关没发出一丁点动静。 “怎么办呢?”赵楼阅说:“打不过我,也弄不死我。”他突然松手,改扣住秦祝缈的脖子,将人一把拖到跟前:“家里没人了便见不得别人好,是吗?” 秦祝缈父母已逝,唯一的妹妹三年前不知为何重伤而亡,老管家李兴学说破天也跟他没任何血缘关系,秦祝缈早已是孤家寡人。 要不是江甚在,赵楼阅能骂出更难听的。 秦祝缈眼中有什么情绪像被风吹得将熄不熄的烛火,随后烛火倾倒,渐渐燃起滔天怒意来。 这个时候江甚走上前,按住了赵楼阅的肩膀,“大家都在朝这边来,先把人松开。” 赵楼阅没怎么受伤,闻言将秦祝缈重重往地上一推。 傅诚静默地站在不远处。 秦祝缈低估了赵楼阅的疯劲,以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新秀,吓唬两下就能令对方肝胆俱裂,可赵楼阅骨子里一直在找寻血腥味,早期若没赵湘庭跟个奶团子似的贴上来,赵楼阅走的另一条路,没准会暴力很多。 后来喜欢上江甚,更是将獠牙利爪全部藏好,他笑嘻嘻地为江甚洗衣做饭,乐在其中,无非是觉得曾经失去的“家”,如今不断聚拢修复,给了他梦寐以求的温暖。 秦祝缈没在最开始按死他,现在想通过伤害这两人来掣肘赵楼阅,纯属找死。 不少人看到了秦祝缈躺在地上的惨样。 傅合瑜等心口的恶气出了些,才让人疏散入口,引宾客们去另一个大厅。 赵楼阅临走时指着秦祝缈:“下次相见,咱们还这样打招呼,我倒要看看,秦总能撑多久。” 李兴学步伐踉跄地冲过来扶起秦祝缈。 他抬头瞪着赵楼阅,却得到对方一个嘲弄的笑,“老东西,快扶你家秦总去医院。” 傅诚同时在电话里吩咐:“将秦祝缈的保镖控制住,别让他们惹麻烦。” 江甚最后回头,秦祝缈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李兴学盯着秦祝缈明显变形的手腕,气得牙齿都在打颤,“这个姓赵的……” “李叔,你记不记得,曾经小吟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我也是这样帮她打架出气,那时候我打架很厉害。” 第47章 李兴学身体一僵,随后更压抑地颤抖起来,“记得。” 秦祝缈盯着赵楼阅远去的背影,脸上竟然浮现点点怀念,他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李兴学深吸一口气,带着某种决心般劝诫道:“先生,算了吧……” “你也觉得我不是赵楼阅的对手?” “不是!”李兴学强调:“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伤。” 秦祝缈用完好的那只手轻轻蹭了蹭下巴,眼神逐渐狂热起来,“李叔,赵楼阅跟江甚就算将赵湘庭保护得再好,他们能永远不分开吗?” 李兴学意识到了什么,悚然抬头。 秦祝缈看向李兴学,在一阵轻柔的风里咧嘴一笑,“李叔,你还记得我是如何变成今天这模样的吗?” 李兴学脸上浮现莫大的悲悯,在他看来,秦祝缈像是在哭。 * 江甚拉着赵楼阅的手,脸色严肃:“以前就听说赵老板离经叛道,我还不信,现在却信了,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傅先生都在……” “没事,我支持。”傅诚在一旁冷不防出声。 江甚:“……” 见江甚脸色更难看,赵楼阅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哄好,他拉着江甚站定,转过头同傅诚说:“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再来。” 傅诚点头。 赵楼阅拉着江甚去了偏厅一角,没什么人,正好躲开监控。 江甚抿着唇,脸色瞧着挺冷。 “别生气了,我保证下次不这么明目张胆,我可以等秦祝缈落单给他拖进卫生间揍。” 江甚深吸一口气,“想让他付出代价我们有的是办法,那人是个疯的,你跟着疯什么?刚刚万一你没躲开,那个碎瓷片……” 江甚话都没说完,赵楼阅低头吻了上去。 “我忍不住。”赵楼阅抽空说:“你就宠宠我吧,别拦着。” 江甚在心底叹气。 第65章 长这么好看呐 赵楼阅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一句耍宝卖萌,成功给江甚逗笑了。 “起开!”江甚骂道。 “起哪儿?”赵楼阅双手一环,撑在江甚腰后,“宴会结束还去公司吗?” “不去了。” 赵楼阅笑道:“那我们一起回家。” 江甚“嗯”了下。 赵楼阅心中是真快活,他追求江甚,是铆足了劲,冲着无与伦比的喜欢去的,江甚如果再拒绝两回,他没准真的退缩了,赵楼阅担心自己野蛮,江甚瞧不上。 两人有说有笑,谁知一转身,看到一行人站在不远处。 粗略一扫,赵楼阅精准定位到喻柏。 他立刻长臂一抬,揽住了江甚的肩膀,随后冲喻柏抬了抬下巴。 喻柏面无表情,但也能看出在强压着情绪。 江甚并不在意,他们一走,喻柏身边的人才开始说话,无非是说赵楼阅如何如何霸道,江甚如何如何无情,也是可笑,刚刚人在的是时候,一个个嗓子跟被掐住了似的。 以前最为喻柏打抱不平的段潮生,此刻安静如鸡。 他父亲在商会的职位丢了,段南气得住了半个月的院,自那以后就没给过段潮生好脸色,在段南看来这个儿子真是讨债的,没事干招惹赵楼阅做什么? 虽然没实质性证据,但段南职位被撸,傅家人立刻顶上去,看得出谋算良久。 段潮生生活费减半,大受打击,只能更紧地跟着喻柏,担心被踢出这个圈子。 江甚借着腿伤为借口,没喝酒,赵楼阅几乎是隔一会儿就要来找他。 大家眼神揶揄,心照不宣。 毕竟好些都是被丛高轩那个大喇叭吵过的。 酒宴结束,天空飘起细雪。 预示着临都的寒冬彻底来了。 江甚一出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冷气激得后退两步,还带着点冰渣。 赵楼阅立刻将人往身后一护,语气不赞同:“让你戴围巾还不戴。” 江甚从后面推着他:“走快点。” 有赵楼阅减少风阻,江甚走得很轻松。 等回到家洗漱完,听着雪花敲击在玻璃上的闷响,两人对视一眼,空气骤然间变得黏腻。 江甚后背贴上房门的时候一个激灵,他往前一走,被赵楼阅紧紧拥住。 “瓜瓜。” 江甚被这两个字气笑了,可紧跟着,心里软得不行,他凑到赵楼阅耳边,带着情动,又带着几分捉弄意味,喊了句:“哥……” 赵楼阅身体猛然一僵。 跟着听到房门被大力摔上的动静,房间内温度骤升。 不知过去多久,卧房内一小片被外面的雪色照亮。 江甚纤长漂亮的手力竭般垂落在床边,指骨白透。 不多时,赵楼阅伸过来握住,非常吝啬给塞回被子里。 他就觉得雪色动机不纯。 赵楼阅现在习惯性一抱着江甚,意识稍微一模糊,就给他按揉腹部,这段时间饮食规律,江甚肠胃炎的毛病再没发作过。 江甚舒服得哼了哼,往热源位置更深地陷落。 雪下了两天,第三天一停,江甚就订了去青市的机票。 赵楼阅中午帮他收拾行李,嘴上一派理解大度。 “工作嘛,临都距青市也就飞两个多小时,我们随时都能视频。” “嗯。” “青市比这里暖和些,但你也要定个供暖充足的酒店。” “嗯。” “我一个人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江甚笑着摇了摇头。 之后赵楼阅碎碎念,他都没接话。 赵楼阅吐完了一肚子牢骚,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江甚,你要想我。”赵楼阅一本正经。 “想的,想的。”江甚接过行李,走向贵宾安检区。 江甚这一次很忙,在青市的地皮原本有两个考量,会议上大家都偏向于第一个,但以此为中心往外推十公里,生物公司有些多,一旦政.府办公大楼撤走,这片的经济发展势必跌落,还有一处稍有偏远,靠近一处古镇。 青市地皮不便宜,不是江甚的地盘,多的他也拿不到。 飞机落地,从航站楼出来,空气明显要温暖一些。 接送车辆早已停靠好,宋凛帮忙放好行李,拉开车门,江甚俯身进去。 接下来几天他们都在跑图见人,只有吃饭的时候江甚能腾出时间联系赵楼阅,哪怕听着对面那拉长语调、抱怨想念的话,心中都能轻松不少。 跑完第一处,立马赶往古镇附近,江甚也想早些回去。 有一说一,这古镇真的太老了…… 房梁上的青砖经过不断洗礼氧化已经呈现出炭黑色,白色墙壁斑驳,远远看去,像是河面上一卷泛黄的画纸。 青市不缺风景区,这里一直比较冷门。 宋凛定下的酒店就在古镇里面,勉强像那么回事,但一进房间,就能嗅到淡淡的霉味。 许是这段时间被赵楼阅养得太好了,江甚有些嫌弃。 但条件放在这儿,他将电脑手机拿出来充上电,让宋凛先去休息。 青市没下雪,傍晚时分的夕阳还算好看,江甚一个人去逛古镇。 石板踩上去很有感觉,就是哪儿哪儿都太旧了。 而且湿气重,江甚没好全乎的左腿隐隐作痛。 “舟,你小心点!” 就在这时有人在对岸喊了一嗓子。 江甚正站在桥上,刚一抬头,一人跛着脚走上前,因为回头应答那位阿婆的话,并未看见江甚,而桥身窄小,不好躲避,于是撞在了一起。 好在江甚早有准备,自己稳住的同时,还扶了差点跌倒的对方一把。 对面的阿婆看到这一幕,“哎呦”一声追了过来。 “抱歉!”对方嗓音清亮温润,像是船桨从河面上划过,很是个自然动人。 当然,拥有这么一把好嗓子,脸也长得不差,精致不足,但灵气有余,对方眉目极为平和含蓄,见到江甚先是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开了。 这莫名令江甚想到了石头青苔上绽放开的小白花,风一吹,就轻轻摇曳着。 “没事。”江甚应道,他低头,清楚看到青年右脚带着不合理的扭曲弧度,显然跛了很久。 阿婆冲上来替青年道歉,“对不起啊这位先生,小舟他……唉呀妈呀,长这么好看呐!” 江甚:“……谢谢。” 第66章 逛逛 江甚被阿婆拽着询问年龄工作,眼瞅着下一句就是“可有婚配”。 宋舟川握拳抵唇,忍住了笑,见江甚有些无措尴尬,显然不善于应付这种局面,于是帮忙将阿婆拉开些,“阿公都说了,不让您拉郎配了,之前成了两对怨偶,您忘了?” 阿婆一脸不高兴:“这男女情爱,讲究个合适顺遂,他们开始互相看对眼,后来相处久了发现不合适,不喜欢了,也能怪我吗?” “不怪不怪,您不是还要收豆子吗?不耽误了。” 第48章 阿婆听得出宋舟川是让她走,确实,刚见人家第一面就聊这些很不礼貌,只不过难得见到这么俊俏的,实在没忍住。 “抱歉啊小伙子。”阿婆理智了一些。 江甚笑了笑:“没事,您慢点。” 阿婆一走,宋舟川才解释说:“钱阿婆当了一辈子红娘,这都属于职业病了。” 江甚问道:“你住在这座古镇里?” “对。”宋舟川指着江甚身后的一栋房子,“那里。” 窗外放着一排的绿植,江甚对上号。 “住几年了?” 宋舟川愕然,没想到江甚还问这个,“两年不到,怎么了吗?” “是这样,古镇往外三公里,那片空地在我们公司的考量范围内,是想建设发展一下,但我对这座古镇不太了解,所以多问两句。”江甚说道。 宋舟川闻言眼神一亮,“建设发展?”他似乎很懂这句话的含金量,语速快了起来,“现在天黑了,不方便观看,这位先生你明天有时间吗?这里我很熟,我带你逛逛!” 这话正合江甚的心意,他点头:“好,那……加个联系方式?” “行行行!” 江甚跟宋舟川又聊了两句就此分开。 青年虽然跛着脚,但是背影挺拔,说话做事很有分寸,不像是无业游民。 回到酒店,江甚刚冲了澡,赵楼阅的视频电话就来了。 江甚按了接通,一边擦头发一边打招呼,随后坐在书桌前,以水杯为靠,将手机竖放,方便赵楼阅看得更清楚。 确实清楚,稍微仰视的角度,江甚下颚线条漂亮利落,唇形难以形容的俊秀,他视线左移对着电脑敲打两下,喉结稍稍滚动。 赵楼阅看得眼神都沉溺了。 江甚敲完字看向手机,不免沉默。 “你一天天的……”江甚没忍住:“都看不够吗?” 赵楼阅诚恳摇头,就算二十四小时面对江甚,他都不觉得够。 江甚轻笑,“这两天都在公司?” “嗯,年前宴会多,趁着你这几天不在,我一次性全部搞定,等你回来就只陪你。” “好,”江甚对这番话十分受用,“赵湘庭给我发信息说他放假想去栗山旅游。” “放屁,你别搭理,他那是没通过我这边,想着曲线救国呢,栗山前阵子频繁出事,新闻还在头条上挂着,真是头铁,国内这么多地方没他能浪的?敢去栗山我打断他的腿!” 江甚赞同。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看出江甚眉眼中的倦怠,赵楼阅就让他休息去了。 翌日晨起,阴天小雨。 江甚吃完早饭联系的宋舟川。 这人三分钟到了酒店门口,江甚出来正好看到他。 两人互相点头致意,走近了听宋舟川说:“江先生是想逛外城还是内城?” “先从内城开始逛吧。” “行!” 宋舟川似乎在鞋里垫了什么,走路没那么跛了,速度适中,江甚跟着也舒服。 虽然下着雨,但青市不算冷,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欣赏雨中古镇,挺有意境。 忽的,江甚注意到了对岸的一个小公园,面积虽小,但设计非常精妙,假山石头错落有致,两旁的紫菊开的正好。 江甚开口:“那是……” “啊,我设计的,江先生觉得怎么样?”宋舟川落落大方,“我本科到研究生,学的都是园林设计。” 江甚不免惊讶。 宋舟川从他表情中读懂了什么,笑道:“腿脚不便,不适合上班了,很多公司顾虑这个,也不用我,我目前帮人在网上写写东西,自己也搞一些文字创作,勉强糊口。” 江甚了然,并不追问。 平心而论,这里更合江甚的心意,古镇花点钱打造成热门景点不算难,当然,江甚看中的不是这个,而是周边环境更符合“临安序”安静舒适的主题,四周地铁设备齐全,听闻过半年也会迁来一个三甲医院,现在拿下这片地,能便宜很多。 看到两个临岸搓衣服的阿婆,江甚开口:“似乎年轻人很少。” “对,发展不起来,年轻人都选择外出打工。” 江甚跟宋舟川逛到中午。 午饭是宋舟川带领,去了一个街角小馆,但菜做得很好,江甚都多吃了半碗米饭。 “不错吧?”宋舟川一边说着,一边自然扫码结账。 江甚来不及制止,“哎你……” 老板娘自厨房内喊道:“小舟你给我六十就行,零头抹了。” “好嘞,谢谢赵姐。” 宋舟川乐呵呵的,眼神明亮,可从江甚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眼角眉梢皱起的纹路,这似乎不该是宋舟川身上该出现的印记,要知道他跟江甚同岁,瞧穿衣打扮不似家境贫寒,但确确实实有种被狂风暴雨侵蚀过的苦难,后经修复,多了份从容莹润。 宋舟川说江甚运气好,今晚有放花灯的传统项目,这里的生活节奏像是延缓了几十年,不疾不徐的。 江甚下午回到酒店,待了没几分钟,实在待不住了。 许是下雨缘故,酒店房内的潮气一下子翻涌上来,霉味更重,江甚觉得喉咙都有些发痒。 想了想,他给宋舟川发了条信息,询问附近有没有好住些的酒店。 宋舟川直接一个电话打来。 “石青镇旅游业不行,酒店都是能开多久算多久,确实不好住。这样,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这里,上下三层,一共六间房,温度适宜,没什么怪味。” 江甚有些动心:“方便吗?” “方便得很。”宋舟川笑道:“江先生别有压力,不管这里能否开发建设,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江甚没拒绝,喊上宋凛一并过去。 第67章 追来 宋凛也有些受不了了,他提着行李健步如飞,心想还是江副总有办法。 宋舟川等在门口。 “来了?”他笑着迎接。 老房子挨得近,面积小,从有些敞开的大门外路过,能看到里面黑黢黢的,地面像是凝结了一层怎么都抹不掉的污垢,但宋舟川的家不一样。 铺了鲜亮的木地板,加上窗户开得好,不缺光照,摆放的都是些老式家具,可不管是点睛之笔的秀雅桌布,还是挂起来的淡色窗帘,都能看出主人的脾气秉性,还有好好生活的态度。 房间何止干净,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来自于门口的那株小金桂。 “房子小了点,别介意。”宋舟川说。 宋凛口快:“这可太好了啊。” 跟住特色民宿似的,墙壁上挂着松竹之类的国画,江甚走近,看到了红泥印章落下的“舟川”二字。 宋舟川有些不好意思:“我画着玩的。” 江甚赞叹:“好看。” 家里来客,宋舟川也很高兴,他中途出去了一趟,等回来,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 江甚正在给赵楼阅视频看街景,见状来不及挂断,先下去帮忙。 “买了什么?” “蔬菜,肉,丸子,羊肉你应该吃吧?”宋舟川说:“我有个老式铜锅,这样的天气,晚上我们可以烫火锅吃。” 他兴致勃勃,江甚自然不会拒绝:“麻烦你了。” “不麻烦。”宋舟川有些不好意思,“江先生金贵,还担心你住不习惯。” 这里的“金贵”二字毫无奉承之意,单纯是宋舟川通过对江甚的表象观察,发现他确实金尊玉贵。 江甚想说不是这样的,可能你不懂的一些农田知识我都很了解,不过是过了段“太上皇”的生活,难免变得挑剔起来。 宋凛主动帮忙洗菜,江甚这才想起视频还没挂断。 而整个过程赵老板不发一言。 等回到房间,江甚举起手机问道:“还在吗?” 赵楼阅硬邦邦的一张脸出现在镜头内,拿腔拿调,“江先生金贵。” 江甚:“……” “那是谁?!”赵楼阅变了脸。 “不都跟你说了吗?临时找的向导的家。” “我看到他了!”赵楼阅不免生出些危机感,跟自己简直两个极端,温吞俊秀,别是江甚欣赏的那类。 “谈吐有度,我挺欣赏他的。”江甚说。 赵楼阅有点想裂开。 情.敌这种东西,宁可冤枉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赵楼阅面上没有多说,哼唧了几句就挂了,瞧着淡定。 实际上电话一断,就开始去求吴熙了。 “吴特助!接下来需要我的工作你排前头!排前头!我有事,很急!” 吴熙不吃这一套,“赵总,我想不通什么事能让您急成这样?” 赵楼阅:“我害怕爆出情敌算吗?” 吴熙:“!!!” “不能把江总让给任何人!冲呀!!” 赵楼阅大受鼓舞:“冲冲冲!” 这边,江甚已经烫上了暖fufu的火锅。 第49章 宋舟川做饭都能跟赵楼阅有的一拼了,口味不同,但滋味十足,宋凛埋头苦吃,末了叹了口气,“哥,太香了。” 宋舟川大宋凛一岁,又是一个姓氏,笑着收下了这句“哥”,“多吃点。” 食材买的刚好,都没剩下的,三人肚子滚圆,全部清盘。 散步消食少不了,宋舟川自然而然带他们去看放花灯。 粉纸叠的荷花样式,中间颤巍巍立着根黄/色蜡烛,点亮放下,随水漂流,然后就能许愿了。 从上游到下游,亮澄澄黄灿灿地飘行一路,于夜色中渺小又璀璨,承载着石青镇几代人纯朴而诚挚的愿望—— 游子康健,平安归家。 江甚盯着花灯看了许久。 这一晚睡得格外好,哪儿哪儿都舒服,江甚甚至都在梦中听到外面青江水缓缓流动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江甚跟宋凛都没能按时起来。 而最后吵醒江甚的,是赵楼阅的电话。 “喂。瓜瓜。” “再这么喊我揍你啊。”江甚咬牙切齿,然后一口气散了,认命地缩回被窝。 “青市今天放晴啊。” 江甚认真听了听,确实一点细雨的声音都没有,“好像是。” “不是好像,就是,我在石青镇门口哦。” 江甚猛地坐起身,顿时一阵头晕,他按着太阳穴忍住,难以置信:“什么?” “我在石青镇门口!” 同一时刻,“卖豆花嘞~” 这道声通过耳机清晰响起,而江甚同时在窗外听见了。 “等我。”他翻身下床,利落洗漱。 约莫十分钟后,江甚带着赵楼阅回来了。 江甚头发都没打理,被晨风吹得乱晃,整个人瞧着懵逼中又透着点喜悦,赵楼阅伸手,给他将头顶翘起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宋舟川出门倒水正好看到这一幕,有些意外。 江甚说道:“抱歉舟川,我朋友来了,能不能再加一个房间?” 宋舟川不等说话,就见赵楼阅因为站在江甚身后,眼神肆无忌惮地冲着自己上下打量,不算冒犯,但穿透性太强。 “宋先生对吧?”赵楼阅语气倒是客气,“多有打扰,您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按照一晚一万的住宿费用收取。” 宋舟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江甚是我朋友,你们想住多久都行。” “啊~”赵楼阅下巴微抬,“那就多谢了。” 宋舟川:“……”我感觉不到你在谢我哎。 赵楼阅身量高大结实,跟保护神似的,他目光中隐晦的某种情绪宋舟川反复琢磨,在某一刻恍然大悟:啊,他是不是拿我当竞争对手了? 不对,简单的追求以江甚的脾性不会任由对方追来这里,还带来一起住。 几乎是瞬间,宋舟川确定了江甚跟赵楼阅的关系。 想清楚这点,宋舟川无奈一笑,随后笑意淡去,他盯着自己跛着的右脚,觉得以赵楼阅那样的条件,介意自己,实在没必要。 赵楼阅自然而然挤进了江甚的房间。 千言万语来不及说,两人分开了五天半,赵楼阅想得骨头都疼了,他抱着江甚的腰让他坐在角柜上,微微一低头,就能迎接赵楼阅的迫切跟想念。 第68章 风马牛不相及 “赵楼阅……”江甚声音很轻。 赵楼阅给他喘息的时间,耐心听了听,却没等到下句,意识到江甚就是单纯想喊喊他,而这种喊声中,带着隐藏极深的同等惦念,赵楼阅心中堵住的那一块彻底畅通了,一瞬间他觉得外面的青江水潺潺动人,宋舟川先生也是个懂生活的,那株金桂养的实在滋味美妙。 要不是白天,江甚又刚醒来,宋凛也在隔壁,赵楼阅真是一秒都不想忍了。 “今晚咱俩出去住呗。”赵楼阅说。 江甚释放了情绪,神色复又高冷,他眼中噙着笑,捏着赵楼阅的脸左右端详,末了说道:“行啊,今天把爷伺候高兴了,晚上成全你。” 赵楼阅一点不别扭,接道:“那就先谢谢爷。” 江甚扶着赵楼阅的肩膀从角柜上下来,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但是意义不大。 门一开,正好撞上旁边同时出门的宋凛。 宋凛一脸震惊,神色变幻,精彩非常,他知道不应该,但还是控制不住视线,在江副总跟赵总身上来回扫视。 宋凛是个有脑子的,虽然江甚没明说,但好几次接电话都没避开他,语气亲昵熟稔,赵楼阅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显得异常清晰,加上之前赵总的特助吴熙来过,走的时候红光满面,标准答案就在眼前了。 然而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江副总现在的模样…… 江甚长得过于精致,稍微上点颜色,整个人比春景都盛。 赵楼阅站在他身后,姿态散漫随意,眼中深沉的占有欲尚未完全褪去。 宋凛急忙移开视线,找了个借口下楼了,他强行将刚才的画面从脑海中挥退,想的是今晚不行我出去住吧。 下午宋舟川继续当向导,只是这次“游客”中多加一个赵楼阅。 天气好,完全可以从外城开始逛。 赵楼阅留意了几分钟,然后疑窦全消,在脑海中给宋舟川打上了一个鲜红硕大的“安全”。 石青镇早两年就说重建,但青市排着队的老古董地方一大堆,宋舟川同他们碎碎念,逛了两个多小时,拐去了超市。 昨晚吃的火锅,今晚可以吃炒菜。 宋舟川不好让客人帮忙,但赵楼阅自来熟,接过蔬菜就着门口的水管子就洗了起来。 他蹲在那儿,叼着烟,手法格外熟练利落,连香菜叶上的泥沙都是一把抹得干干净净,完事一头扎进厨房,灶火一开,“咚咚咚”的切菜音就响起了。 宋舟川觉得好省事,于是去一旁煲汤。 赵楼阅瞥了眼,“不放盐?” “不放,炖出来很鲜,觉得淡了可以自己加。”宋舟川解释完,看到赵楼阅帅气一颠勺,火舌顺着锅边缭绕一圈,香味很快就出来了,“里脊肉腌制过吗?” 赵楼阅:“大火不用,看我怎么放调味料。” 宋舟川真就学习起来。 江甚搬来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赵楼阅一来,工作性质立刻就变了,感觉在度假。 宋凛晚饭又是吃得抬不起头,完事帮宋舟川收拾完厨房,他借口网瘾犯了,要去一公里开外的某网吧过过瘾。 赵楼阅顿时用看兄弟的目光看向宋凛,“开个单包间,回去请你吃饭!” 宋凛笑了:“行啊。” 宋舟川进了库房,江甚就站在门口询问赵楼阅:“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没惹事吧?” “我成熟稳重,是那种人吗?”赵楼阅轻哼,随后脸上闪过愉悦,“不过有一件,我差点又给秦祝渺打了。” 江甚:“……” 这事说来好玩,大家都在临都,再高级的圈子也就那么点人,年底商会酒宴多,有时候总要见面。 两天前,赵楼阅是临时决定去一个场合看看,跟老林总那边也有项目接洽,顺便认识几个大客户,结果刚待了不到半小时,秦祝渺就来了。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一接,顿时火花四溅。 一旁的丛高轩将场地让开,一个劲儿后退担心殃及自己。 然而不等赵楼阅脱外套,秦祝渺轻蔑地冷哼一声,非常不屑般……转身走了。 傅诚淡笑:“秦总不再待会儿了?” 秦祝渺头都没回。 赵楼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意思,“你别说,秦祝渺此人,刁钻恶毒,但是……” “哗啦!” 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江甚跟赵楼阅同时转身。 宋舟川站在库房门口,三个青瓷碗全摔了,他一手扶着墙壁,低垂着头,碎发遮住了全部神色。 “小舟?”江甚大步上前。 宋舟川俯身去捡碎片,被江甚伸手制止。 “你们都去旁边站着,我来收拾。”赵楼阅说着话,跟江甚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舟川胸口深深起伏了一下,等抬头,浅笑着说:“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没拿稳。” 江甚一时默然。 宋舟川再如何遮掩,笑意也显得勉强僵硬。 他似乎被什么突如其来的信息打击到了,可身上也没拿手机,刚刚只有自己跟赵楼阅聊着天。 聊天内容吗…… 江甚心头闪过一抹诡异,但宋舟川脸色实在难看,他没有多问。 赵楼阅两三下扫干净碎片,用塑料袋装起来,又裹了一层,扔到外面的垃圾桶。 宋舟川道了谢,他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片刻后,宋舟川强牵的嘴角落下去,他敛眉同江甚说:“你们玩,钥匙在外面的花盆底下压着一个,我不太舒服,想睡一觉。” “严重吗?” 第50章 宋舟川摇摇头,然后转身上楼。 廊间的光线突然暗了暗,宋舟川的背影也远不如之前挺拔,好像那种对生活的朝气一散去,从骨子里竟然透出几分衰败的气息来。 江甚看得心惊肉跳,随后听到轻轻的关门声。 赵楼阅也没太看懂,“咱们也说什么啊……” 话音一点点消散,两人在桥旁站定,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丝丝难以置信。 “不可能。”江甚第一时间否认,“风马牛不相及。” 赵楼阅:“嗯……可能就是我们想多了。” 话虽如此,但宋舟川这人,一眼你就能知道,他身上藏着很多故事。 第69章 不想吃就别吃了 晚上什么都没发生,江甚靠着赵楼阅踏踏实实睡了一夜。 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第二天阳光下的宋舟川,仍旧干净坦荡,好像昨天的失态全是错觉。 “我听江甚说了,那边的小公园是你设计的,还接活吗?”赵楼阅说:“你出图纸,我让人弄,价格好说。” 宋舟川喜出望外:“接的。” “行,回头联系,这两天谢谢你了。” 宋舟川神色诚挚:“是我谢谢你们,我这边好久没来朋友了。” 江甚临走时在卧室枕头下面压了两万块,刚到机场,宋舟川的信息就来了,他拍了照,然后发了一串省略号。 江甚笑着打字:【算定金,以后需要你设计的地方多着呢。】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宋舟川叹气的模样,【好的,一路平安。】 飞机冲破云霄,青市一行,江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就要石青镇这个位置。 一到家,赵楼阅就不做人了,行李箱被粗暴地踹到一旁,赵楼阅一边吻着江甚后退,一边从他手里拿走手机,关机后管他妈外面是否天崩地裂,再忍下去他是神仙。 地暖烧起来,家里几乎被他们试了个遍。 中途赵楼阅爬起来炒饭,江甚迷迷糊糊追来,饭也不用吃了,赵楼阅扛着人又回到卧房。 江甚骂他滚蛋,可实际行动上匀不出半点与之对应的强势来,赵楼阅稍微说两句好话,江副总就节节败退。 江甚都忘记日子过到了星期几。 精神旺盛的两人把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这个房子好像成了他们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避风港。 这天早上,赵楼阅睡醒来去做饭,江甚要回来手机,两人契表示:吃饱了。 手机一开机,卡顿到差点儿重启。 短信电话通知一大堆,江甚挑着回复,又打开电脑传送了两份文件,好在到家前非常清楚赵楼阅的毛病,大问题都安排好了,所以没出什么事。 赵楼阅推开门:“吃饭了。” 江甚坐在床头,没讲话。 房间里热,他穿着宽松的衣裤,裤腿随着江甚屈膝的动作一滑到底,上面的青紫痕迹一览无余,江甚没任何质问的意思,但赵楼阅却开始不好意思:“我以后注意。” 江甚轻哼,鬼都不信。 赵楼阅不讲漂亮话,他跟宋舟川也互加了联系方式,庭安后面的空地确实需要美化一番,他跟设计部要来面积图纸,然后发给了宋舟川,大概说了说要求。 宋舟川询问多久,赵楼阅说两周以内都行,想赶在年前定下来、 宋舟川一口答应。 江甚缓了一天,正好第二天是周六,他提了些东西,回去江宅。 跟田璐的接触随着她心性的转变而没那么艰难了,江甚偶尔也愿意多说两句,主要田璐开始询问江甚儿时的故事,那个顺着田埂泥巴路,一路撒欢的孩子形象逐渐清晰。 田璐渐渐明白,不管江甚在何种境地中长大,都是他真实无比的人生。 江茂在一旁安静听着,视线略微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可以吃饭了,夫人少爷。” 江甚起身,却因为左脚踝一僵稍有踉跄,田璐跟江茂一左一右迅速将他扶稳,江茂大惊失色,“哥你怎么了?” “没事,前几天不小心扭到了。” 田璐秀眉紧蹙:“严重吗?” “不严重,医生说没事。” 其实就是之前车祸遗留下来的一小点毛病,没好利索。 所以你说赵楼阅见到秦祝缈怎么会给好脸色。 田璐吃完饭跟姐妹煲电话粥,江茂磨磨蹭蹭走到江甚身边。 “什么事?” “哥,你下次去鱼尾村,能……”江茂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能带上我吗?” 江甚惊讶,“你也要去?” “对!”江茂这次坚定了很多。 江甚思考片刻,点头:“可以带你,但是丑话说前头,去了即便不喜欢,也别给任何人甩脸色,我理解你的难处,可那是我爸妈。” 江茂对上江甚眼里透亮的坦诚,忽然被一种羞愧跟歉疚烧得心里一疼,“记住了。” 江甚这晚住在了江宅。 翌日清晨,江文泽回来。 江甚听江茂说了,江文泽大男子主义的毛病又犯了,跟田璐在一件小事上反复争论,好在田璐如今想开了很多,懒得理他。 江文泽脸色不虞,同江甚说:“你还真是大忙人,十天半月看不到影子。” 江甚没接话。 江文泽心里不太高兴,忽的想到一件事,“江甚,你抽空,跟费韵集团的大小姐吃顿饭。” 江甚掀起眼皮。 “你也老大不小了,交个朋友,了解了解。” “不用。”江甚说。 江文泽被田璐冷落了几日的火气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拍桌子,呵斥道:“江甚!我是为你好,以后联姻是你要为这个家必须付出的,你不能占着好处不办事!” 江甚慢条斯理擦了擦嘴,将吃到一半的白粥往前一推,问道:“到底谁占谁好处?” 这话令江文泽倏然瞪大眼睛。 “老江啊,还是你运气好,捡回来一个现成的好儿子,江甚可比你年轻时厉害多了,江氏原本根基不稳,你看这才在他手底下多久啊,起死回生了!” 诸如此类的言论充斥耳膜,江文泽第一次听,还觉得骄傲顺耳,可渐渐地,就变味了。 好像他垂暮苍老,江氏如今的强大,全是江甚的功劳。 没他打下的基础,江甚能一跃成为人上人吗?而在这个家里,懂得感恩的人真是越来越少! 江文泽气得眼冒金星,一旁的江茂忍不住站出来,“爸,您别生气,哥就是太忙了,不行我去……” “你去什么去?你是我的种吗?!”江文泽骂道:“江茂,若非你妈舍不得,你就该代替江甚,回到那个鸟不拉屎的鱼尾村!” 一片死寂。 田璐瞪着眼睛,嗓音颤抖:“你是疯了吗?” “妈,你跟江茂让让。”江甚说。 下一秒,江甚直接掀了桌,汤水混着碎片“噼里啪啦”砸地上,有些甚至飞溅到了江文泽脸上。 江甚冷冷看着他:“不想吃就别吃了。” 第70章 你养我行不行? 江文泽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江甚竟然敢掀桌。 江甚也是忍到头了。 之前江文泽在外闹绯闻,回来还要当土皇帝,他接手江氏的时候窟窿一个接一个地补,因为借了江家的势,少走了数十年弯路,所以江甚对工作兢兢业业,不该他拿的一分都不沾,说到底,他对江文泽有感激有尊重,但父子之情,少的可怜。 江文泽能像江二昆那样,顶着漆黑的夜色,走在泥泞难行的道坎中,连摔几跤还能将江甚稳稳地托在背上,那江甚对江文泽肯定不一样。 最近在公司几个老副总接连施压,如此临安序的项目提前,江甚不得不亲自去青市考察,这些小动作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把手插入他的未来生活里,江甚给不了一点好脸。 江甚感觉到了江文泽那种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控制欲。 他想像驯服一头野兽般驯服江甚。 不听话,就开始言语鞭笞。 “好,好啊……”江文泽抹了把脸上的汤汁,赤头白脸地指着江甚,额角青筋都绷了出来,“你翅膀硬了?你要上天?!” 江甚只冷冷看着。 江文泽怒吼:“你给我滚出去!” “谁滚?”江甚问道。 田璐反应过来, 不用任何交流,甚至都没经过思考,她将江甚拉到身后,扯碎了这段时间令她深恶痛绝的“岁月静好”,“你让谁滚?”田璐质问江文泽:“你是不是忘了,江宅在改名之前是我的陪嫁!上面写的也是我的名字!” 江文泽脸色铁青,江茂看他气得都站不稳了。 田璐一字一句:“要滚也是你滚!” 江文泽怒极反笑,“行啊,你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反了天了!江甚,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去公司上班了!” 江甚眼神都没给一个,像是早就料到了这天。 第51章 江文泽怒气腾腾地走了。 田璐卸了力气,差点没站稳,跟江文泽为了两家体面相互演了这些年,今天一通发泄,田璐竟然觉得心口舒坦了不少。 江甚扶着她坐下,下一秒,就被田璐反握住手,“不怕,小甚你有能力,我安排你进你舅舅的公司……” “不用了妈,我有分寸。”江甚轻声打断,“我暂时哪儿都不去,正好,休息一段时间。” 田璐见他没有丝毫难过跟勉强的神色,这才稍稍放下心。 “妈。”江甚突然唤道。 田璐:“嗯?” 江甚笑了下:“你最近可爱好多。” 田璐:“?” 江茂低声接了句:“真的。” 田璐忍俊不禁:“你们两个还开起我的玩笑了!” 江甚晚上没留下,而是开车去找赵楼阅。 彼时赵楼阅还在庭安加班,江甚等在楼下。 等赵楼阅出来,天色蒙蒙黑,街灯亮起,他一眼就看到了江甚的车,青年靠在车门上,发丝被吹得凌乱,指尖夹着一抹猩红,江甚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精致的五官顿时模糊,他大衣敞开,领口扣子也解开一个,平时的完美无瑕顿时被打乱。 察觉到赵楼阅的视线,江甚抬头看来,他勾唇一笑,显出一种颓唐散漫的俊美。 “哇哦……”吴熙有些看呆了。 不止吴熙,路上行人多少都会回头看江甚两眼。 赵楼阅眼神沉了沉,大步上前,二话不说从江甚兜里抢了车钥匙,然后将他推上副驾,中途还听到江甚没心没肺的轻笑声。 赵楼阅绕去开车,等行驶出这段拥堵路段,他才快速瞥了江甚一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给我职务下了,按照他的速度,明天人事部就会出文件。” 赵楼阅皱眉:“好端端的……” “他招的我,非要让我去联姻。”江甚问赵楼阅:“你愿意吗?” 废话!江甚真去,赵楼阅就敢给他关起来。 赵楼阅开车稳,到家前,他先将车停在一个便利店门口,然后买了一袋子啤酒。 赵楼阅仔细观察了下江甚的脸色,相当平静,好像在江氏干不干都行。 “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爸真是眼瞎。”赵楼阅打开门,一手轻轻按在江甚腰侧,先护他进去,随后说道:“来我公司呗,照样提副总。” 玄关灯打开,江甚换鞋的姿势一顿,侧头看向赵楼阅:“我必须工作吗?” “……啊?” 江甚扯了扯嘴角:“你养我行不行啊?” 这话赵楼阅反应了三秒,然后放下啤酒,上前就把江甚抱了起来。 他抱得高,江甚双腿一拢,卡在他腰上,虽然矮赵楼阅半个头,但在接吻这件事上,江甚真的没费过什么力气。 江甚没搞懂赵楼阅被哪个字眼刺激到了。 全部。 江甚说“你养我行不行”时的神态动作,带着明显的依赖跟信任,跟开始认识那会的敏锐抵触截然不同,赵楼阅心想这也算我将人养得很好吧? 如此,养他一辈子! 赵楼阅巴不得江甚哪儿都不去,等他赚够了钱,安排好湘庭的以后,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退休隐居去。 亲够了,赵楼阅才将江甚放下来。 江甚嘴里都有些麻。 “这里就是你家,想住多久住多久。”赵楼阅牵着江甚来到主卧,打开他经常睡的那一侧的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找出十一张黑卡,全部交到江甚手里:“这里面的钱你随意支配,剩下的一些不动产、铺面,股票基金还有乱七八糟的投资,抽空全部过到你的名下。” 江甚:“……” “不怕我卷款潜逃啊?” 赵楼阅闻言看向江甚,虽然他再三遮掩,也能瞧出丝丝不屑睥睨来。 “?” 赵楼阅说:“江甚,就算我死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信吗?” 江甚皱眉:“还教我避谶,胡说八道什么?” 赵楼阅又咧嘴笑,将江甚往怀里一送,“真是多谢江伯父啊,给我们制造充足的二人世界时光。” 江甚没猜错,第二天一早,免职声明就发到了邮箱,但他只是迷糊扫了眼,就熄屏继续睡,随便江文泽怎么折腾。 江甚倒是淡然,但另外有人急了。 第71章 我们换换 江文泽被江甚一气,又被家里那几个兄弟一洗脑,连夜将江载风从分公司召了回来。 江载风重新意气风发,他从项目组长手中夺了大半的权,中午跟老林总的见面会,他去了。 老林总一脸狐疑,以为江载风就是来充数的,江甚还要一会儿才到,结果江载风特别装.逼地来了句“开始吧。” 老林总打了个暂停手势,根本不吃这一套:“开始什么?江副总呢?” 江载风略有不悦:“老林总,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新的江副总。” 老林总再三确认:“你?” 江载风点头:“对。” 老林总停顿一秒,将桌上的手机一拿,转身就走。 江载风又惊又羞地站起身,喊了好几声,老林总倒是站住了,但是转过头来时脸色无比阴沉,这种老将的压迫感令江载风一时间没扛住,他的气焰顿时就矮了大半截。 但老林总不打算放过他,“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跟着江甚的时候就是个纯混子,端茶倒水倒是还行,接下来的合作跟你谈,江文泽是想让我赔个底朝天吗?!” 江载风根本接不上话。 而这个消息五分钟后就传到了傅诚那里。 傅诚直接打电话给赵楼阅。 “江甚怎么说?” 赵楼阅正在做煎蛋,单手操作流畅利落,“我养着啊。” “你养个屁!”傅诚骂道:“江文泽脑子进水了你也脑子进水了吗?这是多大的项目?” 赵楼阅不服气:“你跟我吵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把江甚辞退了。” 傅诚挂了电话就去找江文泽兴师问罪。 江文泽本就气得一晚上没睡脑壳疼,坐等江甚害怕来认错,结果被傅诚几句差点儿喷进医院。 傅诚的意思很简单,别的他不管,“明晰大厦”这个项目少了江甚就代表江文泽存心找他麻烦,一旦出事就拿江氏的前程来抵,傅诚冷哼道:“江总,若非当年江甚拿出的策划案足够令我心动,否则就凭你们……” 未尽之语,让江文泽血压上了一百八。 项目组长被紧急召回,江载风想半路吃下这个面包的想法打了水漂。 江文泽拉不下脸联系江甚,就让项目组长去。 项目组长也没含糊,毕竟组里那么多人呢。 江甚接到电话并不意外,他叮嘱一切按部就班,有任何问题及时告知自己。 工作量少了八成,江甚吃完早饭,等赵楼阅去上班后,他觉得没意思,又回到卧室睡了个回笼觉。 下午冷风飘细雪,赵湘庭打来电话。 “江哥,我刚联系我哥了,他估计今晚也加班,我俩去吃呗。” 江甚一口答应,“行。” 江甚换了一套休闲装,先去a大门口接赵湘庭。 到的时候赵湘庭正和三个舍友站在树下聊天。 “湘庭你真不跟我们去了?” “不去,我约了人。”赵湘庭说着,注意到了江甚的车。 江甚停好,降下主驾车窗,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赵湘庭上来。 赵湘庭正要走,忽然被一个舍友抓住书包肩带。 他不明所以地回头,结果看到舍友的眼睛就差长在江甚脸上! 赵湘庭平时特好说话,但此刻一下就炸了,他知道他哥有多喜欢江哥,赵湘庭去庙里上香求的都是这两人长长久久,舍友这眼神,跟挖他哥墙角有什么区别?! “你看你妈呢?”赵湘庭没客气。 舍友并不理会,笑着问:“那是谁啊湘庭,介绍一下呗?” “介绍你个腿!那是我哥的男朋友,少特么乱打主意。”赵湘庭冷下脸。 舍友吃了一脸的瘪,很失望道:“这样……” 赵湘庭的大哥他们都见过,刚开学就请整个宿舍吃饭,出手阔绰,一身名牌,最重要的是说话办事太厉害了,谁不想成为赵楼阅那样的? 舍友一听这话,就猜到没戏了。 赵湘庭直到坐上车,脸色都有些冷。 江甚若有所思,“刚才拽你书包带那人欺负你了?怕什么,我来。” “哎哎哎!”赵湘庭拽住正准备下车的江甚,哭笑不得:“那是我舍友,好人。” “那你脸色臭成这样。” 赵湘庭扭扭捏捏:“他刚才跟我打听你。” 江甚一哽。 什么话都没说,按赵湘庭说的地儿,导航过去。 到了吃饭那层江甚先去洗手间。 赵湘庭提前预约过,是个靠窗的好位置,服务生上下打量他,目光中隐隐带着怀疑,并不是所有高档场所的员工培训都百分百到位,赵湘庭发现了,也没放在心上,而是接过菜单先点,“蓝龙有吗?上两只,还有这个鹅肝焗饭,牛排七分熟……” 第52章 服务生打断:“蓝龙,有些贵。” 赵湘庭笑了笑:“我知道,你上就行。” 赵湘庭心大,直到服务员走后,都没注意到对桌那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赵湘庭被赵楼阅养得太好了,以前兄弟俩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赵楼阅宁可玉米面蒸土豆往嘴里塞,都要给他弟弟吃白面馒头,赵湘庭为数不多吃过的苦,可能就是被人撺掇着逃学上网,十分钟后他哥提着棍子追到网吧,在峡谷中轰然陨落了。 他长相出挑,又带着大学生独有的清透,隔壁那人打眼一瞧,就知道干净,肯定是个雏儿。 这种最好了,稍微一吓一惹,哭起来特别勾人。 “看什么呢?”身旁有人问道。 罗泰正要说关你屁事,又觉得这声音蛮好听,一抬头,对上江甚冰冷的眸子。 “我问你看什么呢?”江甚重复。 罗泰有点背景跟小钱,平时来这种地方挺如鱼得水的,但此刻被江甚质问,莫名觉得心慌气短,“你管那么宽?” 赵湘庭朝江甚挥手:“江哥,这儿。” 江甚见罗泰气势弱下来,放不出个屁,正准备抬脚走人,就听罗泰小声接了句:“兄弟,你俩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不会是你那啥吧?” 江甚平静地盯着罗泰。 罗泰以为自己猜到了,顿时来了兴致,“兄弟,我手里有几个极品货,我们换换?我再多给你十万,怎么样?” 赵湘庭正在吃刨冰,忽然听到压抑的闷哼,一抬头,看到江哥身边那人正在用奶油蘑菇汤洗脸。 第72章 近乎于观赏 赵湘庭有些震惊。 江甚手背朝他挥了两下,“吃你的,别管。” 有大衣挡着,所以赵湘庭并未看见,江甚捏着男人的后脖颈,用力很大,以至于男人第一时间危险感爆棚,察觉到自己如果反抗,江甚肯定还有其它极端方法。 “要不是场合不对我眼珠子都给你扣了。”江甚低声,“你再看他一下试试。” 罗泰难得吃瘪,又害怕江甚给他砸翻在桌上,两人的战斗力似乎完全不在一个水平,思量再三,罗泰接了句:“知道了,你先放开!” 江甚一走,罗泰起身冲去卫生间。 坐下后,江甚拿起热毛巾擦手,然后喊来服务生,又加了两个菜。 “江哥,刚刚那人咋了?” “皮痒,没什么大事,快吃,免得你哥回家看不到人又在那里念。” 赵湘庭嘿嘿笑了。 江甚以前吃不下这么多,但作息饮食规律了一阵,确实胃口好了。 “江哥。”赵湘庭殷勤地给江甚夹了块嫩鸡肉,“我哥对你一心一意,你可千万别看别人嗷。” 江甚问道:“我看谁?” “没谁,就是提前打个预防针,感觉我哥的情敌好多。” 江甚笑着吃下鸡肉,觉得赵湘庭纯纯杞人忧天。 赵楼阅这款的,不多见,而他又是不多见里面的顶配。 赵湘庭拍拍肚子吃饱喝足。 江甚买了单,两人坐上电梯去地下车库。 然而刚从电梯门出来后不久,江甚莫名觉得后背一毛,他拉住赵湘庭,站在原地不动了。 就在这时,从隔壁车旁突然冲出来一人! 江甚反应极快,一把将赵湘庭推到后面,侧身躲过的同时,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就是刚才偷偷打量赵湘庭的脑残。 如此江甚就不客气了。 但罗泰临时喊来了一个人。 “你刚才不是很牛吗?现在呢?老子在这打残你都不用负责信不信?”罗泰咬牙说道。 江甚嗤笑一声,先迎了上去,他闪身躲开两回扫出风声的棒球棍,看准时机一把捏住罗泰的手腕,这手劲儿真不是盖的,罗泰吃痛,棒球棒跌落,被江甚另一只手从下面稳稳接住。 罗泰喊来的那人一看情况不对,果断转身奔着赵湘庭去了。 赵湘庭虽然心慌,但也没跑,而是拽住书包肩带猛一通狂甩,里面装着一个铁盒子,砸身上还挺疼。 江甚没犹豫,直接将棍子朝那人后背飞了过去。 棒球棍呼呼打旋,砸背上就是一声脆响,男人惨叫一声趴在地上。 罗泰趁机从后面偷袭,想给江甚锁喉。 然而手臂猛地被人从半空紧紧捏住,力气简直是江甚的数倍! 罗泰甚至觉得是被什么钢铁机器钳住了,他随着对方的力道转身,正好对上一张修罗鬼面。 对方再高就要逼近两米,哪怕穿着厚实的衣物,也难掩修长健硕。 罗泰控制不住腿肚子开始转筋。 “哥!”赵湘庭喜出望外。 江甚看到赵楼阅的瞬间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过来了?” 赵楼阅没回答,他递给江甚一个眼神,然后拖拽着罗泰去了旁边,瞧不清,只听到一声闷响过后,赵楼阅又出来了,他重复操作,拖拽起罗泰喊来的同伙。 棒球棍砸在身上的闷响令人牙酸,赵湘庭胆子小,江甚把钥匙扔给他让他先上车。 赵楼阅面无表情,下手一次比一次重,江甚瞧着都挺骇人。 忽的,有人冲上前,“赵哥!赵哥!” 赵楼阅停下动作,煞气腾腾地看向来人。 对方立刻一个急刹,不敢再上前一步,只能陪着笑,一个劲儿点头哈腰:“赵哥,是我,张盂啊,我们之前在智能机械的展览上见过的。” “什么事?”赵楼阅问道。 张盂心中叫苦不迭,但又不能扔下罗泰不管,这个逼刚来临都没多久,怎么就把赵楼阅这尊煞神招惹了? “赵哥,那是罗泰。”张盂指了指赵楼阅脚下的人,“是罗丰集团罗总的侄子。” 赵楼阅:“然后呢?” 张盂苦着一张脸,“罗总让我带好他,赵哥,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直沉默的江甚开口了,“这人想碰湘庭。” 张盂眼前一黑。 他脸色发白的同时,眼神也开始犹豫,不等再说什么,赵楼阅又往罗泰身上好一顿招呼。 这下任凭罗泰怎么“张盂”“张哥”地喊,张盂都没理会。 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啊,圈子里谁不知道赵湘庭是赵楼阅的底线,说一下都不行,罗泰还瞧上了。 赵楼阅抓住罗泰的头发“砰”一下怼到车门上,江甚的车,不心疼,又响了半分钟,江甚才把人拉开,“行了,这住院也得三个月。” 赵楼阅身上寒气未散,指着昏迷不醒的罗泰同张盂说:“有问题找我。” 张盂还是伏低做小,哪儿敢有异议。 赵湘庭有驾照,他开江甚的车,江甚则上了赵楼阅的宾利。 张盂没办法,得先喊人送罗泰两个去医院,主要是罗泰,他那小跟班瞧着还好。 张盂身心俱疲地推开包间门,有人见他这样忍不住开玩笑:“怎么了老张,出去一趟被妖怪吸精气了?” 张盂心想我宁可被人吸精气,他有气无力招呼几个关系好的,“快,帮我抬一下罗泰,送医院。” “罗泰咋了?” “找死呗咋了?去特么楼下吃饭招惹了赵楼阅的弟弟,被赵楼阅赶到一顿胖揍。” 众人还在吃惊,坐在正中间,陷入黑暗中的一人身体微微前躬,苍白修长的手捏着一杯加冰威士忌,他饶有兴致地询问张盂:“赵楼阅打的?” 张盂没想到一晚上没吱声过的秦祝渺突然问起这个,先是一愣,随后慌忙回答:“是啊秦总。” 秦祝渺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去看看。” 张盂惊了一跳,怎么,罗泰还跟秦总有交情? 但是……也不像啊。 秦祝渺围着肿成猪头的罗泰走了好几圈,在张盂看来,他像是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近乎于观赏,然后尽兴道:“行了,你们看着办吧。” 张盂一头问号,不是很理解。 第73章 分歧 赵楼阅回到家就在厨房灌冰水。 江甚看不下去:“回头肚子疼有你受的!” 赵湘庭忙着啃鸡爪,对这话不是很赞同,“江哥,你是想象不到我哥身体素质多好,这点冰水等到胃里百分百常温。” 江甚:“……” 赵楼阅走出来,对着赵湘庭没好气:“去你房间吃。” 赵湘庭当时上了车,没听到江甚后面说罗泰对他心怀不轨的事,单纯以为他哥没揍尽兴,于是抱着鸡爪进房间了。 赵楼阅牵着江甚在沙发上坐下,“胳膊我瞧瞧。” 忘了怎么磕碰到的,快到家才觉出点疼,江甚任由赵楼阅给他按揉,见男人脸色缓和下来。 “赵楼阅,我很早前就想说了,湘庭有些单纯,等大学毕业步入社会,还这么单纯怎么办?” 赵楼阅浑不在意:“我养得起他。” 江甚:“不是养不养的问题,今天罗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忙着吃刨冰竟然一点没察觉到,你我总有照看不周的时候,如今跟秦祝缈关系紧张,保不准呢?” 第53章 赵楼阅皱眉,不太愿意听到这个假设。 江甚有些无奈,赵楼阅是个非常现实的人,有时候你甚至能在他身上看到磅礴的地气,这同那些脚不沾地从小贵养的公子哥不一样,可唯独在赵湘庭这件事上,赵楼阅堪称梦幻主义。 他按照自己预计地撑起了赵湘庭头顶的天,并且希望他一直这么无忧无虑下去。 但是怎么可能呢? 江甚希望赵湘庭具备基本的危险感知跟一定自保能力。 “行,以后再说吧。”赵楼阅没太走心。 对此江甚也能理解,赵楼阅这些年在染缸里进进出出,为了安稳的生活,势必看到了很多冲击下限三观的事情,而赵湘庭是他一手带大的亲弟弟,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是赵楼阅心中的一片净土。 非必要时刻,赵楼阅不想教赵湘庭这些。 因为这点分歧,气氛稍有沉闷,但两人没到冷战的地步,双方都有问有答。 中途赵湘庭出来,拍着肚子问赵楼阅:“哥,有吃的吗?” 赵楼阅:“自己点外卖。” 赵湘庭眨眨眼:“我看到冰箱里有大虾了!” “生的。” 赵湘庭不说话。 赵楼阅脸色森寒,但白了赵湘庭一眼后,起身去厨房做油焖大虾。 江甚安静看着,他前十八年家中独子,后面虽然回归江家,但跟江茂,实在算不得亲昵,只是江茂性子软和,好相处这点令人十分欣慰。 江甚裹着毛毯靠在沙发上,听到耳畔赵湘庭一声高过一声的夸赞,吃得心满意足。 “声音小点。”赵楼阅说。 赵湘庭也注意到江甚睡着了。 江甚微微斜靠在扶手上,身体半蜷缩着,眉眼间的昳丽化作被轻轻抹开的平和。 赵楼阅的一颗心瞬间就被酸涩涨满。 江甚无论说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赵楼阅走上前,将江甚连毛毯一起抱了起来,回了卧房。 江甚一觉到天亮,睁眼时人还有些懵,昨晚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他在找赵湘庭,怎么都找不到,后来在大雾中看见了赵楼阅,却又死活追不上。 江甚洗漱好出来,赵湘庭正在客厅打游戏:“江哥!” “嗯,早,你哥上班去了?” “对,早餐在锅里。”赵湘庭说完察觉不对,皱眉看向江甚,“江哥你感冒了?” 江甚瞥了赵湘庭一眼,“把手机放下。” 有些低烧,但不影响什么,吃点药睡一觉就行,江甚叮嘱赵湘庭:“别屁大的事都告诉你哥,这个时段开车来回两个小时,没必要。” 赵湘庭觉得有道理,然后不好意思嘿嘿笑道:“我条件反射。” 赵湘庭要小赵楼阅四岁,开始是怕哥哥丢下他,抱紧了不放手,后来就养成了习惯,遇事不决就叫哥。 “我是不是有时候瞧着挺幼稚的啊江哥?” 江甚回答:“这说明你哥将你照顾得很好。” 赵湘庭得意一笑。 算了,江甚上前揉了把赵湘庭的头发,看严点吧。 等晚上赵楼阅下班回来,一切如常,江甚帮忙打下手洗菜,吃牛肉火锅。 这样的日子实在温馨,江甚过久了,反而在享受之余,莫名心中发毛,虽然只有很短的几个瞬间,但这种滋味,像是提前透支了幸福值,未来要偿还什么似的。 半月后的下午,窗外阴风阵阵,不多时暴雪倾盆。 江甚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看文件,突然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 江甚接起,“喂?” 那边安静两秒,响起一道阴沉紧绷的声音:“江甚,你从哪里找的园林设计师?” 江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秦祝缈。 “你犯什么病?” “我问你从哪里找的园林设计师?”秦祝缈一字一句:“我让人调查过了,庭安后面的那片新式公园,是你帮忙找的设计师。” 江甚眉眼重重一跳,思绪并未理会秦祝缈,而是随着被吹得嗡嗡震颤的窗户,越来越逼近一个猜测,脑海里突然出现那日在青市石湾镇,宋舟川站在库房门口,失手打落的三个青瓷碗。 他低头缄默的样子,在此刻秦祝缈逐渐失控的质问声中粗暴而鲜明地呈现一个事实—— 这二人绝对认识。 “江甚!!” “你爹在呢。”江甚清了清嗓子:“很早前从一个朋友那拿的图纸,怎么了?你去找赵楼阅,问问他公园开建怎么没经过你的同意。” 秦祝缈那头响起呼呼风声,他似乎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等江甚说完,腔调突然间变得十分诡异,“江甚,你认识宋舟川。” 这是一个肯定语气。 江甚冷冷道:“不认识。” 说完他挂断电话,思索再三,还是联系了宋舟川。 江甚无意打听,简明扼要,说秦祝缈可能从那份即将建成的公园中看出了什么,突然打听他的消息。 宋舟川回复很快:【你怎么说的?】 江甚:【我说不认识。】 宋舟川浑身凝固的血液这才开始破冰流动,【多谢了江甚,这件事……以后再告诉你。】 江甚:【不急,但秦祝缈查得很快,你最好早做准备。】 【嗯。】 第74章 你以后会理解我 江甚的猜测得到证实,接下来两天,宋舟川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第三天,宋舟川报平安:【房子卖了,没事了。】 江甚回复:【那就好。】 宋舟川岔开话题,【下次来青市提前打电话,我请你吃饭。】 江甚应了句好。 这事江甚跟赵楼阅说了下,赵楼阅冷哼,“宋舟川那样好脾气的人卷铺盖跑路都要躲着秦祝渺,可见这姓秦的在人际交往中,一塌糊涂。” 秦祝渺的发疯江甚没放在心上,周四老林总打电话,明晰工程大致落成,高兴,出来吃饭。 江甚闲的冒泡,欣然赴约。 老林总熟悉江甚的口味,菜都点好了,他干完这单就打算退休,带着老婆周游世界,所以心情飘然,吃完饭,又拉着江甚去打球。 寒风阵阵,但运动十几分钟身上就暖和起来,老林总喝了口热茶,同江甚聊到了前几日在一个商会上看到了江文泽,灰头土脸的,没人卖他面子,江载风也蔫吧了。 “你真不回去了?” 江甚“嗯”了声,“以前就设想过,要怎么离开江氏,这样也好,我打算单干了。” “豁!”老林总当即鼓掌:“年轻就是好,换别人说这话我肯定觉得吹牛.逼,但你不一样,到时候有用得上的地方打电话。” 江甚笑着跟他对碰一杯:“好。” 老林总之后接了个电话,是他女儿打的,隐约能听到撒娇求他赶紧回去,老林总哄了两下没哄住,无奈看向江甚,江甚笑着点头,“您随意。” 老林总跟江甚道了歉,收拾收拾先走了。 江甚打算喝完这壶茶。 然而几分钟后,身侧坐下一个人。 江甚瞥了秦祝渺一眼,没搭理。 “我查到了石青镇,但他卖房搬走了。”秦祝渺毫无铺垫,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事到如今打哑谜毫无意义,都是聪明人,哪一点想不到?主要秦祝渺完全没有迂回的心思,他那缕软塌塌落在身体内的精神气前所未有地绷直,以前死也行活也行,现在阴鬼一般贴上来追着江甚要答案。 “你们认识,你知道他在哪儿,对吗?” 江甚闻言扭头,对上秦祝渺湿漉漉的眸子。 没有泪,像是天生如此,又像是后天被一场又一场的阴雨彻底泡烂了。 半晌,江甚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这话宛如炮仗,擦着火星落入秦祝渺幽沉的眼中,顷刻间“噼里啪啦”狂炸起来。 秦祝渺身形极快,这下江甚是真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被秦祝渺撕扯住衣领,“宋舟川在哪儿?!” 江甚甚至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陈旧的香灰味。 江甚并不害怕,准确来讲他对秦祝渺一直兴致缺缺,懒得关注,光鲜亮丽的背景之下像一只永远从湿地里爬不上来的疯狗,但这一刻,江甚直视秦祝渺的双眼,锐利而极深地想要从中挖出什么似的。 “秦祝渺。”江甚开口:“宋舟川的右脚,为什么断了?” “续不上,跛着,这令他找工作都很费劲。” “你能告诉我吗?” 江甚没有丝毫挣扎,但钳在身前的那只手如同遭受了巨大打击般,骤然松开了。 秦祝渺脸上毫无血色,踉跄着后退。 江甚安静打量他,片刻后嗤笑一声,“就猜到跟你脱不了关系。” 秦祝渺嘴唇翕动,却没说话。 江甚喝完最后一杯,起身打算离开。 “你以为……” 身后响起秦祝渺极度沙哑的嗓音,像是灌满了滚.烫的砂。 第54章 江甚转身,秦祝渺继续说:“你以为……你跟赵楼阅之间,就那么无坚不摧吗?” “怎么,赵楼阅也能断了我的脚?” 秦祝渺被这句话刺到了,刚刚咽下去的话终于含着血腥气一字一句吐了出来:“不是我!” 江甚挑眉。 秦祝渺紧盯着他:“江甚,你要是不出现,赵楼阅可能真的毫无弱点,可你出现了。” 江甚乍一听都想笑,怎么,赵楼阅混到今天凭的是本事,他吃的就是闲饭吗? 可隐隐的,江甚又觉得这话不单是这个意思。 “江甚,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秦祝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到时候你就能理解所有人,包括我。” “你是真疯了还是在装?” 秦祝渺站稳,呼出一口气,他眼中剧烈的情绪犹如黑云奔腾般滚滚不息,又在某一刻倏然镇定下来。 “江甚,好好查查临安序的项目吧。” 秦祝渺说完,不给江甚说话的时间,大步离开。 江甚回到家,第一时间打开电脑,将临安序的项目资料全部调了出来。 秦祝渺狡诈,可唯独这句话,不知为何江甚十分在意。 他从天亮看到天黑,发现了曾经忽视的一点。 罗丰集团罗在成,他以投资人的身份出现在第三页,事实上项目成立初期,外招的投资人一共四个,但罗在成不同于另外三人的地方在于,之前他加入的房地产项目,最后都以资金短缺陷入烂尾状态。 因为罗在成主攻不在这片,所以很容易被忽略,但江甚翻阅了大量的信息,甚至让宋凛帮忙,最后确定,有这人在的项目,简直跟上了魔咒一般,一个都成不了。 若说是巧合,江甚绝不信。 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怀疑到罗在成身上,是因为还没到见面洽谈的环节。 江甚坐直身体,后背渐渐有些发寒。 没有秦祝渺的提醒,他能否在接下来的流程推进中发现不对的地方? 江甚将总结好的东西发给了宋凛。 他虽然不在江氏干了,也不希望公司有任何人倒霉。 干完这些,江甚头晕脑胀。 正好,赵楼阅提着羊肉汤跟肉夹馍回来。 “快,趁热!”赵楼阅一脸喜色,“这家的好滋味连我都做不出来,专门买来给你尝尝。” 江甚上前接过,一扫疲累,“行,下午还剩点虎皮辣椒,我去拿。” 江甚刚进厨房,赵楼阅就往桌上的杯壁旁蹭了蹭,茶水完全凉了,但电脑还是热的,江甚坐这几个小时忙什么呢。 喝了两口热乎羊肉汤,江甚才提起中午的事情。 在说起见到秦祝渺时,不出意外,赵楼阅的脸色嫌弃又阴沉。 对于那两人的关系,其实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赵楼阅夹了块羊肚给江甚,“告诉宋舟川,跑不掉联系我,哥给他送出地球。” 江甚让逗笑了。 第75章 入职庭安 一周后,宋凛传消息给江甚,关于临安序项目,上头的最终审核没通过,暂且搁置。 江甚松了口气,明白所谓的“最终审核”是幌子,江文泽不算太过蠢笨。 项目被紧急叫停的几天后,江甚在庭安的年会上见到了罗在成。 那个被赵楼阅揍成猪头的罗泰,就是他的侄子。 但不同于罗泰的油腔滑调,罗在成四十多岁,身材保持得非常好,颀长削瘦,面部轮廓分明,眼角的皱纹为其平添了几分岁月韵味,老林总路过时还不由得掂了掂自己的啤酒肚,看那表情,是觉得人与人的差距真大。 庭安这一年来势头尤为猛烈,赵楼阅递出请帖,来了个七七八八,当然,秦祝缈肯定不在其中。 最骚的是赵楼阅还邀请他了。 秦祝缈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回。 庭安的年会办得盛大,赵楼阅八面玲珑,一身挺括的西装衬得格外精神有力,他身上那种野路子让很多自诩“世家名流”的老板们都有些畏惧跟欣赏。 都说赵楼阅是交了好运了,回回投资都能见着肉,可这其中究竟是运气参多还是能力参多,他们早有答案,再怎么吐槽赵楼阅,回到家训斥儿子还是会说:“你瞧瞧人家赵楼阅!” 罗在成端着酒杯走上前,站到了江甚身边。 江甚面不改色跟他对碰一杯:“罗老板安。” “江先生安。”罗在成噙着非常和煦的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临安序项目万事俱备,怎么会被突然叫停?” “听闻是选址跟政.府投资冲突,加上大钱全部投在明晰大厦的项目里了,所以只能暂且搁置。” 罗在成了然“唔”了声,接道:“也是,强行启动只怕一点纰漏就导致血本无归,还是江先生好眼光。” 江甚看向他:“这是江氏董事会的决定,我已经被辞退了。” “哪里。”罗在成眼中的审视都很平和,“江氏内部没这么敏锐出挑的,毕竟江先生未接手前,江氏几乎默认为是砧板上的肉。”罗在成不欲多聊,客气了一下:“江先生现在赋闲在家,无聊的话可以来我这边。” “罗总啊!”赵楼阅不知何时挤到了跟前,笑着说:“您就别跟我抢了。” 罗在成闻言看看江甚再看看赵楼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行吧,晚了一步。” 其实傅诚也发出过邀请,但江甚没点头。 主要庭安紧缺一个项目部经理,赵楼阅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江甚打算进去帮他几个月。 “我说真的。”赵楼阅抓紧时间跟江甚搭腔,“我开工资肯定比江文泽大方。” 江甚含笑,“行啊。” 吴熙过来抓人,赵楼阅一边后退一边同江甚说:“那半月后入职!” 江甚心想一周后就行。 庭安的年会,赵楼阅不出意外被灌得酩酊大醉,这个时候多好的酒量都没用,江甚帮忙挡了两拨,但众人兴致高昂,差点把他都拖下水,赵楼阅一看情况不对就让江甚去角落吃点东西。 等结束,赵楼阅双脚踩在云朵上,眼前的景物晃完复原,然后继续晃。 他扶着桌子四下找寻。 江甚大步走上前。 “结束了?” 赵楼阅眯眼盯着江甚两秒,随即咧嘴一笑:“宝贝。” 江甚耳根“腾”地发热,“走,回家。” 赵楼阅黏黏糊糊挂在江甚身上,吐字也不是很清楚,乱七八糟什么都说,坐上车时还在念叨赵湘庭小时候的尿布有多难洗。 司机一脚油门开回去,等进家门,赵楼阅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江甚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先将酒气熏天的衣服换下来。 江甚平时很烦这些,但对方是赵楼阅,不仅不烦,摸着赵楼阅发烫的面颊时,江甚心里还有些难受。 拧来热毛巾给赵楼阅擦脸,结果不知道怎么刺激到这人了,非要去刷牙,尝试了三五次都没站起来,看他一再坚持,江甚无奈,将人扶去了卫生间。 赵楼阅刷的很认真,等一切搞定,他转头看向江甚,“可以了。” 江甚心想可以什么…… 赵楼阅捧着他的脸,端端吻了下来。 薄荷气息顿时盈满口腔,赵楼阅醉酒状态下力气大的惊人,江甚根本挣脱不掉。 服了醉鬼! 好不容易连拉带拽,给赵楼阅换好睡衣,哄着这人躺下,江甚出了一身的汗。 他去冲澡,出来时赵楼阅已经沉沉睡着,江甚手机亮起,他拿起来一看,是赵湘庭的信息,问他哥咋样了。 赵湘庭跟朋友开黑去了,此刻中途休息,正在吃小龙虾,还专门拍了照给江甚看。 江甚笑着回复安好,叮嘱他注意环境,玩完了早点回来。 睡到半夜,赵楼阅醒来吐了一回,他关着门死活不让江甚进去,折腾了半个来钟头,等出来眼神清明,推着江甚回卧室:“你别管我,我吐完就好了,没事没事。” 江甚没理会,去医药箱里找了胃药盯着赵楼阅吃下。 赵老板心里别提多美了。 赵湘庭也关心亲哥,但经常关心不到点子上,而江甚不同,他的细心周到让赵楼阅在这个寂静的深夜,有了种自己也能被保护照顾的满足滋味。 世人谁不喜欢涌向自己的真心实意? 赵楼阅第二天自然没去成公司,因为昨晚也帮吴熙挡了酒,所以吴助格外善解人意,甚至自掏腰包,给他们点了醉香楼的招牌早点。 外卖单的备注上还写着含蓄的一句:【辛苦江先生了。】 赵楼阅看到时“哈”一下笑出声,搞没搞错谁辛苦? 一周后,江甚正式入职庭安。 他可谓空降,将几个强有力的候选人都挤掉了,一开始是不受众人服气的。 结果入职当天,由吴熙亲自引着去办公室。 吴熙是谁?连赵楼阅的脸子都敢甩,十五厘米的高跟鞋一踩,谁来找麻烦都要喷两句,眼中除了工作就是奖金,即便生理期生病也要按时打卡,对权力的渴望毫不遮掩,哪怕身高不足一米六,公司不管新旧老人,看到她都是发怵的。 第55章 但今天,吴特助的招牌假笑褪去,显得格外如沐春风。 第76章 隐隐有些犯怵 “江经理,就是这了。”吴熙无视来自四面八方无声的打量,嗓音温柔地介绍。 江甚点头:“谢谢吴助。” 嘤嘤嘤,这声音真好听啊。 “那江经理,有任何问题及时联系我哦。” “好,辛苦。” 等吴熙从办公室出来,神色恢复如常,变脸什么的,人之常情,毕竟江甚的专业能力她再清楚不过,这代表接下来几个大工程的完成度将大大提升,她不用再加班到凌晨,没准可以周末双休了! 江甚没着急跟员工见面,而是花费一上午时间看了看相关文件。 很多东西换汤不换药,加上江甚适应力极强,到中午的时候就了解了七七八八。 “我去赵总来了!” “谁?!” 赵楼阅出现在走廊那一头,西装外还罩着一件黑色大衣,走路带风,神色淡漠。 别看吴熙经常揪着赵楼阅“喷”,说白了,因为吴熙工作能力强,又全是为了公司,赵楼阅欣赏,所以愿意捧这个场,但别人就不一样了,赵老板在公司威望很重,一般员工根本不敢开他玩笑。 “赵总。” “赵总好。” 赵楼阅微微颔首,径直走到经理办公室门口。 咚咚咚—— “进。”是江甚的声音。 赵楼阅推开门,笑盈盈看过去:“江经理,一起吃个饭?” 江甚往椅背上一靠,觉得赵楼阅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他这么一遭,自己走后门基本实锤,也不怕老总威信不保。 但江甚仍是起身,询问道:“去哪儿吃?” “试试庭安的食堂?” “好啊。” 庭安食堂很大,赵楼阅在伙食上绝不克扣,墙壁上标注着大写而醒目的“珍惜粮食”。 江甚打了两荤两素,分量刚好。 一坐下,赵楼阅就把他餐盘里的鸡腿夹了过来。 江甚皱眉:“我不吃。” “你吃,你怎么不吃。”赵楼阅帮他拆开筷子,“吃肉补肉,麻溜的。” 江甚吃完撑得不行。 赵楼阅顺势,“我陪你逛逛庭安?” “好吧。” 这栋大楼新建不久,后被赵楼阅全盘包揽,设备都很新且齐全,地理位置也好,比江氏大楼气派很多。 “第一天上班紧张吗江经理?” 江甚哼笑:“这有什么可紧张的,即便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兜底吗?” 这完全是漂亮话,江甚办事,就没有不行的时候。 下午一点半,江甚准时回到办公室,然后下达通知,半个小时后召开会议。 都以为是形式主义,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全是从开不完的会开始的。 但江甚没什么废话,自我介绍完,就目前项目组的一些弊端、劣势,还有以后的发展做出了全面分析。 员工脸上无所谓的神色逐渐变得郑重,开到后面,一个叫杨嘉的人抬了下手:“江经理,冒昧问一句,您在入职庭安前,从事什么行业?” 杨嘉本来是最有望成为项目部经理的人。 年轻、傲气,学历高,有些不服气也正常。 江甚看向他,“明晰地标建设知道吗?” “知道啊。” 江甚:“我负责做的。” 众人脸色一变,江甚随后起身,钢笔在桌上轻轻一点,“没错,是诸位想的那样,我的江,曾经是江氏的江。” 并非他借了江氏的光,而是他替江氏打响了名号。 整个公司最高兴的莫过于赵楼阅。 可以一起上下班了! 等江甚忙完工作,直接去地下车库找到赵楼阅,两人绕去超市,买上菜回家,然后江甚帮忙摘摘,赵楼阅切切剁剁大展拳脚,基本五六道,亮堂暖调的灯光透出去,从远处看,这里也是万家灯火之一。 地暖烧的热,江甚喜欢盖着毛毯抱着电脑窝在阳台的藤椅上,感觉很舒服。 藤椅也是赵楼阅自己做的,十分结实,旁边有卡扣,一松开,坐上面稍微一用力,就能悠悠荡起来。 江甚原本在翻看文件,忽的眉心一疼,他不得不停下来,闭上眼轻轻按揉。 门被打开,赵楼阅的气息出现在旁边。 “怎么了?” 江甚睁开眼,对上那双紧张担忧的漆黑眼瞳,觉得比凛冬夜色都要好看,“没事,可能懒了一阵子,突然工作有些不适应,不是大问题。” “不行再休息休息?” “你这话说的像在开玩笑。” 赵楼阅揉搓了一下江甚的后脑勺。 忽的,一个卡在江甚喉间很久的问题脱口而出:“赵楼阅,我们会这样好好过一辈子吗?” “当然。”赵楼阅强调:“我认定你了。” 江甚:“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 “当然。”赵楼阅重重点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江甚抿了抿唇:“不知道,最近隐隐有些犯怵。” “你就是心思重。”赵楼阅帮他合上电脑,“走了,回房间休息。” 这才八点,睡个屁,某人每天理由满天飞,少跟江甚贴一秒钟都觉得亏得慌。 江甚接下来半个月都很忙,庭安的工作量不算少,有时候跟赵楼阅约的六点下班,但是等两人忙完,都到八九点了。 赵湘庭又跟朋友去隔壁市玩了,现在发风景照都是一式两份。 后来嫌弃得到的反馈不及时,索性拉了个群,在里面晒他对着镜头比耶的照片。 江甚通常言简意赅:【帅。】 赵楼阅:【你能把你那个幼稚的卡通卫衣换了吗?】 赵湘庭拒绝。 江甚做事雷厉风行,反正在他手底下历练一周,关注点多少都会从那张精致的面孔上移开,然后统一在心里感叹:魔鬼! 早上晨会,江甚跟一位副总发生了冲突,主要是对新项目完全不一的看法,副总姓廖,言语间对江甚还挺有意见,江甚以为还是空降引起的,谁知对方最后来了情绪,冷哼一声说道:“江经理年轻,做事有魄力,但也不要意气用事,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引得江甚一愣。 坐在主位听了一路的赵楼阅看向廖副总,“有事明说,别打哑谜,江经理才来多久,哪儿来的麻烦?” “自然是之前惹的!”廖副总说完起身就要离场。 赵楼阅将文件夹“砰”一下扔桌上,廖副总脸色一变,又坐了回去。 第77章 争论 会议室气氛降至冰点。 不等江甚开口,赵楼阅嗤笑一声,“江经理是我招进来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能力想必有目共睹,生意场上怕得罪人那你做什么?廖副总要是有意见,等会议结束,来我办公室慢慢说。” 江甚还仔细复盘了一下,他虽然行事果决,但自留三分余地,没有招惹谁到廖副总都叫嚣畏惧的程度。 会议结束,廖副总灰头土脸跟着赵楼阅走了。 江甚处理了几份文件,赵楼阅发来信息,原来廖副总口中得罪的人,指的是罗在成。 江甚有些意外,毕竟庭安年会上罗在成还同他好好说话,但廖副总既然这么讲,那必然是私底下跟罗在成接触过,听他念叨过几句。 江甚瞬间了然,“临安序”半路夭折的账,罗在成还是算在了他头上。 没所谓,江甚将这事在脑海中一过,继续办公。 “姓廖的早些年在罗在成手底下干过,听风就是雨,不过多亏了他这一嗓子,不然我还容易忽略。”晚上下班,赵楼阅一打方向盘:“让吴熙盯紧点。” 江甚懒洋洋应道:“是要盯紧。” “累了?” “不然呢?”江甚没好气,“昨晚你闹到几点?” 赵楼阅偷着笑。 生活照旧,但谁也没想到,睡到半夜,突然接到隔壁市医院的电话。 赵楼阅几乎是一跃而起。 江甚跟着一惊,光线暗,他视线不明,隐约瞧见赵楼阅匆忙穿衣的轮廓,“怎么了?” 赵楼阅语气急促:“赵湘庭爬山摔下来,进医院了。” 江甚掀开被子,赵楼阅说:“你接着睡……” “开灯。” 赵楼阅也不矫情,开灯后跟江甚快速洗漱,两人匆忙拿上证件手机,开车前往。 单程两个小时,江甚瞧赵楼阅脸色很沉,担心他情绪不稳,于是拿来车钥匙,一路平安。 天都没亮,两人前后进入急诊大门。 急诊大厅人不多,赵湘庭靠在角落的椅子上,左腿缠着绷带,没穿鞋子,就那么搭在上面,冲锋衣拉到最上面,下巴微低,已经半睡着了。 赵楼阅沉沉吐出口气,走近后盯着他受伤的左腿看。 然后俯身碰了下,轻微的动作引得赵湘庭惊醒。 第56章 “哥?” “嗯。”赵楼阅站起身,叹了口气:“说说吧,怎么弄的?” “没怎么,真是不小心。”赵湘庭彻底清醒了,连忙解释,“下了雨,山路比较滑……” “路滑也要去爬?”江甚打断。 他语气如常,不是诘问,更像是费解。 赵湘庭却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小声道:“大家都去,爬山的人也不少啊。” 江甚皱眉:“可你们凌晨还在那里逗留。” 赵湘庭缩了缩脖子,“等着看日出嘛。” 江甚环顾了圈四周,“跟你一起的人呢。” “都回去了。” 江甚一时语塞。 “你怎么看谁都是兄弟姐妹?正常人你出了事不应该陪同吗?至少等我们过来,就把你一个人放在急诊?” 江甚有些急,不免严肃起来,赵湘庭想了想说:“因为不严重,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不严重医院一个电话打到你哥那里,我们连夜从临都开车过来。” 赵湘庭低垂下眼帘:“好吧,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是这么回事,湘庭,你出门在外,最基本的观察跟应变能力要有吧?瞧着天气不对就等天晴了再说,那些所谓的朋友……” “江甚。”赵楼阅突然出声。 声音不大,也随意,却像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按住了江甚的喉咙,有警告意味吗?江甚没分辨出。 “身份证给我。”赵楼阅终结了这场谈论,朝赵湘庭伸出手:“我去看看能不能先办理住院。” 赵楼阅拉着江甚一起过去,像是害怕江甚继续说赵湘庭似的,他拨了个电话,托关系弄到了单人病房。 而赵湘庭在处理这些时,明显生疏。 赵楼阅全权包揽,办理好住院后又开始联系医生,赵湘庭说腿疼,赵楼阅就要求先上点止痛药剂。 江甚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帮忙推来轮椅,然后按照护士要求缴费开单,等医生上班赶来,天都亮了。 赵湘庭一直神色忐忑,刚才镇定药剂一上,沉沉睡着了。 赵楼阅给他盖好被子,牵着江甚去了走廊。 窗户那有冷风透进来,江甚跟赵楼阅每人点了根烟。 觉得肺腑里面的酸涩散去了大半,江甚才开口:“我说赵湘庭的那些,说错了吗?” “没说错。”赵楼阅接道:“但是江甚,那是我弟。” 江甚嘴角刚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赵楼阅继续:“我拿你当家人,不是玩笑话,赵湘庭也是你弟,但不一样江甚,他是我一个人带着长大的,只听我的话,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我舍不得。” 赵楼阅眸色深沉,晨光从他身后逆照而来,他肩背宽阔到像是背负了两人份的东西,说出口的话不容反驳,“江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赵湘庭的毛病我知道,我慢慢教,行吗?” “慢慢教。”江甚按住眉心,重复了一遍,“我真不敢相信这种蠢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赵楼阅皱眉。 江甚:“你都快把赵湘庭养得五谷不分了,真要哪天出事,再教来得及吗?” 赵楼阅似乎很不喜欢江甚这个说法,长久地没接话。 “可以了赵楼阅,你总说我往身上揽包袱,你不也一样?庭安如今蒸蒸日上,你们谁都不会回到过去,赵湘庭当下的麻烦不是吃穿用度,你放任他这么软绵绵地长大,怎么,目不转睛地看一辈子吗?” 赵楼阅回答:“我只想他开心,一辈子就一辈子。” 江甚顿时太阳穴闷疼。 阳光落在脸上,赵楼阅的脸色却显得淡漠,好像发现江甚在这件事上一点都不懂他。 “哥,江哥。”赵湘庭的声音响起。 两人立刻神色一变,赵楼阅厉声:“医生让你下床了吗?!” 赵湘庭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不对,没话找话:“我饿了。” 赵楼阅应道:“躺回去,我去买。” 第78章 你跟我说话那态度 护士要求有人留守,最后还是江甚去买早饭。 赵楼阅给赵湘庭倒了杯热水。 “哥,这次是我的问题,江哥说的一点没毛病。” “嗯。”赵楼阅寡淡应了声。 “你们别吵架啊。”赵湘庭一脸苦色,真是恨不得马上痊愈。 赵楼阅很认真地盯着赵湘庭,过了半晌才说:“你这样,哥也很难受。” 赵湘庭一愣。 赵楼阅找个喜欢的人不容易,但前提是他弟不会因为他的感情受到任何压力,换做从前,赵湘庭闯祸就闯祸了,一句“哥”喊的心安理得,今天却要担心他跟江甚产生嫌隙,连撒娇都不敢。 赵楼阅承认,他对赵湘庭一直有种过分的保护。 可是不护着怎么办?这个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他走到如今这步,就是为了赵湘庭能畅快活着,当然,江甚说的有道理,“湘庭啊。”赵楼阅低声,“你这没心没肺的毛病是要改改了,哥不可能一直顺遂,万一哪天惹了事,你要能反应过来,保护好自己。” 赵湘庭有些沮丧,在这一刻也觉得自己挺不争气的。 江甚买了早饭回来,兄弟俩脸色都挺好。 “你吃了吗?”赵楼阅问。 江甚摇头:“你们先吃。” 江甚靠在沙发上,很快就开始迷糊,他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低烧,也不是很有胃口,往年换季感冒如呼吸,江甚没放在心上,最后吃了两个包子半碗粥,就把垃圾提出去了。 顺路买了感冒药,就着矿泉水喝了。 有人开门上来,冷风冲过来扑打,江甚的脑子清醒了些,还是觉得赵楼阅有够可笑的。 他弟是宝贝金疙瘩,旁人说一个字都不行,难怪啊,第一次就敢掐他脖子要说法。 当然,江甚不仅气这个。 他突然发现,赵楼阅心中有片地他是进不去的,不是跟赵湘庭争什么,江甚没这么二.逼,他只是单纯认为赵楼阅再这么发展下去,供佛一样地供着他弟,迟早出事。 但他提出来,人家还不领情。 江甚一转身,忽的对上赵湘庭干净澄澈的眸子。 赵湘庭都不敢讲话,低着头回了病房。 江甚心中又有点难过,他儿时再如何,都比赵楼阅好过,赵楼阅一次次撑不住的时候,是不是只有看着他弟弟的眼,才能寻到力气? 如此一来,有权有势了,自然是想方设法护着。 江甚代入了一下自己,换做他,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江文泽说江二昆跟王秀玉一句,他都翻脸。 “还生气呢?”赵楼阅利索忙完一切,找到江甚。 江甚反问:“我气什么?” “好了。”赵楼阅将人往怀里一揽,去握江甚的手,却发现格外冰凉,顿时脸色一变,“你……” “被风吹的。”江甚解释。 赵楼阅立刻拥着他离开风口,到了拐角,才把江甚抱了个结实。 江甚不自觉闭上眼,心中那块提起的地方,又宽宽落回原位。 “我是不是令你难过了?” 江甚想了想:“你跟我说话那态度。” “对不起对不起。”赵楼阅赶紧道歉,“我有时候情绪上来是挺混的,你别跟我计较。” 江甚笑了下。 赵湘庭还要住两天院,但庭安有几项工作迫在眉睫,江甚一琢磨,让赵楼阅留下,自己先回去。 赵楼阅将人送上车,认真叮嘱:“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江甚系好安全带,淡然一笑:“没到那份上。” 廖副总不知被赵楼阅怎么问候的,再见江甚客气了很多,一个笑脸扬起,但是江甚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 现在好脸,晚了。 吴熙很早前就发现,江甚淡漠内敛,但在工作领域狂的没边。 实力强是这样的,一堆人花费几天功夫解决不了的问题,江甚梳理一个晚上,第二天去见见合作商,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有江甚盯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出,两天后,赵楼阅带着赵湘庭回来。 赵湘庭最多养一周就好了,这个当口,田璐生病,打电话来想让江甚多回老宅。 当时赵楼阅也在,在一旁听得真切,等江甚挂断电话,他拍拍江甚的肩膀,让他今天就过去。 田璐心思敏锐,江甚陪她坐在花房的当晚,第一次从田璐口中听到她对自己本家的描述。 “完美”的概念便是她父亲灌输的。 “不怕你笑话,妈妈学生时代,一直是年级第一呢。”田璐有些得意。 江甚给她拉了拉毛毯,“我相信。” “我想我做好了,爸妈就会开心,但后来我才明白,跟这些都没关系,你两个舅舅惹是生非,学习倒数,依旧不妨碍你外公看到他们就欢喜。” 江甚顿了顿:“您学习那么好,就没想过进修吗?” 田璐简单混了个国外本科文凭。 第57章 “当时需要联姻。” 一句话,让江甚浅浅抽了口气。 表现再好都换不回一个笑脸,引以为傲的聪慧,关键时刻远不如家族利益,田璐对江茂之前的执着,除了深受父母影响,就是将未实现的希望全部加注在了他的身上。 时间久了,很难不偏执。 如今想开点,田璐裹着毛毯神色平静,像一株漂亮的白玉兰。 赵楼阅还好,虽然晚上抱不到江甚,但白天能见到,时间充裕两人一起吃个早饭,午休时间也不放过,有一次江甚从赵楼阅办公室离开,下嘴皮都破了。 属狗的!江甚哭笑不得。 周二下午,江甚要去参加一个招标会,陪同的除了吴熙,还有一位便是廖副总。 路上吴熙同江甚说了,原本没打算喊廖副总,但这人非要来,因为是股东之一,吴熙便松口让他一起。 江甚对此并不在意。 但是不妨碍这姓廖的搞事。 一块挺不错的地皮,江甚想到庭安欲要创建分公司的计划,估摸出一个合适价格,便打算一举拿下。 结果姓廖的在旁边嗡嗡嗡,意思是没必要,一时半刻也建不起来。 吴熙都没忍住:“廖副总,江经理出的这个价格非常划算。” 江甚就当姓廖的在放屁,反正磨了三个多小时,最后招标成功。 开始江甚不懂姓廖的狗叫什么,直到他看见罗在成从二楼下来。 第79章 垫背 罗在成脸上笑意很淡,先跟围上来的几人说了话,跟故意晾着似的,结束了才走向江甚。 “恭喜啊江经理。” “也多谢罗先生割爱。”江甚嘴上客气,心里想的是这片地虽然拍价高,但后续产生的经济效益一样丰厚,没有到封顶区间,罗在成完全可以加价,但想要却放弃,大概率是手头没这么多钱。 这是个关键信息。 罗在成对上江甚的眼,情绪快速收敛,最后连笑意都淡去。 寥寥一点头,罗在成抬步走了。 廖副总在一旁叹气:“这是将罗先生得罪了。” 江甚看向他:“你还记得自己给谁打工吗?” 廖副总气得嘴角抽.搐:“江经理,话不是这么说的……” “回公司。”江甚懒得听他废话,这人今天明显是来盯梢的,如果他没坚持,这片地最后怕是罗在成以更低的价格拿下。 江甚回去就把这事跟赵楼阅说了。 赵楼阅觉得是该收拾收拾。 没过三天,赵楼阅就找借口收了廖副总的一部分实权,这人这两年仗着股东身份没少拿乔,小打小闹赵楼阅不在乎,但胳膊肘向外另当别论。 为此廖副总还专门在电梯口堵住了江甚,没管在场站着的员工,恶声恶气道:“总有你倒霉的时候!” 江甚淡淡:“拭目以待。” 晚上,傅诚喊着吃饭,傅元睿也在,于是叫上了赵湘庭。 江甚最近都在陪田璐,倒是没跟赵湘庭说上话。 而在赵湘庭看来,他从医院回来江甚就搬去了老宅,即便他哥说江甚有事,赵湘庭心里也怪怪的。 今天天冷,雨夹雪一起下,江甚穿了高领毛衫,出门前吃了感冒药,断断续续一直没好彻底。 傅诚包了一层,吃喝玩乐都有,傅元睿先把赵湘庭叫过去,两人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赵楼阅跟傅诚的弟弟聊天,江甚坐了一会儿觉得太闷了,于是出门溜达。 一楼有个微观雨林做的不错,他折返回去欣赏,看到一半,身后响起一声:“江哥。” 江甚回头,看到是赵湘庭。 “怎么下来了?”江甚问。 赵湘庭有些扭捏:“想吃佟记的驴肉火烧,跟傅元睿猜丁壳输了,所以我去买。” 江甚从他脸上读懂了什么,点头:“走吧,我陪你。” 赵湘庭一听就乐得不行,“好啊好啊。” 风雪尤盛,赵湘庭扣上帽子,跟江甚等了个红绿灯。 佟记就在对面。 这个时段人不多,等了两分钟热乎乎的驴肉火烧就到手了。 “江哥你吃吗?” “不吃。” 赵湘庭偷看江甚一眼,慢吞吞道:“江哥,你那天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我这个人吧,被我哥护得太好,是有些滥好人,其实我也明白,有些人拿我当冤大头,可能因为小时候看得争执太多,现在就喜欢粉饰太平。” 江甚半开玩笑:“那你应该跟丛高轩拜把子。” 赵湘庭嘿嘿笑了。 “走吧。”江甚一把揽住赵湘庭的肩膀,心中隐隐都有些释怀了,赵楼阅的办法也不是不行,等赵湘庭一毕业,要么给他开个工作室,要么去庭安打酱油,精明一辈子糊涂一辈子,谁能说后者一定不快乐呢? 至少该吃的苦都吃完了,即便有天赵楼阅不慎阴沟里翻船,这兄弟俩,江甚也能罩得住。 如此,跟赵湘庭那层淡薄的隔阂就此消散,两人正准备过马路,江甚心头忽然被重重一揪。 他不由自主地朝左侧方看去,与此同时,路人的惊呼炸响! 一辆黑色轿车打着滑朝这边冲来,速度很快,完全超过了市区限速的四十。 轮胎摩擦声一瞬间刺耳非常,赵湘庭裹住半边脸,没瞧见什么,一只脚都从台阶迈了下去,眼瞅着就要被车头撞飞。 风雪声忽然一静。 等时间恢复,赵湘庭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 手里的火烧飞出去三米远,赵湘庭连落脚点都没找到,身体控制不住朝一侧连滚带爬,最后脊背重重撞在栏杆上,眼前先是一黑,随后才感觉到疼。 赵湘庭跪跌在地,脑子因为这一撞雾蒙蒙的,他下意识抬起头,正好看见江甚从引擎盖上滚落而下。 “江、江哥……”赵湘庭的声音低不可闻,随后整个世界拉响巨大的鸣音。 眼前跟耳边宛如炸响了一个个密集的万花筒,赵湘庭撑着地面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他意识断片了几分钟,等恢复,是被人一把背在了肩上。 赵湘庭凭感觉都能认出这是他哥。 “哥……”赵湘庭唤道。 周围如此嘈杂,但赵楼阅愣是听见了,“哥在,哥带你去医院。” 赵湘庭快要急死了,但他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严实了,又喊了句:“江哥……” 赵楼阅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江甚。 肇事司机被傅诚的保镖暴力拉扯下来,喝了酒,装疯卖傻,指着江甚一个劲吼:“他的错!全是他的错!我本来要撞他的,谁让他把那个小伙子拉成垫背的?” 傅诚厉声:“闭嘴!先把他扭送去警察局!” 傅元睿开了车过来,赵楼阅大步上前,途经江甚的时候,衣袖被轻轻拉住,伴随着那句“我没有。” 但赵楼阅一刻都没停留,江甚的力气也很小。 像是枯叶砸在地上,静默的碎裂声。 赵湘庭意识全无,赵楼阅是要疯了,但傅诚很清醒,人在危难关头是会本能自保,可江甚绝不会! “江甚,你……”傅诚走近,却忽然噤声。 他看到江甚在指纹解锁,但有液体黏在上面,感应不灵敏,江甚粗暴抹开,拇指指甲盖连皮翻起来,再一看,那不是血吗?! “你受伤了?!”傅诚问道。 “不严重,毕竟傅先生您也听见了,我拉赵湘庭当了垫背。”江甚后一句简直莫名其妙,傅诚心想一个醉鬼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江甚这个说辞,更像是破罐子破摔,突然摆烂了。 “警.局那边麻烦您了。”江甚瞬间找回理智,“我还有事。” 说完,不等傅诚回答,他顺手拦了辆车,走了。 第80章 偏不 江甚靠在椅背上,体内各种尖锐、失控,苦涩至极的情绪,混合着一波波炸响的疼痛,被他用理智悍然压回去。 江甚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 有电话打进来,江甚看都没看就接了,“在哪儿?” 那边安静几秒,秦祝渺接道:“找我帮忙,你是疯了吗?” “不是帮忙,是给你个机会来求求我。”江甚淡漠,“毕竟除了我,你也没办法得知小舟的消息。” 秦祝渺:“……星河酒店十二层。” 十多分钟后,江甚下车,刷了会员卡,直奔十二层。 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内的秦祝渺。 “罗在成在哪儿?” 话音刚落,正对着的朱红大门打开,廖副总从里面走出来。 江甚的情况实在不算好,浅灰色的羊绒大衣上全是黑斑泥泞,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手背上还沾着血。 姓廖的藏不住事,见状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然的神色,好像知道在江甚身上发生了什么,贱兮兮地笑了,“怎么了江经理,吃亏了?早就跟你说过,跟罗先生做对……” 江甚忽然步伐加快,然后一脚死死踹在廖副总肚子上,这人眼球一突,脸色涨红,跟着倒飞出去砸在墙上,完事来不及躬身,张口就吐了一地。 第58章 如此气焰令秦祝渺微微皱眉。 像是猜到了江甚的目的,秦祝渺忍不住上前,“这里面还有商会的几位……” 轰—— 江甚已经推开了门。 他视线一扫,一众灰白背景中,罗在成的老脸格外清晰。 “江经理?你怎么突然来了?”罗在成有点惊讶。 江甚语气如常,“来送您一份大礼。” 秦祝渺站在门口,先偏过头。 谁能想到?谁能相信?江甚抄起桌上的马头烈酒,先灌了一口,随后眉眼阴森无比,罗在成这个时候察觉出不对劲了,但为时已晚,江甚一酒瓶光速利索地砸在了罗在成头上。 哗啦的碎裂声后,是罗在成抑制不住的惨叫。 他捂着头,指缝里流出血。 事发突然,在场众人愣是一个都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是你找的人,那个司机我在你的保镖堆里见过。”江甚轻嗤,“罗在成,你初一,我十五,这事没完。” 江甚转过身,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打算原路返回,身后追来的保镖他也不担心,自然被秦祝渺一个手势拦下。 秦祝渺在电梯口堵住江甚,“我告诉了你罗在成的位置,现在轮到你告诉我,宋舟川在哪儿。” 江甚靠着墙,摸出根烟点上,随后挑眉问道:“你配吗?” 秦祝渺骤然沉下脸。 以江甚目前的情况,打起来他输不了,然后秦祝渺眼睁睁看着江甚轻咳两声,嘴角溢出血丝,又被他不在意地擦掉,拿烟的那只手伤痕累累,这么一来,秦祝渺的观察力一下子放大,他又发现江甚脖颈一片有血从衣领里淹出来。 秦祝渺愕然:“你……” “我记你曾经跟我说过,未来某一天,我或许就会理解你。”尼古丁吸入肺腑,有效镇压疼痛,江甚语气很稳,一点看不出带伤的样子,但出口的话却极为难听,“秦祝渺,你就算成了死人我都理解不了。” 秦祝渺:“……” 江甚掀起眼皮看向他,“你有个妹妹死了,宋舟川同一时段残了腿,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针对赵楼阅,今天我终于懂了,你在我们身上找影子呢。” 秦祝渺身上那股阴湿味儿又出来了,他安静凝视着江甚,像是在等一个既定答案。 “赵湘庭跟我一起出事,赵楼阅怪我,你妹妹出事,你怪宋舟川。”江甚说:“你报复了他多久?” 秦祝渺冰封似的瞳孔中终于浮现裂痕,那些痛苦的记忆碎片找准时机抵入五脏六腑。 “你们这些废物。”江甚冷笑一声,“宋舟川良善至极,能害死谁?你不过是仗着情分,逮住他欺负罢了,如此你心里才能好受一些,但凭什么呢?你们珍爱的东西,全天下就要跟着一起珍爱,宋舟川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 秦祝渺终于开口:“你不招惹罗在成……” “哈。”江甚打断:“招惹?我公平竞争遵循流程,这算哪门子的招惹?” “但是你……” 江甚突然呛咳一声,他抬起手去捂嘴,却仍旧有点点腥热溅到了秦祝渺脸上。 秦祝渺抹了下,随后浅吸一口气:“江甚,不行先去医院……” “装什么好人。”江甚淡然一擦,“赵楼阅或许正如你想的那样,认为是我没护好他弟,出事的最好是我,但是我偏不躺那儿。” 江甚直视秦祝渺的眼睛,那份黑沉沉的坚持与警告,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秦祝渺这些年都自以为是的“公平”上。 “秦祝渺,宋舟川一点都不欠你的……” 这是一个残酷的糟糕答案,也是秦祝渺在清醒后搜寻到的唯一钥匙,可曾经他强行压在宋舟川身上的罪孽太沉重了,他不敢回头不敢细想,浑浑噩噩这些年,终于还是被江甚点破了。 等秦祝渺回过神,哪里还有江甚的身影? 江甚往副驾扔了一把钱,让司机开去青市。 司机半点没拒绝,一脚油门。 江甚冷着脸坐上车,刚才那番话就是故意说给秦祝渺听的,不然跑不掉,事实证明这姓秦的心虚死了,比想象中顺利。 江甚给宋舟川发信息:【有空吗?接我一下。】 一个陌生号码随之打进来,宋舟川觉得不对劲儿,开门见山:“怎么了?” 江甚的意识开始模糊,“可能跟你当年一样吧,你住的附近有医院吗?” 宋舟川说:“我就在石青镇。” “没走?”江甚惊讶。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给你发定位,你让司机开过来。” “行啊。” 江甚这个时候自觉情绪还是很稳定的,就是疼得有点压不住,他难耐地扬起脖子辗转了下,可盯着车顶的某一刻,眼眶控制不住泛红。 我怎么就会相信你呢赵楼阅。 江甚叮嘱司机一定要开到最终目的地,然后手机关机,眼皮稍微一阖上,耳鸣敲锣打鼓般响起,眼前的场景摇晃得令人眩晕,从心口到脑子一路软成浆糊,江甚索性放任沉沦。 先睡一觉。 第81章 他能找到你 宋舟川接到江甚的时候,这人完全是半昏迷状态,司机让吓得半死,生怕被讹。 宋舟川先给江甚把了脉,紧皱的眉微微松开些,然后扶着人下来,提醒司机可以走了。 他检查了江甚的手机,确定是关机状态就放心了。 实际上江甚刚出临都地界,那边就乱了套了。 赵湘庭是脊背带着后脖颈一起撞在电线杆上,弱鸡体质根本转不过来,赵楼阅下车后将他送上转运床,拜托医生护士小心后,转身就去等下一辆车。 结果车门打开,里面除了一个熟人,根本没见江甚。 赵楼阅怔愣过后,惊悚的情绪顺着骨头缝一下漫了出来。 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傅诚:“江甚不跟你一辆车吗?” 傅诚难得有些局促:“你先别急,我也在找。” 赵楼阅一时愕然,什么叫做“也在找”? 他顿时心乱如麻,终于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很多细节,一些画面也随之清晰。 先是傅元睿站在落地窗前大吼大叫,说出车祸了,等他们冲出来过了马路,就看到江甚在锤砸驾驶座的玻璃,而赵湘庭口鼻流血地躺在地上。 这一刻视觉最大,赵楼阅不由自主地跑向赵湘庭,毕竟他弟看上去跟快死了也没区别。 然后呢…… 然后,他背起赵湘庭,那个司机咋咋呼呼吼了句什么。 司机说他是冲着江甚去的,可江甚拉赵湘庭当了垫背的。 赵楼阅一个字都不信,可赵湘庭的血顺着脖颈流下,那一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好在傅元睿车上就拉了个医生朋友,大致一番检查,说问题不算严重。 这个时候,赵楼阅想起江甚拉他那一下,自己没有回应。 完了,赵楼阅心想,他来不及给自己两巴掌,江甚就不见了。 电话打不通怎么都联系不到人,赵楼阅这个时候还以为江甚就是生闷气,或者手机没电了,可随着时间流逝,赵楼阅常年燥热的指尖却一点点失去了温度。 江甚当时手垂落下去的画面,跟描黑似的,一遍一遍扎入心底。 赵楼阅开车去庭安跟家里找了一遍,甚至去了趟小院子,又叮嘱隔壁大妈,一旦有人回来第一时间联系他,可全是无用功,江甚还是没消息。 直到赵楼阅回到医院,赵湘庭已经醒了。 赵湘庭好像知道了什么,声音带着点颤抖,“哥,江哥呢?” 赵楼阅故作镇定,“他可能有事,我在找。” “能有什么事呢?”赵湘庭眼睛一下就红了,“江哥推开我,他被撞了,他当时从引擎盖上掉下来,脸色难看得要命……” 赵楼阅这一刻什么都听不见了。 江甚被撞了…… 他们到的时候,江甚一脸狠厉对付那个司机,半点看不出来。 傅诚之后风风火火来医院,说江甚之后找了罗在成,给人开了瓢,罗在成准备报.警抓江甚。 话都没说完,赵楼阅一脚将旁边的垃圾桶踹成五瓣,脸色铁青字字句句都像是生嚼罗在成的血肉,“他还敢抓人?江甚为什么打他?妈的!他妈的!老子闯了祸,他也别想活!!” 傅诚在一旁实在接不上话。 * 过了一整夜,江甚有了意识,阳光落在脸上,带着逐渐上涌的温度,他抽出力气抬手挡了挡,然后疼痛随之复苏,江甚倒吸一口冷气。 不等他动作,有人上前抓住他的手轻轻按了回去:“别乱动,在输液。” 江甚听出是宋舟川的声音。 但江甚回应不了,感觉血腥气都封住了唇,一旦张口要吐出些要人命的东西来。 “你别急,没什么事,继续睡。”宋舟川嗓音低沉,安眠曲似的,窗帘被严丝合缝地拉上,一点日光都进不来,江甚便又被昏暗裹挟,沉沉陷落了。 第59章 宋舟川知道,临都那边找人找疯了,他跟秦祝缈在一起时,凭着人品,尚且有一两个交心朋友,但因为边缘化,又都是私交,所以并未引起秦祝缈注意,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 对面还委婉提醒宋舟川,江甚是个烫手山芋。 宋舟川道了谢,没有多说。 江甚一直重复做一个梦,起初他在找人,可等找到了,来不及看清对面,又着急想逃,江甚跑的跌跌撞撞,寻不到出路,周遭的雾气显得鬼气森森,凝聚成的潮湿又沉沉压在胸口,江甚辗转难耐,放在身侧的手突然猛地抓紧被单,骨节苍白。 他看到赵楼阅从大雾中走来。 对上那张脸的瞬间,江甚骤然睁眼,他猛地坐起身,随之又被剧痛重重拍了回去,耳鸣心跳齐齐擂响,冷汗唰然而下,江甚哼了声。 宋舟川推门进来,就看到江甚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几乎要躺不住,脖颈上的青筋看得人心惊肉跳。 “阿公!”宋舟川用方言喊了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有药剂推入胳膊。 那股窒息感一点点散去。 江甚缓慢清醒过来。 放眼望去,房屋老旧,墙上挂着防尘玻璃都有些碎裂的老照片。 “我睡了多久?”江甚嗓音沙哑。 “四天。”宋舟川说:“强烈的撞击,但好在脏腑没有出血,不然设备不足,阿公也不敢贸然医治。” 江甚笑了下:“我没想到你还在石青镇。” “当时故意卖房跑出去,半夜回来的,我在阿婆家。” 江甚想起他刚来石青镇,阿婆还夸他长得好看,想给他介绍对象来着。 阿婆不知道宋舟川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有人在找宋舟川,也知道宋舟川想跑,于是那个晚上,阿婆借着送豆花的由头上门,同宋舟川做了商量。 江甚坐势起来,宋舟川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坐直后,短暂的眩晕过去,江甚看向窗外。 太阳沉底,夜色冰凉,院子里烧起了炉火,阿公在洗鱼。 “江甚,赵楼阅跟秦祝缈不一样,他很快就能找来。”宋舟川说:“他能找到你。” 江甚冷笑:“无所谓,本来也不是为了躲他,我也没必要躲他。” 只是当时情绪崩盘,想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清静一下罢了。 第82章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 整整一周都没江甚的任何踪迹。 没有报.警,因为江甚不是那种“我藏起来等着你来”的性子,他不想见谁,那就是真不想。 赵楼阅不想将江甚最后一丝耐性也磨没了。 而他不管在外如何,一进病房情绪就会变得十分平静。 赵湘庭第一次差点儿以为他哥不在乎,可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 此时赵楼阅正在给赵湘庭削苹果,他垂目坐在椅子上,动作平稳,可赵湘庭太了解他哥了,濒临失控的情绪被他哥深深压住,头顶的灯都照不亮那些用力掩藏的皮肤纹路。 “哥。”赵湘庭的情绪一直很低迷,“是我的错。” “你的错?”赵楼阅看着他笑了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还能分不清错的人是谁吗? 江甚明明已经提醒过了,赵楼阅手上一顿,他十分克制地抿了抿唇,但仍旧有一股自嘲逐渐笼罩全身。 终于,赵楼阅削不下去了,他就那么姿态闲适地坐着,然后抬起头一点点吐气。 “湘庭,错的一直都是我。”赵楼阅低声。 是什么时候陷入怪圈的呢?赵楼阅并未察觉,外人道他心性坚忍,恭维的话听得久了,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儿时在家门口,田埂上,面对那些魑魅魍魉,看着他们掩去面容,只留下漆黑的轮廓跟一双讥诮的红眼,一遍遍说着“大的死完小的死,不送走小的,这两个怎么活哦”时,赵楼阅便咬牙发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 除了真心爱护,也是为了隐晦自证般,有什么好的他全紧着赵湘庭用,赵楼阅再往泥巴水里蹚,也把赵湘庭养得白白净净,然后笑眯眯给那些人看:大的能活小的也能活,我们谁都不会死,而且一定过的比你们好! 赵楼阅饿极了便亢奋地勒紧裤腰带,那些被掰掉的自尊落下深坑,然后悚然生出成百倍、千倍的傲慢来,这些傲慢带着骨刺,不由分说将赵湘庭牢牢保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是赵楼阅在无声向外展示他的成功,他的力量。 可骨刺并非密不透风,赵湘庭的软弱来源于他自己,江甚曾经站在外面,发现了这片自己进不去的领域,然后及时给出了提醒。 可他不想听。 “赵楼阅厉害,白手起家,还能把他弟护得跟白面团子似的。” “有能耐呗,庭安势头这么猛,赵楼阅算是彻底起来喽。” 这些话落在心里,悄无声息化作养料,滋养着那些名为“尊严”的毒疮,赵楼阅固执地认为他背负起了两人的未来,他顶天立地,他回看那个儿时跌跌撞撞的自己,能笑着说咱俩真牛.逼。 实则全是狗屁。 他在物质上没有给自己留多富裕的余地,可“出人头地”的念想早已成魔,他打着赵湘庭的名号,变相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赵楼阅此刻自己掰掉心头那些嶙峋骨刺,终于发现深坑里已经烂透了。 自以为是,傲慢无礼,这才是他赵楼阅。 那天出事,他竟然问都没问江甚一句,而江甚给过他机会的,那只手落下的时候,江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便消散了。 赵楼阅曾经暗暗立誓,他要一遍遍接住江甚,就像在那个昏暗楼梯,接住他一样,可江甚跌落最狠的一次,是他给的。 江甚再回避、躲闪,确认关系后给他的爱堂堂正正,是全部,而赵楼阅逼着江甚跟他一起欣赏自己的杰作,像观赏笼中雀一样观赏赵湘庭。 赵楼阅此刻站在崩塌的废墟上,空气中飘荡着真实袭来的腥臭味,那是来自他一部分灵魂的味道,他静静盯着赵湘庭,好像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弟弟。 “湘庭,我记得你大二那年,你跟我说过,你想当什么来着?” 赵湘庭回忆了一下,然后缩缩脖子:“导游……” 赵湘庭喜欢游历山河,很喜欢。 而赵楼阅是怎么回复的?哦,他不在意地笑笑,然后说:“风吹日晒有什么好的?到时候哥给你开个工作室。” 赵楼阅忽然单手掩面,哭笑不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手机嗡嗡震动,赵楼阅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来一看,随后缓慢站起身。 这个动作好似十分费力,赵楼阅脱掉了旧的枷锁,又有新的从背后伸来,将他不断捆绑,但赵楼阅坚定站稳,最后同赵湘庭说:“有事找医护人员,解决不了的打电话给傅诚,哥出去几天。” 赵湘庭重重点头:“嗯。” * 院子里,江甚被宋舟川扶着,缓慢靠在躺椅上,在屋子里待久了,也要透透气。 老房子就这样,再明亮的光透进来,衬着身边旧物,都显得苍白惨淡,待久了心里多少压抑。 “今晚给你们做鱼吃。”阿公乐呵呵地说。 其实已经吃了三天鱼了,但新鲜,肉嫩,阿公手艺好,他喜欢做,江甚跟宋舟川便都很捧场。 “阿公,可以放点辣椒吗?”江甚申请。 阿公叼着烟眯眼道:“不行!” 江甚放弃闭上眼。 吃完饭,太阳即将落山,宋舟川去后面劈柴。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烟火气,宋舟川擦擦脸上的汗,踏着小路折返,忽的,他抬头望去,看见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宋舟川心里“咯噔”一下。 是赵楼阅。 赵楼阅也注意到了宋舟川,他扬起唇笑了笑,摸出一包烟,“抽吗?” 之前在石青镇的时候宋舟川接过两根,他没啥烟瘾,现下纯粹是让愁的,但局面似乎比预料中的好,毕竟当年跑路,被秦祝缈第一次抓回去时,对方跟个疯子似的,赤脸红眼地砸了一房间的东西。 赵楼阅相比较而言太平静了。 “江甚怎么样?”赵楼阅嗓音哑了两度。 宋舟川天生不会阴阳怪气,他想憋两句难听的话,又觉得没必要,于是照实说:“伤的不轻,完全是凭着一口气来找我的。” 烟灰跌落在脚边。 赵楼阅“唔”了声,仰起头吐出口气,夜色笼罩住他的眉眼,宋舟川在这一刻竟然看不透他。 “我跟江甚谈谈。”赵楼阅说,“就我们两个。” 宋舟川心想我有拒绝的机会吗? 更何况,江甚根本不需要谁护着。 第83章 分了吧 江甚在院里的躺椅上扎根了。 因为他,阿公都少摇好几天了。 宋舟川先进门,示意阿公阿婆回房间,他回望了一眼,见赵楼阅迈进门槛。 第60章 在看到江甚的那一刻,赵楼阅眼前稍微模糊了一瞬。 他一步步走近,如同踩在了刀刃上,看不见的血顺着割开的皮肉流淌而出,赵楼阅站定,带来的阴影将江甚笼罩其中。 江甚迷迷糊糊,觉得不太对:“小舟?” 没得到回答,他去摸桌上的水杯,差着半寸,有人拿起来塞他掌心,指尖触碰到皮肤的一刻,江甚倏然睁眼。 赵楼阅拉过凳子,在旁边坐下。 江甚思维又断裂了,这种滋味实在糟糕,这意味着他在谈判时无法保持头脑清醒,会处于下风,早知道,第一次见赵楼阅拉响警报的时候,自己就该及时抽身的。 “水凉吗?”赵楼阅问。 江甚没喝,放回到桌上。 夜风飒飒,十分寂寥。 赵楼阅毫不遮掩地打量江甚,他温和的目光中藏着某种锋利,随后伸出手。 不等他碰到脖颈处的毛毯,江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做什么?” 因为这个动作,毛毯滑落,江甚脖颈上缠绕的绷带清晰入眼。 江甚在足足半分钟内都没听见赵楼阅的呼吸声。 “车玻璃碎片划伤的,没伤到动脉,只是单独包扎不方便,索性绕了两圈。”江甚淡淡:“已经没事了。” “我看一下行吗?”赵楼阅说。 江甚逼视他的眼睛,神色冷到了极致。 “赵楼阅,如果是道歉跟认错,就免了,你救你弟合情合理,但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拉赵湘庭。” “嗯。”赵楼阅接道:“我不至于信那么傻.逼的话。” 赵楼阅还想问问哪里伤着了,可觉得自己没资格,又惹人厌烦。 来的路上,所有的激动忐忑,一点点成为死水。 江甚有些疲惫的闭上眼,不想再理会他,只能通过视网膜上的阴影判断赵楼阅似乎站起了身。 他动作很慢,老态龙钟似的,下一秒,手腕被握住,不同于从前的燥热,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但江甚仍旧像被烫了下,他着急抽回,却被赵楼阅握得更紧,几乎是无法挣脱的力道。 “你……”江甚烦躁睁眼,跟着瞳孔的光微微一凝。 赵楼阅跪在地上,他握住江甚的手腕,使他掌心朝上,然后不由分说,将脸埋了进去。 胡茬先带来一些刺挠感,江甚随后感觉到湿热。 心里某处彻底坍塌,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江甚眼中有些涩,他强压下热气,开口:“赵楼阅。” “嗯。” 江甚咬紧牙关,低声说了句:“分了吧。” 赵楼阅静默片刻,回应:“好。” 心里很疼,可高压静默的一周的神经,变得无比轻盈,两种反差滋味让江甚一时间再也无法言语。 “江甚。”赵楼阅退开些,侧头去看这个单薄苍白的身影,他眼中水色不带任何懊悔、心痛,清澈到完全能映出江甚的身影,阐述事实般:“你特别好,我就希望你一直好好的。” 我会,江甚心想。 他一个人,照样能好好的。 “还能做朋友吗?”赵楼阅问。 江甚轻轻摇头。 他没有办法以平静的心态面对赵楼阅,半个月前,他们还互相许诺了一辈子。 “行。”赵楼阅回答:“都行。” “最后抱一下。” 江甚没有拒绝。 赵楼阅大着胆子,手臂从江甚腰侧揽过,江甚瘦了不少,赵楼阅闻到了很浓烈的药味,他将脸贴在他的胸腹位置,虔诚无比。 “江甚,谢谢你。”赵楼阅闷声,不单是这数月来的真心相待,赵楼阅终于透过江甚看清,他早已四处漏风,却洋洋得意的内心世界。 这样的赵楼阅,配不上江甚。 “回去吧。”江甚说:“我……” 他情绪激荡过甚,眼前一黑,突然就有些坐不住。 赵楼阅隔着毛毯扶住他,同时宋舟川一脸惊慌地从里面出来,“你把秦祝缈带来了?” 江甚没敢晕,不等他说话,赵楼阅起身,掏出钥匙扔给宋舟川,“堆柴那墙角,你翻的过去,然后直接上我车躲起来,我拖住人,你最好把痕迹抹干净。” 不用抹,宋舟川对此十分熟练,几件衣服就在袋子里,往床下一藏,再将洗漱用品往杂物堆里一扔,就好像从来没在这里待过。 秦祝缈果然是从正门闯进来的。 他视线锐利一扫,看到江甚时略显惊讶,随后大步向前,质问赵楼阅:“宋舟川呢?” 赵楼阅脸上森寒涌现,笑道:“老子刚分手,你最好别惹我。” 秦祝缈打了个手势,身后保镖作势要搜。 赵楼阅挡在面前,“差不多行了,这里除了一对老夫妻,只有江甚,我好歹是得了人家允许进来的,秦总你私闯民宅啊?” “我会赔钱。”秦祝缈冷硬道。 赵楼阅一人拦不住七八个,好在一圈搜完,为首的保镖摇了摇头。 秦祝缈还想问江甚两句,赵楼阅掀起眼皮看向他。 “走吧。”赵楼阅说。 看他一抬步,江甚还在那里躺着,秦祝缈终于藏不住震惊,“你不把人带走?” “耳聋?我都说了分了,人家在这里养伤,我带什么走?” 秦祝缈简直匪夷所思,看赵楼阅的目光跟看傻.逼似的。 好巧不巧,赵楼阅也是这样的目光看他。 “你他妈接受的什么精英教育?‘体面’二字像是不明白一样。”赵楼阅轻嗤。 秦祝缈很想给赵楼阅脑子撬开,体面?好不容易找到人,就该绑起来带走,纠缠不休。 赵楼阅不想跟蠢猪讲话,他一只脚踏出门槛,却又回了头。 头顶昏黄的灯光落在江甚眉眼,让人恨不得捧起来,揉碎了,再没入骨血。 可赵楼阅只是浅吸一口气,走了。 我自黑夜离去,希望破除沉疴积弊,有朝一日能够再见朝阳。 江甚急促呼吸,却不是病理引起,他脑子随着换气越来越清明,溃散的瞳孔中有另一簇光极亮地燃起,最后一口浊气长长吐出,江甚摸到桌上的茶,轻抿着喝了一口。 * 赵楼阅坐上车,没发动,而是降下主驾的窗户,点了根烟。 猩红在指尖明灭,秦祝缈觉得他真可怜。 狼狈如狗。 “你他妈还不如狗呢。”赵楼阅低声。 趴在后座的宋舟川:“……” 车辆引擎声远去,宋舟川缓慢直起身子。 “最近两天小心点,秦祝缈这人生性多疑。”赵楼阅说。 宋舟川:“嗯。” 一阵安静后,宋舟川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对。” “不多待一阵?” “没脸。”赵楼阅言简意赅:“麻烦你多照顾江甚……”他说着微妙一顿,“抱歉让你听到这种言论,怪自负的。” 宋舟川惊叹于赵楼阅对自己的定位。 又是一阵安静过后,宋舟川开口:“赵楼阅,你是哭了吗?” 赵楼阅:“下车。” 宋舟川表示也不是很想坐。 第84章 那么难看给谁看 “江甚已经回来临都了,你知道吗?”傅诚靠在健身器材上,状似随意。 赵楼阅从跑步机上下来,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但他想拿矿泉水,却拿成了毛巾,于是顺势往大汗淋漓的脸跟脖颈上抹了把。 傅诚不免感叹,曾经的赵楼阅嚣张桀骜,脸上每一条细微的纹路都写满了意气风发,可如今情绪渗入肌理,溶于血液,被他藏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单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无法琢磨猜透。 “不去见见吗?”傅诚又问。 赵楼阅回答:“我们分手了。” 而且这个时段,江甚并不愿意见到他。 赵楼阅说完,又要去举重。 傅诚打趣:“旁人分手喝酒伤胃,你在这里勤奋举铁。” 赵楼阅轻嗤:“那么难看给谁看?” 浑身酒气地待在房间,满地酒瓶颓废不已,然后喝进医院借着别人的嘴告诉江甚他现在多么多么生不如死就算扯平了?赵楼阅自认为还没失智到那个份上。 “罗在成昨晚约你见面,你没去?” “没时间。”提起罗在成,赵楼阅的嗓音冷了两分。 江甚不在临都的这一个月,谁不知道赵楼阅化身疯狗,给罗在成撕咬得满身是血,刚建立一个智驾系统研发方面的分公司,转头就被赵楼阅搞得几近凋零,投进去的钱一夜之间全部蒸发,这个过程中罗在成不是没急,阴暗手段层出不穷,但赵楼阅本身处于一种“精神不眠”“极端亢奋”的状态,不管白天黑夜堵他的人全成了沙包出气筒。 其中还有罗在成的小儿子,在昼夜ktv给赵楼阅下.药,计划着拍视频威胁之类的,结果被赵楼阅抓住后从走廊这头连踹带打到走廊那头,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第61章 分公司已经被赵楼阅低价收购了,就破破烂烂撂那儿,像是无声的警告。 罗在成年轻时或许还能跟赵楼阅拼一拼,但他如今顾虑太多,加上招数用尽都没拿住赵楼阅,就想着求和。 傅诚心里想着这些,冷不丁听赵楼阅问道:“他身体好些了吗?” 傅诚摇头:“我也没见着,他现在不在江氏也不在庭安,听闻是要跟一个同学合资搞个新公司。” 见赵楼阅不接话,傅诚说道:“他也是我朋友,你放心,能帮我一定帮。” 赵楼阅穿上衣服,“走吧,请你吃饭。” 江甚在新公司选址附近买了个一梯一户,三室两厅的房子,一个人住十分空旷,但他就是个睡个觉,加上本身就是精装,各方面都挺合适。 合资的同学叫严随,大学时期跟江甚的成绩就是院里第一第二,喜提陈旧封号“万年老二”,家里倒腾酒业,不差钱,人也聪明会来事。 招人什么的都是严随操心,江甚就公司发展初期的条条框框做细致罗列,经常加班到深夜,实在困得不行了,洗漱完倒头就睡,不用想那些杂七杂八的。 两人非常有默契的,错开了很多见面场合。 但圈子说大不大,总有不得不见的时候。 例如临都一年一度的大型商会,江甚跟严随的公司不算什么,但两人都有名气,尤其江甚,他联系一些老朋友,例如老林总这些,再牵线搭桥一番,能轻松很多。 赵楼阅一进门就看到了江甚。 清瘦了不少,宛如一锤子无声落在心底,砸得酸涩滋味到处飞,赵楼阅神色不变,正好江甚似有所觉,转头看来,两人四目相对,周遭一切都静了静。 但又瞬间恢复如常,赵楼阅礼貌一颔首,等江甚移开视线后,才朝着某个老板走去。 就好像从来没见过,没爱过,那些每当夜深人静,或者思绪不受控制时,疯狂往脑髓里钻的记忆全是虚妄,他们竭尽全力、又完美无缺地维持着两人该有的距离,该有的体面。 赵楼阅聊了没几分钟,罗在成这条瘦狗就围了上来。 原本的中年风姿荡然无存,这些年因为疾病造成的枯瘦颓败清楚浮现,赵楼阅端着酒杯,好整以暇地欣赏。 他的眼神将罗在成深深刺痛,可罗在成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到了跟前,礼貌赔了句:“赵总。” “罗总安康。”赵楼阅捏着种愉悦而挑衅的腔调:“您得保重身体啊,不然接下来怎么唱?” 罗在成不由得瞪大眼睛,他还不打算收手? “罗在成早些年也是个人物,没想到如今被赵楼阅按着打。” “半月前赵楼阅签对赌协议的时候押上了整个庭安,一旦失败他一朝变回穷光蛋,好像手头那些资产跟废纸一样,玩起来不要命,碰上这种人谁敢对押全部?罗在成一怂,就被赵楼阅钻到空子了。” “罗在成也干起来啊!” “你行你上呗,赵楼阅就一个弟弟,正值壮年,罗在成下有三岁多的私生子,上有八十岁老娘,兄弟姐妹大一堆,他敢吗?他不敢。” 江甚安静听着,不知道被哪个字眼刺到,微微皱了皱眉。 罗在成灰头土脸地离开,中间路过了江甚这边,但就跟踩到了某条高压线似的,稍微偏移开,江甚那一酒瓶像是给他砸失忆了。 傅诚来找江甚,两人对碰一杯。 “恢复如何?”傅诚问。 江甚:“没事了。” 这话没什么信服度,江甚瘦得过分,规整的西装紧贴腰身,明显大病初愈,唯有那双眸子沉静明亮,他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傅诚相信这点,“工作是工作,身体是身体,知道你创业初期,但也别拼命,明晰项目多亏你一路护航,遇到麻烦就找我,不用客气。” 江甚承情:“谢了,傅诚。” 傅诚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赵楼阅,男人脱掉外套,里面穿着件深红色衬衫,姿态从容地坐在沙发上,比这里面任何一个公子哥都更有气焰,傅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一旦说了,赵楼阅知道了保不准要怨他,于是就此咽下,跟江甚闲聊两句就走了。 他一走,江甚也松了口气,生怕傅诚当和事佬,让人难堪。 江甚待着闷,去天台透风,总觉得背后有一道专注的视线,他回过头,却什么都没瞅见。 第85章 大写的怂 商会要持续到晚上十点,江甚看了眼表,还早。 他抬手揉了下胃,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 “江甚!”丛高轩语气兴奋大步而来,“找你半天了。” 江甚露出一抹真心的笑:“高轩。” “走,怪无聊的,带你去楼上。”丛高轩说。 江甚往上看了眼,“你爸应该跟人谈生意呢吧,不方便。” “包间多的是。”丛高轩拽上他:“走走走。” 江甚没拒绝,耳畔的杂音消散,他总算舒服了点。 丛高轩早就从傅诚那里听说了江甚跟赵楼阅分手的事情,赵楼阅近一个月杀性那么重,丛高轩也没给他好脸色,见面先阴阳怪气一句“这不是赵老板嘛~”赵楼阅全盘接收,一直笑着,丛高轩觉得无趣,此刻跟江甚进到安静无人的包间,也不多问。 没一会儿,服务生端来些吃的。 竟然还有一碗鸡蛋面,江甚抽出筷子,“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吃你吃。”丛高轩则给自己开了瓶啤酒。 江甚一低头,白皙脖颈上青筋凸显,看得丛高轩心里很不是滋味,“你说你,开公司为什么不喊我?” “方向不一样。”江甚言简意赅,“完全是两个领域,要是有重叠,我肯定叫你。” 丛高轩“嗯”了声,“最近心情不错吧?” “都还行。” 丛高轩看他两口吃完面,慢吞吞喝汤,有些想出去跟赵楼阅打一架。 从半开的窗户缝里吹进来寒风,江甚突然放下筷子,捂着嘴咳嗽起来,丛高轩吓了一跳,立刻过去将窗户关上,又打开了空调。 气氛渐渐有些不对。 丛高轩站在原地明显压着怒火。 江甚瞧着好笑:“谁惹你了?” 丛高轩咬牙:“我还瞧不上喻柏,不曾想赵楼阅才是狠角色,你当时跟喻柏分手,都好好的。” 喻柏算什么,江甚心道,“别多想,就是所有事都扎堆到一起,我回临都当天就看过医生了,没啥大问题。” “江甚。”丛高轩有些沮丧,“我帮不了你,我弄不死赵楼阅。” 江甚乐了,“喝了多少?怎么,我以后再谈恋爱,再分手,你挨个弄死?” 丛高轩脱口而出:“能一样吗?” 因为这句话,江甚脸上的笑意散去。 能一样吗? 筋断骨折般的余痛尚在心口,他那么热烈的……江甚闭上眼,明白这股情绪不能泛滥,等睁开,又恢复如常。 “谢谢了高轩,但是你情我愿的事,我跟他分的也体面。”江甚放下筷子:“以后大家在临都,低头不见抬头见,赵楼阅这人心性刚正,不至于背地里使绊子,穿小鞋,挺好。” 他跟丛高轩聊了会儿,才从楼上下来。 两人走的楼梯,一出拐角位置,一楼的衣香鬓影在俯视角度下一览无余。 赵楼阅正在跟某建材老总聊天,旁边站着老总的小儿子,应该是刚毕业,等父亲介绍完,立刻双目放光地去跟赵楼阅握手。 但赵楼阅没握,而是端起杯酒朝着小年轻的位置抬了抬,然后一饮而尽。 丛高轩轻哼,“这张老板真是送儿送女送习惯了,难怪啊,家里家外养那么多。” 赵楼阅同张老板又说了两句,然后做了个抱歉手势,转身去找傅诚。 江甚淡然收回视线。 “表现不错。”傅诚说。 赵楼阅一头雾水:“什么?” “刚才江甚就站在楼上。” 赵楼阅一愣,随后忍住了想要回头的冲动,他是真怕过分的关注引得江甚厌恶,等反应过来傅诚话中的意思,苦笑一声,“江甚干脆,不会在乎这个的。” 傅诚懒得讲,赵楼阅现在一遇到江甚就自觉矮十头,好像对面已经练就成了金刚不坏神功,任他翻出花样,都不会在意。 但傅诚想说,人非草木,以这二人曾经对彼此的在意程度,不到一分手就断情绝爱的程度。 “江甚!”严随招了招手,笑着上前。 傅诚:“嗯?” 赵楼阅肩背僵硬,还是没回头。 “忙完了?”江甚噙着笑:“恐怕还要一个多小时。” “嗯,拉了好几条线,整理好了周一开会给你看。” 江甚:“好。” 严随盯着江甚,觉得这人在岁月的催促下几乎没什么变化,即便刚出院,也带着无与伦比的矜贵,淡白的唇色让人不由得揪心,总想为他分担一些,严随不是没有过悸动,但不现实。 第62章 他自身条件放在外面还算不错,但放在江甚面前,多少黯然失色。 江甚答应合作时严随简直受宠若惊,江甚宛如定海神针,谁能揽到他,谁就能吃下棋盘,严随心中一堆抱负,不想为了虚无缥缈的好感,让两人关系陷入尴尬。 想明白这些,严随语气更加自然:“一会儿你先回去,我还有个局。” 江甚点头:“行。”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江甚有些体力不支,担心风寒反扑,他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想着赶紧回去吃药睡觉。 江甚离开后不久,赵楼阅从正门出来。 严随正在跟朋友聊天,聊天对象八竿子一打,再拐个弯,正好跟傅诚扯上点关系,一群人一会儿去的是同一个局。 “你要的那些科技设备……”朋友话锋一顿,视线在人群中一扫,立刻招招手:“赵哥!” 赵楼阅站在最高的地方,朝这边看来,语气温和:“什么事?” “我朋友需要几台全息互动激光投影,我记得你那边有性价比很高的类似产品。” “有。”赵楼阅点头,然后看向严随,“但引入设备这种事,你要跟……江总商量吧?” 严随下意识:“没,这边都是我负责。” “那好,确定要的话我的助理给你开报价。”赵楼阅接道。 傅诚在一旁看得发笑,心想这么怂,感觉江甚出面拒绝赵老板玻璃心能碎一地,都不敢接洽,让助理出面。 严随随手解决一样大事心里还挺高兴,人到齐了大家换地方,严随跟朋友坐一辆,他跨过台阶,没想到刚好跟赵楼阅撞上。 严随抬起头……卧槽好高。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跟赵楼阅近距离接触,对方俊朗中不失精度,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垂眸看人时哪怕神色平和,也带着很强的压迫感。 严随一时失言,却听赵楼阅小心翼翼问道:“公司建设初期,累吗?” 严随:“挺累的。” 他一瞬间看到赵楼阅脸上有类似于“悲伤”的情绪浮现,波纹般短促荡开,最后收于眼中,又被投落进去的光芒氤氲成模糊的一片。 好像全是严随的错觉。 第86章 现眼包 江甚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凌晨四点。 他摸了下额头,好在没发烧,然后去客厅倒水喝,等一杯水喝完,也彻底没了瞌睡。 江甚打开电脑打算做计划书,但是盯着屏幕,愣了十几分钟。 他抬手按住眉心,敛下眼中的烦躁,与此同时,天际划开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在这个寒气浓郁,又万籁寂静的时段,一种难言的情绪如同密网般包裹上来。 江甚抵抗失败,索性就那么呆呆坐着,直到窗外马路一声鸣笛,熙攘的声音逐渐响起,他冲了个澡,收拾一番径直去了公司。 当前的办公室不大,但采光很好,他给窗台的一株绿萝浇了水,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严随才一脸菜色地敲了敲门,一看他这样江甚就猜到昨晚定然喝了不少。 “抱歉,我迟到了。”严随说。 江甚:“理解,要白开水吗?” 严随点点头。 严随也是为了给公司拉投资拉人脉,而江甚这边医生严令禁止,不许喝酒。 严随在江甚对面坐下,一杯白开水下肚,才觉得舒服了些,“哎呀,真拼不过这些酒蒙子。” 江甚笑道:“战绩如何?” 严随一样样拿出来说,在说到“庭安科技支持设备安装检修,且报价合理”后,江甚挑眉:“有报价表吗?” 严随把手机递给他。 江甚扫了眼,又在电脑上一查,发现这个价格跟市场价不相上下,严随笑道:“我又敬了赵总两杯,让他让了百分之零点二。” 看出赵楼阅没留余地后,江甚不动声色松了口气,是了,在商言商,偏颇失允会打破现在的平衡。 “但是赵总真厉害啊。”严随接道:“丰务邱总的汽车公司,他投了一半,听说前景很可观,这人眼光真的毒辣,希望日后跟我家打擂台的时候手下留情……” “严随。” “啊?” 江甚说:“以后尽量别在我面前提到赵楼阅。” 严随瞪大眼睛:“怎、怎么了?” “他是我前男友。”江甚语气平静,“我们刚分手。” 严随:“…………” 严随憋得神色都有些古怪,昨天还暗自揣测怎样的人适合江甚,今天就爆出来一个前男友赵楼阅,看江甚的模样似乎全都过去了,可真的释怀,至于连名字都不想听吗?严随琢磨了下,觉得这个话题碰不得。 江甚全身心投入工作,偶尔失魂带来的钝痛,也能被下一波汹涌的工作量掩埋,这么一忙就逼近年关。 严随好几次欲言又止,他觉得江甚往身上勒的绳索太紧了。 江二昆跟王秀玉来电话,说他们今年要回趟老家,大概初八或者初十回来,江二昆的老娘健在,但都是过一天少一天,知道江甚很忙,王秀玉让他别着急,反正可以一起过个元宵节。 江甚想回鱼尾村,但他状态不太好,瞒不过王秀玉,也不想被问起赵楼阅,于是点头应下,又请了人送了一堆年货补品到鱼尾村,王秀玉第二天一早来电话,说收到了,堆了一整个院子,怪他破费。 江甚轻笑,如此放下了心。 至于江宅,田璐如今跟江茂处得意外不错,可能年龄到了,想要亲情,江茂又能提供强烈的情绪价值,至于江文泽,零个人在意。 江甚想了想,除夕夜在江宅吃顿饭,就回自己的新房了。 他如今喜欢一个人待着,太吵闹头疼,太空旷又心里发慌,新房对面听说连续三日都有烟火会,就这样吧。 下午跟一个投资商约在某餐厅见面,看着桌上血丝尚在的肉,江甚没怎么动刀叉,一番交谈也算愉悦,等出来结账,江甚一转身,看到了从餐厅正门进来的赵湘庭。 赵湘庭也一眼发现了江甚。 江甚对赵湘庭没意见,小憨包一个,然而不等他说什么,赵湘庭忽然后退一步。 那是个受惊般的动作,江甚唇边浅淡的笑意彻底散开。 结果下一秒,赵湘庭当街一跪,对着江甚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江甚:“…………” 赵湘庭受惊不是害怕江甚,而是没脸,他比赵楼阅还心虚,心理压力巨大,今天见到江甚,情绪彻底绷不住,上前不敢,说话更不敢,可歉意、感激,都是要表达的,脑子一抽,就这么下跪磕头了。 难绷。 赵湘庭磕完可能也在万众瞩目下发现自己闹了个笑话,于是不管同学的呼喊,转身小跑下台阶,差点一个狗吃屎栽进出租车。 “师傅,走!” 出租车司机觉得年轻人就是腿脚灵便,他瞧得真真的,还差着三米远呢,这小伙子跟飞进来似的。 合作商从江甚背后冒出来,“哎?江总,那不是庭安赵楼阅的弟弟?刚才他是在给你磕头吗?” 江甚:“……可能吧,回头我给他包个红包。” “年都没到还有提前要红包的?” 江甚无言以对。 回公司的路上,江甚没由来又想到了赵湘庭,他忍了忍,然后看向窗外,日光落在脸上,在嘴角勾勒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瞧着冒冒失失,但骨子里还是有跟某人一模一样的性格特点。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赵楼阅听完前因后果,震惊地坐在椅子上都没起来,他瞪着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赵湘庭,深深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吗? “我不是没办法嘛。”赵湘庭嘟囔,“江哥好瘦啊,那天他要是不推开我,我估计得躺到开春,可你们分手了,我不敢上去问候。” 赵楼阅靠着椅背揉胸口,心中又气又涩,赵湘庭都不敢,他就更不敢了。 “哥,你真打算……就这么看着啊?” “不然呢?”赵楼阅低声,“你以为我不想吗?” 可时机不对,他太了解江甚的性子了,现在正是浑身刺竖得最狠的时候,一旦相逼伤人伤己,赵楼阅想让他尽量舒服点。 赵湘庭换了个话题:“哥,我们怎么过年啊?” “你想去哪儿?” “回小院子吧。” 赵楼阅说:“行。” 晚上接到傅诚的电话,赵楼阅略感意外。 第87章 领带 傅诚像是猜到了赵楼阅心中所想,接道:“我年初一就要去m国,在那里待两个月,年前小聚,热闹热闹,又不是专门给你铺路,福雅山庄,我请了百来号人。” 赵楼阅沉默着。 傅诚又说:“江甚我邀请了,但是不确定来不来。” 赵楼阅叹了口气。 傅诚:“但是你必须来,你来给老子挡酒。” 赵楼阅:“……” 傅诚通知到位,难得见赵楼阅吃瘪,心情很好。 第63章 距离除夕三天,福雅山庄这个寂静了一年的私产,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 丛高轩买了一堆烟火打算炸。 福雅山庄虽然位于半山腰,但建设十分谨慎,避开了稀有灌木跟树林密集地,相当安全,豪车一辆接一辆开上去,也不用担心停车位等问题,空大得很,小说女主一出门就迷路的豪奢城堡,就是这里了。 因为丛高轩千呼万唤,江甚索性无事,也来了。 来前他猜到赵楼阅大概率在。 车子停好一进门,就看到赵楼阅跟傅诚单独坐在一张沙发上,赵楼阅已经喝了两个小时了,全是烈性酒,现在恨不得吐傅诚一脸,就知道这人没憋好屁,本来有气,但是在眼角余光瞥见江甚的瞬间,赵楼阅一言不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傅诚:“哎?我还没输呢。” 赵楼阅:“趁着我状态好,提前给你预支一杯。” 傅诚勾唇,凑近小声道:“琼西那边的地,分我两块。” 赵楼阅眯眼:“友情价给你?” 傅诚愕然:“不免费?” 赵楼阅忍住泼他的冲动。 “江甚,这里!”丛高轩招手。 江甚笑着走上前,他的杯中已经被丛高轩倒了果汁。 有人按耐不住,已经在山庄后面的空地上炸了两箱,“砰砰砰”,年味一下子散了过来。 几波人再怎么聊,最后大概率都要在一张桌上坐坐。 赵楼阅此刻是雷达精转世,江甚稍微一走近,他就发现了,不由得往傅诚身边靠了靠。 傅诚:“?”江甚吃你吗? 不吃,但赵楼阅想尽量降低存在感,免得江甚不自在。 江甚面色平和,坐下后跟人有说有笑,在赵楼阅左手方,中间隔着五六个人。 大家聊起江甚新公司成立,打算敬他一杯,江甚以茶代酒,解释了句:“身体抱恙,多谢诸位。” 这么久了,还没好全吗? 赵楼阅莫名觉得有些冷,外面的风呼哧呼哧往心里刮。 哪怕赵楼阅往后缩,他如今也是焦点人物,毕竟眼瞅着就要把罗在成活吞了。 “咦?我记得赵先生跟江总……” “行了!”傅诚掀起眼皮看向说话那人:“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江甚眼睫轻颤,抿了口茶。 众人提议打牌,傅诚喊了丛高轩跟江甚,等喊完,对上赵楼阅生无可恋的眼神,傅诚回过神来,嗨呀!他真不是故意的,丛高轩玩得好,江甚算得准,这样玩起来带劲儿嘛。 赵楼阅想走都不行,因为太刻意了,感觉故意不想跟江甚待一张桌似的,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五脏六腑一阵密密麻麻的涨痛,坐稳了打。 另外又叫了两人,轮流坐庄。 然而赵楼阅看一眼桌上的牌,再凭着感觉随手一扔,打的什么完全没章法,丢出一个a后,傅诚忍不住扫他一眼,赵楼阅微微回神,反应过来,哦,他把傅诚的台拆了。 算了,拆都拆了,一拆到底吧。 赵楼阅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当四个“2”直接给牌面轰了时,江甚都忍不住看过来,赵楼阅顿时心跳加速,“咚咚咚”狂跳,他不知道自己脸红没红,而是压着腔调问傅诚:“要吗?” 傅诚:“我要你死。” 赵楼阅看他手里就剩个三,有种情绪绷到极致后的苦中作乐,“哈哈。” 傅诚撂牌不玩了。 他一走,这场子自然就散了。 江甚起身慢,赵楼阅眉眼低垂,趁此稍微大胆起来,他的视线悄咪咪摸过去,微抬一点,看到了江甚削瘦修长的手,右手垂落,左手在桌上轻轻一按,指尖就被逼出一些血色来,漂亮得如同白玉。 江甚走了,赵楼阅紧绷了一整场的气逐渐散开。 莫大的寂寥涌了上来。 算了,赵楼阅心想,自作孽不可活。 江甚转身之际,轻轻搓捻了一下左手指尖。 赵楼阅无聊的冒泡,傅诚现在不想理他,于是他一头出了客厅,去院子里跟夜风作伴,围着篝火烤肉。 旁边人聊得兴起,赵楼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 忽的,门前的光照骤然一暗,狂风顺势而起,挥动着火苗往人脸上扑。 “卧槽!” 篝火旁众人大惊,赵楼阅也站起身,然后大家发现庄园一楼到二楼黑黢黢的。 “断电了。”有人说:“这风真大。” 赵楼阅眼神微凝,跟着神色大变,转身冲了进去。 江甚正在洗手,眼前突然一黑,视网膜上残存着橙黄色的斑块,他愣了愣,摸着将水龙头关上。 江甚站定聆听,发现外面吵着“去看看电闸”之类的。 三楼的房间就亮了几盏灯,落不到这边,外面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江甚什么都看不见,手机放桌上也没拿,凭着记忆跟感觉,他扶着墙壁从卫生间出去。 一步都没走错,江甚出来,没听到丛高轩的声音。 估计几分钟后就来电了。 结果下一秒,有人着急来放水,往洗手间冲的同时,撞得江甚一个趔趄。 “抱歉抱歉,兄弟我很急。” 江甚去扶墙壁,但有人先一步抓住他的小臂。 即便隔着衣料,熟悉的触感也让两人俱是一震。 某些伪装跟纸糊的似的,其下的酸楚、阵痛,像是被这漫天夜风吹得无所遁形,心口蓦然一个缺口,恼得江甚急促呼吸了两下,他来不及愤怒,第一个感觉竟然是惊恐,再也不想跌下去了,那些炽热淋漓的感情,会将他烧的…… 手腕的力道撤开,手里被塞了一样东西。 江甚下意识摸了摸,似乎是领带。 “恢复,二十分钟。”赵楼阅借着黑暗也开始掩耳盗铃,他刻意压低嗓音,好像这样就不是本人了一般,“客厅很乱,丛高轩不在,我带你,过去。” 机器人讲话。 江甚愣在原地。 直到手里的领带被扯了扯。 江甚怀揣着极其复杂的心情,随着对方的力道一步步走向安全的地方。 赵楼阅绕开了桌椅、装饰,还有地上的酒箱,江甚最后坐在了宽敞舒适的沙发上,桌子就在膝盖抵住的位置,上面放着他的手机。 赵楼阅轻轻抽走领带,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第88章 新年快乐 直到电力恢复,江甚都没离开过座位。 骤然明亮的环境让江甚轻轻闭眼,跟着他听丛高轩喊道:“江甚,来这玩儿!” 江甚定了定神,然后起身走过去。 赵楼阅重新回到室外烧烤,好像方才找去卫生间,用一条领带牵着人出来,是梦里发生过的事。 福雅山庄客房很多,江甚没喝酒,但也到凌晨一点多才躺下休息,他属于退场早的,丛高轩一群人还在空地上放烟火。 即便关着灯,天花板也被各种颜色照亮,江甚安静盯着,并不觉得吵闹。 渐渐地,窗外的动静变得朦朦胧胧,江甚无意识攥紧左手,最后沉沉睡去。 赵楼阅抬头看向那扇漆黑的窗户,星空在他眼中映衬得璀璨非常。 江甚第二天睡醒跟傅诚说了声,就回去了。 新家冷清,他顺路,赶着最后的尾巴买了福字对联,又想起空荡荡的冰箱,于是去了趟超市,也算满载而归。 严随早就离开,公司放假,江甚难得有时间补觉,他睡得晕头转向,除夕这天一早起来,愣了好一会儿,直至听见外面的绵密的炮仗声,才反应过来,过年了。 礼物提前寄回了江家,江甚只需慢条斯理洗个澡,换身合适的衣服就能出门。 他一周前刚提的白色g63到了,江甚挺喜欢这车,一路上心情都不错。 刚进院门,就通过厨房的透明玻璃看到江茂正在帮田璐包饺子。 田璐将头发扎起来,绑了个非常有品位的深绿色发带,她笑着教江茂手法,一抬头看到江甚,立刻招招手。 江茂放下饺子皮赶紧出来,“哥。” 他如今一声声“哥”喊得越发顺嘴,江甚全数应下,“跟妈准备晚上的饺子呢?” “对。”江茂接过江甚手中的两瓶哈兰,“今天喝吗?” “我不喝,妈想喝你陪她喝点。”江甚在玄关处换鞋。 江宅今天就剩下五名佣人,田璐笑着给他们发了红包,江甚帮忙给窗台上植物们浇水,时不时回答田璐的问题,手机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江二昆跟王秀玉也到老家了。 王秀玉的短信仍旧满屏错别字,但江甚看得很仔细,王秀玉说一车的礼物补品可有面子了,江二昆都被夸得露出了笑脸。 江甚快速回复,听田璐喊他去帮忙。 大家默契地没有提到江文泽,这人像是跟全家杠上了,非得有人去请他才能纡尊降贵地回来,可惜江甚最没耐心,江茂听田璐的,田璐觉得喜庆日子,就不给自己添堵了。 第64章 天蒙蒙黑,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 江甚翻看手机,一堆新年问候的短信,他挑着回复,指尖划拉得有些快,不小心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跟赵楼阅分手后,谁也没说把谁拉黑删除,就是取消置顶,任凭其它聊天框将其一点点压下去。 江甚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然后直接退出微信。 “小甚你多吃点,瘦这么多。”田璐夹来饺子。 江甚说了句“谢谢妈”,然后蘸醋吃。 鲜肉馅、韭菜猪肉、白菜猪肉,还有三鲜虾仁,田璐往里面包了硬币,江甚第三个就吃到了。 “哎呀小福星!”田璐嗓音好听:“来年一定健健康康,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江甚笑道:“一定。” 吃完饭看了会电视,江甚就打算回去了。 田璐尝试挽留:“不住一晚吗?” 江甚摇摇头:“妈您有事给我打电话。” 田璐似乎叹了口气,送江甚到门口。 他一走,江茂凑上前:“哥怎么除夕夜就走了?” “他想一个人就一个人吧。”田璐的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放松纵容,她抱臂看着远去的车尾灯,想着已经错过了江甚的成长,就不要让他觉得疲累了,江宅她守着,以后不管哪个孩子回来,这里都是家。 门一打开,清冷的月色通过落地窗将客厅照得半亮。 江甚换好鞋关门,也没开灯,就这么走到沙发上,安静坐下。 熟悉的情绪从心底漫上来,像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的抵抗,于是江甚想起两个月前,赵楼阅还跟他说去小院子过年,给他做一桌的满汉全席。 骗子。 光亮在江甚眼中轻轻荡开,他坚不可摧的铠甲因为穿的久,终于疲惫至极地卸下,露出内里的伤痕累累来。 咻—— 砰! 烟火会开始,江甚偏头看去。 “哥!今晚的鱼烧的特别好,快吃啊!”赵湘庭喊道。 赵楼阅看了眼远处天际炸开的五彩烟火,淡淡应了声,“好,你先吃。” 他抱着手机,叼着烟,在一个聊天框停留了半个小时。 赵楼阅愁的不行,一路走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一句问候要了老命了。 凉风吹过,一个哆嗦过后,莫大的火气推着勇猛,很快将赵楼阅的胸口堵了个结实,于是他心一横,咬着牙打了个“新年快乐”,但等指尖戳在发送按钮时,空气中仿佛又出现根针,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心扎漏了。 算了吧…… 江甚肯定还在生气。 赵楼阅满目怅然,就在这时,吃饱喝足的赵湘庭欢脱而出,从后面一把勒住赵楼阅的脖子,“别玩了吃饭!” 他动作幅度不小,赵楼阅身体一晃一抖,手指有如神助般,点在了发送键上。 “新年快乐”出去了。 赵楼阅:“……” 赵湘庭还搁那儿乐呵,趴上来问:“给谁发信息呢?” 等看到“江甚”二字,赵湘庭一顿,然后身体随之僵硬,直觉自己闯祸了。 撤回没必要,简直欲盖弥彰,赵楼阅有种心死了的错觉,他手机一关,闭了闭眼,“湘庭啊。” “哎,哥你说。” “去给哥找根棍子来。” 赵湘庭有些发怵:“啊?大过年的,找棍子做什么?” 赵楼阅抖抖肩背弄开他,认真在院子里找寻起来,没有也没关系,葡萄架管饱。 “哥!!!”赵湘庭意识到了,恨不能痛哭求饶。 赵楼阅抽了根手感不错的竹竿,感叹:“咱们怀念怀念。” 隔壁奶奶正在倒水,忽的站起身竖着耳朵听,小赵家里闹鬼了? 第89章 求你了 手机振动,江甚还以为是寻常信息,随意瞥了眼,然后被id备注惊了一身的汗。 不夸张,肺腑一燥热,后背瞬间湿了一层。 指尖都麻麻的,江甚确认了两遍,是赵楼阅的信息。 “新年快乐”,极为简单的问候,江甚攥紧手机不想承认,可酸涩清苦的情绪仍是在心底冲出一条活路,新鲜空气霎那间涌入体内。 赵楼阅啊,他心想。 江甚没有回复。 这在赵楼阅预料之内,还好!赵老板恨不能向天高举三炷香,没被拉黑删除就是上上签! 江甚突然觉得过年没那么闷了,他等到初十,回了趟鱼尾村,江茂原本打算一起,是江甚拒绝了,年中这个时段比较特殊,去了怎么说?说什么?江甚觉得时机不对,就该是一个寻常日子,大家坐下来随意聊聊,当做彼此熟知的开始。 于是江甚一个人回去,不出意外,王秀玉问起了赵楼阅。 江甚一句“最近没联系,可能也回老家了”将话题含含糊糊带过。 在鱼尾村待到元宵节这天,江甚陪着二老吃完汤圆,开车回到临都。 第二天就得去公司。 节假日结束的班是最痛苦的,人都没缓和过来,江甚从工位前走过,看到员工们打着哈欠双目呆滞,他心里发笑,给每个人点了杯现磨的热咖啡。 严随受江甚影响,很快进入状态。 接下来一个月,当有些流程步入正轨,他们渐渐忙得脚不沾地。 中途江甚抽空去医院复查,主治大夫皱着眉,给出的意见是他不该这么早就工作。 江甚不言语,开了药,但出来继续奔赴下一个战场。 坐上车,江甚就着矿泉水喝药,嘴里发苦,改善贫血跟增强抵抗力的,他上次检查血小板有些低,还要多捎带一份,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江甚一眼,觉得这年头果然什么钱都不好挣。 值得一提的是,宋凛打算下个月过来,届时江甚能轻松不少。 今天的合作商难缠,喝酒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 江甚本想着意思意思,可对方将合同放在桌上,说话又很软,就是欣赏江甚,想跟他把酒论英雄,再痛痛快快把单签了。 江甚挽了挽袖口,只能奉陪到底。 喝了多少杯早就没印象,江甚酒量还行,就是如今喝多了感觉心跳过快,他修长的手指撕扯了一下领口,跟对面老总对碰一杯,对方彻底尽兴,笑着看了江甚一眼,然后从助理手中接过笔,签下名字。 散场的时候江甚坚持将他送到门口。 司机有事,提前就跟江甚请过假。 江甚没想过会喝醉,他靠在门柱上,想着打个电话。 找人简单,可问题是视线根本无法聚焦,只看到手机屏幕亮着,具体备注要眯着眼睛找寻,江甚指尖有些发颤,正当他打算按下拨通的时候,腹中一阵尖锐的疼痛。 宛如一刀从脏腑里透出,江甚手机都没拿稳,就踉跄着冲去一旁的绿化带,结果下一秒踏空,眼前都黑了。 下去三五个台阶,摔不严重。 耳鸣悠长,江甚半天没感觉到摔在实处,可腹内翻江倒海,他侧身就吐,要去按肚子的时候,后知后觉,摸到了干燥的皮肤。 似乎有人接住他了。 但现下狼狈成这样,可别吐人身上。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江甚感觉到对方给他擦嘴,可酒水从喉咙口汹涌而出,他疼狠了,顾不得那么多,按住对方的手背往肚子里捅。 “江甚……” “江甚!” 这一声石破天惊,江甚一瞬间连难受都忘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可更加清晰而熟悉的一声“江甚!”,让全部的祈祷成了笑话。 有那么一瞬间,江甚都想笑话自己。 分手后罕见的难堪,还让赵楼阅看见了。 江甚任由他给自己擦嘴,等视线恢复,松了口气,他坐在地上,比想象中体面,江甚快速一盘算,将涌到嗓子眼的气息全部咽下,转头想跟赵楼阅说句话,却愣住了。 赵楼阅整个眼眶都是红的,期间翻搅着痛苦心疼,甚至在江甚看来时,多出了几分凄惶。 “你别急,没摔倒,我接住了,吐就吐了。”赵楼阅有些语无伦次,在江甚找回身体控制权后,他第一时间松手后撤,像是生怕引得江甚厌恶,然后双手就那么虚虚扶着,高大的身影塌下来,恨不得伏进地里,好让江甚踩着他走宽敞。 江甚一时间没明白赵楼阅为什么这样。 赵楼阅却会错意,觉得他这个眼神好冷,立刻又后退一步,“好了,我不碰你,我让人送你……”赵楼阅说着一顿,神色中透着深深的难过,“江甚,算我求你了,别这么拼行吗?”他嗓音哑到极致,“先去医院,等完事了,我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我保证。” 江甚扶着一旁的花坛勉强站稳,没听懂这话语间的逻辑。 “江甚,身体养好了才有精力去工作,我知道你看到我烦,先去医院查查。”赵楼阅还在那里碎碎念,江甚莫名其妙的同时胆战心惊,感觉赵楼阅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第65章 何至于此。 托赵楼阅的福,江甚酒醒了,一时间胃里也不难受了。 他接过赵楼阅手中的纸巾,擦了擦下巴。 “江甚。”赵楼阅深吸一口气,五指短暂按了按面颊,像是没招了,妥协了,“不行我离开临都,求你了。” 江甚动作一顿,终于没忍住:“你这是在搞什么艺术?” 赵楼阅回答不上来,只是保持礼貌距离,眼眶红的吓人。 “两个月来我第一次这么喝。”江甚低声,“没有天天拼命。” 但赵楼阅似乎听不进去,就想让他去医院。 江甚看到他素来挺拔高大的身躯半躬着,似乎随时打算上来扶人,又碍于自己处处透着不敢,同那日在福雅山庄的桀骜嚣张截然不同,江甚闭上眼,眉间微微抽.动,溢出痛苦,他以为赵楼阅早就跳出来了,而他喜欢的赵楼阅,也不该是现下这般模样。 “赵楼阅……”江甚低低喊了声,真的站不稳了。 赵楼阅立马上前,脱下外套将江甚一裹,避开皮肤接触,将人半扶半抱送上车。 赵楼阅一路开的很稳,直接去了傅诚名下的私立医院。 什么检查都是最快的,输上液,江甚自我感觉好了很多。 “病人家属呢?”护士喊道。 一句话让两人变色,赵楼阅出现在门口,好像门槛那位置有道结界,沉默地看向护士。 他不敢承认自己是家属。 护士开口:“这晚上得有人守着啊。” 赵楼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不知从哪里搞来个凳子,往进来病房紧贴墙壁的位置一放,坐下了。 跟江甚隔着最远的距离,开始降低存在感。 护士:“……” 江甚:“……” 第90章 旁人之列 江甚觉得自己可能是吃人的妖怪,赵老板缩在墙角,宛如死守清白的黄花大少男。 其实赵楼阅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挺二逼的。 人江甚什么都没说,他倒是底牌全部抖落了个干净。 丢人也不是这么个丢法,赵楼阅有些沮丧。 长久的安静后,江甚睁开眼:“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路过。”赵楼阅着重强调:“真的路过。” 江甚知道他没必要撒这个谎,他们开始认识那会儿,赵楼阅找准机会就贴上来,不是因为不要脸,而是他清楚江甚的底线在哪儿,如今他也清楚,所以自从分手后,从不来眼前晃荡。 “今天多谢你。”江甚想了想,“严随从你那订购的器材,我让一个点。” 赵楼阅沉默片刻:“接受我的一点帮助,是不是对你来说很难熬?” 换别人江甚懒得解释这些,但他听着赵楼阅语气中深深的颓败,接道:“难熬什么?咱俩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份上,我只是不想欠人情,换成谁都这样。” 赵楼阅闻言并未高兴起来,因为他已经被划分为“旁人”之列了。 护士进来换药,加入安定成分,江甚眯眼盯着天花板上的亮灯,没过多久,眼皮上像是压了巨石,他完全没挣扎的力气,就那么沉沉睡着了。 确定他呼吸平稳后,赵楼阅才敢壮着胆子起身上前。 他调低了床头,然后关了头顶灯,只留下踢脚线旁的一盏,江甚眉峰微微蹙起,又很快舒展开。 即便如此,赵楼阅也没敢逾越,他做错过很多事,但唯独在对江甚的认真程度上,是发自肺腑,江甚需要他们保持距离,那就保持距离,于是赵楼阅隔着虚空,指尖顺着江甚的眉骨一点点往下,稀罕又眷恋地描摹他的轮廓。 赵楼阅以前也干过这种事,所以他一下就能猜到江甚瘦了多少。 赵楼阅又回到墙角坐着。 椅子小,他高大的身量缩在那里显得局促,但赵楼阅不在意这个,他睡意全无,脑子里杂乱纷呈,而江甚就在几米开外的位置安静躺着。 从决定静默、避让的长久关系中,赵楼阅渐渐摸索出了新的一条路。 他从不怀疑江甚的能力,这人在生意方面的敏锐度令人吃惊,可生活方面呢?赵楼阅陪在这,没得到江甚的任何驱赶,他不是蹬鼻子上脸,而是单纯觉得,可以换种方式了。 说的直白点,即便在青石镇答应分手,赵楼阅也没打算将江甚让给任何人。 错了他就改,断骨抽筋都是他该付出的代价,可赵楼阅不想一点机会都没有。 护士中途进来检查血压,看到赵楼阅还跟个门神似的,“你可以在沙发上休息。” “不用。”赵楼阅笑道:“您忙。” 凌晨四点,万籁俱静,江甚睡得很沉。 门口没了赵楼阅的踪影。 等江甚睡醒,天光大亮,他摸到枕头下的手机一看,快七点了。 下一秒,视线不可避免地扫向门口,空荡荡的。 应该回去了,江甚心想,他握着手机保持着仰面平躺的姿势,一股熟悉的气息从骨子里漫出,然而不等发酵,房门就被推开。 赵楼阅没想到江甚醒了,手里提着一堆东西,一时间怔住。 江甚眼尖地瞥见了洗漱用品,撑着床坐起来。 赵楼阅根本忍不了,疾步上前先帮忙升起床头,然后心领神会地将洗漱用品拿出来,输液针已经撤了,江甚趿上拖鞋,拿起东西进了卫生间。 水声响起,趁着这个功夫,赵楼阅将餐桌板放下,然后摆好包子、米粥,两份清爽的凉拌菜,还有一杯榨玉米汁。 江甚一出来,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赵楼阅站在床尾,笑了下:“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江甚确实不知道怎么说。 大半天连着一夜没吃,也真的饿了,说什么“你带来的东西我不吃”太矫情,江甚渐渐明白了一点:别跟自己过不去。 咬下第一口包子,就知道出自谁的厨艺,熟悉的味道,还加了江甚爱吃的小榨菜,嫩脆爽口,赵楼阅见他动了,也不多做停留,拿着各类单子出门了。 江甚对自己说你是没吃过包子吗?然后又拿起一个。 最近伙食差的要命,餐厅的饭尝起来都一个味,补偿赵楼阅个锤子,这就算赵楼阅补偿他。 江甚慢条斯理吃完,赵楼阅也掐着点进来,“都弄好了。” 江甚点点头,他去隔间换上自己的衣服,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开。 是的,赵楼阅没敢送。 主要江甚一拒绝,他就不敢提二回。 江甚打车回了家,医院的东西不好用,他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才去往公司。 在电梯门口遇见严随,严随抱着几份文件,见到江甚打了声招呼,然后不由得盯着他看。 江甚:“我脸上有东西?” “没,就是觉得你今天气色不错。”严随笑道:“吃早饭了吗?” 江甚有些不自然道:“吃了,你去忙吧。” 江甚今早的办事效率极高,顺手填了两份新项目组搞不明白的报表,告诉他们可以按照这个模板来,窗外阳光洒进来,江甚鼻梁线条秀丽,能看清脸上细密的小绒毛。 嗡嗡—— 手机振动,江甚拿起来一看,愣住。 赵湘庭:【江哥,你吃饭了吗?】 从出事到现在,赵湘庭一个屁都不敢放,他比赵楼阅还害怕,中间只敢悄咪咪点赞两次江甚发的公司相关通告,在一众员工的“收到”中显得格格不入,江甚没放在心上,这还是赵湘庭第一次小窗口戳他。 江甚没琢磨,回复:【正要去吃,怎么了?】 赵湘庭在那边差点原地蹦起来,抱着手机面红耳赤,宛如中了三千万。 然后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像握着希望的火种,未来的钥匙,认真敲字:【没事,就问问你,江哥如果没时间,我给你送饭。】 江甚:“……”别太司马昭之心了弟弟。 【不用,员工餐味道不错,谢了。】 赵湘庭心想也行,不辱使命。 第91章 情敌 自此,赵湘庭就成了“吃饭小闹钟”。 到点就在江甚手机里“嗡嗡”震动,可能是害怕江甚没食欲,赵湘庭还要晒他的午餐或者晚餐,荤素搭配,从图片看来色香味俱全。 江甚闲了回复两句,忙了就打个“1”。 今天江甚去餐厅前,询问赵湘庭:【你哥知道你都快成为电子宠物了吗?】 赵湘庭先回复一个可爱的猫猫表情包,然后隔了几分钟:【我哥不知道,就是我担心江哥。】 江甚哼笑。 其实赵楼阅门清,有时候抱着赵湘庭的手机还要忧郁地点根烟,“羡慕”二字不用明说。 江甚吃完饭,就要去见一个大投资商。 很大,给出的金额让江甚不得不谨慎对待。 对方名叫屈时青,三十六岁,长相英俊儒雅,身上有种很沉稳又很矜贵的气质,眼角渐生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极具魅力,举手投足充斥着端方礼貌。 第66章 他坐在窗边十分显眼,尽管已经视频联系过,但是见到真人,江甚还是有些意外。 屈时青最近打算将生意从国外挪回临都,选中江甚这个小公司做投资,一来看过江甚提供的项目计划书,颇为精细周全,二来他曾经跟江氏合作过,体验很好,只不过那时候是国内负责的经理接洽。 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屈时青比江甚意外,没想到曾经大名鼎鼎的“江副总”,如此年轻好看。 屈时青不想喝酒,这正好合江甚的意,两人抿着咖啡相谈甚欢,除了工作外,屈时青眼中迸发出一种毫不遮掩的浓烈兴趣,以至于他看向江甚时,眼中都是闪着光的。 江甚有所察觉,但仅仅一个苗头,他也不好说什么。 从咖啡厅出来,屈时青跟江甚互换了私人联系方式,“江总,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江甚没有拒绝,公司需要这笔投资。 但江甚怎么都没想到,屈时青的阵仗说来就来。 两人第二天约在一家高档花园餐厅,江甚一坐下,屈时青就从旁边拿了一大捧玫瑰花送来。 他在国外待了十多年,对于感情的释放十分外向。 江甚愕然。 “送你的,不喜欢吗?”屈时青瞧着有些失望。 “没。”江甚缓慢接过,觉得跟烫手山芋似的,他再看向屈时青,对方的目光更加直白。 江甚将花放在一旁,“屈总,咱们的合作……” “随时可以签约,我相信江总的能力。”屈时青接道:“所以接下来可以享受这顿午餐了吗?” 江甚点了点头。 屈时青问了江甚一些基本但又不冒犯的问题,似是十分满意,用餐结束,屈时青承诺明日让助理将合同送到江甚公司,并且发出了第二次邀请。 他太心急了。 江甚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抱歉屈总,我最近比较忙,您可以同国内朋友多聚聚。” 屈时青戴着鸦青色围巾,见江甚西装革履略显单薄,摘下来就要往他脖颈上套,江甚不由得后退半步。 这是个清晰的信号,屈时青明白了什么。 江甚只得开口:“抱歉屈总,我刚……结束了一段恋情,没有新的打算。” “这样。”屈时青兴趣不减,“但是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他的攻势堪称猛烈,毕竟距离上一段感情已经过去了三年,屈时青难得遇到这么符合心意的,心里起了波澜,越看江甚越喜欢。 虽然被拒绝时有短暂的失落,但屈时青认为机会多的是。 “江甚?”有人低声。 江甚一转身,发现是傅诚。 莫名有些尴尬。 三步路的功夫,足够傅诚将屈时青上下打量完,没印象,但跟江甚谈合作,应该不差,更重要的是,屈时青眼中尚未褪去的喜爱,被傅诚看了个正着。 哎呀呀…… “傅先生。”江甚有些意外:“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天。”傅诚说完看向屈时青。 屈时青也在打量他。 江甚无法,只能彼此做介绍。 临都有临都的规矩,屈时青想做大,不可避免要跟本土势力接触,而傅诚就是其中翘楚,所以短暂的眼神交锋中,傅诚没有丝毫落于下风,反而是屈时青的笑意收敛,警惕起来。 傅诚简单跟屈时青打了声招呼,同江甚说:“一周后明晰大厦建成庆贺晚会,你可一定要来。” 江甚自然点头,虽然脱离江氏,但是不夸张,明晰有一半是他的心血。 他们的交谈屈时青插不进去,察觉到傅诚的丝丝敌意,他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了。 屈时青一走,傅诚神色一正:“他在追求你。” 肯定句。 江甚:“我拒绝了。” 傅诚语气悠哉:“不喜欢这一款?” 江甚摇摇头:“对任何一款我都没想法。” 傅诚叹气:“赵楼阅能疯。” 江甚:“……” 傅诚还有事,两人闲聊几句就此分开,但这不耽误傅诚在坐车途中给赵楼阅打去电话,然后添油加醋,“你别说,那位屈总很有格调,就是年纪大了点,听江甚说三十六了。” 他满意听到赵楼阅磨牙的动静。 * 明晰大厦开业前的这次酒会,傅诚宴请八方,都不白来啊,他用最短的时间拿下那片黄金地域,又赶在竞争对手之前抢占有力风水,能引来多少合资就引来多少。 屈时青也到了,他在临都有几个上流圈子的朋友,本人也不差钱,拿到邀请函易如反掌。 “江总!”屈时青一看到江甚就大步流星。 江甚对屈时青的示好并不反感,这人虽然外向,但始终保持在一个礼貌的度上,一旦江甚拒绝,他也能立刻后退。 屈时青从服务生的托盘中拿起两杯香槟,递给江甚一杯,“一周没见,有些想念。” 江甚身边还站着几个老板,顿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江甚尴尬一笑:“屈总你……” 眼角余光被轻轻一蛰,好像撞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江甚一扭头,看到赵楼阅从正门进来。 赵楼阅惯有的浅笑消散干净,他平静无波地看来一眼,从江甚脸上掠过,最后定格在屈时青身上。 这目光锐利,屈时青自然无法忽视,就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92章 强硬 屈时青不傻。 第一眼不理解,第二眼慢慢也能琢磨出味来了。 他稍微偏头,看到江甚神色如常,而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同一个圈子,为什么会连一点视线交汇跟反应都没有? 再联想到江甚之前说刚结束一段恋情……屈时青基本就能盖棺定论了。 屈时青既然想追江甚,对赵楼阅也少不了打量。 不夸张,屈时青年轻时桃花不绝,如今不过是经历了一番沉淀,没那么招摇,他瞧着赵楼阅不死心,便也想迎难而上。 傅诚发誓,他虽然爱看热闹,但也没有将两人拢到一张桌上的意思,但屈时青主动,赵楼阅更是有战必应,两人距离缩短再缩短,终于,浅浅碰了一杯。 “屈时青。” “赵楼阅。” 傅诚给他们自动配上天雷勾地火的背景。 而江甚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并不在意。 幼稚得没边。 闲聊几句生意后,这两位就将香槟换成了红酒。 赵楼阅这厮是有点气人在身上的,他拿着红酒,给自己倒满,却给屈时青倒了八分,在屈时青挑眉发出疑问时,笑着解释:“屈总年长我近十岁,新陈代谢应该没那么快了,喝满伤身。” 屈时青额角青筋炸起一条。 不等赵楼阅心满意足,就听屈时青接道:“那就多谢赵总了,不过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会照顾人,总不至于将人心伤透了,然后让对方连看一眼都厌倦。” 傅诚在一旁出声:“你俩喝,我来倒酒,我来。” 简单的掷骰子,凭的除了手法还有运气。 江甚淡淡望来一眼,屈时青明显个中老手,摇定的动作丝滑流畅,但他见过赵楼阅无聊在家,摇着三个骰子摞一起,他还得意想教江甚,江甚没兴趣。 果不其然,双方有来有往,屈时青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气场全开还能在此刻跟赵楼阅五五开,加上傅诚目不转睛,不多时吸引了一批人围观。 输了就喝,绝不养鱼。 江甚视线受阻,但不妨碍他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喝彩。 丛高轩走上前来,小声:“不去看看?” 江甚轻嗤:“关我屁事。” 什么为了他才针锋相对这种话江甚一听就笑,雄性生物产生争夺那是为了资源、面子,孔雀开屏,多反思自己,少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不到十分钟,一瓶红酒喝完了。 傅诚喊来服务生开了第二瓶。 屈时青看对面赵楼阅叼着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暗暗心惊,这是庭安科技的老总?怎么跟个愣头青似的。 当一个人积累了足够的财富与名望,他行事反而会谨慎起来,孤注一掷往往出现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屈时青不懂是因为他早过了为感情冲冠一怒的阶段,他激情过、燃烧过,如今干什么都少不了考量,但赵楼阅正在激情,正在燃烧,你就算把他血液里都灌满红酒,这人还要坐着对饮。 四瓶红酒下肚,屈时青的新陈代谢似乎真跟不上了,眼前都开始出现重影,他轻轻摆手,算作认输:“赵总好酒量。” 赵楼阅看向他:“不喝了?” “不喝了。” 赵楼阅这阵子倒有些欣赏屈时青了,敢进敢退,也不鲁莽。 傅诚望着刚开的一瓶红酒有些可惜。 屈时青在友人的搀扶下去一旁醒酒去了。 而赵楼阅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第67章 他如今放眼望去全是“朋友”,牛鬼蛇神混在一起,极难脱身,见他喝酒如喝水,江甚渐渐反应过来,这人向上爬的心会不会太急切了点? “不爬弄不死罗在成。”赵楼阅同傅诚说。 傅诚挑眉:“你这个月又吞了他在小青海的项目,几个亿的投资都打了水漂,听说人在医院输了三天液,全是拜你所赐,你真不怕给逼得狗急跳墙。” “打断他的腿,还能跳起来?”赵楼阅眼中森芒闪烁,宛如在密林中锁定猎物的嗜血猎手,他对罗在成的仇视已经到了眼中钉的程度。 傅诚还想说什么,赵楼阅拍拍他的肩膀,“等我五分钟。” 赵楼阅一头扎进卫生间,红的白的喝了一肚子,吐完了才算舒服。 踢开隔间的门出来,赵楼阅摇摇晃晃去洗手,泡沫刚在掌心转开,就听身后有人说道:“喝爽了?” 赵楼阅眼中的光骤然亮起。 他一转身,看到江甚靠在门口,似笑非笑。 “还行吧。”赵老板脸上的低沉、谋算全都烟消云散,他擦干净手,抓了抓头发傻乐呵,“你来上厕所?” 江甚上前,站在赵楼阅身边开始洗手。 赵楼阅屏住呼吸,目光克制而贪婪地从江甚背后铺展开。 江甚冲洗泡沫的动作一顿。 就不能收敛点吗? “为什么跟屈时青喝酒?”江甚问。 赵楼阅:“啊,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他酒量应该不错,拼一把。” 喝赢了就是胜利,这种胜利不足以、也没道理拿到江甚面前炫耀,他没想着江甚能高看一眼,赵楼阅单纯不想输。 输给偃旗息鼓多年的屈时青,都不够丢人的。 江甚还是自由自在的江甚。 “你最近……”赵楼阅胆子大起来,“好些了吗?” “上次住院?”江甚说:“早好了。” 也多亏了赵湘庭当电子提醒器,“江哥到饭点了”“江哥吃了吗?”“江哥你吃啥了给我看看呗,我做个参考”,念得人头疼。 “那就好。”赵楼阅接道。 江甚转身,发现赵楼阅在他很近的位置,见江甚要走,也没说让开,江甚垂眼时能看到男人锃光瓦亮的鞋面,一股难言的压迫感袭来。 江甚抬起头,慢慢皱眉。 赵楼阅目光专注,他不笑的时候,野性裹挟着狠劲儿,像是旷野上紧追不舍的狂风,风把人扑倒,能瞬间灌满全身跟心肺。 赵楼阅在当蘑菇一段时间后,第一次显露出些许强硬。 “让开。”江甚说。 赵楼阅确实让开了,但在江甚动脚前,他低声道:“我知道你会怪我,但是江甚,我不放手。” 江甚大步而出。 第93章 成长 江甚回到丛高轩身边坐下,灌了杯凉水。 丛高轩刚才还见他玻璃杯里泡枸杞,此时不免愕然,“咋,心火旺啊?” “吃你的东西。”江甚稳住嗓音。 丛高轩嘿嘿一笑:“这蛋糕里的栗子味挺香的,也不腻,你尝尝。” 江甚很给面子,尝了一口觉得不错,便整个小盘接过来。 “特么,这赵楼阅还敢看你。”丛高轩冷笑。 “看就看,不亏钱。”江甚说。 丛高轩想扔两句狠话,又觉得拳头砸棉花,没劲儿。 之前他见缝插针怼喻柏,那个逼不经激,总要回嘴,这样很好,方便丛高轩激情开麦,但最近两次遇上赵楼阅,全是软钉子,不管丛高轩说什么那边都陪笑脸,如果傅诚在,末了还要笑着问一句“过瘾不?” 丛高轩简直没脾气。 想到这里,丛高轩小心翼翼觑了江甚一眼。 江甚头都没抬:“怎么?” “我看他挺诚心道歉的。”丛高轩说完又懊恼:“当然,我站兄弟你,你当我嘴闲。” 江甚没接话。 酒宴进行到一半,多数人酒醉,还有姗姗来迟的,像傅元睿,打招呼的笑脸尚未散去,就又一脸懵逼地被拽走了。 江甚在露台上抽烟。 他一周抽不了几根,也不算违背医嘱。 “我说了不去你烦不烦?”有人语气严肃,拒绝得相当干脆,若非熟悉的声音,江甚差点儿以为自己认错了。 他一转身,看到了赵湘庭。 赵湘庭别看聊天框里十分活跃,现实里一遇见江甚,顿时像被腿骨打折了,他着急挂断电话,这次不磕头了,而是一边鞠躬一边后退,然后迅速转身,眼瞅着就要跑路。 “站着。”江甚开口,他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地将赵湘庭定在原地。 赵湘庭像是认命了,缓慢转过身,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江哥。” “现在知道喊江哥了,你跑什么?”江甚没好气。 赵湘庭嘴里含糊了两句,江甚没听清。 “过来。” 赵湘庭老老实实上前。 “都快结束了过来干什么?” 赵湘庭忙说:“还不是傅元睿,原本我都不打算来了,他非拽着我。” 江甚:“吃晚饭了没?” “吃了吃了。”赵湘庭一听是关切的话,顿时放松下来,“江哥呢?” “吃了。”江甚不好说他喊赵湘庭过来就是为了看对方这纠结讨巧的样子,怪可爱的。 “忙你的去。”江甚又说。 但赵湘庭反而不想走了,磨磨唧唧又聊了两句,才被电话铃声一遍遍催离。 江甚趴在栏杆上,看着下方的游泳池蓝底静默,波光粼粼。 等他这根烟抽完,见赵湘庭的身影从泳池躺椅跟三角小桌中穿梭而过,江甚掏出手机回信息,那边的严随问了两个关键点,他讲清楚费了些时间。 但也就五分钟的功夫,忽然听到一阵惊呼,紧跟着是桌椅被掀翻的响动,玻璃杯碎了几个,人群短短几秒钟涌了过来。 这种场合喝酒闹事不算罕见,一会儿傅诚的保镖就会给人扔出去。 但江甚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赵湘庭跟一个富二代打起来了! 赵湘庭被富二代推了一把,站在原地没动。 江甚下意识心里一紧,刚往后退了半步,就被人轻轻按住了肩膀。 “没事。”赵楼阅沉声说。 江甚心想这能没事吗?那可是赵湘庭,一拳下去沉默三天,浑身上下嘎嘣脆,别一会儿还得打120。 赵楼阅放下手,站在了江甚身旁,就这么短短半分钟内,见赵湘庭突然暴起,一拳砸在了那个富二代脸上。 江甚微微挑眉,这动作有些专业啊。 “他最近一直有接触散打防身。”赵楼阅说。 他声音很沉,又是那种将全部情绪按在心底的状态,赵楼阅单手搭在栏杆上,身体微微前倾些许。 他被激发本能,见不得赵湘庭跟任何人起冲突,可如今这份支配思想的冲动再也无法控制他的身体,赵楼阅坚定地立在这儿,立在熟悉的保护范围外,他眼眸又黑又沉,像是有什么东西会随着赵湘庭动作而湮灭,当然,也会随着赵湘庭的勇敢而诞生。 富二代破口大骂,但赵湘庭在本能后缩一下后,又猛地冲了上去。 赵楼阅抓住护栏的手倏然收紧。 江甚新奇地扭头,看到赵楼阅眼中迸发出的万千光辉,那像是城邦重建后欣喜若狂般的庆贺,又被赵楼阅收敛,他眼中的情绪飞速成长,当赵湘庭抱着富二代一起跳下游泳池后,涟漪泛起,然后彻底沉淀。 江甚莫名心跳加快,他觉得赵楼阅此刻看赵湘庭的眼神不像兄长,更像是头狼回望即将掉队的同类,看着对方站立、挣扎,反抗,在赵湘庭一脚踹开富二代轻松游上岸时,头狼转身走向风雪,他一直抚育照料的狼崽,终于长大了。 “你他妈的!装什么逼?”赵湘庭站在岸上扯开了嗓子骂,那股痞气跟他哥简直一脉相承,“还没我哥我算什么?哎,你一个来a大附属专业求学都要提两袋礼物的人,见了你爹我这个正儿八经考进去的,不应该羞愧至死?再惹我试试!见一次打一次!” 赵楼阅闷笑出声。 江甚抿了抿唇,灵魂中某根弦被震得发麻。 一阵死寂中,傅诚鼓掌:“好!” 傅诚对赵湘庭的进步极为赞叹,大手一挥:“明天逛长隆,专柜的东西随便选,当傅哥我送你的礼物。” 赵湘庭蹭蹭鼻尖,“那多不好意思。” 傅诚指挥保镖,“把那个落汤鸡给我请出去。” 赵湘庭跟傅诚要了房间钥匙,肯定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赵楼阅就这么单手插兜看着,直到赵湘庭的身影消失。 “身法不错吧?”赵楼阅开口。 江甚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一时间心绪复杂:“你怎么……” 怎么舍得了? 赵楼阅说:“我只是突然明白,原来我的那种保护,不叫保护。” 江甚淡淡“嗯”了声。 第68章 乌云散开,月色一下子亮堂起来。 江甚察觉到赵楼阅的目光,一抬头,撞上他沉甸甸的爱意,毫无防备,烫的心尖差点起来一个泡。 第94章 朋友 燥热来得快去得也快,江甚嘴里有些发苦,他重新摸出一根烟,却没点燃。 再抽超标了,到时候血检值不好看还要被医生念。 长久的静默后,江甚先开口:“恭喜啊。” 赵楼阅跟赵湘庭的转变都挺关键,至少以后不用走哪儿都惦记着,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肝颤。 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江甚心想。 赵楼阅脸上的笑意淡去。 “赵总。”江甚低声,“之前卫生间门口我没跟你说清楚,为了防止以后产生误会,我们一次性讲明白,放不放手是你的问题,但是没精力谈恋爱,所以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赵楼阅静默片刻,“你不是没精力,你是怕再被我伤到,江甚,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江甚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赵楼阅,我不是没信过你。” 信过,全身心,说是飞蛾扑火都不为过,但结局很不尽人意,这才多久?就要求他再来一遭,这得是多没心没肺才办得到? 赵楼阅心里着急,但真不敢逼江甚,风险自担者,落子不易,他有时候细想其中症结,还是很心疼眼前的人。 “江甚,你可以试着……” 江甚摇了摇头。 赵楼阅胸口被堵了块石,他并不烦躁,心绪几经翻转,最后询问江甚,“那当朋友总可以吧?” 之前在石青镇,江甚说不可以,是因着两人之间面目全非的东西太多,如今情绪平缓,没有针尖对麦芒的必要。 江甚叹气:“赵楼阅,就这样吧。” 他曾经伸向外界的触角被狠狠烫伤,如今护好自己才是首要。 有进步,赵楼阅安慰自己,至少不是浑身竖刺根本靠近不了的样子。 赵湘庭收拾好从房间出来,被他跟门神一样的亲哥吓了一跳。 “干嘛?” “高昂的学费没有白交。”赵楼阅打趣,“刚刚那个飞踢很帅气。” “是吧?”赵湘庭对这种感觉也很新奇,不用有事就喊“哥”,他的拳头照样硬! “对了哥,江哥呢?”赵湘庭意有所指。 赵楼阅闻言叹了口气,“再熬一熬,这事跟你没关系,小孩子家家少操心。” 酒会结束,江甚冒着风雪坐上车,被车内暖气烘烤得一个哆嗦。 一路安静,江甚也能有时间捋捋杂乱的思绪。 他拒绝赵楼阅是认真的,可有些话,除了自己同谁都不能说。 没有赵楼阅,他也很难再开启新的恋情,对方留下的印记太鲜明,有错就改的效率更是一流,让江甚想要翻旧账都不好下手,或许他更适合平平淡淡的对象、生活,可不管洗脑多少次,江甚都提不起兴趣。 赵楼阅在小院子杀鸡洗菜,叼着烟系着围裙,认真做饭的样子也很人夫。 江甚点到即止,到家冲了个澡,然后躺下就睡着了。 那些冰冷的梦魇罕见地没有入侵。 清晨严随一个电话打进来,江甚接起听了听,说道:“等我半个小时。” 屈时青的助理拿着合同来了,还给江甚带了盒巧克力。 屈时青的圆滑在此刻显露,拼酒输了不算什么,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江甚当着小助理的面将巧克力分食给了在场的诸位,美其名曰不吃独食,小助理眼神闪了闪,笑着接了句“是。” 小助理拿着签好的合同一走,严随凑上来咬着巧克力揶揄地问江甚:“有情况?” 先是赵楼阅后是屈时青,他哪儿排得上队啊。 “没情况。”江甚一本正经,“没这个打算,四十分钟后开会,几个大单该定下来了。” 严随望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心想远观就行了。 江甚忙起来就能将赵楼阅飞到脑后,身体恢复速度一快,精力就更旺盛了,这天下午天色难得放晴,江甚要去见一见老林总的儿子林耀。 老林总逐渐放权,他儿子也算年轻有为,从小到大各方面成绩都很不错,唯一被诟病的点:太浪了。 当然,林耀没浪到江甚身上,知道这是父亲看重的人,饶是吃江甚的颜,也觉得合作关系远比恋人关系更稳固。 他听说过江甚跟赵楼阅的事儿,只不过如今两人分手了。 于是江甚坐下后没多久,林耀像是为了给他缝合情伤似的,喊来了这地方一个有名的酒侍,瞧着像在校大学生,很干净。 对方原本噙着笑,但见到江甚后狠狠一愣,然后看向林耀,十分怀疑地指着自己,“确定吗林总?我被人占便宜这么久,今天终于轮到我去占便宜了?” 这话说得讨巧,连江甚都没忍住笑了笑。 林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就一通指,示意酒侍照顾江甚喝两杯。 清酒,八九度,喝点无妨,江甚很给林耀面子,对这位“小扬”说道:“坐这儿就行,想喝茶喝茶。” 小扬说白了就是男公关,来者是客,他虽然不卖身,但也被客人刁难过很多次,江甚这类好说话的极其难遇见。 他觉得口渴,试探性插了块江甚面前的果盘,江甚忙着跟林耀讲话,并不在意,胆子便大了起来。 “江哥。”小扬见江甚喝完,就给他续上。 那头林耀已经左拥右抱上了,江甚面不改色,跟林耀虚虚一碰,喝完了才问小扬:“你学生?” “嗯。”小扬报了个学校名,江甚一听还是挺不错的一所:“那你来这……” “挣学费。”小扬回答敞亮,“来钱快。” 江甚了然,“什么专业?” “会计,兼修b国语,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小扬近距离下不由得观察起江甚纤长浓密的睫毛,流畅的鼻翼线条,唇形也好看。 等江甚望来一眼,小扬赶紧低下头。 他心跳如鼓,第一次理解学校表白墙上有人对自己说的那句“看到你我都差点忘了自己是谁”,这是硬帅啊,好看死了。 林耀饶有兴趣地看看江甚再看看小扬,笑道:“江总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小扬嘛,晕菜吃多了,也可以吃吃素。” 小扬觉得这话像在骂自己。 江甚四两拨千斤,“林总,别开我玩笑了。” 小扬闻言心里一沉,知道这是没戏。 第95章 唇枪舌剑 即便没戏,但能跟江甚打交道,小扬还是很高兴。 江甚见他没逾越,让小扬开了瓶五位数的酒,孩子能从中抽成不少。 小扬顿时涨红了脸,一个劲点头:“谢谢江哥!谢谢江哥!” 江甚摆摆手,又跟林耀聊正事去了。 他们说的太专业,小扬只在一个经济学老教授的选修课上听过一两嘴,他炫完果盘炫蛋糕,想着晚饭钱都能省下了,那叫个开心。 林耀见状反而多看了小扬两眼。 一个好看的憨包货。 等他们解决完最后一瓶清酒,江甚才感觉到一阵眩晕,这玩意度数不高,但架不住量大,江甚去洗手间放水,等出来林耀都买过单了。 江甚无奈:“你……” “别争这个。”林耀也在脚下打摆子,靠着另一个酒侍同江甚说:“我爹说了,今天必须我请客,回头让他知道是你请的,不得骂死我。” 江甚笑道:“行,赶明我给老林总整两饼好茶。” 林耀乐呵呵:“这就对了嘛。” 两人准备散场,出去的时候,江甚扶了把门框。 “江哥!”小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矮江甚一头,“呲溜”从江甚撑开的臂膀下一钻,就顺理成章接过江甚一半的重量:“有司机开车吗?我送你到门外。” 江甚原本想说不用,但酒精一阵阵冲击着四肢,小扬一脸善意,他最终点头:“行吧,谢谢。” “客气啥,今天是我谢谢江哥。”小扬低声:“我下学期课业紧张,兼职时间不能太长,原本还有些发愁,今天江哥这瓶酒一开,我舒服惨了。” 江甚在小扬身上看到了几分熟悉的东西,心里一软,说道:“那瓶酒我没喝,你回头去找经理,就说我的意思,带走,不嫌麻烦拿去倒卖,还是能赚一笔的。” 小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若非架着江甚不方便,真想狠狠鞠躬,“多谢江哥啊!” 江甚笑了下,觉得这人挺上道。 窘迫之下,就不要考虑面子不面子,有贵人相帮,就赶紧接下。 “江哥,您以后还来吗?我跟后厨熟,免费给您切个果盘。” 一个果盘才几个钱,但江甚还是应道:“可能会来,提前谢谢你了。” “客气!”小扬嘴角咧开,觉得这就是否极泰来啊! “江总,那个……”林耀转过身想说句什么,却突然一愣。 第69章 江甚见林耀后退半步,莫名后背发毛。 下一秒,就听到小扬“哎呦”一声,被扯住后背扔到了一旁,自己的胳膊则被另一只大手扶着,一抬头,见赵楼阅面色阴沉。 江甚觉得有必要找个寺庙烧烧香,不然怎么每次醉酒都能遇见赵楼阅? 林耀挺能突突,此刻却跟哑巴了似的。 沉闷过后,赵楼阅先开口:“你们干嘛呢?” 江甚太了解这人了,明白赵楼阅已经不爽到了极点。 但他有什么不爽的?正常生意合作,有问题? 紧跟着,江甚发现赵楼阅将目光放在了小扬身上。 为了噱头,小扬领口敞开着大半,刚才光线昏暗,江甚也没在意,赵楼阅的目光刀片似的扫了眼小扬的穿着,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 小扬简单,哪里受得住赵楼阅这种几乎要把他片了的眼神,见江甚想要挣开赵楼阅的手臂,哪怕害怕,也壮着胆子说道:“江、江哥不舒服,你先放开他!” 林耀为小扬捏了把汗。 赵楼阅静默片刻后忽的冷笑一声,“我放开他?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开他?” 江甚听不下去,微微侧过头:“赵楼阅,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赵楼阅连假笑都维持不住,“江总一向洁身自好,怎么今天就让他扶着了?” 不仅如此,在赵楼阅视角,江甚的姿态不可谓不依赖,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不知聊到了什么,那个男公关一脸崇拜,眼中都在冒星星。 赵楼阅的放心来源于他知道江甚的心门很难打开,即便是屈时青,想要扣开也得费尽心思,赵楼阅一直将目光凝聚在那些有能力的人身上,可突然一个转头,发现他妈的一个吉祥物混到了江甚身边。 江甚最近有跟谁这么笑过吗?没有吧。 赵楼阅一瞬间理智轰散。 “我喝醉了,他扶我一把怎么了?”江甚用力甩开赵楼阅的手,见小扬想要过来,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别管。 但这一幕落在赵楼阅眼中又变味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多久了?怎么,自己是洪水猛兽,那个毛小子就是无害小白兔? “江甚。”赵楼阅嗓音带着点轻颤,“你别告诉我,你动心了。” 江甚简直难以置信。 不是,外界对赵楼阅“深藏若虚”“机敏多智”的评价到底是哪里来的?! 江甚气得太阳穴疼:“你那点脑仁里面装的全是情情爱爱吗?” “我装的是谁你不知道吗?”赵楼阅嗤笑:“他能近你的身,现在你为了他,开始攻击我的脑仁,江甚,他不一般啊。” 林耀看着一旁的旋转椅,想着要不坐上去装睡得了。 让赵楼阅知道小扬是自己喊来的,跑得掉? “他就是今天一个酒侍!”江甚冷声,“赵楼阅,咱俩分手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你别像之前似的,时时刻刻都想搅和进来,之前我喜欢你,我容忍你的强势,如今呢?你真当我好欺负啊?” “我这是欺负你吗?江甚,我什么时候动过欺负你的心思?”赵楼阅觉得肺腑灼烧,听不得江甚跟他说这些冷冰冰的、划清界限又刺耳非常的话。 小扬见赵楼阅恨不得吃人,哆哆嗦嗦的,“你别吼江哥……” 赵楼阅倏然看向他,眉目间风暴酝酿,眼神锐利割人:“滚去把经理叫来!” “小扬你就站那!”江甚寸步不让,“他今天服务的人是我,你叫经理算什么?赵楼阅,你自己泥腿出身,如今一朝得势,便也打算以强权压人了?” “哈!”赵楼阅狠狠咬了下唇,不夸张,都有些头发倒竖,“江甚,你这点利索嘴皮子,全用我身上了。” 江甚问道:“你不该吗?” 两人分手后一个避着一个纵着,就没吵起来过,但此刻积压数月的火药桶子无端端炸了。 凭什么啊,江甚心想,分了老子还要受你拿捏,当初给你权限的时候,你怎么做的? 第96章 你得会示弱啊 对上江甚隐含痛苦的眼神,赵楼阅像是被兜头泼了桶冰水。 很多事情在江甚这里过不去,那就是过不去。 见赵楼阅冷静下来,江甚胸口的剧烈起伏跟着一点点平缓。 赵楼阅深吸一口气:“我送你回家。” “不用!”江甚冷声避开他的手,下意识瞥了眼小扬。 赵楼阅了然,“我不会找他麻烦的,我刚刚是气话。” “你气什么。”小扬低声碎碎念:“疯了一样上来,差点儿掀翻我,理直气壮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哥是你什么人呢。” 林耀装睡装不下去了,这个憨包这么勇的吗? “小扬你去忙。”江甚叮嘱:“今天没事别出来了。” 小扬还是很忌惮赵楼阅,换平时他未必有这个胆子,但江甚真的太好了。 “那江哥有事你喊我啊。”小扬不太放心,身体紧贴着墙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赵楼阅简直形容不出心中滋味。 这个小扬如此紧张江甚,衬得他像个十足的坏人。 “林总,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聚。”江甚开口。 林耀忙不迭点头,送上门的梯子,他顺着一溜烟闪远。 这下就剩下江甚跟赵楼阅。 但江甚一个字没说,抬步就走。 赵楼阅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你带司机了吗?”赵楼阅问。 江甚实在懒得搭理他。 快到正门时,赵楼阅快步上前,攥住了江甚的手腕,稍微一带,将人拉去了旁边的货梯走廊。 没什么人,江甚也不反抗,赵楼阅站定,才看到他眉宇间难掩的疲惫。 “是我的错。”赵楼阅说。 江甚眉梢一动:“赵总能有错?” “我只是……”赵楼阅忍了忍,没忍住:“我只是嫉妒。” “很久没见你这么笑盈盈地跟人讲话,那个小扬又是个生面孔,我脑子一热,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江甚,我没想控制你的生活,真的,我就这个臭毛病,我改还不行吗?” “你改?”江甚冷嗤,“没有小扬还有小张小李小王,我出门做生意,哪有不认识人的道理?回回你都要这么气势汹汹地冲上来问罪吗?” 江甚越说越气,“你跟我要解释?你什么身份你跟我要解释?” “我知道我没资格,好了,别生气了。”赵楼阅从兜里摸出一瓶养胃药放进江甚兜里:“记得回去吃两颗。” 江甚正好瞥见了一行功效解释,皱眉:“你随身携带这个干嘛?” “傅诚塞给我的。”赵楼阅说:“他自己体质不行还非要连带我,但药是好药。” 江甚脸色仍旧难看,但赵楼阅察觉到他周身气息没那么紧绷了,于是低声道:“是我不讲理,回头我去跟小扬道个歉,你不舒服先回家。” 只是喝醉了,没有不舒服,江甚发泄完,觉得酒气在脸上热腾腾地蒸开,他不知道还要说什么,索性转身就走。 门口风雪大,临都的春季往往都是一夜之间,如今明显还没到时候。 不等江甚出门,一条带着温度的围巾挂在了脖子上,他不由得站定,正好方便赵楼阅给他系上。 “不喜欢到家就丢了,如今气候不稳定,你身体差,别感冒了。”赵楼阅语气诚恳,刚才的负面情绪全部消散。 江甚思维一个混沌,脱口而出:“你别把看管你弟的那套用在我身上,不稀罕。” “行,好的。”赵楼阅从善如流地应下,看到江甚的车开了过来,于是侧身挡住刮来的寒风,送他坐了上去。 “麻烦您了。”赵楼阅被一顿修理变得特别好说话,他叮嘱司机:“麻烦您开慢点。” “好嘞好嘞。” 车门关上,很快启动,眼角余光的黑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江甚闭上眼,一低头,下巴就搁在柔软的围巾上,能闻到熟悉的沉木混合着淡淡薄荷的气息。 毛病,江甚心想,还真当自己霸道总裁。 赵·霸道总裁说到做到,回去就找到了小扬。 小扬一看江甚不在,顿时一脸灰败,觉得自己这工作应该是到头了。 没关系!刚刚那瓶酒他同经理拿回来了,听江哥的,卖个好价格! “抱歉,误会你了。”赵楼阅先开口。 小扬轻哼,想着自己都不干了还受你个鸟气,正准备回喷,但张了张嘴,才后知后觉赵楼阅说了什么,“啊???” 这样的两级反转让小扬没跟上趟。 他小心翼翼看向赵楼阅,觉得这位老板不像是能低头道歉的主儿。 小扬在这种地方混口饭,见过千人千面,赵楼阅属于十分强悍傲慢的那款,说白了,在桌上大家都要谨慎对待,刚刚小扬还想着,江哥跟这种人谈恋爱,舒服的时候挺舒服,但难受起来也是真难受。 第70章 “没、没事。”小扬吃软不吃硬,又想着跟江哥谈过,人品应该不差,于是话头多了起来:“我就给江哥倒了两杯酒,其它什么都没做,我倒是想跟江哥,但他应该瞧不上我。” 赵楼阅心肝颤了颤,心想你还对着我说最后一句话。 “你俩之前应该谈的挺好吧?”小扬浅浅八卦了一下。 赵楼阅摸出包烟,“嗯”了声,然后问小扬:“抽吗?” 小扬一看是好烟,点了点头。 赵楼阅让了一根给他,小扬接过,自己掏出打火机。 尼古丁松散了神经,小扬问道:“怎么分了?” “出了点事,我的问题。” 小扬心想猜都能猜到是你的问题,他觉得以自己的阅历,跟赵楼阅讲道理那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但感情这种事,往往当局者迷,“老板,你这么凶不行啊,你见过谁喜欢喷火龙?” 赵楼阅:“……” 赵楼阅低声解释:“我这几个月,就喷了这一次。” 小扬哼笑,“那我还挺有面子。” 吞吐了一会儿,小扬说:“江哥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你得会示弱啊。” 赵楼阅:“我哭不来。” “……谁让你哭了?”小扬简直一言难尽,“我要是你,刚刚那场面,我声音都不会超过蚊子,我就笑,就一脸落寞,就郁郁不安地站在角落,反正不去发脾气。” 赵楼阅闻言匪夷所思地看向小扬:“谈过多少场?” “没多少,但是我两个室友天天为情所困,看他们看出来的。” 赵楼阅立刻掏出手机,“来弟,加个联系方式。” 第97章 你别心软 小扬没想到气运之神还能眷顾自己第二次。 赵楼阅加了他的联系方式,送了他一整包好烟,完事又开了瓶酒,也算他头上。 分别前小扬再三劝诫赵楼阅:“老板,你别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要明白江哥要什么。” “弟,不说了。”赵楼阅拍拍他的肩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小扬露出一副“我懂”的神色:“加油啊老板,你这条件如果都输了,那真是一副好牌打得稀碎。” 赵楼阅连连点头。 他还有事,等吴熙跟公司下属出来,同小扬道了再见,就大步离开。 小扬看着他身形挺拔显眼地往前走,一堆人追随,顿时想回学校刷题去了。 * 江甚到家倒头就睡,再睁眼天都黑了,他起来冲澡,然后走向厨房,冰箱门一拉开,没什么吃的,就点了份外卖。 别看是从高档餐厅热乎乎送来的,味道也就那样。 江甚吃了一半实在咽不下去,任由其变冷,然后裹着毛毯坐在阳台发呆。 赵楼阅此人,真是给不得一点阳光。 那日明晰建成的庆贺晚会,赵楼阅放任赵湘庭成长,江甚心中还有所触动,毕竟他们分手归根究底,就是因为这个。 江甚真当他有进步,结果又开始鬼喊鬼叫。 过了几天,江甚意外接到了苏凌烟的电话。 是关于那座茶庄的投资,最近事多,这些又全权交给苏凌烟打理,江甚差点都给忘了。 “对账不?我请你吃饭。”苏凌烟语气愉悦:“赚了不少哦。” 江甚笑着问:“什么时候回来临都?” “后天吧。”苏凌烟说:“到了给你打电话。” “行。” 苏凌烟是跟赵楼阅一个地方出来的,漂亮,妖冶,每天不是搞钱就是搞权,还特别能吃苦,看了几个月的茶庄,一点怨言都没有。 周四下午,江甚跟严随说了声,开车去接的苏凌烟。 江甚不会因为赵楼阅迁怒任何人,苏凌烟昨天睡得晚,今早索性坐上大巴一路摇过来了,到点差不多睡醒。 她全素颜,但皮肤很好,透白透白的,从车上下来时头上裹了块淡橘色的纱巾,酒红色卷发从中透出来,引得好几个路人回头。 苏凌烟看到主驾的江甚兴奋地跺了跺脚,然后一溜烟窜上副驾。 “快快快,升空调,好冷。” 江甚扫了眼她露在外面的脚脖子,轻笑:“那你还穿这么少。” “可以穿的少,但是不能丑。”苏凌烟一本正经,“保持美貌是我的第一信条。” “行,想吃什么?”江甚问。 苏凌烟:“海底捞求求了。” 江甚有求必应,一脚油门。 他们预定了个海底捞的包间,看得出苏凌烟很好这一口,牛油锅没煮开前频繁咽口水。 江甚在一旁看她整理好的资料。 确实赚了很多,主要苏凌烟的闺蜜孙路笙打通了不少人脉,有些东西一包装,专门去赚有钱人的钱。 感觉再做半年能搞个品牌出来。 江甚对此非常满意,苏凌烟已经开始烫黄喉了,稍微一熟就往嘴里塞,“呼哧呼哧”伸长脖子往下咽。 江甚:“……没人跟你抢。” 苏凌烟摇头:“你不懂,那边没这个味,我都憋几个月了。” 江甚将一盘牛肉推给她,想到了什么,笑意淡去:“这次回来只跟我对账吗?” “还有赵楼阅的,但你俩不是分了吗?”苏凌烟说的十分自然,“我担心你尴尬,就不喊他了。” 江甚应了声,“谢谢。” “嗨,谢啥啊,”苏凌烟说:“都是赵楼阅自找的,这波我站你。” 江甚笑了笑。 “真的,他以前就那样。”苏凌烟咬着筷子,稍微陷入回忆:“也是被追着打久了,占有欲很强,我家跟他借的漏勺他都记得,护食得很。” 江甚沉默片刻:“他被追着打?” “还要被追着抢,你不懂我们那个地方,没父母庇护的小孩都挺惨,我家帮过赵楼阅,所以他后面发达了,不遗余力将我捞了出来。”苏凌烟看向江甚:“我不是跟你卖惨啊,也不替他说话,就是咱们闲聊,如今这情况都是他该的,你别心软。” 江甚给她烫黄喉。 苏凌烟漂亮的指甲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哎江甚,孙路笙喊我,你跟我一起去呗,他老公升职了,到了市监.管局,正好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江甚微微坐直,这还真用得上,他点头:“好。” 江甚就吃了几口肉三个饺子,剩下的全被苏凌烟扫空了,出来时她恨不得扶着墙走。 江甚笑着结了账。 两人身上全是火锅味,散都散不掉。 江甚开车,中途苏凌烟回复信息,不知说到了什么,她突然语音输出,“滚远!” 江甚心头一动,觉得大概率是赵楼阅,苏凌烟对他说话就这个调调。 孙路笙的老公姓周,叫周靖,确实是很周正的一个人,对孙路笙疼到了骨子里,对苏凌烟这个“小丈母娘”,也是十分纵容无奈。 两口果酒下肚,江甚跟周靖聊了起来。 江甚想要引入一批高端科技材料,材料本身没什么问题,就是审批太慢,周靖大概了解了一下,跟江甚对碰一杯,说上班了他去帮忙问问。 中央舞池音乐响起,苏凌烟迫不及待拉着孙路笙一起加入。 两人身段玲珑扭得很有律动感,在舞池中非常吸睛,周靖给孙路笙空了的杯中倒上热茶水,就在这时,却见江甚突然站起身。 舞池中一阵骚乱,周靖跟着起身,两人凭借身高优势看到苏凌烟将孙路笙推着上了台阶,然后自己转身挥开了身后的咸猪手。 江甚冷脸上前。 他走近一伸手,苏凌烟抓住借力到了江甚身边,然后被他往身后一护,追来的男人没想到她们还有伴,先是一愣,随后笑着递出手机,“美女,就加微信交个朋友,给个面子呗。” 苏凌烟接过湿巾在胳膊上使劲儿擦拭,黑着脸:“不加。” 男人见状脸色骤沉,“他妈的给你脸了?” 江甚一脚踹在了他的嘴上。 第98章 他跟你动手了? 对方只觉得唇齿一痛,跟着下嘴皮就有铁锈味蔓出,他惊骇不已地抹了把,不出意外看到了血。 “草!!!” 江甚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周靖一看江甚动手了,顿时来了精神,他让老婆跟苏凌烟退到卡座,转身就在最近的桌上抄了个酒瓶。 两人立在舞池边缘,一点没怕,反而是下方的四五人见他们敢直接动手,一时间心有忌惮。 这里是高档会所,稍有动静保镖跟经理就全部围了上来。 挨揍那人趾高气昂给经理亮了张卡,经理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又朝江甚他们走来。 “你们老板我认识!等我打个电话。”苏凌烟说。 亮卡那人继续用一种污秽戏谑的眼神打量着苏凌烟,“像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好像全天下老板都该是你的裙下之臣,刚才跟你好好说话不听,一会就算是求我都不行!” 第71章 周靖闻言冷笑:“哥们先把嘴上的血擦干净再说。” 经他一提醒,男人又想到江甚极具侮辱性的一脚,顿时气得后牙槽咬紧。 但是不到两分钟,老板真来了,一把挥退走上来的经理,直奔苏凌烟而去,见她气得脸色铁青,先是一愣,随后小心翼翼:“谁惹你了?” 江甚眉梢一动,觉得这话不像畏惧,掺杂着点别的情绪。 苏凌烟指着那个“大猪头”,疯狂输出:“他占我便宜,不给联系方式就打算用强,你酒吧里怎么什么人都放?不是听说要验证的吗?” 老板闻言看向舞池,同时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保安开始清场。 “抱歉,诸位请到楼上继续娱乐消费,全部八折。” 当然,对苏凌烟的动手的男人跟他兄弟都被留了下来。 老板向前走了两步,江甚这才发现他还挺年轻,约莫二十六七,紧贴头皮的短发,脸型匀称张扬,眼神如鹰,右眉末端有一条明显的疤,半指长,像是刀伤留下的。 苏凌烟冷笑着,与其说是找到了靠山,倒不如说是有恃无恐。 “虞风,你看着办。” “好说。”虞风跳下舞池就开揍,打得那叫个拳拳到肉,好几次骨头断裂的声音引得江甚微微皱眉。 江甚看向一旁的苏凌烟,苏凌烟小声解释:“我初中同学,以前当精神小伙的时候,我还跟他当过一段时间的精神小妹。” 江甚:“……” 虞风关系打点的好,揍完接过手下人递来的热毛巾,擦干净血一个电话就解决了,然后命人将这四五位仁兄扔出去。 “他们先惹事,闹不到我这里。”虞风说完一步从舞池走了上来,路过江甚身边时,他似乎偏了偏头,目光明显锐利。 “你朋友?”虞风问。 “对呀,这是江甚江总。” 江甚同虞风点头算作打招呼。 服务生上来立刻收拾好满地狼藉,给他们重新摆了一桌。 虞风坐下后询问江甚:“江总是做什么的?” 苏凌烟吃着水果抢答:“涉猎得多了,明晰地标知道不?江甚搞的,最近脱离家族出来单干,成立的新公司风生水起。” 虞风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低头关注杯中的酒。 换做寻常人早该跟江甚攀谈了,但虞风显得兴致缺缺。 江甚早就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苏凌烟捣了虞风一下,小声:“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呢?” 还是江甚先拿起酒杯:“今天多谢虞老板解围,往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虞风看他一眼,然后碰杯:“江总客气。” 苏凌烟忽然将吃到一半的甜瓜塞进虞风嘴里,然后对着手机戳戳戳,感觉屏幕都要戳烂了。 “烦。”她低声。 虞风嚼着甜瓜瞥了眼,嗤笑:“又是这个姓赵的,阴魂不散。” 苏凌烟抬眼:“你这话不讲理哦,我这三个月来第一次跟赵楼阅联系。” 虞风没搭腔。 倒是江甚说:“没事的凌烟,茶庄的盈利,你还是要拿给他看的,我过会就走,你们慢慢聊。” 苏凌烟一顿:“真不介意?” “嗯。” 苏凌烟脑子一转,笑道:“行。” 十多分钟后,江甚站在门口抽烟,没风没雪,但空气干冷干冷的,呼出的白气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听到身后的动静,江甚没有回头:“虞老板也觉得闷得慌?” 虞风话不多,更不喜欢弯弯绕,他也点了根烟,站在江甚旁边,然后问道:“你跟苏凌烟什么关系?” 江甚顿了顿:“朋友关系。” “嗯,今天谢谢你帮她出头。”虞风接道:“不过我很好奇,换做别的朋友,江总也会倾力相帮吗?” “当然。”江甚说完这话,对上虞风黑沉沉的眸子,这一次四下无人,他感觉到了清晰的敌意。 “虞老板还想说什么?” 虞风眼尾的疤在昏暗中显得有些狰狞,“不管你们这些有钱人喜欢玩什么,但是别打苏凌烟的主意。” 江甚了然地“嗯”了声。 虞风语气加重:“我没跟你开玩笑。” 江甚将烟头扔地上踩灭:“你喜欢她,跟她说明了吗?不然没有我,还有别人。” 苏凌烟个人条件放在那里,听赵楼阅说起过,追求者一直都有。 但虞风显然误会了什么,忽然凶悍地上前一步:“你果然……” 江甚后撤回避,轻声打断:“没有。” 虞风非常审视地盯着他,末了说道:“江总,你该回去了。” 江甚抿了抿唇,也觉得差不多了,他已经逗留了够久的时间。 “我去跟凌烟说一声。” “不用,我说就行。”虞风没打算让路。 一束车灯倏然照来。 江甚背对还好,虞风则被照得眯眼遮挡。 跟着远光切换,听到车门打开,又“砰”地关上。 江甚心头一震。 熟悉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姓虞的你又犯病呢?”赵楼阅大步上前,抬起胳膊垫在江甚腰后,同时抓住他的衣服将人轻轻带下台阶,然后整个人怼着虞风,“老子隔老远就看到你这张丧门星脸,铁着给谁看?” 虞风:“……” 说完,他转身认真打量着江甚,“他跟你动手了?” 江甚淡淡:“没啊。” 第99章 倒也不用 赵楼阅还不信,回头又瞪着虞风。 他相护的姿势太明显,虞风惊讶,可以说除了赵湘庭,虞风没见赵楼阅这么紧张过谁。 虞风是个钢铁直男,一时间觉得脑子雾蒙蒙的,“你俩认识?” “关你屁事。”赵楼阅说:“你逮着苏凌烟身边的男的就开始猜测针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虞风死不承认:“都是别人心怀不轨。” “拉倒吧你。”赵楼阅都懒得喷,他瞧见江甚大衣扣子开着,顺手,两下给扣上了。 虞风:“……” 不是等会儿。 江甚都没反应过来。 苏凌烟没跟虞风说过这些,虞风全靠自己猜有点费劲,然后他又看见赵楼阅变脸极快,轻声问江甚:“吃了吗?” “嗯,跟苏凌烟吃的海底捞。” “那你不吃个寂寞?”赵楼阅更加小心,“我知道有家海鲜粥不错,一会我请客。” 江甚看他顺杆往上爬,冷冷吐字:“不去。” “有你最爱的北极贝刺身,可清甜了。” 江甚觉得赵楼阅这修复力确实惊人,两人那天在林耀的局上才吵完架,他就跟没事了一样。 江甚到现在都不知道还有小扬军师在。 “我回了,去跟苏凌烟打声招呼。” 赵楼阅急忙跟上。 虞风被赵楼阅撞开,也不生气,而是愣愣望着他们的背影。 就这样赵楼阅还回头非常不客气地指了指他。 虞风心想卧槽。 苏凌烟喝得微醺,一听江甚要走,不动声色扫向他身后的赵楼阅。 赵老板早有准备,对着她亮起手机屏幕,上面是时下某奢侈品牌刚上的新包,价值六位数。 孙路笙瞥见,立刻亲昵地抱住苏凌烟的胳膊,用眼神示意赵楼阅:少了我的谁也救不了你。 赵楼阅连连点头。 “正好,等赵楼阅对完账江甚你看看,哪里不合适,别谁占了谁便宜,以后说不清楚。” 江甚:“……” 苏凌烟也不全是为了包,要是江甚在得知赵楼阅要来直接走人,那么一百个包都捞不起来,但江甚借口抽烟出去十多分钟,苏凌烟心思细腻,觉得两人关系没到不可转圜的程度。 江甚脸皮薄,她就帮一帮。 赵楼阅对账很认真,完事将材料往外一推:“没错,完美。” “那行,我走了。”江甚说。 赵楼阅起身:“我也走。” 这次苏凌烟谁也没拦,虞风从外面进来,正好对上赵楼阅盯着江甚背影的眼神,顿时脚下生根,愕然当场。 江甚知道赵楼阅这脸皮,今天两人没冲突,所以没必要上赶着吵架,就任由他跟着。 下了台阶,江甚问道:“那个虞老板喜欢凌烟?” “嗯,你看出来了?”赵楼阅哼笑,“估计也很少有人看不出来,虞风表现得很明显,我车开过来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把你当情敌了。” 谁让江总条件优秀呢。 江甚扫了眼赵楼阅:“你很熟悉。” 赵楼阅一哽,“啊,苏凌烟刚从老家出来那会一直跟着我,虞风挺介意的。” 江甚没掩藏,“他对‘老总’这个身份也很抵触。” “对,凌烟被骗过一回,那人当时是个连锁加工厂的老板。” “骗钱?” 赵楼阅叹了口气:“还有感情,所以虞风觉得除了他,男人有钱就变坏。” 第72章 江甚轻笑。 赵楼阅见他嘴角上扬更加有信心,赶在江甚上车前再次提议,“去吃海鲜粥?这个点的生蚝最好,运气不错的话还有土鸡汤。” 江甚抬手按住车门,盯着赵楼阅:“你以什么名义邀请我?” 赵楼阅:“朋友之间吃个饭总行吧?” 江甚在心底叹气。 华灯自窗外快速闪过,连成霓虹线,江甚额头抵在玻璃上,两人开的是赵楼阅的车。 江甚手肘往后,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管口红。 他甚至慢条斯理打开看了看色号。 赵楼阅瞥见差点一脚刹停。 吴熙,我恨你。 “我助理的。”赵楼阅解释。 江甚扫他一眼。 “真的!!!” 江甚轻笑:“赵老板不用这么紧张。” 赵楼阅:“……” 每次江甚喊“赵老板”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要脱层皮。 吃饭的地儿是个二层小楼加门外一片的大排档,坐落于闹市步行街,生意好得很,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上到二楼,才寻到最后一个包间。 这是赵楼阅提前交待过的。 老板一看就是赵楼阅的朋友,头伸进来看见江甚,大大方方打了招呼,然后询问:“还是那几样?” “对,全部少辣,有土鸡汤吗?” “有!最后几盅。” “上上上!” 老板将门一关,包间内就安静下来,江甚坐在窗边,看到对面手工缝制的摊上,一对母女正在笑着挑选。 咔哒。 有什么东西放到面前。 江甚扭头一看,是个黑色丝绒小盒子。 他同赵楼阅挑了挑眉。 “湘庭让我送你的。”赵楼阅说。 江甚没信:“赵湘庭无端送我礼物干嘛?” 赵楼阅意有所指,“他一直想送你个东西。” 江甚捞赵湘庭可不是一次两次。 这话还有些可信度,江甚单手打开,谁知一看到里面的东西脸就黑了,反手“啪”地合上就扔到了赵楼阅怀里,“赵湘庭送我这个?” 赵楼阅一脸惊悚地打开,然后只剩死灰,原本的袖扣变成了戒指,哈哈,小老弟,回去你必死,赵楼阅心想。 真是惨啊,好不容易把江甚约出来,所有人都在捣乱。 “拿错了。”赵楼阅干巴巴解释,“真的拿错了。” 谁知江甚脸色还是很难看。 一阵沉默后,江甚问:“你这戒指给谁买的?” 赵楼阅指尖碰到茶杯壁,被烫的一个哆嗦,可明明温度也不高。 “我说给你买的,你信吗?”赵楼阅反问。 江甚像是轻哼了声。 赵楼阅将盒子装回口袋里。 赵老板低垂着头,有些沮丧。 扣扣扣—— 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三下,赵楼阅视线往上,顺着手看到了江甚那张清俊精致的脸。 “赵楼阅,你爱给谁送戒指给谁送,但你敢吊两头,我容不下,明白吗?” 赵楼阅忙说:“除了你,我还给任何活物送戒指的话,我就是罗在成的儿子。” 江甚:“……”倒也不用这般狠毒。 第100章 没有情分 海鲜粥做的香而不腥,生蚝蒜泥都很入味,土鸡汤至少四个小时起步,应该是慢火熬的,一抿就脱骨。 “这个小肉串你也试试。”赵楼阅在一旁添茶照顾,手都没让江甚脏一下。 江甚坐姿端正,夹了块蒸生蚝蘸芥末酱油放嘴里。 怎么瞧都带着一股小傲娇。 江甚并非性格骄矜的人,自小吃得苦不算少,不管在王秀玉还是田璐面前,都格外踏实稳妥,但此刻眼睫下垂,非常挑剔看了眼赵楼阅递来的蟹肉。 “尝尝!”赵楼阅像是没注意到,但却格外亢奋,感觉江甚如果爱吃,能剥到明天早上去。 一顿下来,江甚也吃了不少。 赵楼阅对“战绩”相当满意,喊来老板结账。 江甚一边擦嘴一边问道:“这是什么茶?” 赵楼阅立刻转身递给老板一个眼神。 老板:“我给您带两包拿回去喝!” 江甚一惊:“我给钱……” 老板连连摆手,人都出去了,声音遥遥传来,“都是朋友,见外了。” 出门时,江甚提了两饼茶。 他仍觉别扭,问赵楼阅:“真的不用给钱吗?” “不用。”赵楼阅轻推江甚的后背,等他上了副驾,这才关好车门绕去主驾。 “住哪儿?”赵楼阅问。 江甚报了个地址。 因为江甚刷脸,所以门口保安让赵楼阅的车进去了。 但赵老板很懂事地只停在楼下,也没说上去喝茶休息的话。 “江甚。” 江甚按住门把手的一顿,转过头。 赵楼阅神色认真:“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甚没接这句,而是说道:“谢谢你的晚饭。” 江甚头也没回进了门,赵楼阅调转了一下车头,然后降下车窗,点了根烟。 夜风将烟雾撕扯得不成样子,约莫两分钟后,某一盏灯亮起。 赵楼阅眯着眼数了数,十二层。 他不是什么偷窥狂,就是单纯好奇。 等这根烟抽完,赵楼阅开车走了。 江甚微微掀开一条窗帘缝,看到车灯远去,很快出了住宅区。 江甚衣服都没换,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他凝视着黑漆漆的夜空,心想还能怎么办呢? 斩不断,忘不掉,理智时刻在线,可感性一个瞬间就能将夜以继日搭建的围城化作废墟。 今天看到那个戒指时,江甚差点动手。 他第一个想法是赵楼阅怎么敢的?这才几个月?自己腰侧的伤都没好齐全,肋骨位置偶尔还在隐隐作痛,他在迷宫中寻不到出路,赵楼阅却转身一挥手,开启了新的生活?饶是无次数心理建树告诉他,赵楼阅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但这人倘若真来第二春,江甚还是会把他抽筋扒皮的。 我也是这样不讲理,江甚心想。 他躬身坐着摩挲手机,乱七八糟什么都看,但一点信息没入脑子,直到赵楼阅的头像下拉亮起,江甚指尖一顿,点开。 【我到家了,你早点休息。】 江甚呼出一口气,将手机往椅子上一撂,起身去浴室冲澡。 不是火锅味就是烧烤味。 这顿饭,让两人错乱倾斜的关系终于迎来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赵楼阅胆子明显大了起来,发信息的频率变多了,但每次就一两句,绝不惹江甚心烦。 四下无人时,江甚忍不住哼笑,他也是服了。 最近几天江甚回信息就没那么及时了,赵楼阅稍微一搜就能查到“洛空集团”“冉冉新星”这样的标语,江甚没借助一点江氏的名头,完全是跟严随生拉硬拽起来了一个团队,当宋凛加入后,更是如虎添翼。 江甚原本给宋凛开了同样的薪酬,是宋凛自己要求降点,笑着说等公司更上一层楼时再涨薪也不迟,还能有成就感。 江甚都随了他。 宋凛一天除了处理公务,还要担负新人培训,忙得不可开交,但他要说,这也比在江氏强。 江文泽!江载风!这两个卧龙凤雏,单是看到他们宋凛都头疼,更别说工作了。 他跟江甚默契非凡,一周就谈成了五个单子!把隔壁严随羡慕得原地打转。 进度太快意味着掠夺,当新的合约谈成后,江甚意外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下午三点,江甚准时出现在咖啡厅。 喻柏原本生人勿近的气场,一看到他立刻起身招手。 江甚以为这人想接受新项目的后续跟进,喻家有这方面的专利,没准双赢,江甚脑子转的飞快,在商言商,视线扫过,喻柏身上的价值几乎要数字化。 至于情分,那是一点都没有。 赵楼阅早就将江甚心中留有余地的感情烧的一丝不剩,不管是从前还是未来,剩下的都是他的痕迹。 “喻总。”江甚跟喻柏短暂一握手,坐下后吩咐服务生上杯热拿铁。 喻柏不动声色搓了搓指尖,这才跟着坐下。 “喻总公司的智能分析技术跟洛空的新型产品引导确实非常贴合,您能来找我,倍感荣幸。”江甚开门见山,再随两句漂亮话。 喻柏则是一愣,没想到江甚一点铺垫都没有,奔着工作就来了。 而仅仅一眼,喻柏就很难移开视线。 江甚削瘦之余,比从前还要锋利,这让他昳丽俊俏的五官更具冲击性,曾经那些收敛不住的优柔寡断被淬炼成一击命中的钢刺,同他雷厉风行的风格浑然天成。 他身上散发的寒气都令人着迷。 “喻柏?”江甚不悦。 “啊,不好意思。”喻柏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地双手握拳,又全力舒展开,“江总,这个新项目,宇星跟你竞争,没竞争过。” 第73章 江甚认真想了想,实在没想起来,“宇星是哪个公司?” “不是公司,是孙宇星。”喻柏提醒,“中素企业孙家的小儿子。” 江甚没印象,但还是顺着喻柏的话:“这样,竞争吗?这个项目我们谈完就拿下,根本没有经过公开招标。” 喻柏神色尴尬,都有些接不住这话。 但江甚却隐隐想起喻柏的尿.性。而且这一幕深挖,带着几分熟悉感,之前江甚看中一款手表,限量款,喻柏那关系暧昧的小学弟没买到,就去跟喻柏软磨硬泡,让他来同江甚要。 喻柏还真的来要了,提出可以双倍价格。 第101章 听明白了 江甚往椅背上一靠,神色越发冷淡。 喻柏有些受不了他这样,以前恋爱期间,江甚不是工作就是鱼尾村,心中留给自己的位置少之又少,身旁不断有人说着“江甚空有皮相,跟他谈恋爱挺无趣的吧喻少”,时间久了,喻柏就真觉得怪没意思的。 江甚对感情太缩着了,生怕磕着碰着,对比体贴懂事的小学弟,渐渐就被比了下去。 如今江甚倒是大方,可他的静默坦然让喻柏觉得被狠狠压了一头,既向往又恼怒。 “江甚,这单你能让宇星吗?”喻柏吐字艰难,似乎也觉得非常丢脸。 出乎预料,江甚点头:“可以。” 喻柏眼神一亮,在这一刻有种“自己在江甚跟前还是挺有面子”的错觉,“真的?” “洛空出价的三倍,我让你们。”江甚说,公司资金流动比较紧张,这单利益最大化可能也是这个数目,喻柏既然想截胡,那就拿出诚意来。 “三倍?”喻柏瞪着眼睛,“江甚,不用这么夸张吧?” 江甚按了按眉心,对这次的谈判简直失望到了极点,一年来喻柏真是半点进步都没有。 他分明没有表现出来,可喻柏就是从江甚疲惫的态度中,照镜子般猝不及防看到了自己囿于情爱的无能。 莫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江甚,我只是同你商量,三倍不可能。” 江甚:“那我让出来也不可能,公司还有事,失陪了。” “你还是这样!”喻柏突然语气一重。 江甚站定看着他。 喻柏情绪激烈起来,“江甚,你到底在看不起什么?如果你不是江氏抱错的,这个圈子你能挤进来吗?最近‘洛空’动静巨大,得罪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中素企业真要针对你,你还能东山再起一次?” 江甚:“那就让他们试试。” 喻柏体会到了一种强大的挫败感。 “江甚,谁受得了你啊。”喻柏眼中透出点恶意,“连赵楼阅都跟你分了。” 喻柏安静等待,但是没从江甚脸上看到半点受伤难堪的情绪。 江甚平静道:“我强调一下,是我一直在迁就赵楼阅。” 喻柏:“……”他竟然还在这里认真纠正两人的位置关系。 喻柏几乎要被气笑。 打着孙宇星的名义来谈判,喻柏是怀揣私心的,赵楼阅都滚远了,谁的机会能比过他?可江甚当头棒喝,让喻柏一颗心都泡在了冰水里。 江甚引来的海啸后知后觉,每一个分手的夜晚都让喻柏夜不能眠,可江甚早就走了出去,他站在赵楼阅撑开臂膀所构建的阴影下,无论这两人怎么闹腾,外人似乎一点都插不进去。 喻柏筋疲力竭,“江甚,听我一句劝,以你的脾性,离开江氏庇护,真的太容易被针对了。” 江甚敷衍一点头,将两张钞票压在咖啡杯下,转身走了。 喻柏望着他的背影,情绪低迷。 不出意外,江甚是把这个中素企业的小儿子得罪了。但孙宇星也不是为了合作去的,他前十几年致力于吃喝玩乐,对于商界的事情一窍不通,是见了喻柏,动了心,才打算做出点名堂让对方刮目相看。 而喻柏不愧是喻家打算靠脸吃饭,关键时刻直接联姻的首选对象,一看孙宇星有这个意思,立刻让喻柏跟他交往着试试。 孙宇星就是个二世祖,但面对喻柏时十分听话懂事,这叫喻柏心里受用。 而孙宇星了解喻柏的关系网,很快就打听到了江甚,好巧不巧,两人前几日看中了同一个项目。 但是以孙宇星那狗屁不通的策划案,跟江甚亲手所出的根本没法比,这样一输,孙宇星就很不服气了,他让喻柏来谈判,一来炫耀,二来把江甚当成假想敌,让他自觉后退。 所以说孙宇星消息不准,他但凡知道江甚上一个对象是赵楼阅…… 不,孙宇星甚至不关注赵楼阅是谁。 当然,有些时运就是留给粗心大意的人,例如这次的商务晚宴,孙宇星跟着大哥一起来,原本打算堵喻柏,他觉得喻柏这两日有些躲着他,结果烦躁地喝了一杯香槟,就听到了“江甚”的名字。 孙宇星哪怕没见过江甚,但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当即大剌剌走上前,丝毫不避讳地质问起对面。 对方觉得孙宇星不好欺负,立刻小声全说了,然后突然指着刚从大门进来的赵楼阅:“那就是!江甚的前男友,两人之前关系可好了!” 孙宇星脑子一转,顿时觉得太有意思了,原来单相思的可能是喻柏,但这不妨碍他敌视江甚。 孙宇星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喜欢玩的藏獒都是拔了尖锐的爪牙送到面前,这就让他以为烈性的东西都不过如此。 孙宇星以一种饶有兴致,又高高在上的姿态,堵在了赵楼阅面前。 周围都静了静。 兄弟你格外眼生啊,赵楼阅心想。 孙宇星拿着杯香槟上下打量赵楼阅,竟也还莫名看顺眼了,然后说道:“想不到你长得还行,就是眼光太垃圾。” 这话不算客气,赵楼阅打算先礼后兵,“那么敢问,我眼光哪里垃圾?” “你跟江甚谈过,眼光还不垃圾啊?”孙宇星语气戏谑。 一旁的赵湘庭都来不及愤怒,先倒吸一口气凉气。 挖槽哪里来的神仙?! 赵楼阅像是没听懂:“你说谁?” “江甚啊。” 赵楼阅点头,表示这次听明白了。 他神色不变,略显顺手地从孙宇星手中接过香槟,然后径直从他头顶浇灌而下。 孙宇星神色顷刻间冻住,但赵楼阅手下不停歇,拉着孙宇星转了半个圈,随之示意服务生打开对面的包间门,末了抬起一脚,重重踹在了孙宇星后腰上。 不夸张,孙宇星弹射起步,滚球似的滚进了包间。 “砰!”的一声,哀嚎声这才响起。 “你自由活动。”赵楼阅偏头叮嘱了赵湘庭一句,然后脱下外套扔给亲弟,大步走入包间,关上了门。 赵湘庭心想可以直接超度了。 第102章 你也一起? 赵楼阅怎么抽的孙宇星不得而知,因为包间隔音很好。 孙宇星的大哥闻讯赶来,却在门口踌躇不前。 中素企业跟如今的庭安科技根本没有对碰的可能性,赵楼阅的蚕食速度真的一天一个样,家中长辈特意叮嘱过,没事别招惹这尊煞神,所以老大哥想不通,孙宇星到底说什么了,将赵楼阅惹恼成这样。 不多时,喻柏也到了。 这些人宛如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来,区别在于喻柏胆子更大点,也是因着江甚这层缘故,喻柏抱着几分不服气的精神,敲响了包间门。 咔哒。 门把手被拧响,喻柏下意识后退半步。 门打开,赵楼阅额前都湿了些,他像是刚挥洒完汗水的热血男大—— 如果忽略包间茶几旁,死狗一样躺着的孙宇星的话。 喻柏难以置信:“你都做了什么?姓赵的,你……” “算了,你也来吧。”赵楼阅铁手前伸一把抓住喻柏的领口,将人轻松拖了进去,“这个蠢货刚才一直说你会帮他报仇,我就当你们两个一起找江甚麻烦,择日不如撞日。” 喻柏不是孙宇星,稍微练过一些,但对上赵楼阅雨点般密集砸下的拳头,唯一能做的就是格挡,间或不痛不痒回击几下。 “我给江甚打电话了。”喻柏咬着牙说:“赵楼阅,你非要他看到你这么暴力狂的样子?” 这话似乎起了效果,赵楼阅动作一滞,喻柏立刻瞅准时机重重给了两拳。 赵楼阅被打的踉跄后退,喻柏则眼神异常得亮,好像在很长一段无声的交锋中,终于撕破脸占据了片刻的上风,他顿时灵魂都变得飘飘然,觉得乘胜追击,一定能将赵楼阅打趴下。 “你等等。”赵楼阅说。 喻柏当然不能等,于是他连赵楼阅怎么出招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顿时大脑嗡嗡空白,疼痛很快涌来,喻柏觉得天旋地转,等好不容易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而不远处,赵楼阅正拿着一个装饰用的铜盘当镜子使,照了照脸上逐渐淤青的两处。 第74章 刚好,赵楼阅心想,显眼,又没伤他的英俊风采。 喻柏愣了愣,等明白赵楼阅什么意思后,有种被深深愚弄的羞耻感。 喻柏冷笑:“姓赵的,你以为江甚会心疼你?” 赵楼阅平静回答:“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房门二度被敲响,赵楼阅上前打开。 赵湘庭战战兢兢,“哥,可以了吧?” “快了。”赵楼阅这么说着,发现了刚进来不久的秦祝缈。 赵老板打秦祝缈都打出感情了,觉得别人挨他拳头三分,秦祝缈怎么都要挨七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尚有余力,于是对着秦祝缈盛情相邀:“你也一起?” “你有病啊!”秦祝缈恶狠狠地骂道,然后转身就走。 “秦总?秦总!您不见钱经理了吗?” 赵楼阅有些失望,复又关上包间门。 等江甚赶来,一进门就听见几人窃窃私语。 “今天来喝酒还能看到勇士,孙家莫不是疯了?” “还有喻柏,哪个姿势能把赵楼阅惹成这样?毕竟赵老板对外还是挺温和的。” 江甚眼角一抽,上前拍拍赵湘庭的肩膀,“你哥呢?” 赵湘庭宛如看到救星般,特别狗腿地给江甚引路:“江哥,这儿!这里!” 江甚敲响包间门,“赵楼阅?赵楼阅!” 赵湘庭心想江哥你不用紧张,我哥这不乱杀。 结果包间门被打开一条缝,露出赵楼阅眼尾跟嘴角都红肿的一张脸。 赵湘庭:“???” 赵老板恹恹而委屈地看了江甚一眼。 原本被人围观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江甚愕然一瞬,跟着怒火滔天,他一把推开包间门,大步而入,紧跟着视线钉在沙发上的喻柏跟孙宇星身上。 喻柏被他的目光刺到,语气颤抖着:“你以为赵楼阅吃亏了?” 江甚一字一句:“那你告诉我,赵楼阅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喻柏差点儿让气吐血,不夸张,耳鸣伴随着热血冲上头顶,恨不得将天灵盖都掀飞,他一把推开紧紧依偎着自己的孙宇星,指着赵楼阅声调都变得尖锐,“他一听你要来,立刻就不还手了,专门留了两个印子给你看,江甚,你那么聪明,当真看不出来吗?!” 赵楼阅心里一紧,想的是我刚刚怎么没把你嘴打烂。 江甚则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说,赵楼阅白白让你打?喻柏,我以前只当你蠢,如今为了给你的小情.人弄合约,你是什么狗屁都敢放了!” 喻柏闻言都有些绝望了,江甚不信。 赵楼阅深吸一口气,上前拽了拽江甚的衣角:“算了。” “凭什么算了?怎么就算了?!”喻柏就差原地蹦跳,气得理智粉碎,毫无世家少爷的风度可言。 孙宇星的大哥出现在门口,一脸紧张,这个时候赵楼阅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一旦得罪他,回到家都不敢想父亲要怎么罚。 江甚一把推开喻柏,“少发疯。” 喻柏退后两步,像是清醒了点,他情绪浪潮般平息下来,最后神色冷冰冰的,看都没看孙宇星一眼,嗤笑一声直接走了。 江甚想着跟他的账慢慢算,他上前两步捏起孙宇星的下颚,下一秒,手腕就被另一只大手握住,然后被迫移开了。 江甚这才注意到孙宇星神色呆滞,好像世界观正在被打碎重建,他抱着手臂,感觉委屈能瞬间倾泻。 “你揍他了?”江甚问。 赵楼阅:“他当面挑衅,我肯定揍啊,谁让喻柏英雄救美,不过我一打二,没落下风。” 江甚看了看他的脸,“你顶着满头包说这话?” 孙宇星的大哥吩咐手下将人先带走,然后摸出烟递到赵楼阅面前:“对不起啊赵总,我弟弟不懂事,被惯坏了……” “你们那是打少了。”赵楼阅推开他的手,根本不在意这些,满心都在回味江甚刚刚那个眼神。 赵楼阅后知后觉地摸了摸下巴,他觉得…… 江甚貌似很喜欢他这张脸。 第103章 不要钱 傅诚捏着瓶啤酒靠在桌边,看赵楼阅无病呻吟。 “嘶,你轻点。”赵楼阅白了赵湘庭一眼。 赵湘庭:“……” 你以前跟人打架,胳膊淌血都说只是破了层皮的气魄呢? 而赵楼阅哼一声,江甚的眼神就会朝这边挪一挪。 “没破相吧?”江甚问。 “你是关心则乱还是根本没心思看?”傅诚接道:“他哪里有破相的可能性?” 傅诚觉得稀奇,问赵楼阅:“你打不过那两人?” “双拳难敌四手,这个道理你不懂?”赵楼阅反问。 江甚开了瓶啤酒,走到傅诚身边跟他碰了下。 赵楼阅的头伸出来:“你能喝酒吗?” 江甚没理他。 冰镇泡沫有效缓解情绪,要是再看不出赵楼阅在卖惨,他真是白活了。 江甚不是圣母心,而是被赵楼阅打了个措手不及。 从认识到现在,赵楼阅一往无前,谁来了都能“梆梆”给两拳,你要他死之前得做好被迅猛反扑咬断喉咙的准备,可以说让赵楼阅吃亏基本不可能,所以第一次见他脸上带伤,江甚被短暂牵着鼻子走。 喻柏的身手他知道,孙宇星……算了,那惨样不提也罢。 “一会跟我去见些人。”傅诚说:“就看你能否为洛空拿下几单了。” 江甚明白傅诚这是在给他铺路,点头感谢:“明白,赶明请你吃饭。” “客气啥。”傅诚轻笑:“都是朋友。” 赵楼阅见状也不哼唧了,嫌赵湘庭手速慢,自己快速一消毒,在轻微破皮的地方贴了个创可贴。 江甚去“打江山”,赵楼阅也想跟随,但他身份尴尬,于是就不远不近看着,同时心里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 江甚姿态矜贵,同谁聊天对面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惶恐跟骄傲,理论上临都各行各业都该饱和了,但江甚不是一般人,他短时间内就将“洛空”的名声做了起来。 聪明人都明白,江甚几乎势不可挡。 所以这个时候也愿意卖他一个人情。 江甚自己都没想到,临时赶来劝架,喝了杯顺风酒,又打开了不少路子。 江甚喝了些。 刚一结束,赵楼阅就走上前来。 “没带司机吧?我送你回去。”赵楼阅说。 江甚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要不是喻柏那个电话,他至于一个人开车前来? 在江甚面前“厚脸皮”乃是赵楼阅的强项,他跟着走出宴会大厅,江甚突然身形一晃,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赵楼阅吓了一跳,两步上前抓稳江甚的胳膊,神色紧张:“怎么了?” “头晕。”江甚低声。 赵楼阅也不问他,将人肩膀一揽,挡着风雪走下台阶。 “开我车。”江甚说:“明天我还有用。” “行。” 江甚给了车钥匙,往副驾一坐就闭上了眼睛。 等车子一启动,江甚才说:“不去我家,回公司。” 赵楼阅皱眉:“这么晚了……” “我拿份文件。” 赵楼阅这下没意见了。 开了三分钟,江甚半睁着眼,“你知道我公司在哪?” 赵楼阅:“我说不知道你也不信吧。” 有关江甚的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洛空集团”的大楼他闭着眼睛也知道怎么走。 大门口的保安看到江甚有些意外,随后给他们开门。 赵楼阅一会还要送江甚回家,所以跟着一并上去了。 公司规模不大,一个写字楼买下了中间三层,放眼望去工位排列整齐,茶水间十分宽敞,赵楼阅瞥见了一个醒目的新咖啡机。 江甚顺着他的视线:“严随买的,他喜欢研究这个。” “嗯。”赵楼阅的目光变得十分宽阔,似乎什么犄角旮旯就能装进心里,对江甚工作的地方好奇得很。 江甚的办公室在最里面,跟在江氏的没法比,也没隔间之类休息的地方,但简单干净,视野上令人放松,窗户上养着几盆仙人球。 江甚去取文件,赵楼阅走到窗边,看到一个仙人球上还挂着张贺卡。 翻过来一看,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送给最最最可爱的江总!天天开心哦!(*^▽^*) 江甚找到要用的文件,锁上保险柜,一转头发现赵楼阅还在研究那几盆花。 他走过去,见赵楼阅盯着那一行字发呆。 “员工送的,贺卡也是为了好彩头临时写的。” 赵楼阅看他一眼:“嗯,就是感叹江总人缘特别好。” 江甚:“……” 似是受不了赵楼阅这种阴阳怪气,江甚接道:“人家有男朋友,你还说虞风呢,你也不遑多让。” 赵楼阅闻言这才露出一抹笑,“这样啊。” 第75章 他的心情一下放晴,穿得人模狗样,脸上带伤,但那股痞气透出西装大衣,怎么都压不住,在寥寥黑夜中带着种令人目眩的俊美。 江甚神色平静。 赵楼阅却像察觉到了,笑意更深:“江甚,我有个问题,咱俩的关系如果抛开我的脸……” “抛不开。”江甚打断。 赵楼阅若有所思:“那我得赶在年轻时拍下些照片,日后年老色衰,色衰而爱驰,也能拿过往的辉煌博江总一个回顾。” 江甚嗤笑:“你还畅想上了。” “不然呢。”赵楼阅说完,长臂一伸揽住江甚的腰,就把他带到了窗户边。 不等江甚反应,赵楼阅的气息压了过来。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敢动。 多久了?赵楼阅心想,跟江甚这么近距离接触,好像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曾经随便就能招来的亲昵,如今全成了奢望。 “江甚……” “说。” “不行你包.养我吧。”赵楼阅天马行空地想着,“反正我这张脸符合你的审美。” “给钱吗?” “不要钱,送给江总白嫖。” 江甚哼笑,他意外的没生气,可能是酒劲上头,那些死守的东西忽然变得柔软,他笑完,抬起眼看赵楼阅,些许星辰落入眼中,赵楼阅顿时呼吸一窒。 “我没那么饥渴。”江甚说。 赵楼阅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咽了咽口水,俯身抱住江甚,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一僵,又更紧地收了收臂膀。 江甚的气息盈满鼻腔的瞬间,赵楼阅心想让他下一刻死了都行。 第104章 会不会太骄纵了他? 江甚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赵楼阅胸口。 赵楼阅清醒了些,立刻后退。 其实这么近的距离没被江甚打赵老板已经很满意了。 他盯着江甚耳朵上泛起的红潮看了两秒,随后清了清嗓子:“我送你回家。” “嗯。” 江甚从公司大楼出来,吹了下冷风,觉得心头的燥热散去了一些。 赵楼阅照例将江甚送到楼下,然后驱车离开。 江甚回到家烧水泡茶,坐下喝了半杯后,掏出手机给宋舟川发信息。 当初宋舟川是跟着江甚一起来的临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宋舟川有些积蓄,通过江甚在临都城郊购置了一栋独门独院的便宜小房子,平时深居简出,想买什么让跑腿送来就行。 江甚偶尔会找宋舟川聊天,虽然寥寥几句,但宋舟川是那最贴近人心的“解语花”,他心思细腻玲珑,知晓江甚心中的雾瘴在哪儿,今天一听江甚的意思,就猜到他心中的怨气快被赵楼阅不遗余力吹干净了。 【我就这样原谅,会不会太骄纵了他?】 宋舟川:“……”这台词有些熟悉。 宋舟川:【那就再磨一阵子,直到你心里的疙瘩消失。】 江甚果然喜欢听宋舟川讲话。 周三江甚要去隔壁市出差,一早就走了,不曾想下午接到了王秀玉的电话。 “瓜瓜呀,你忙不忙?”王秀玉有些不好意思。 江甚听到她那边格外嘈杂,汽车人声鼎沸,完全不像在鱼尾村,愣了愣,语气变了:“你们来临都了?!” “对,你爸……你爸最近肺上有些不舒服,县里的医院拍了片,说让我们来上级医院再看看,你别着急啊瓜瓜!”王秀玉说得很谨慎:“我们前两年来临都,还是认识路的,但这次一从火车站出来,变化好大,问了好几个人,但他们说的妈不太懂……” 江甚恨不得立刻飞回临都。 宋凛推门进来:“江总,会议马上开始。” “瓜瓜你在忙?”王秀玉赶紧说:“你忙你的,我跟你爸不乱跑,不行我们在附近酒店住一晚,等你过来。” 不可能,江甚心急如焚,江二昆跟王秀玉省惯了,在外从来不住酒店,找个地下通道或者遮风的地方将就一晚就算过了。 可在临都,能腾出时间接送他父母,操持好接下来的相关事宜,还不会让江二昆夫妻感觉到别扭拘谨的…… 江甚接道:“你们先吃东西,然后就在附近等着。” 嘟嘟嘟—— 临都的老火车站附近人满为患,各种车乱加塞,q8的屁.股差点被怼好几下,一个转弯,透过车窗看到了二老。 王秀玉点了两碗最便宜的素面,还是不想给江甚添麻烦,正在问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市人民医院怎么走,可能是她带着口音,问了两遍人家都爱答不理,还是老板娘热心,回了一句,可王秀玉记忆力不行了,根本记不住几路到几路,江二昆默不作声,最后按住妻子的手背,示意不用问了。 王秀玉去倒免费的面汤,回来时不小心撞了一个保安的凳子,对方顿时一脸不耐烦,“你看着点啊!” 王秀玉小心翼翼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江二昆将烟杆往桌上一扣,瞪着眼,明明是他们将凳子拉开,挡着过道。 年轻保安注意到江二昆的动作,牙一呲,“咋?你想咋?” 下一秒,一道高大的身影逼近,打掉了他指着江二昆的手。 力道不轻,手背顿时麻麻的,但保镖冒着火刚打算砸桌子,就看到对方身量奇高,因为逆光站立,脸上戾气腾腾。 久居上位的气场太有威慑力,赵楼阅抬手指了回去,对方两个头一低,不敢放屁了。 王秀玉愣了愣,顿时喜出望外:“赵老板!” 赵楼阅一转头就露出个讨喜亲和的笑:“不都说了吗姨,喊我楼阅就行。” 王秀玉声音顿时洪亮轻松了不少:“你咋来了呢?” “江甚给我打电话,反正我也没事。”赵楼阅从她手中接过面汤,看到二老桌上的两碗素面,立刻说,“正好,我也没吃。”然后他喊老板娘加了一斤牛肉,三个茶叶蛋,三份凉拌素菜。 江二昆脸上都带出点笑:“够了够了。” “不怕,吃的完。”赵楼阅很自然地拿来凳子坐下,他一个人就能占一面桌子,王秀玉在他肩上轻捏了一下,“嗯,又结实了。” “是吧?”赵楼阅倒了杯茶:“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健身呢。” “健身好,健康。”江二昆接道。 江甚没想错,这事还就得赵楼阅来,他之前就蹭过王秀玉的饭,因为高价收购脆枣,给二老留下的印象非常好,堪称良心企业家! 更重要的是,赵楼阅同样是从厚重的土地中长出来的,他让二老觉得亲切,能顾全所有人的颜面。 江二昆经常干力气活,吃肉很凶,一斤牛肉差不多刚好,王秀玉则负责扫凉菜,有赵楼阅在一旁耍宝逗趣,一顿饭吃得乐乐呵呵。 压在江二昆心头的巨石像是一下子没有了。 吃完饭赵楼阅坚持买单,然后扛着王秀玉脚边的编制袋子放进后备箱,老板盯着赵楼阅的“路霸车”一脸羡慕,同江二昆说:“叔,你儿子有出息嘛。” 江二昆笑笑,没多说。 “哎呀,那袋子里有苹果,别压烂了弄你车上。”王秀玉有些紧张。 “弄就弄了,不重要。”赵楼阅打开车门,扶着他们坐上去,然后回到主驾,一脚油门去了提前打好招呼的私立医院。 路上王秀玉一听目的地,还跟赵楼阅打商量,“楼阅啊,不用那些地方,那个市人民医院就行,你把我们送过去,你就去忙你的。” “姨你这不是让我难受吗?”赵楼阅笑着说:“就我跟江甚的关系,不把你们安排妥当,回来我都没脸见他,再说了,鱼尾村的时候您给我三大碗面条,现在跟我这么见外,看来还是我当时没给钱的缘故。” “你这孩子!”王秀玉一拍大腿,“都听你的,听你的。” 赵楼阅:“这就对了,你跟叔别担心。” 到了医院,赵楼阅先拿着江二昆的身份证开单子,县里医院检查不全面,到了这里得系统做一个。 没排队,江二昆从这个房间进去再从那个房间出来,就做完了,他年纪大了依旧要强,但此刻不得不承认,江甚没白养,这楼阅啊,也是个好孩子,这辈子善缘结善果,他想着想着,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第105章 你们在干嘛 赵楼阅拿着几张检查单站在走廊,接了江甚的电话。 “没事,你别着急,等全部检查出来,我去问问医生。”赵楼阅语气平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江甚提到嗓子眼的心一点点落回肚子里。 “麻烦你了。”江甚说。 赵楼阅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顿时酸涩难忍,“知道你担心,但我在呢。” “嗯。” 赵楼阅问道:“吃饭了没?” “没。” 赵楼阅皱眉:“现在中场休息,你听我的,随便吃点东西,我照顾好叔叔婶子不让你担心,你也别让我担心,饮食才规律没一阵子,小心又肚子疼。” 第76章 江甚站在露台,闻言看向街对面,已经物色好了几个餐厅,“知道了。” “嗯,不说了,手机提示检查单出来了,我先拿去给医生看。” “行。” 挂断电话,江甚捏着手机原地站立片刻,虽然没胃口,但还是叫上宋凛,吃了饺子。 江二昆坐在医生桌前,旁边站着神色紧张的王秀玉,最有存在感的还是赵楼阅,医生看完单子,扫视一圈,最后同赵楼阅说:“一个肿瘤,但是是良性,做个手术就行。” 王秀玉瞪着眼睛,“做完手术就没事了?” “不能这么说,毕竟年纪大了,回去还是要注意保暖,还有,少抽烟!”医生说:“老爷子,您那老烟杆把手位置让磨得锃光瓦亮的,平时没少宝贝吧?听我的劝,真不能再抽了。” 江二昆被医生说的不好意思:“嗯,我打算慢慢戒了。” “先住院,有点高血压,等血压稳定了,再准备手术。” 赵楼阅松了口气:“好。” 他专门搞了个双人病房,陪护的床也很舒服,其实还有更高级的,但赵楼阅知道二老住进去反而浑身别扭,就这亮亮堂堂的,刚好。 “楼阅啊,谢谢你了,你看这里还有厨灶,还能做饭,多少钱呀?姨……”王秀玉话都没说完,对上赵楼阅无奈幽怨的眼神,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姨觉得挺好。” “这家医院的伙食也不错,姨你不想做就去买,我有空送饭来。” “送什么?不送。”寡言少语的江二昆忽然态度坚定:“你又不是闲人,还要送饭,我们两个手脚灵便,做饭买饭怎么不行?你就去忙你的。” 赵楼阅也不犟嘴:“行,行,都听叔的。” 帮着王秀玉将编织袋里的东西全拿出来,一样样摆好,赵楼阅觉得缺什么,就去楼下超市买,他太勤快了,江二昆跟王秀玉见过的白眼狼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同村不管爹妈的多了去了,但这赵楼阅,真像是半道里多出来的贴心儿子。 赵楼阅给二老的手机里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让他们一有事就打电话。 王秀玉心想还能有啥事呢?赵楼阅已经安排得这样稳妥。 江甚这个会议结束已经是傍晚,赵楼阅看他微信回自己了,直接拨了个电话。 “怎么样?”江甚问道。 赵楼阅详细说了说,包括医生一些细枝末节的讲述。 江甚的大脑仿佛吹进一阵凉风,人上了年纪多少都带毛病,不要命就行,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还要后天才能回去。” “那就后天呗。”赵楼阅说:“庭安最近不忙,我有空就去陪二老说话,你放心吧,动刀的医生已经确定了,老主任,手稳得很。” “好。”江甚望着天边晕染开的橙色晚霞,觉得这么远的距离,赵楼阅的声音近在耳畔,好像这个人也在身边一样,那种刚开始恋爱,信赖喜欢的滋味死灰复燃。 赵楼阅,好本事啊,江甚心想。 江甚这次的行程非常重要,原本他想让宋凛一人顶上,再把严随喊来,但如今再无后顾之忧,谈判桌上唇枪舌剑,一切都在江甚锐利的风格下变得水到渠成。 赶回临都时是下午三点。 江甚让宋凛自行安排,直接开车来了医院。 赵楼阅说了楼层跟房间号,电梯门一打开,江甚就听见了隐约的交谈声,一走近,通过半掩的房门,王秀玉愉悦的笑声传出,跟着是赵楼阅的一句:“姨你别笑话我啊。” 江甚站定,神色说不出的柔和。 王秀玉打算出去买罐胡椒粉,结果门一打开,看到江甚立着。 “瓜瓜!”王秀玉高兴极了。 江甚一把抱住她,头微微一埋,闻到了王秀玉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妈,对不起,我来晚了。” “哎呦傻小子,晚什么呀?我跟你爸都好好的!” 江二昆也走出来,披着件老外套,神色舒展:“你急啥?楼阅在呢。” 江甚有些惊讶,能让他爸说出这种话,赵楼阅这是十八般武艺全上了? 王秀玉从江甚脸上读懂了什么,小声说:“楼阅昨晚陪你爸下棋到凌晨一点,护士来扯都扯不散他们,你爸被村上那些臭棋篓子气的够呛,楼阅还挺厉害。” 赵楼阅对江甚笑着挑了下眉。 晚饭王秀玉下的面条,连西红柿都是从老家带来的,香得护士进来都夸赞了两声。 赵楼阅吃完去接水,这样夜间王秀玉就不用再跑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赵楼阅一听就是江甚。 “累不累?” 江甚:“这话该是我问你,累不累?” “不累啊。”赵楼阅给水壶盖子拧上,实话实说:“强度还不如陪赵湘庭去一趟电玩城。” 江甚笑了笑。 赵楼阅一转头,微微一愣。 他清楚察觉到江甚眼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赵楼阅喉间有些发痒。 “谢谢,这次要不是你,我这边肯定得乱。”江甚说。 赵楼阅失笑:“你都谢我八百遍了。” “赵楼阅。” “嗯?” 江甚嘴唇翕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这符合他的一贯风格,尤其在感情上,迈出一步后,剩下的就要由对方来完成。 而刚好的是,赵楼阅非常愿意。 赵老板差点没拿稳水壶,五脏六腑突然间打鼓欢庆起来,声势浩大到他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耳鸣了先一分来钟。 “江甚……”赵楼阅口干舌燥,说话都有些吞吐,他讷讷地将水壶放在一旁,但是伸手去抓江甚胳膊时,却格外流畅。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赵楼阅像是试探,又像是逼向成功的大将军,他的手掌一寸寸下挪,眼神亮的吓人,他最后一下捉住江甚的手腕,没被甩开的那一刻,赵楼阅莫名感到鼻子一酸。 “江甚……”他声音都有些哑了。 然而就在这时,江二昆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你们在干嘛?” 第106章 是你江哥给机会 有那么几秒钟,江二昆心中泛起难以言说的毛骨悚然感。 他的思想非常传统,人生之后的盼头,就是看着江甚结婚生子,甚至偶尔翻翻字典,想着孙子孙女起什么名字好。 赵楼阅挨着江甚太近了,他的眼神令江二昆觉出几分熟悉,又说不太明白。 江甚立刻后退半步,赵楼阅也瞬间神色如常,放开了江甚。 “没事叔,我咨询江甚一些工作上的问题。” 江二昆木然道:“这样。” 哎呀……赵老板在心中哀嚎,这算什么?命吗? 可他心头前所未有的敞亮,感觉数月来第一次这么晴光明媚,一会儿给赵湘庭买下他最喜欢的游戏,给傅诚送一块腕表,对了,还有丛高轩,这人不是一直想试试自己的新跑车吗?送他玩几个月。 赵老板圣心大悦,恩泽天下,短短几步路,走得春风得意。 江甚察觉到什么,一扭头,正好对上赵楼阅眼底汹涌澎湃的笑意。 江甚扶着江二昆回到病房。 王秀玉累了两天,江甚让她今晚好好休息,自己守夜。 江二昆在那边一个劲强调“不用”,被江甚直接忽略,江二昆气笑了,犟脾气,真不愧是他儿子。 赵楼阅不好多留,先走了。 临走前,他跟江甚快速眼神交流。 赵楼阅现在很喜欢看江甚的眼睛,没有排斥没有冰冷,是霜雪化开,涓涓流淌而下的溪水,沿路全是生机,代表着退让后的亲昵。 他应该加把劲,同江甚说得再明白点,两人跨过实质性的一步,但时机不对,叔叔病着,孝道为重,赵楼阅看得出王秀玉有一堆话想跟江甚说,于是也没让他送。 赵楼阅刚将车开出医院,上到宽敞的马路便是一脚油门。 他打电话给赵湘庭:“干嘛呢?” 赵湘庭:“跟舍友吃饭。” “别吃了,来找我。” 赵湘庭听出他平静话语中隐藏的激烈兴奋,微微一顿:“你咋了?” “回来我给你买几个限量款游戏。” 这次不用赵湘庭接话,他舍友听到,立刻推赵湘庭的胳膊,示意他麻溜滚快,再把游戏带回来。 赵湘庭哭笑不得,只能放下吃到一半的筷子,套上外套。 赵湘庭知道他哥去接江哥的养父母看病,算时间江哥该回来了,再往深处一想,赵湘庭不由得隐隐兴奋,别是江哥松口了,给他哥好脸色了! 然后猜对的赵湘庭得到了三款游戏奖励。 这回去舍友不得认他做父? 赵湘庭将游戏扔一旁下载,凑跟前问他哥:“你确定吗?别会错江哥的意思。” “错不了。”赵楼阅努力压着嗓子,像是怕惊到什么,“即便一时半刻不能回到从前,但最起码,我还是最先有资格接近他的人。” 第77章 赵湘庭疯狂吹彩虹屁:“我哥真牛逼!” “是你江哥给机会。” 中途赵楼阅还接到傅诚的电话。 “怎么听助理说你还订了块表明天送我?多不好意思。”傅诚嘴上客气,语调里全是“我笑纳,懒得说谢谢”的意思:“对了,开春盟山脚下特别好玩,冬雪一化,白色的迎春花顺着河岸开满七公里,傅望请了些人,你我日后都用得上,去不去?” 赵楼阅言简意赅:“去。” 傅诚:“啧,你说我要不要帮你邀请一下江甚?” 赵楼阅:“不用,我自己去接他。” 傅诚:“???” “嘻嘻。” 傅诚:“……” 江甚刚把盆里的水倒干净,就看到桌上的手机灯微弱亮起。 王秀玉跟江二昆已经睡着了,他动作很轻。 傅诚:【你不该晾晒赵楼阅三五年,等他风成人干吗?】 江甚没忍住笑了,这一看就是赵楼阅炫耀到了傅诚脸上。 傅诚紧跟着发了个时间跟地址,【有空就来,重要的人很多。】 江甚道谢,承诺准时。 傅诚截图给赵楼阅看,不是很相信这个人,他张嘴,江甚多少都要给点面子,算作双重保险。 赵楼阅:【傅哥,你看还喜欢什么,我给你清空购物车。】 傅诚:【我只需要你闭嘴,滚远。】 凌晨两点、三点半,五点,护士进来检查江二昆的情况,有江甚在,王秀玉睡得很沉,江甚偶尔跟护士低沉交流两句。 江甚在沙发上将就,其实睡一晚腰酸背疼的,他浅眯到早上六点,就起身去洗漱,出来打算去食堂转一圈,赵楼阅的信息先到:【我带饭来。】 可以,赵厨师长又大显神通了。 赵楼阅精力成谜,昨晚拉着摇头晃脑着急梦周公的赵湘庭叨叨到后半夜,然后死活睡不着,便往那一站打开冰箱,像是即将开疆拓土的一代明君。 赵明君神色肃穆,怀着百分百的虔诚拿出鸡鸭鱼肉。 半只土鸡切块,焯了血沫就放进炖锅,姜片打底,放一小点盐,主打一个原汁原味;鲈鱼清蒸,葱丝切得细细的,末了热油一浇顿时青翠打卷;包子饺子都是三天前出品的,上蒸屉就行;最后就是煮粥,赵楼阅听王秀玉说过一嘴,江二昆喜欢八宝粥。 全部做完,赵楼阅觉得有所欠缺,又临时加了六根热腾腾的油条。 最后装了一个大保温袋。 赵楼阅小心翼翼提着打下的江山,直奔医院。 “你买了就行了,那么麻烦。”江二昆从卫生间出来,觉得这看病跟旅游似的。 江甚不好说什么,江二昆刚灌了口茶水,病房门被推开。 王秀玉立刻上前帮忙:“哎呦准备这么多。” “姨你饭量小,剩下的可都是大老爷们。” 东西往餐桌上一摆,顿时香气四溢。 江二昆闻着味儿,觉得“去餐厅买”这话说早了,大锅饭哪里比得上自家做的,赵楼阅太用心了,都没放辣椒,单独打了个吃饺子的蘸料,江二昆盯着里面的蒜末辣椒油,被王秀玉狠狠瞪了眼,医生说了,这几天忌辛辣。 江甚饿了一晚上,此刻捧着粥快速吃了一根油条,赵楼阅看他喜欢,又给他夹了一根,江甚自然接过,继续喝粥。 江二昆淡淡扫了眼,告诉自己,是他想多了。 第107章 我喜欢男人 剩下些鸡汤跟半条鱼,王秀玉收进角落的小冰箱,中午她买俩馒头跟凉菜,就能解决午饭了。 江甚眼下有些乌青,赵楼阅看着心疼,小声说:“不行你回去睡一觉,这里我守着。” 江甚摇摇头:“白天不用守,我一会就走。” “那行。”赵楼阅松了口气,他转头看着忙碌的王秀玉跟站在窗户边看风景的江二昆,忍不住扯了扯江甚的袖口。 赵楼阅还是不敢直接皮肤接触。 江甚掀起眼皮看他。 赵楼阅脑袋往外轻轻偏了两下,示意出去说。 停顿片刻,江甚放下手里的东西。 赵楼阅脚步复又轻快起来,门一关上,他迫不及待拉着江甚的胳膊,带他去了安静的人工通道。 “做什么?”江甚懒洋洋问。 赵楼阅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人抱住,开始还好,但这种越线的接触令人成瘾,浑身血液跟着脉搏一起震颤,渐渐地引得五脏都痛,赵楼阅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潮热,觉得自己好像正在从一个噩梦中醒来。 这几个月在外人看来他步步为营运筹帷幄,逼得罗在成抱头鼠窜,将庭安的版图朝外不断扩张,坚实的身影随处一站,众人的欣羡的目光便黏了上来,可只有赵楼阅清楚,他内里是空的。 有时候一阵稍大的风,都吹得他皮肉疼。 江甚回到临都,他只能远远瞧着,连靠近说话都充满了负罪感,赵楼阅不知道这场酷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但又不切实际期盼着。 他跟猎犬似的警惕审视着出现在江甚身边的每一个人,夸张到令他都厌恶的占有欲,可能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那天江甚打电话,语气间犹豫试探,问他能不能去接江二昆夫妻,赵楼阅当时猛地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觉得周遭的墙壁窗户全部成了摆设,新鲜空气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入体内,充盈得他几乎要立地成仙。 赵楼阅便明白,唯一的机会来了。 他并非故意做给江甚看,而是江甚珍爱的,就是他珍爱的,这几天陪着王秀玉跑前跑后,关心得情深意切。 “江甚。”赵楼阅抱着他,忍不住左右脚来回一垫,小孩似的,带着江甚的身体也来回摇摆。 “抱这么紧。” “没技术,不然我把你嵌进骨血里。” 江甚轻笑:“你别得寸进尺,我只是……不计较以前那些事了。” “江总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赵楼阅微微一顿:“这是不是说明,我可以重新追求你了?” “……” “不说话我当默认了哦。” 江甚:“……” 闻着熟悉的气息,浑身骨头比他嘴巴诚实,江甚缓缓闭上眼睛,觉得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灵魂,在这一刻找到了栖息的地方,他不是没抵抗过,拒绝过,可赵楼阅像是宇宙中独属于他的发光体,隔得再远,也能在漆黑中一眼锁定。 “我爱你。”赵楼阅诚挚低沉的声音清晰响起:“从未变过。” 江甚心绪翻涌,正欲说什么,身后的门突然被“砰”地踢开! 声音之大可见对方的暴烈程度。 江甚心头莫名一凉,转头就看到江二昆站在门口。 一瞬间,江甚大脑全是空白。 江二昆忽然上前两步,高高扬起巴掌。 江甚眼睫颤了颤,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 赵楼阅迅速将江甚往身后一藏,手臂都抬起了一指的高度,又生生止住。 他原本想制止,又想着江二昆不打不舒坦。 江二昆可以收回这一巴掌,但他没有,只是稍微一转方向,重重拍在了赵楼阅肩膀跟脖颈中间的位置。 江二昆脸色铁青,他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赵楼阅啊!前几日他还喜欢极了,可原来,他是奔着带坏江甚去的! 赵楼阅也能感觉到,这一巴掌像是将什么情分打断了。 要说不难受那是假的,可在江甚这件事上,让不了。 江甚想上前,又被赵楼阅不动声色推了回去。 寂静中只剩下江二昆剧烈喘息的声音。 想了想,赵楼阅开口:“叔,您别生气,过几天还要手术。”他语速慢下来,似在斟酌:“没想让您这么快知道,耽误您看病真对不起。” 江二昆哑着嗓子,“你怎么能这样呢?” 赵楼阅抿了抿唇,看向江二昆:“叔,我知道以您的思想很难接受,您骂我什么都是应该的,但我对江甚,是真心的。” “真心的?!”江二昆像是听到了什么逆转三观的东西,颤抖着指着他,“江甚是男人,你也是男人!” “对,我这个男人喜欢他。”赵楼阅说:“江甚性取向开始挺正常的,是认识了我之后……” “姓赵的。”江甚突兀打断:“不用你一个人硬扛。” 江二昆闻言气笑了,“怎么,你们要做我棍棒底下的鸳鸯啊?” “叔……” “你别叫我叔!”江二昆眼神很冷:“你疯了,你不能带着江甚一起疯,真心?谁能看到你的真心?” 赵楼阅则反问:“叔想怎么看?我的一切都属于江甚,无论任何时候,我都愿意换命给他!” 江二昆被他眼底勃然生出的决然刺得双目一痛,潜意识里明白,这不是什么漂亮话,江二昆没读过多少书,被赵楼阅这么剖心明志地一搅和,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视线一扫,看到了角落的扫帚,于是抄起来就往赵楼阅身上砸。 第78章 “爸!”江甚控制不住喊了一声,期间的恳求让江二昆觉得双臂千斤重。 “你说说你……”江二昆悲愤无比:“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就……” “爸,我高中时期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江甚很平静地说:“我喜欢男的,我对女孩没感觉,即便没有赵楼阅,我也不会按照您的想法结婚生子,我不能为了让你们开心,耽误人家的好姑娘,您要是没法接受……”江甚下颚苍白,再张口时呼吸都抖了抖,“我只能说抱歉。” 哐啷—— 江二昆将扫帚往地上一扔,转身走了。 赵楼阅有些着急:“怎么办?叔要是不治了……” “不会。”江甚轻声打断:“我爸没那么任性,他会优先让我妈放心。” 现在出院王秀玉肯定急,江二昆又说不清楚。 而江甚觉得那间病房现在应该没自己落脚的地。 第108章 但是我不告诉你 江甚跟赵楼阅出了医院。 他了解江二昆的脾性,现在看到他们绝对要炸。 等两天,他再去解释。 “对不起。”赵楼阅语气低沉:“是我太着急了。” 江甚摇摇头,迟早的,他问赵楼阅:“有烟吗?” 赵楼阅看江甚愁云惨淡,还是给了一根。 车停在露天位置,夜间风大,江甚吐出的烟雾很快被吹散,下一秒,一件厚沉的外套搭在了肩上,带着赵楼阅特有的气息跟炽热的温度。 从心底升起的寒意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江甚看赵楼阅就穿着一件薄款羊毛衫,挑了挑眉。 赵楼阅实话实说:“我不冷。” 江甚勾唇笑了下:“走吧。” 赵楼阅先将江甚送回家,他还是将车停在楼下,“如果这两天叔叔喊你,你跟他好好说,对了,后天去盟山,我来接你?” 江甚犹豫了片刻,便点点头:“嗯。” 他将大衣脱下朝上递给赵楼阅,赵楼阅去接,便自然而然触碰到了江甚的手。 灵魂好似都被圣水洗涤了一遍,江甚的手很瘦,却骨节分明,不仅视觉上漂亮,摸起来也跟块羊脂玉似的,赵楼阅的五指就撑在江甚手背上,神色怔然堪比犯花痴,江甚瞧着好笑,缓慢抽出,末了,衣服稳稳到了赵楼阅手中。 “我先上去了。” 赵老板骤然回神:“嗯,好的。” 接下来两天工作繁忙,江甚雇了个高级护工去医院帮忙,王秀玉中途来了一次电话,话语间吞吞吐吐,想问一些东西又不敢,江甚料想她心中大致有个猜测,但一切都要等到江二昆身体恢复后。 江甚让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决定去盟山这日是个晴天,开春的气息越来越浓郁,能闻到逐渐复苏的草木味道。 赵楼阅都跟这片高档小区的保安混熟了,他开大几百万的车,一口一个“叔”,让烟让的那叫个客气,等接上江甚,保安老远看到他的车就放行。 江甚:“你不用缴停车费?” 赵楼阅:“出门在外皆兄弟,钱不钱的伤感情。” “……” “走了啊叔。”赵楼阅降下车窗。 “哎,一路平安!” 江甚:“……” 从这里开去盟山差不多两个小时,赵楼阅知道一条近路,驶过环湖区,不多时从车窗向外看,大片大片的迎春花混合着最后一波的落梅,场景美不胜收。 “要下去逛逛吗?”赵楼阅问。 江甚:“买瓶水吧。” 赵楼阅将车停好,走近看到江甚在回复王秀玉的信息,两人身形优越,长相出挑,有几个镜头控制不住挪了过来。 江甚不喜这些,透气两分钟就跟赵楼阅继续出发。 他们到的不算早,像那些会玩的,尤其丛高轩,昨晚就在盟山脚下的庄园住着了。 江甚得见了傅望,傅诚的亲弟弟,如今在临都政.界混得风生水起,长相不似傅诚那么冷漠,总是噙着温润得体的笑,但就是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这次来了很多新面孔,有傅诚引荐,江甚基本都打了招呼,人影交错间,他竟然看到了罗在成。 其实第一下没认出来,只觉得眼熟,跟着才对上号。 罗在成变化巨大,曾经削瘦、锋利,又灵活变通的形象跟气质烟消云散,他脊梁塌陷,像是压着千斤重的东西,脸皮松松垮垮,泛着几乎能闻到的腐朽气息,眼珠子一转才像个活人,整个面相苦不堪言。 虽然听过赵楼阅将罗在成翻来覆去折磨的传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江甚一直觉得他还能蹦跶,但此刻一看,完全是秋后的蚂蚱。 罗在成当时因为临安序停工一事记恨江甚,让那个司机瞅准时机对着江甚跟赵湘庭就是一撞。 临了一句江甚将赵湘庭推出去当替死鬼,完全就是想暴力砸烂江甚同赵楼阅的情谊。 他以一种傲慢戏谑的姿势,想着玩.弄一番这些年轻人。 虽然最终目的达到,但却忽略了赵楼阅这个疯子。 赵楼阅痛彻心扉,就要让罗在成活成条狗,他更是花样繁多,精力旺盛,将罗在成一步步逼成今天这模样。 “你怎么还请他了?”赵楼阅手痒难耐。 傅诚:“他搭上了一条线,对方的面子我得给,背地里我怎么帮你都行,明面上我还得顾全大局,你别上去三拳放倒啊,看看什么场合。” “当然,秦祝缈我都没打。” 不远处的秦总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警惕地朝这边看来,等见到赵楼阅那张脸,顿时烦躁、嫌弃,不忍直视! 赵楼阅冷哼:“还是皮痒。” 江甚难得觉得无语。 整个临都商圈,敢这么堂而皇之物理层面上暴力输出的,就这一位。 人多,赵楼阅被喊走,江甚端了杯果汁站在窗边,王秀玉发来江二昆的视频,听护士的话,血压又有些高,江甚心里难受,敲打两句,又删删减减。 怎么说这都是个死结。 “江甚。”秦祝缈上前。 江甚扫他一眼,没吭声。 “你知道宋舟川在哪,对吧?” “知道。”江甚收起手机,“但是我不告诉你。” 秦祝缈眼角抽.搐两下,神色有些变幻莫测,好似陷在一种旁人无法看到的畅想中,随后他低声喃喃道:“你都能原谅赵楼阅……” 言下之意,宋舟川为什么不能原谅他。 江甚让气笑了,“因为赵楼阅没对我说过难听的话,没让我去死;也没将我囚禁在地下室以至于我摔断腿;更没全行业封杀,让我连在临都立足的可能都没有,秦祝缈,我真觉得你这人挺邪门的,不行找个大师驱驱邪,你对小舟做的那些事,你自己觉得能过得去吗?” 秦祝缈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秦总自便。”江甚冷冷丢下一句,去了庭院里。 花园旁的椅子上没人,江甚坐下处理宋凛发到邮箱的几份文件。 二十分钟后,他撑着双膝站起来,望向外面广阔的草地,草地尽头,是一条从山顶蜿蜒而下的河流,两旁的白色迎春花徐徐摇晃,江甚不自觉走了过去。 第109章 低烧 鱼尾村也有这样的河流,但水源不如这边的清澈,江甚稍微一动,都能看到小鱼苗受惊乱窜的影子。 江甚俯身试了试水温,挺凉的。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衫,外面一件棕色大衣,风将衣物勒紧,从后面看,腰身很细。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赵楼阅上前,刚才没找到江甚他还惊了一跳。 “看看景。”江甚说着起身,因为踩得太靠前,脚下的泥土跟石子骤然下陷,他摇晃了一下,被赵楼阅从后面环抱住腰,整个人都腾空了,跟着被放在了安全地带。 江甚沉默片刻,然后看向赵楼阅:“你力气又大了?” “嗯。”赵楼阅点点头:“前阵子一直在撸铁。” 江甚闻言捏了捏赵楼阅手臂上的肌肉,梆硬。 行吧。 “真是一分钟都不能离开视线啊。”傅诚在房子里,隔着老远看着这一幕。 傅望在一旁挑眉:“怎么,你也想谈恋爱了?” “哥的心中只有星辰大海。”傅诚回答,“就是觉得赵老板挺不值钱的。” 傅望暗暗赞同。 后厨忙了一个上午,准备的菜品良多,中西式都有,快跟自助差不多了。 江甚要了根烤鸭腿,一碗羊汤面,赵楼阅简单的三荤两素,自然而然坐在了江甚对面。 “东坡肉要吗?做的还不错。” 江甚点头。 赵楼阅立刻欢天喜地夹到他的面条上。 吃完饭一堆人要去踏青。 江甚来前也带了一套运动装,行李在赵楼阅车上,结果拿下来一上三楼客房区,发现给赵楼阅安排的房间在西面,而给江甚的在东面,距离就是长长的走廊。 第79章 赵楼阅:“……” “我先去换衣服。”江甚接过行李箱,笑意从嘴角一闪而过。 赵楼阅二话不说冲下楼找傅诚。 “我给江甚第一个安排的,轮到你住三层的最后一间我也没办法啊,兄弟,听我一句劝,循序渐进。” 赵楼阅直接去扣傅诚手上的表。 收礼物不办事,拿来吧你。 傅诚笑着闪躲,看到傅望来了,立刻招手示意帮忙。 傅望没加入,而是将傅诚拉到了自己身后,好笑地看着赵楼阅:“你俩都多大的人了。” 赵楼阅没好气地哼了声。 踏青上山的路提前清扫过,石板台阶虽然破损了不少,但踩上去仍旧稳稳的,就是山间湿气重,赵楼阅非常强硬地让江甚穿上了自己冲锋衣,“你一着凉没个一周好不了,难受劲又忘了?” 江甚做最后挣扎:“没必要。” “穿着。”赵楼阅声音还是很轻,但已经没商量余地了。 一行二十多号人,跟集体团建似的,剩下不想去的就留守原地,江甚孑然一身,就兜里揣了个手机,赵楼阅反而背了个“炸.药包”。 “你装什么了?”傅诚好奇。 赵楼阅还因为房间的事生气,没搭理。 半个小时后,傅诚看到那包里有什么了。 只见赵楼阅先拿出一个干净崭新的保温杯,热水倒出来冒着气,看颜色不像白开水,江甚喝了口,微甜适宜,“你用红枣煮的?” “对,还放了两片龙井。” 江甚“唔”了声,尝出来了。 再往上,寒气更重,能看到最顶峰的积雪尚未融化,阳光落在身上也凉飕飕的,赵楼阅又从包里拿出一双手套递给江甚。 江甚看他一眼,默不作声接过,以为没人发现,实则四周好几个手指发僵的兄弟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赵总。”有人没忍住:“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大老粗。” 赵楼阅:“好眼光!” “……赵总客气了,您这周全的,像是江总的‘小媳妇’。” 赵楼阅相见恨晚般上前,强行握了握对方的手:“不然说您好眼光呢。” “……” 周围静默两秒,全部“哈哈哈”笑开了。 江甚将半张脸藏在冲锋衣里,低着头默念“我的面子还在。” 踏青终点在半山腰,这里水土好,长着一些奇花异草,一趟下来感觉肺里的尼古丁都被清理干净了。 下午三点多原路返回,山上不觉得,一到房子里就觉得热,江甚脱了赵楼阅的冲锋衣,回房间给手机充电。 他坐在窗边,阳光暖洋洋照着,但慢慢的还是觉得冷,江甚看着裤脚的泥,微微皱眉,索性去浴室冲澡,等出来后前十分钟还好,后面嗓子就开始疼了。 江甚心想赵楼阅这个乌鸦嘴。 他打开背包找到感冒药吞了两片,然后分别给傅诚还有赵楼阅发了个休息补觉的信息,熟练裹上被子,指望着睡醒来就好了。 意识昏沉,不多时太阳穴两侧生疼,江甚不安地晃了晃头,一股窒息感从胸腔往喉咙处逼。 咚咚咚—— 咚咚咚! 力道加重的敲门声将江甚从迷雾中一把拽出,他倏然睁眼,先是一阵耳鸣,随后难受的劲消退大半,这才发现房间里暗里厉害。 江甚拿起手机,闹铃被他无意识按掉,这都晚上七点了。 敲门声再度响起,江甚嗓子冒烟地喊了句:“来了。” 他摇摇晃晃下床,打开门,是一脸凝重的赵楼阅。 不等江甚说话,赵楼阅一只手探上了他的额头。 低烧。 江甚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到饭点了?你们先吃。” “吃什么?”赵楼阅嗓音有些沉,他带着江甚一进房间,就觉得凉,这里的供暖系统是分房管理,开关在门口,江甚睡那会不觉得冷,所以根本没开。 赵楼阅让江甚躺下,动作麻溜地烧水,开地暖,他翻看江甚带来的药,很多都是拆过封的,这说明江甚全都吃过。 赵楼阅被这个意识一锤擂在胸口,碎片血肉簌簌往下掉落。 “傅望带来了一个医生,稍等。” 江甚微微坐起身:“不用。” “他欠我人情,不算麻烦。”赵楼阅说着,手往被子里一伸,觉得江甚身上的温度根本没起来,于是快步折返回自己房间,一分钟后,将自己的厚实被子拿了来。 枕头单薄,他还多带了一条毛毯,三两下一折叠,垫在了靠在床头的江甚背后。 江甚双手搭在被子上,脑袋偏向一侧陷在毛毯里,白皙脖颈上绷出的青筋清晰可见,他似是吞咽艰难,轻轻皱了皱眉。 就这一幕,烧得赵楼阅屁.股冒烟地去找人。 第110章 冰释 江甚耳边安静了一阵,随后听见房门打开,进来了几个人。 他实在懒得睁眼。 赵楼阅喊来的医生叫崔梁辰,因为职业缘故加上性格谨慎,这次还真带了消炎退烧的针水来。 简单消毒后,一针从手臂注射,江甚烧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但仍旧觉得疼。 丛高轩一脸担心。 “可以了。”崔梁辰收拾银色的诊疗箱,“特效药,应该能很快退烧,晚点有胃口的话吃点清淡的,看看明天怎么样。” “好。”赵楼阅对着崔梁辰小声感谢,三言两句就承诺“雀东连锁酒店”的投资开发崔家可以入股,崔梁辰大吃一惊,从来没觉得自己一针这么金贵过。 丛高轩不想打扰江甚休息,此刻跟着崔梁辰一起出去,但行至门口,脚步一顿。 赵楼阅立刻领悟,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里一切有我,我混蛋我白痴,回头请你吃饭。” 丛高轩:“……” 妈的顺杆爬就没见过这么6的。 房门关上,赵楼阅脱下外套,室内温度已经起来了,他坐在床边,很认真地盯着江甚。 江甚有所察觉,半睁开眼:“很狼狈吧?” “不。”赵楼阅将他黏在脸上的头发撩开,“任何时候都很好看,你再睡会。” 不用赵楼阅叮嘱江甚的精神也早已分崩离析,平躺下有些头晕,就这个姿势最好,身后的毛毯跟云朵似的,或许因为熟悉的气息萦绕身侧,难得,这次没做噩梦。 中间江甚轻轻念了句“口渴”,吸管就伸到了唇边,他下意识含住,温水跟着滋润喉咙。 以前这种时候,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两个多小时,赵楼阅寸步不离地守着,江甚一直在出汗,他就打了盆温水,拧了毛巾小心擦拭。 九点多的时候,下面点燃了一个大火把,音乐响起,一堆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彻底闹开了。 赵楼阅将窗户关严,动静瞬间小了下去,他一转身,发现江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他精神还是很差,但至少双目稍稍有神。 江甚的视线随着赵楼阅移动,忽的,他问道:“那天我抓住你的衣摆,你为什么连句话都没留给我?” 赵楼阅心口被猝不及防插了一刀。 事情过去几个月,江甚说不想计较了,可思维跟防御都薄弱的时候,有些委屈还是控制不住溢了出来。 赵楼阅在江甚身边坐下,他捉住青年微凉的手,哈了口气,然后细致揉搓着,这一刻肌肤接触带不来任何愉悦,赵楼阅只是心疼得厉害。 认错的话他自己都说腻了,赵楼阅忍着剧痛,尽可能将自己沉浸于那日的不堪与混乱中,试图逐字逐句从灵魂缝隙中里找出一个最真实的回答,“因为我们在一起了……我太霸道了江甚,我的境况遭遇让我不得不努力将一切攥在手里,包括跟你的感情,我打开了你的心门,自觉住进去就是老大,我仗着你的宠爱,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所以我在意赵湘庭,忽略了你,江甚,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 江甚微微直起上半身听着,等赵楼阅说完,他重重跌回毛毯里,像是连这点撞击都承受不住,开始蹙眉咳嗽。 赵楼阅眼眶泛红地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肩上,然后轻轻给江甚顺着后背。 “你知道我当时多难过吗?”江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赵楼阅低沉地“嗯”了声。 “我觉得一半生命好像瞬间就死掉了,赵楼阅,我这辈子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掏心掏肺,唯恐对你不好,我当时一心就想离开临都,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赵楼阅逼退眼中的潮热,轻吐一口气:“江甚,以后往死里整我就行了,别难为自己。” 江甚苦笑:“你明明知道我不具备这项能力。” 赵楼阅说不下去了,他抱紧江甚,感受着衣料皮囊之下,双方颤抖的心跳。 江甚情绪剧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向来体面,但这次酸水冲上喉咙,他只是本能将赵楼阅推开一半后,就翻身吐了出来,不可避免溅到了赵楼阅裤子上,江甚盯着那团水色污秽,心中像是被豁开了一个口,他疼得不断吸气,想着将最难看的一面全部拿出来,赵楼阅还能受得了吗? 第80章 又想着自己这样,果然没几个人受得了。 赵楼阅双腿纹丝不动,一只温热的手伸进被子撩开衣服,熟练地按在江甚腹部,他适中的力道差点让江甚低吟出声。 江甚紧闭着眼,死去的那一半灵魂开始生长,生机撞击血液的同时,又有些自暴自弃。 身上的难受让江甚心情极其糟糕。 他被扶起重新面对面靠着赵楼阅,酸涩在四肢百骸中不断酝酿。 江甚眼角潮湿,小声说:“赵楼阅,你就是欺负我。” “是。”赵楼阅应道:“我欺负了你。” “别来第二次。”江甚又说。 赵楼阅眼中烧掉了什么东西,透出骨刺般的坚定来:“绝对不会。” 江甚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疲倦地呼出一口气,“扶我去卫生间。” “躺着吧,想要什么我来。” “扶我去。” 赵楼阅犟不过他,摸到江甚掌心的湿冷,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江甚站在盥洗池前狠狠搓了把脸,然后漱口,他接过赵楼阅递来的毛巾,擦干净水珠。 仿佛割血放毒,江甚竟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他回头平静地看向赵楼阅。 目光中的主导意味没激发赵楼阅的领地意识,反而让他缩了缩脖子:“怎么了?” 江甚忽然扣住赵楼阅的后脖颈,将人一把按到了自己跟前,他垂眸时像是看待一个打磨成功的完美作品,然后吻了上去。 赵楼阅的脑子顿时就飞了。 他什么都顾不得,一边轻柔而竭力地回应江甚,一边担心这个姿势令江甚不舒服,于是一低再低,最后,整个人半跪在地上,仰头崇拜着他的神明。 外面响起一阵喝彩声,不知道谁搁那张扬呢,赵楼阅全都顾不得,他抓着江甚的双臂,感到从来就没这么清醒地活过。 第111章 躺的安详 围巾往脖子上一挂,江甚刚“唔”了声,口罩紧随而来。 江甚一双眼睛有些亮地盯着赵楼阅,透出笑意:“害怕我传染给你?” 赵楼阅忍不住轻轻吻了下他的眼皮,说道:“你抵抗力太差,害怕外面有病毒携带者,又过给你。” 从卫生间出来后,江甚就觉得精神大好,不知是药物缘故还是怎么,反正腹中空空,他想吃点东西,顺便透透气。 赵楼阅半开窗户试了试夜风,觉得尚可。 但还是掏出包里的东西给江甚“全副武装”了一下。 两人乘坐电梯而下,后厨为了这些人也算二十四小时待命,毕竟傅诚开出的报酬非常优厚,完全可以让精神气战胜瞌睡虫。 赵楼阅简单要了份蛋包饭,给江甚点了清粥、肉包,花卷,还有两份凉拌小菜,叮嘱少放辣椒,外加一份香草布丁甜品,茶水里吩咐多放两颗金银花,完事思考有无遗漏,慎重地像是在签大几亿的单子。 江甚将赵楼阅拽走,同工作人员说道:“就这些,谢谢。” 餐厅在大厅右手边,走过一个浮雕精致的拱门后,餐桌排列整齐。 现下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外面篝火晚会。 江甚摘了口罩,透过落地窗看到傅诚又仰头灌了一杯酒,旁边的傅望噙着笑,利落地给他换成白开水。 “我发现傅诚跟傅望长得不太像。” “嗯,又不是亲兄弟,当然不像。” 江甚有些意外,没料想会听见这一句。 “我听傅诚提过一句,傅望是傅老爷子从已故友人那里收养过来的。”赵楼阅说:“傅望当时年幼,但身上一堆股票基金不动产,简直小儿揣金行于闹市,那些亲戚朋友能生吃他,是傅老爷子护着,一路送他青云直上。” 江甚点头:“这样。” 先端来茶水,赵楼阅试了试温度,“有些烫,你注意。” “嗯。”江甚将围巾往下扒拉,小口小口抿着。 他长得实在秀雅俊美,不管做什么都特别好看。 赵楼阅欣赏了片刻,又生出一种恍如做梦的错觉。 如果这是梦,梦里有吃人的妖,他也愿意将灵魂奉上,待一辈子。 “不是梦,把心放回肚子里。”江甚头都没抬地说了一句。 “嗯。”赵楼阅轻笑。 江甚跟赵楼阅吃饱喝足才出来。 傅诚刚跟傅望要酒没要成功,有些晕晕乎乎的,见到赵楼阅立刻吐槽:“有没有王法了?我可是……”他话语一顿,注意到赵楼阅身后跟着江甚,两人隐蔽地牵着手,愣了几秒后脱口而出:“一东一西都没分开你们啊。” 赵楼阅轻“啧”一声:“你特么……” “好了,坐。”傅望指着隔壁空荡荡的沙发,不是什么人都能来他们面前晃荡,周遭再凌乱,这一片都安静些。 “江甚啊!”傅诚醉了明显话多,颅内弹幕眼瞅着就要从嘴里溢出来。 赵楼阅一字一句:“我死给你看信不信?” 傅诚想说江甚心太软,这就原谅之类的话,闻言原封不动咽了回去。 江甚的左手还在赵楼阅的衣兜里,因为离得近,所以乍一眼看不出什么。 “我们一会就上去了,你们慢慢玩,有事打电话。” 傅诚哼了声。 稍微一起风,赵楼阅就待不住了,他给江甚调整了一下围巾,两人从侧面楼梯回到房间。 丛高轩看了个一清二楚,似笑非笑。 但是等对上一脸落寞的喻柏后,顿时笑容咧到耳后根,“哎,羡慕不来,就算追赶一辈子,也得不到江甚半点回顾,要不说还得是赵老板呢。” 喻柏冷着脸跟丛高轩拉开距离。 从今夜开始,除非必要情况,否则赵楼阅是绝对不会跟江甚分开的。 即便四下无人,他也雄赳赳气昂昂回到自己房间,拿了几样东西,行至门口,转头冷冷看了眼空荡荡客厅,毫不留情一把关上。 赵楼阅刚将自己的洗漱用品摆上架子,就听到了敲门声。 江甚坐在沙发上,自然是赵楼阅开门。 “赵先生。”服务生礼貌一颔首,笑道:“这是傅先生让我给您送来的。” 赵楼阅一低头,顿时没了表情。 这辈子摊上傅诚这个兄弟,也算报应了。 江甚上前,看到是一些润hua剂,乐了,赶在赵楼阅尴尬前将东西拿进来,“谢谢。” 关上门,赵楼阅都不知道怎么讲话,“不是我!傅诚搞的,这人……” “我知道。”江甚打断,“不辜负傅先生好意,但今晚不行。”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还是疼,没好彻底。” “我是那么禽/兽的人吗?”赵楼阅将东西随意扔进玄关位置的抽屉里,然后就去给江甚找嗓子片。 薄荷味醒脑,江甚含了两片,觉得作用不大,他想洗个澡,被赵楼阅严肃驳回,没办法只能简单洗漱。 赵楼阅却舒服泡了二十分钟,其实让江甚来看,他跟焚香沐浴,吃斋礼佛一样,好像那张床是多么神圣的东西。 江甚觉得很一般,床板不够硬。 赵楼阅上床的时候就更扭捏了,他换上黑色丝绸睡衣,一脸清爽,完全配得上“风流倜傥”四个字,但掀开被子的动作实在小家子气,即便江甚已经点头同意,他还是一小点一小点将自己放上去,双脚收上来时,额上都是一层细密汗珠,赵楼阅占据着三分之一的床,直挺挺地躺下了,最后双手交扣在胸腹位置,非常安详。 江甚忍了半天,还是偏过头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赵楼阅清了清嗓子:“你睡不睡?” “有病。”江甚骂了一句,转身关了床头灯。 房间瞬间暗下来,窗帘也挺遮光,外面的喧闹声像是隔着几重,雾蒙蒙的。 黑暗放大感官,不多时,江甚感觉到一侧床垫下陷,赵楼阅就从身后拥了上来。 短暂的生疏过后,他们都很快找回最契合熟悉的位置。 江甚闭上眼,他是困,但赵楼阅精神,男人喷出的热气偶尔就在脖颈位置,吹着发丝乱晃,江甚开始还能应两句,后面就听赵楼阅“阿巴阿巴”,直到耳边彻底安静下来。 第112章 叛徒 江甚一睁眼已经是早上九点。 身侧空荡荡的,窗户开了一条细缝,晨风吹进来,有那么一刻江甚以为自己在做梦,但紧跟着,他看到对面沙发上放着赵楼阅的外套。 江甚呆坐片刻,拿起手机,一眼就看到赵楼阅的留言:【醒了告诉我,带饭给你。】 江甚终于没忍住勾唇笑了。 他回复一条,然后下床洗漱。 趁着赵楼阅没回来,赶紧冲个澡,江甚也不敢作,用的热水,等头发什么都吹干了,才从卫生间出来。 正好撞上提着早餐进来的赵楼阅。 赵老板闻到清新的沐浴乳味道,顿时面无表情。 江甚十分淡定:“我感冒差不多好了,不洗澡人都要臭了。” 第81章 “怎么可能?我昨晚抱着你香得很。” “……” 江甚权当没听见,甜豆浆酥油条,不够还有份香菇瘦肉粥,江甚吃了个半饱才询问赵楼阅:“几点起来的?” “六点半,拉着傅诚跑了五公里。” 江甚抬起头:“傅诚愿意?” 赵楼阅:“我管他愿意不愿意。” 实际上敲开房门时傅诚一脸杀气,但赵楼阅只是挑了挑眉,“我从西面来找住在东面的你,走了好长一条走廊哦。” 傅诚:“……” 不管怎么说,傅诚最后还是陪了。 江甚在心里笑骂了句“流.氓”,吃完饭他还有事,带着新的策划案去找老林总跟几个投资商,赵楼阅表示理解,因为刚冰释前嫌,所以整个身心都轻飘飘的,江甚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是对的。 “果然,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赵楼阅靠在躺椅上,翘着腿,鼻梁上挂了个墨镜。 一旁的傅诚差点眯着,闻言十分不耐烦:“别花痴了行吗?” 江甚忽然朝这边看来,对上赵楼阅的目光,很浅地笑了下。 正好身后的白色迎春大片拂动,别说赵楼阅的魂了,周围离得近的有几人都愣了愣。 赵楼阅缓慢吞咽:“我看我男朋友,他们看什么?” 傅诚哼笑:“也看你男朋友,毕竟长得好看。” 赵楼阅正要反驳两句,突然发现东门的保镖不见了。 傅诚金贵,学生时代就遭遇了好几次绑架,不同于赵楼阅一拳上去放翻三个,他脑子好使,但论战斗力是个脆皮,走哪儿都跟着一群,更别说这次盟山之行,还有个身份特殊的傅望。 听了赵楼阅的话,傅诚也坐起身:“可能是换岗?我问问小刘。” 小刘是保镖老大,傅诚的安保组组长,身形健硕十分忠心,跟了傅诚五年。 电话打通,傅诚说了说情况,随后“嗯”了两声挂断,同赵楼阅说:“去查了,问题不大。” 江甚这事很有戏,聊得口干舌燥,吃完午饭继续,等双方敲定签约时间,已经下午两点。 丛高轩跟几个玩得好的从仓库找出来充气筏子,放在河流上意外的合适,顿时心血来潮,叫上江甚一起。 赵楼阅原本在喝茶,见状起身跟上。 丛高轩回头:“赵老板,你……” 赵老板的身影到了跟前。 丛高轩:“哈,我怎么想的呢,江甚在你肯定在。” 赵楼阅轻笑,主要丛高轩这群人玩起来太野,万一筏子翻了给江甚弄下去,开春的水太凉,江甚感冒都没好全。 纯属多虑。 一上筏子玩得最嗨的就是江甚,他白净精致的长相总让这些人忽略他是在鱼尾村长大的。 江甚拿着船桨在岸上一撑,借着水流顺势而下,陡坡处速度一急,筏子撞上水浪,泼人一身,但江甚站着,顶多裤脚湿一点,他控制着筏子,在几个人“不不不”的呼喊声中从最湍急的地方飞流而下,平时洒洒水的一米距离在此刻就显得惊心动魄了,有两位兄弟已经抑制不住叫喊起来,江甚在“惨烈”中哈哈大笑,一低头,发现坐在旁边的赵楼阅不受影响,正兴奋地望着他。 好喜欢啊,赵楼阅心想。 没意思,江甚心想,都没看到赵楼阅求饶喊停的样子。 快到的时候,赵楼阅稍有顿悟,配合地“啊”了两嗓子,十分寡淡。 筏子停靠,江甚轻巧跳到地面,赵楼阅紧随其后,丛高轩跟另外两位兄弟相互搀扶着,觉得真手贱啊,搞个筏子出来干嘛。 他们回来不久,就遇到正要离开的傅望。 赵楼阅:“这么早?” “请这两天假已经很不容易了。”傅望的笑容上带了点温度。 江甚说:“那傅先生路上小心。” 傅望:“好。” 司机去开车,傅诚大步从二楼下来,傅望看到他,有些无奈:“不是让你多睡会吗?” “送送你。” 几名保镖过来,应该是接傅望的,江甚无意识瞥了眼,突然心里一紧。 这种感觉无异于在舒适环境中被人一把拽住了头皮,他心跳忽然加快,发现落后的那名保镖以前面两人为掩护,交错一步,同时一只手伸进兜里掏着什么。 江甚突然问道:“你干什么呢?!” 平地一声惊雷。 在场全是人精,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时间一拉慢,看到傅望转身抱住傅诚扑倒,江甚也被赵楼阅猛力一揽冲向一边,走在前面的几名保镖倏然反身控制,那位保镖头子小刘从大厅追出来,脸上肌肉青筋暴起,眼神凶狠得要吃人。 时间恢复,一秒不到,最后面那位行动异常的保镖左闪右躲地暴冲而来!他手上银光切出一个月牙弧,竟然是奔着傅望去的! 傅诚倒地的同时看到这一幕,勃然大怒,空气被轰然压紧,注意到这一幕的每个人都大惊失色,感觉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傅诚怒道:“你敢!” 这人有备而来,绝不恋战,中间被一个保镖闪电般卸掉左臂,也只是微微一顿,傅望抬手格挡,下一秒温热的血珠飞到了傅诚脸上。 傅望被傅诚推开,这个功夫行凶的人已经得到控制,傅诚利落起身,捡起旁边的棍子,抡圆了直接暴力砸在这个叛徒头上。 明明浸了水又被吃空了内里,这木棍就该是海绵棒,但还是在一道响声下,给叛徒开了瓢。 第113章 死不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傅诚扔了棍子转头大骂,“我自己的安保出了问题,啊?” 小刘被臊得不敢接话,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傅总,我们先离开盟山。” 傅诚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江甚半坐起身,饶是小刘压低声音,他也听到了一句:“是傅家内部。” 傅诚瞳孔骤缩,随后怒极反笑。 傅望小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黑色西装挡着,瞧不出严重与否,但他脸色苍白,低声喊了句:“哥。” 傅诚骤然回神,上前查看傅望的情况。 小刘手机震动,他掏出看了眼,脸色一变:“傅总,傅先生,现在就走!” 但有些来不及了,另外七八人从东门冲进来,即便他们也穿着保镖制服,也明显能看出不是一个阵营的,脸上凶相毕现。 小刘大喝一声“都过来!”自己人立刻聚拢围上前。 这些都是小刘亲自筛选过的,绝不可能出问题,双方钢管刀子,跟黑/帮斗殴一样全部招呼了上来。 大厅内的众人不明所以,但看到有人胳膊被一钢管打断后,就知道出事了。 丛高轩面色严肃,招呼自己朋友:“去厨房,什么好用拿什么!” 论专业程度他们即便提个斧子可能都要被打翻在地,但自保手段也是必须的。 而江甚跟赵楼阅已经被包在了圈子里,现在想出去不可能了。 赵楼阅一只手紧抓江甚的胳膊,同时战力超群,一个顶俩,挥刀上来的哥们还不等前摇结束,就被赵楼阅一脚踹在肚子上,顿时双目凸出,朝后倒下就没站起来过。 很快,对面也发现赵楼阅跟小刘实在太能打了。 “你放开。”江甚低声:“我能应付。” 赵楼阅快速跟他一对视,然后松开了手。 小刘全身心护着两个人,难免左支右绌,一刀从脖颈右侧砍来,小刘根本无法回挡,只能调整位置,希望落在肩骨上。 对面一看即将得手,笑得那叫个猖獗,结果下一秒被一棍子打脸上,顿时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抬手呆呆一摸,全是血,鼻梁断裂的剧痛随之袭来,立时躬下身子大叫。 小刘朝江甚投去感激的目光。 江甚迅速一点头。 好在抵达车库前,这些人都被清理干净,回头一看零零散散躺了一路。 “全部人一起走。”小刘当机立断:“后续追踪的人可能就在路上。” 然而小刘话音刚落,宾客们就来了。 突然出了这种事,大家都觉得庄园不再安全,自然是第一时间去往临都。 江甚的重要信息都在手机里,他看向赵楼阅:“你那个包……” “包没事。”赵楼阅快速找寻自己的车,一只手按着江甚的后心:“我们也走。” 罗在成被两个手下人搀扶着,踉踉跄跄,他觉得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却没几个人卖他面子,今天又遇到这种事…… 一抬头,罗在成大脑忽然陷入空白。 这种滋味很玄妙,全部的恼怒、惊慌,在瞬间消散干净,连心中骤然升腾而起的怒火,都没有影响他的丝毫判断。 罗在成想到瘸了一条腿的小儿子,想到自己大半生基业,毁了个七七八八。 江甚为什么要停止临安序项目?他知道自己往里面投了多少钱吗? 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就闹得满城风雨,连带着赵楼阅这条疯狗…… 第82章 罗在成忽然注意到了地上被打掉的刀。 他摒开左右两旁的人,心头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仿佛重回年轻时,身体格外的轻盈。 一辆黑车扬着尘土从出口位置冲来,警示牌子被瞬间撞飞,小刘让傅诚跟傅望赶紧上车,但紧跟着,发生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这一批人一下车,就开始无差别攻击。 原因也简单,这是傅诚组的局,一旦在场宾客出事,傅诚难辞其咎。 “欺人太甚!”丛高轩这辈子最恨被人追,抄起一旁的木头凳子就朝最近的人砸去。 他一动,张望的老林总也骂道:“就七个人,干他丫的!” 虽然只是七个人,但按照剧本,亡命之徒,一旦拿下一个人质,都能让场面瞬间凝固。 感谢临都严禁枪.支,丛高轩带头一反抗,对面有些傻眼了。 不是,这些没吃过苦的公子哥不该找个地方藏起头,露着屁.股等着他们一脚一个踹死吗? 有人拿着刀朝江甚走去。 江甚有所察觉,他手里还攥着棍子,打算近身就揍。 但从驾驶座过来的赵楼阅明显更快。 那把刀在距离江甚一个人身的位置被死死扼住,赵楼阅几乎要捏断对方的手腕,他面色森寒至极,比暮色低垂时狂乱而起的夜风还要凛冽。 男人吓得手腕一抖,立刻被赵楼阅卸了力,掐住脖子就掼在了旁边的车门上。 “砰”的巨响。 宾客们涌来坐车,对方似乎被控制住了,但场面有些乱。 江甚打开车门,正要俯身进去,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风声都被拉成刺耳的鸣音。 只有寒意席卷全身。 江甚回头时,只看到罗在成那张极尽扭曲的脸,然后视野就被遮挡。 白刀子捅入红刀子拔出,赵楼阅身形一颤,随后抬头看向罗在成。 “哈……哈哈哈!”罗在成笑声癫狂,畅快至极,“赵楼阅,你也有今天!” 江甚感到寒潮浸透每一个毛孔,他甚至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指尖发白地扣住赵楼阅的手腕。 而掌心触碰到的温度在一点点消散。 赵楼阅劈手夺过罗在成手里的刀,反手扎进他的大腿,避开了要害位置。 罗在成的笑声在瞬间变得尖锐,成了惨叫。 “赵楼阅!”江甚冲上来。 但赵楼阅将外套一脱,狠狠系在了腰侧,江甚第一眼竟然什么都没看到。 “上车!”赵楼阅反手将江甚推进去,然后把车钥匙扔给了赶来的丛高轩。 丛高轩脸色发白,那一刀他看到了。 丛高轩一上驾驶座,就听赵楼阅压着嗓子:“走!” 江甚视线刚一动,就被赵楼阅扣住脖颈按在了肩上,“死不了。”赵楼阅低声,“你在呢,谁都要不了我的命,别看了,听话。” 第114章 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车厢内一时间只剩下怎么都压不住的呼吸声。 江甚指尖冰凉,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赵楼阅的衣服勒得很及时,伤口的疼简直浪潮般一阵阵冲向心肺脑髓,但他只是压低了喘息频率。 丛高轩人菜瘾大,年轻时玩赛车翻过好几个跟头,后来家里人禁了,也不会好好开,被江甚说过几回,但这一次,车辆飞速而稳定,刚驶入市区,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救护车。 丛高轩一脚刹车,但是后座的门最快推开,江甚脸色苍白,神色却十分平静,红蓝灯光照在他脸上,映出瞳孔被冷静浇淬出的冷然来。 江甚绕去另一边打开车门,赵楼阅低垂着头,人是清醒的。 血迹流淌在白色的坐垫上,刺目非常。 江甚胸口起伏大了一瞬,跟着朝赵楼阅伸出手。 肾上腺素消散,赵楼阅冰凉的手掌握住江甚的手,提气好几次,才从车内出来。 踩在实地的瞬间,眼前黑雾弥漫。 但赵楼阅没晕,他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躺在担架床上,这下更完蛋,意识在被暴力拖向深渊,氧气罩被按在了脸上,耳畔“嗡嗡”杂乱声不绝,赵楼阅后知后觉这次受伤的地方有些严重。 但他还是那句话,不会死。 才跟江甚说开,抱着人堪堪一夜,那些设想过无数次的未来都没实现,他变成鬼都得是厉鬼级别。 可万一呢…… 几乎是这个念头一起来,心理防线就土崩瓦解了大半。 眼前重新炸开白光,赵楼阅努力适应,终于看清了顶上的白灯,他一扭头,发现江甚就坐在旁边。 江甚害怕的时候,也没太大表情,就是视线追得很紧,一只手握着赵楼阅的手。 赵楼阅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江甚凑上前。 赵楼阅咳嗽了两下,一股莫名的生机灌入体内,好像刚才的虚弱全是错觉,赵楼阅眼睛重新有神,一旁的医护人员倒是脸色惊变。 “我在庭安的股份,有一半在赵湘庭手里,另一半……卧室保险柜,密码老样子,你知道的。”赵楼阅吐字清晰,只有间或喘息的时候停顿半刻,“拿到这些,庭安就是你的,转让书什么的随便签。” 赵楼阅握紧江甚的手:“我相信你,这个世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江甚冷声:“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说。”赵楼阅脸色惨白,原来不管多健硕的身躯,在生死面前也会像气球似的一点点干瘪下去。 “赵楼阅。”江甚说:“你要有事,赵湘庭就得一个人活,我不会管他的,然后我去杀了罗在成给你陪葬,最后去监.狱里等死,你看怎么样?” 赵楼阅的视线已经不甚清明了,闻言重新聚焦,他清楚看到了江甚平静眼神背后隐隐烧起的疯狂。 难怪,这种话会从江甚口中说出。 “想什么呢?”赵楼阅说:“我还要跟你结婚。” 救护车飞速驶入医院,傅诚没丛高轩快,但电话打了十几通,医院那边准备就绪。 江甚忘记了这半个小时到底多长,像是一辈子,又像是一眨眼。 车门打开,担架床被“哗啦”扯出,赵楼阅意识清明,看着江甚跟着转运床跑,没什么大事,赵楼阅心想,被推入手术室前,他重重捏了下江甚的指尖,千言万语,全在这里了。 手术室大门合上时,江甚脚步驻足,他不得已迅速换气以平稳呼吸,然后面对冲上来的医护人员冷静交待赵楼阅的药物过敏史。 赵楼阅则在头顶手术灯亮起的瞬间,就彻底晕了过去,清醒是假象,江甚不在,他被“失血过多”迎头痛击。 手术一共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罗在成那一刀伤到了肝脏,手术途中突然二次出血,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傅诚是快结束的时候赶来的。 江甚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发型凌乱,眼中戾气未散,看得出这几个小时内干了很多事。 傅诚仔细打量着江甚的神色,都没敢张口。 江甚说:“下了一次病危通知。” 傅诚狠狠闭了闭眼。 “你去忙,这里我看着。”江甚微微一顿,嗓音听不出喜怒:“罗在成呢?” “扔另一家医院了,报过警了。” 江甚没言语,就在这时手术灯“哐当”熄灭。 医生摘了口罩出来,如释重负:“伤的位置很棘手,引起内脏出血,但病人意志非常坚定,现在转监护病房,留家属二十四小时守着,希望接下来的高热不会引起感染。” 江甚眼眶微酸:“好,谢谢您。” “要通知湘庭吗?”傅诚问。 江甚:“嗯,瞒不住。” 确实,赵湘庭已经打过两个电话了,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心慌,但是他哥都没接,赵湘庭立刻打给江甚,这次倒是打通了。 一个小时后,赵湘庭连滚带爬地赶来。 一点没夸张,江甚开完住院单子,转头看见赵湘庭脸色跟鬼似的,大长腿上台阶时竟然没抬起来,差点摔倒,他手撑了一下,看到了江甚,顿时跟看到主心骨似的,结果快到跟前,又摔了一下。 江甚一把扶住他。 赵湘庭觉得江哥的手臂很有力,跟他哥的一样。 “江哥,江哥……”赵湘庭嘴唇颤抖着。 江甚:“已经转入监护病房了,傅诚上了最好的器材药品,医生说你哥求生意识很强,会没事的。” 赵湘庭呆愣了足足一分钟,像是将这些话吸收透了,整个人几乎要站不稳。 江甚将他扶在长椅上坐着,继续之后的手续办理。 江甚再一次回来,赵湘庭站起身:“江哥,我想看看我哥。” 江甚看他说话已经不打颤了,这才接道:“目前看不到,医生说至少要过了今晚。” “那我哥一个人啊。”赵湘庭眼泪顷刻间下来,“他一个人行不行啊?” 第83章 江甚喉结微微滚动,他上前,将赵湘庭的头按在了自己肩上。 赵湘庭哭得声音沙哑:“江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谁说的?”江甚接道:“没晕过去,好得很。” 赵湘庭哼了哼。 第115章 你跟我结婚 医院给他们开了个双人病房,但谁都没住,就守在监护病房外的走廊上。 并排两个凳子,赵湘庭被恐慌吞噬,到了后半夜朦胧睡了过去,但短短几分钟,他就在脑袋朝下的重跌下惊醒,一抬头,走廊灯光惨白,鼻尖全是消毒水的味道,跟看过的很多恐怖片画面重合。 不等更深的惊悚涌来,赵湘庭看到了站在对面的江甚,顿时松了口气。 “江哥。” “嗯?”江甚抬头,笑了下:“去病房睡。” 赵湘庭觉得这个笑容很勉强。 “江哥,我守着,你去睡吧,我哥说你在盟山的时候还低烧了。” “我睡不着,而且感冒都好了。”江甚说:“一个人跟两个人没区别,你病倒了我可抽不出身。” 饶是如此,赵湘庭也抱紧书包,哪儿都不去。 江甚理解,也不多说。 破晓时分,江甚离开了十分钟,然后提了两瓶水跟包子清粥回来。 赵湘庭接过,“江哥你也吃点。” 江甚没拒绝,但是他吃东西很机械,似乎没什么饥饿感,完全是为了接下来不被影响。 早上七点,护士出来,说赵楼阅发烧了。 医护人员进进出出,江甚站在不挡人的位置,阳光落在他脸上,近乎透明。 赵湘庭一直觉得江哥过于冷静,好像这都不算事,此刻,才隐隐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 赵湘庭上午九点被江甚赶去休息。 赵湘庭很配合,对好闹铃倒头躺下,他不能任性。 其实中午宋凛跟吴熙都来了,找个高级护工也不难,但江甚只是摇头。 而王秀玉跟江二昆也在这家医院。 隔着一栋楼,王秀玉下午得到消息,以为不严重,可看到江甚的那一刻,心都凉了半截。 在旁人看来江甚从容冷静,可王秀玉太了解江甚了,她的瓜瓜眼底是深切的哀恸。 等人都走开,王秀玉小心翼翼坐在江甚身边,抬手按在他脖颈后轻轻安抚着,“没事的,刚才那个叫宋凛的小伙子跟我说,脱离危险了。” “医生说可能会感染。”江甚声音哑下去,在母亲面前,他的保护壳全部失效,“妈,他替我挡了一刀,本来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 王秀玉听得心惊胆战,一时间接不上话。 江甚继续:“妈,原来‘人死’这件事真的很恐怖。” “你爸要是有什么,我还得继续活着。”王秀玉说完,察觉到江甚将头靠在了自己肩上。 “我的瓜瓜这么喜欢他啊?”王秀玉问。 江甚“嗯”了声。 那些天纠结的“同性.恋”“不合伦理”“没有孩子以后后悔”之类的顾虑,在此刻变得微不足道,王秀玉舍不得江甚难过一点,日子苦点苦点,不要伤心才是首要。 监护病房内,赵楼阅紧紧蹙眉,眼球来回滚动。 大脑极其活跃,带着他重回父母刚走,被亲戚们围困的时候,这些人张口闭口就是“房子”“存款”,好像这些东西跟他们有关系一样,赵楼阅儿时有顾虑,现在可不会,瞥见墙角的棍子,抄起来就是干。 打得这些人抱头鼠窜,到了窗户位置,乌鸦一般“哗啦”全部飞了出去。 一个转头,赵湘庭从流着鼻涕的小崽子变成了身量抽开的少年,笑着问他:“哥,我们吃什么?” “吃屎。”赵楼阅说:“先给我看看你的期末考试成绩。” 赵湘庭不情不愿拿出来,赵楼阅一接过,被上面鲜红的大鸭蛋灼伤了眼睛。 他手里还有棍子,对着赵湘庭屁.股就是一下,可脚下一沉,周遭场景粉碎,那些陈旧的记忆随着长风卷上天际,赵楼阅落在一个晶莹剔透的湖面上,他觉得很新奇,一低头,看到湖底深处,一道漂亮挺拔的背影。 我去,我老婆!赵楼阅心中冒出这个想法。 这腰、这腿,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赵楼阅看得仔细,最后完全趴在了湖面上,等对方转过身来,顿时灵魂都被重重一锤,敲得震颤不已。 我要跟他结婚!赵楼阅咧嘴笑,简直长在他的心尖上! 可那人原本一脸困惑,紧跟着神色发生微妙的变化,从疏离、高兴,转向了难过。 青年眼泪一落下,赵楼阅就心急如焚,他一头扎进湖水里,不管身后的拖拽多强,都尽可能朝那里游去。 别哭啊,赵楼阅心想,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一辈子,要时时刻刻,日日夜夜。 少一分一秒,便是毁约。 赵楼阅终于游到了近处,手指探上了那人的脸颊。 “赵楼阅。”对方开口。 “怎么了江甚?”赵楼阅脱口而出名字后,被大脑封锁的一切宛如彩纸翻飞,扑了一脸。 江甚…… 江甚! 赵楼阅身体剧烈颤抖,旁边的各项仪器发出刺耳的鸣叫。 一旁的赵湘庭都让吓傻了,他跟江甚穿着隔离服,不明白江哥轻轻喊了一声,他哥怎么跟过电似的。 医生鱼贯而入,而在这种境况下,赵楼阅睁开了眼。 那么多人,视线都该是混乱的,但他竟然第一时间定位到了江甚。 江甚也向前一步。 赵楼阅嗓音很低,很哑,却异常清晰:“你跟我结婚。” 众人:“……” 主治医生随后“嗯”了声,“看来问题不大了。” “结婚吗?”赵楼阅很努力地想要抬起上半身,一旁的小护士立刻发出尖锐的暴鸣。 江甚的悲伤情绪一扫而空,他顾不上别的,帮着小护士按住赵楼阅,连连应道:“好的,结婚结婚。” 赵楼阅得到满意回答,当场断电,眼睛一闭躺回去昏睡。 主治医生明显憋着笑:“医学奇迹啊。” 江甚:“……” 赵湘庭脸上的泪都干了,他也有些哭不出来了,在医生说出“没事”后,他第一个想法:不愧是我哥啊。 赵楼阅当晚被转入单人病房。 发热过去,身体状况逐渐平稳,感染可能没有干过他的恋爱脑,此刻赵楼阅躺在那,江甚靠在椅子上安静看了会,两天两夜,终于可以安心闭上眼休息。 第116章 真a啊 主治医生很久没见过“健硕如牛”的年轻人了。 毕竟这年头一过二十,来医院的人均嘎嘣脆,有些年轻人甚至连下地的六旬老人都不如,人家钢筋铁骨扛木柴,这些平地摔直接干个脚骨骨折,拉去门诊的症状五花八门,出事原因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主治医生还跟一个办公楼的其他大夫聊起来过这一现象,最后总结:躺太久,不运动,吃外卖。 三管齐下,身体多少要出问题。 所以赵楼阅血呼啦次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主治医生捏了把汗,谁知意外的顺利。 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病人已经能坐起身了。 主治医生除了对他身体素质印象深刻外,就是那句“你跟我结婚”。 总之,赵老板凭借优于常人的属性、惊人一鸣,加上英俊深邃的长相,成为了这一栋炙手可热的病人。 不少护士以换药为由进来观摩,赵楼阅已经见了四五波不同的人,中途他让赵湘庭拿来小镜子,觉得自己这冒胡茬的样子有碍观赏。 赵湘庭:“……你还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不是跟你江哥重新开始了吗?”赵楼阅一本正经,“我丢脸就是他丢脸,夫夫一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赵湘庭:“…………”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 赵楼阅虽然一天还是要睡十八到二十个小时,但清醒时段雷达敏锐,通过推门而入的袖口判断出来人是江甚,于是镜子一扔“哐当”躺平。 江甚眼角注意到了什么,没吭声,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关上门。 那头是严随,江甚最近不去公司,有什么及时沟通。 严随知道严重性,并不催促。 他打心底里还是希望江甚能幸福。 挂断电话,江甚才略带警告地说道:“你动作幅度小点。” 赵楼阅脸色仍旧苍白,但架不住神采张扬,“嗯嗯,晚饭吃什么?” “我妈一会送来。” 闻言赵楼阅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吧,叔叔也还在医院。” “不说这些了。”江甚走到床边,单手按着床板,稍微俯身撩开赵楼阅额上的碎发,试了试温度,“今天感觉如何?” 赵楼阅嘴巴最硬,“我一直觉得不错啊。” 江甚自动忽略这句话,熟练检查几项监测数值,这个医生教他怎么看了,好在都在正常范畴。 第84章 赵湘庭抱臂站在一旁,觉得江哥真a啊。 王秀玉没进来,送完饭就走,主要担心影响赵楼阅休息,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王秀玉手艺好,乌鸡汤鲜而不腻,赵楼阅一口气喝了两碗。 他这点好,吃药吃饭不用人催,即便是换药的时候有些刺激伤口,也不过牙关咬紧,只能通过微微颤抖的眼角判断还是很疼的,等完事,同江甚咧嘴笑,“很快就痊愈了。” 这里一直是江甚守着,赵湘庭说换班江甚也没同意。 算他私心吧,总要盯着赵楼阅才能安心。 赵湘庭看时间差不多,说道:“那我先回去了哥,辛苦你了江哥,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嗯,去吧。”赵楼阅吃的病号餐,没赵湘庭的份,再者年轻人口味重,也吃不惯,赵楼阅叮嘱:“你少吃点烧烤。” 赵湘庭将书包一背:“知道啦!” 江甚将他送到门口,等一回头,发现赵楼阅在看手机。 江甚皱眉:“少看点。” “今天统共没超过三分钟。”赵楼阅笑得令人不忍拒绝,抓紧时间扫了几份文件,略微生锈的脑子稍微一活动,就重新“哐啷哐啷”运转起来。 主要公司有吴熙在,能控得住,只不过两三个大决策还是需要赵楼阅拍板。 大概二十分钟后,江甚开始收手机了。 赵楼阅非常配合地上交,距离近,他看到江甚眼底微微的黛青。 这几日江甚不缺休息时间,赵楼阅不是麻烦的病人,可他心思重,好几次在沙发上浅眠一下子惊醒,赵楼阅嘴上不说,实际上心疼惨了。 “挂身上的仪器都撤了,你今晚跟我睡呗。”赵楼阅说:“我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大床上害怕。” 江甚闻言哼笑出声,扯淡吗这不是。 八点半左右天就全黑了。 赵楼阅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还好,主治医生每天按时查房,惊叹地望着赵楼阅,看样子很想拿他做个研究。 江甚下午出了汗,简单冲了个澡。 他把头发吹干,出来看到赵楼阅殷勤地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高级病房,床确实大。 江甚挣扎了片刻,就妥协了。 他一米八二挤在沙发上多少拘束,偶尔睡得腰疼,更重要的是,他也急需近距离的气息交换下,确定赵楼阅真的安然无恙了。 江甚在赵楼阅身边躺下。 两人中间隔着一掌的距离。 赵楼阅察觉到了,掀开被子一看,眼神幽怨:“不爱了?” 江甚:“……你身上还有伤。” “没事的。”赵楼阅主动往江甚那边挤了挤,“你睡觉一向老实,伤口不怎么疼。” 他一提伤口,江甚就忍不住了。 赵楼阅半靠在床头,他则睡在稍微往下的位置,头顶贴着男人的胳膊,一只手从病号服里小心翼翼探进去,摸到了环腰缠绕的绷带。 触感令江甚心里一阵阵发紧。 赵楼阅忽然按住江甚的手。 江甚惊了一跳:“你别……” “你别这样。”赵楼阅抢先一步:“江甚,我没事了,你慢慢试着摒弃脑海中那些不好的预计假设,因为那些都不会发生。” 江甚抿唇,手上力道消失,渐渐靠实在赵楼阅臂弯里。 “这几天很累吧?”赵楼阅问。 江甚觉得他的声音真的好催眠,短短几秒刚才还经纬分明的脑子顿时搅成了浆糊,床也舒服,腿脚能全部舒展开,这几天积压在身体内的疲惫一股脑涌了出来。 赵楼阅的气息即便被消毒气味掩盖,也依旧鲜明。 恍惚间,江甚觉得这里不是病房,而是城郊宽敞的小院,他隐约嗅到了阳光下草木土地的气息。 很有安全感。 “赵楼阅……” 男人低头:“嗯?” “我想吃剁椒鱼头……” 赵楼阅顿了顿,语气温柔蕴含笑意:“行,回去就给你做。” 江甚没再应答。 第117章 巡视领地 江甚睡着后,赵楼阅调低灯光,他也困了,但还是拿过床头柜上的平板,打开后登录邮箱跟微信。 庭安不用压在江甚身上,赵湘庭这次也冷静了很多,除了第一天看到自己抹了两把泪,其它时段都挺坚强,赵楼阅跟吴熙另外说了两件事,那边就受不了了。 【赵总,听说你差点被嘎腰子,好好休息!】 赵楼阅:【……你们这是造谣!我肾功能健全ok?】 【行吧行吧,你的特助这么卖命,等你回来没有奖励吗?】 赵楼阅想了想,觉得吴熙真不容易:【挑一辆车,三十万左右吧。】 吴熙:【?】 赵楼阅:【奖金,我听说了,隔壁‘崇新’在挖你,他们能跟你老板比?】 【比个屁!我英明神武大气敞亮俊美非凡的老板!!!我给你卖命一辈子!】 赵楼阅松了口气,吴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真不能让。 赵楼阅聊完赶紧关上平板,免得被江甚抓住。 实际上江甚睡得很沉,带着轻轻的鼾声,像是打着呼噜的猫咪,赵楼阅按着伤口慢慢躺下,面对面盯着江甚看了老半天。 真不愧是他一见钟情的男人啊,谢谢喻柏不长眼,下次跟喻家的合作他不会再那么严厉拒绝,可以让对方喝口馊菜汤。 赵楼阅的情况一日好过一日,主治医生有种一周后他就能下床打套军体拳的错觉。 那不会,赵老板第一次下床也是龇牙咧嘴的,等江甚进来,立刻云淡风轻,一旁的康复师有幸得见了顶级变脸。 伤口要慢慢长,其它体征都已稳定,医生的意思回去静养,接下来两个月都别作,最好半个月后来医院复查。 江甚一一记住。 “宝,商量件事呗。”其他人一走,赵楼阅的嘴就不消停。 江甚还是挺爱听的,但嘴上平静:“说。” “你那房子卖了呗,我的大平层也卖了,傅氏新开的‘静月湾’别墅区,距离我们上班的地方都不算远,傅诚给我骨折价,赠送五十平的花园。” 江甚转过头来:“赠送?五十平?” “对,有兴趣不?” 江甚重重点头。 赵楼阅出院的前一天,以傅诚为首,众人前来探望。 赵楼阅冷笑:“你们怎么不等我参加马拉松得了冠军再来呢?” 傅诚:“……” 江甚插了一句:“是我让他们暂时别来的。” 赵楼阅指挥傅诚:“削个苹果。” 傅诚看起来很想直接连果篮一起塞赵楼阅嘴里,但因为赵楼阅是在盟山庄园出的事,还是被傅家内部争斗拖累的,傅诚这阵子什么戾气都往肚子里咽,坐下削苹果。 即便赵楼阅每天在医院,看手机时间也不长,但也听说了,傅诚“大开杀戒”,跟这次事件有关的一个都没放过,傅家内部被全面洗牌。 “罗在成不算临时起意。”傅诚说:“他跟我大伯有所勾搭。” 傅诚一口一个大伯,然后一刀一个老表。同辈里心术不正的几位被他找到证据蹲监狱的蹲监狱,送出国的送出国。 人人都骂傅诚手段狠厉,人人见了他又点头哈腰。 “罗在成。”赵楼阅慢声重复了一下,随后冷笑。 江甚接道:“现在别想这些了。” 赵楼阅笑道:“好呀!” 傅诚懒得看他。 房子要慢慢卖,考虑到跟医院的距离,他们去了江甚的新家。 其实主要是赵楼阅的领地意识到了,生怕别人比他先一步踏入江甚的家门,所以着急宣誓主权。 江甚都随他。 第二天一早办理出院,半个小时后就到了家。 赵楼阅穿得严实,一进门江甚就把地暖打开了。 其实正午阳光充足,一点都不冷。 “你自己熟悉一下。”江甚说:“我去泡茶。” “放点蜂蜜呗。”赵楼阅接道:“这一段时间嘴里都没味。” “行。” 赵楼阅一脸新奇,大摇大摆“巡视领地”,进主卧前他还问了江甚一句,江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随意。” 赵楼阅推门而入。 这房子装修的也很没人情味,一看像是江甚的临时落脚点,私人物品不算多。 衣柜里叠放了两件常服,挂起来的全是些高定西装,平时都要焊江甚身上了。 抽屉打开,三五块腕表,都很符合江甚的气质,但有些款式老旧,赵楼阅脑海中立刻罗列出合适的新品,想着一会就订了。 被子还保持着最后一次起床时被掀开的样子,赵楼阅坐下,顺势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有两张报表,一个备用手机,剩下的全是些瓶瓶罐罐。 赵楼阅盯着看了很久,才积攒好勇气,拿起一个个看说明。 还好,多数都是维生素跟一些补剂,有一瓶自己给的胃药,剩下一瓶褪黑素,一瓶退烧药。 第85章 即便如此,赵楼阅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江甚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早就不吃了。”他说:“出来喝茶。” 洛神花茶放了足够的蜂蜜,江甚尝了尝,过甜,但赵楼阅嘴巴淡出鸟,觉得格外好喝。 “晚上想吃什么?”赵楼阅问:“剁椒鱼头吗?” 江甚认真看着他:“在半个月后的复查没通过前,你少给我进厨房。” 赵楼阅:“总不能你做饭吧?” “我不会吗?”江甚接道:“我爸妈以前干农活,饭都是我做。” 只不过没赵楼阅那么炫技好吃罢了。 赵楼阅唉声叹气半晌,改变不了江甚的坚持,于是晚上含泪干了三碗饭。 江甚收拾碗筷,赵楼阅坐在沙发上,拍了张平平无奇的桌子照片,然后发给傅诚。 桌上手机震动,一只修长的手拿起来。 傅望一看是赵楼阅的信息,也没客气,但他不如他哥那么了解赵楼阅,不明白这个桌子代表什么,于是诚恳发了个问号过去。 赵楼阅非常配合:【我在江甚家,哎呀这个房子也不错,但到底太小了,你别你忘了你承诺给我的别墅。】 傅望有些反应过来了,【那个。】 赵楼阅:【羡慕不,哼。】 傅望:“……”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哥经常叫嚣着要拉黑赵楼阅了。 第118章 你属于我 赵楼阅出院的第三天,江二昆的手术时间也到了。 江甚做好了午饭,叮嘱赵楼阅按时休息,就急匆匆开车去往医院。 赵楼阅想要陪同,自然被干脆拒绝。 主要他现在动作幅度都不能大,昨晚浴室地上水滑,一个趔趄都疼得龇牙利嘴半天,擦干净水拆掉医用防水贴,赵楼阅缓了缓才敢出来。 幸好江甚给换药的时候一切都好。 如此,就不去添麻烦了。 赵楼阅从小拳打这头脚踢那头,难得有必须休养的时候,这让他难得生出几分挫败感,觉得伤的时机不对,不仅帮不上江甚的忙,还要累他担心。 但赵楼阅不过十来分钟就自我调整好了,负面情绪只会将人拖入不必要的泥沼,影响判断。 于是他吃了饭,然后开热水洗碗,最后打开电脑临时召开了一个远程会议。 赵楼阅最近住院的事不算秘密,圈子里知道是罗在成下黑手,毕竟这个逼不出意外是要被扒皮拆骨了,但公司众人只当他身体出了问题。 要说没有蠢蠢欲动者,不可能的。 吴熙被两个股东呛得嘴上起燎泡,但没跟赵楼阅说,还是赵楼阅通过二助才知道的。 所以这个会议,很有必要。 镜头里,赵楼阅没什么表情,如此深刻五官带来的压迫感便难以忽略,好几个提出的决策被赵楼阅单方面否决,他霸道惯了,不听废话,明白这些人是在试探他的底线,末了直接找那两个股东的麻烦。 吴熙扬眉吐气,打算下班后不管热量不热量的,去炫麻辣烫! “最迟半个月我就回公司,细节的事,咱们到时候慢慢算。” 两名股东灰头土脸,恨不得掐死那个谎报军情的人,赵楼阅这像快死的样子? 电脑刚关上,江甚的电话打来。 刚才还嗓音森冷的人顿时晴光明媚,“喂,宝。” 江甚:“吃饭了吗?” “吃了,一会就睡,叔叔怎么样了?” “刚进手术室,因为术前指标特别好,今早的拍片显示肿瘤变小了,手术危险降级,大夫让我不用担心。” 赵楼阅听出他语气中的轻快,跟着笑开:“那不错,不行升级一下病房。” “这个够用了。”江甚说:“我妈也能得到好的休息,再奢侈,他们肯定不舒服。” “行。”赵楼阅接道:“晚上回来吃吗?” “回,你别作。” “一定一定!” 挂断电话,赵楼阅心情舒畅,他打了个哈欠,回到主卧躺下。 早八百年前就不知道午休是个什么东西,此刻闻着熟悉的气息,赵楼阅眨眼的频率缓下来。 * 手术持续两个小时,江二昆被推出来时带着呼吸机,江甚跟王秀玉马上上前。 “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不会很麻烦。”医生笑着说:“你们放心。” 王秀玉呼出口气,紧紧攥着江甚的手。 病房玄关往里的厨灶里正煲着汤,王秀玉叮嘱:“一会给楼阅带一些回去。” 江甚看她一眼:“妈你接受了?” 王秀玉一顿:“不接受能怎么办?谁叫你喜欢?再者楼阅那人,没什么歪曲的地方,我有时候都觉得他正得发邪。” 江甚:“……这话谁教你的?” “嘿嘿,我自己在网上学的。”王秀玉笑道,这段时间不用干农活,她跟江二昆都闲的慌,江甚给买的手机就派上了用场,也是这个时候,消息闭塞很久的江二昆才知道,同性.恋早两年就合法了。 不能生孩子,但也能相扶相持过一辈子。 江二昆没再说什么。 即便王秀玉说了没事,江甚还是请来一个高级护工,四十多岁,还是鱼尾村往后一个村的,称得上老乡,几句话下来就跟王秀玉亲昵地话家常。 江甚见一切妥当便放下心,开车回家。 一进门静悄悄的,江甚步伐很轻,走到卧房门口,推开一条缝,果然看到床上鼓起一团。 江甚早上说吃鱼,这阵子打开冰箱,发现鱼已经让片好了,薄片匀称,刀工一绝。 赵楼阅嘴里淡,江甚往汤里加了点酸菜跟红椒,味不浓,但比什么都不放好太多。 赵楼阅睡醒简单一洗漱,等懒散出来,顿时眼神一亮。 有动静! 江甚刚把包子放上蒸屉,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赵楼阅将下巴放在他肩上。 “有二十分钟了。”江甚抖抖肩膀,“让开,我再拌个凉菜。” 赵楼阅嘴上“嗯”着,可将江甚一翻面,抵着旁边的大理石桌就吻了起来。 几个小时不见,想的骨头疼,跟江甚确定关系那会,适应了,得意了,没想着再分开,后来追悔莫及,再想这么亲一亲,抱一抱,太难了,所以一有机会赵楼阅就来感觉。 江甚什么都顺着他,苍白修长的指尖被赵楼阅握在掌心,又摩挲着放在胸口。 事实证明赵老板旖旎不了几分钟,骨子里那股野蛮劲就出来了。 被隔着衣物,面对面顶了两下后,江甚气笑了。 赵楼阅退开些,舔了舔唇,一脸悲愤,“等我好了!等我好了!” “早着呢。”江甚哼笑。 然后他心头微微发凉,因为赵楼阅眼眸很沉很深,夹杂着一些江甚看不太懂,但敏锐觉得危险的东西。 当夜,赵某人就不太老实。 他也不干别的,就是蹭,真的像某种大型掠食者一样,不断标记领地。 江甚无语望天花板,他也是个正常男人…… 下一秒,江甚瞳孔一缩。 被子某处鼓起一个包,赵楼阅嗓音低沉,特别能蛊惑人,他说:“我身上挨了一刀但是手好着呢,江甚,你明明很想我。” 不等江甚骂出声,熟悉的战栗滋味席卷全身。 灵魂被最原始的东西吞噬后理智根本不复存在,腥潮海浪兜头拍下,江甚被一把推入欲/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对赵楼阅积攒的渴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他失声尖叫赵楼阅的名字,一口气被重重抛上天际的同时,整个人被一把塞进温暖的怀里。 “你属于我。”赵楼阅认真得都像是在进行某种诅咒,健康放手的爱情观不适合他,他必须要江甚的一辈子。 第119章 赵老板大气 江甚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 身侧是空的。 短暂的惊恐过后,江甚就把自己安抚好了。 赵楼阅不是没分寸的人。 他单纯闲不住,弄了锅江甚爱吃的疙瘩汤,就筷子搅搅,切个番茄跟绿菜的事,不累。 等江甚洗漱好出来,香味迷人。 还得是赵老板的手艺啊。 “中午我炖排骨,你带去医院。” 江甚看他站立笔直,没再捂着伤口,脸上也血色清晰,于是点点头:“行。” 江二昆昨天半夜就醒了,麻药过去刀口有些疼,但鱼尾村硬汉,完全扛得住。 吃到熟悉的味道,江二昆终于问道:“他好了?这就开始下厨。” “没,想痊愈还得几个月。” 江二昆:“那就别瞎折腾。” 江甚眸色明亮地笑了笑,觉得江二昆语气缓和了很多。 刚收拾好餐盒,田璐打来电话。 江甚最近没怎么回老宅,她问问近况。 江甚想了想,如实相告江二昆住院的事,田璐电话里“哎呀”一声,并不是作秀,而是实打实担心:“严重吗?我下午提点东西过来看看。” 第86章 “不用了妈。”江甚说:“你们都尴尬。” 田璐没再坚持,抱错孩子这件事怪不着任何一方,田璐不像江文泽那么冷血,她被丈夫、家庭,父母洗脑,认为一个聪明的孩子才算血脉的完整,可自从江甚回来,她渐渐清醒,对两个孩子都喜爱起来。 所以她不仅要回了亲生孩子,还占着人家的孩子。 田璐挂断电话想了五分钟,还是敲响了画室的门。 母子两人怎么谈的,江茂如何做的心理斗争,这些江甚都不知道,下午三点,江茂提着燕窝人参赶到医院。 他跟江甚不一样,资质平平,唯有画画天赋很高,他性子和善,曾经那么被江文泽夫妻批斗,也没说因着荣华富贵就巴结他们,留下来,完全是舍不得,至少这二十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是真的。 江茂心怀感激。 而给他生命的那对夫妻,也是他的亲人。 江茂十分拘谨,看到江甚喊了声“哥”后就眼神乱瞟。 江甚知道他心理素质差,也不勉强,“实在处理不来,就站在外面看会,不进去了。” 这话有效安抚到了江茂。 他的神色有所冷静,真如江甚所言,站在门口,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的男人,还有一旁削水果的女人。 这是江茂第二次近距离观察江二昆夫妻。 不得不说遗传强大,江二昆即便年迈,江茂也能从他脸上找到熟悉的痕迹,然后原封不动,烙印在自己脸上。 王秀玉远不如田璐貌美优雅,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压缩了她的身形,穿着平底鞋就更显矮了,可笑起来牙齿整齐洁白,特别有亲和力。 强烈的情绪猝不及防冲击江茂的胸口,短短几秒钟就逼红了他的眼眶。 王秀玉察觉到了什么,朝这边看来。 江茂立刻侧身躲到一旁。 他仓惶看向江甚,“哥,我没做好准备。” “行。”江甚接道:“那你回去吧。” 王秀玉已经站起身来,江茂魂不守舍地跑远。 门打开,王秀玉扫见地上的营养品,看向走廊尽头:“谁来了?” “一个朋友,着急开会,就没进去,还人情来的。”江甚随口。 王秀玉没接话,只是盯着营养品看了很久,然后提进了病房。 江甚抽空去了趟公司,严随也在,刚跟宋凛组织完一个小型会议,江甚心里很不是滋味。 严随看出他的心思,无奈一笑:“江总,不至于,你之前拼命三郎我们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休息半个月,就别放心上了。” 宋凛也笑道:“江总休假很难得哦,多去玩玩。” 话虽如此,江甚还是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个小时,心中的负罪感稍微减轻,这才回家。 赵楼阅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水煮肉片、栗子炖鸡,烧茄子跟丝瓜汤。 江甚指着那盆红彤彤的水煮肉片:“你给谁做的?” 赵楼阅忙着摆放碗筷头都没抬:“给你啊。” 江甚:“……”他都不怎么吃辣。 江甚睁只眼闭只眼,任由赵楼阅吃了小半盆。 碗是江甚洗的,赵楼阅按照医嘱运动复健,实际上他每天的运动量完全足够,但本人讨厌躺在床上死狗一样的状态。 “瓜瓜,我那大平层卖出去了。”赵楼阅说。 江甚:“嗯,这两天也有买家联系我,等你恢复吧。” 赵楼阅牵着江甚来到阳台,让他舒服靠在躺椅上,然后就今天学到的手法,给江甚按揉掌心、腕骨,手臂附近的穴位。 “什么用?”江甚好奇。 “强脾健胃。”赵楼阅回答:“增强抵抗力的。” 江甚从不怀疑赵楼阅的学习能力,他一扭头,借助残阳余晖,看到街边一排树梢抽出苍青的嫩芽。 “等一切都稳定了,我们出去玩几天。” 江甚应得很低:“好啊。” 赵楼阅按得太舒服了,江甚控制不住。 恍惚间,他想起那段夜不能寐的日子,每天都汗涔涔的,像是从浑水里刚捞出来,最严重的时候,得吃双倍的褪黑素才能勉强睡着,经常半夜惊醒,在胸口按着一团被子,好自欺欺人掩盖住剧烈难受的心跳。 哪里像现在,说困就困。 随时随地睡觉,真的是神级天赋了。 此刻江甚犹如抱着宝藏,象征性挣扎两下,睡着了。 赵楼阅小心翼翼将他抱回了房间。 江二昆五日后出院,没在临都多留,江甚亲自开车送他们回鱼尾村,两人只有在家才舒服,这点江甚理解,帮忙搞了大半天卫生,又连夜赶回临都。 然后日子就跟按了快进键一样。 赵楼阅按时去医院复查,结果不用说,非常好,主治医生跟看稀有物种似的兴奋打量他,最后没忍住在赵楼阅胳膊上轻拍两下,结实! 从医院出来,绿草如茵,万物勃发,温暖的阳光蒸腾开春日气息,赵楼阅回到了公司。 江甚卖掉了房子,跟赵楼阅在“静月湾”买下了一套别墅。 江甚只添了四分之一的钱,剩下的全是赵楼阅买单。 房产证上写的是江甚的名字。 江甚接过时淡淡一笑,“赵老板大气。” 赵楼阅内心狂叫,啊啊啊啊!我要给他买十套!! 第120章 他对我真好 别墅是精装过的,提前半年通气,绿化跟园林景观十分漂亮成熟,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江甚上午在公司,下午去了新家。 从两点钟开始,各类工人有序进入。 开始的深灰色窗帘江甚不太喜欢,换成了鹅黄.色,被里面轻纱过滤的阳光一照,对眼睛特别友好。 然后就是盆栽跟一些绿植。 值得一提是,江甚也算半个“木灵根”,种的东西多数能活,加上赵楼阅这个“种不出来也要拔出来的”神人在,想必窗台这一片假以时日就能郁郁葱葱。 随后就是一些个人喜好意味很浓的摆件。 其中有一个三十厘米高的铜雕塑跟了江甚很久,是他某次出差时在一个古玩市场上淘的,本身并不贵重,但老人牵着条狗的打磨工艺非常精湛,合眼缘。 江甚在外面罩了半圆弧的玻璃罩子。 安装窗帘的小工年纪不大,二十出头,刚来这座别墅时忍不住四下乱看,心里羡慕得不行,想着几辈子才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江甚从冰箱里拿了矿泉水给他们。 小工盯着江甚那张脸,以为自己看到了大明星。 他忘记拧开水,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江甚最后轻笑一下,“很好看吗?” 小工顿时脸色爆红。 出挑容貌带来的注视江甚早已适应,他在花园的椅子上坐了会,想着菜园子从哪儿开辟。 他跟赵楼阅凑在一起,不种菜那是不可能的。 连赵湘庭得知别墅前有大片的空地,问的第一句话也是:“能种菜吗?” “老板,弄好了。”工头走上前。 江甚利落结了尾款。 就在这时一辆银色保时捷开了进来。 赵楼阅顺畅地将车停在另一侧的空地上,驾驶室门一开,一条大长腿就迈了下来。 他的身量任谁看到都觉得高,往他身边一站,感觉男人的头正好挡住天上的烈日。 赵楼阅的五官不再逆光后逐渐清晰,他今早有个很重要的会,弄了下头发,露出精锐悍利的一双眉眼,不同于那些世家继承的老总们,他身上有种浩荡铺开的气息。 小工竟然觉得熟悉。 地气,江甚心想。 但这又不是俗称上的“接地气”,而是大地那种扎实、厚重,即便挖个深坑也不痛不痒的凝练。 江甚好整以暇地欣赏。 赵楼阅这张脸,真的很合他胃口。 赵楼阅和煦地跟众人打了招呼,走近后很自然地靠在江甚的椅子旁,“中午吃的什么?” “食堂,三菜一汤。” “一会儿还去公司吗?” “不去了。” “那好。”赵楼阅笑道:“我给你做牛油火锅。” 江甚:“行。” 小工低着头不敢说话。 赵楼阅却突然看向他:“做坏事了?” “啊、啊?没有没有!” “逗你的。”赵楼阅笑容不变:“稍等。” 他拿了几包好烟分发给大家,然后说了两句漂亮话。 人走干净,赵楼阅哼哼一笑,像是抓住了江甚的小辫子,又透着委屈,“你又乱释放荷尔蒙。” “别逼我扇你。” “……” 赵楼阅也不是隔空察觉,而是一进门就发现那名小工在暗自打量江甚,目光不算冒犯,但明显仰慕。 算了,仰慕江甚的人多了去了。 赵老板这么想着,晚上给江甚的小料里多放了点醋。 江甚吃了第一口,抬头看向赵楼阅。 第87章 赵老板像是没意识到,继续烫牛肉。 但酸有酸的吃法,正好,江甚好这口。 一身火锅味,两人都冲了个澡。 完事巡视房间各处,商量缺了什么要补什么,等消食差不多,就该上“正餐”了。 从去年发生那事到如今,心肺被搅烂了重组,从浑浑噩噩到天光大亮,赵楼阅积攒的喜爱跟贪婪,不是江甚一次两次就能承受得住的。 后背贴上微凉的玻璃,江甚不由得向后仰头,他看到星辰闪烁,随后银河活了一般,托举着它们来回荡漾。 江甚中途求饶了两次,但是毛用没有。 赵楼阅身体大好,他还专门问了主治医生,这方面能行吗? 主治医生答曰:“别人我肯定不建议,但你不一样,释放自己吧,金刚不坏之身。” 要不是时机不对,赵楼阅都想跟医生喝两杯。 凌乱的痕迹从露台一路延伸到卧室。 江甚是个非常要脸的人,即便四周没有观众,他也希望这种事最终的发生地是在最有安全感的卧房,但失算的点在于他刚一松口,赵楼阅就如同全面喷发的火山。 不可控。 江甚开始还能说一句“我明天有事”,后来感觉自己成了一团水蒸气,完全不存在个人意识。 江甚从浑浑噩噩到坠入黑暗,连个梦魇的碎片都没有,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江甚看了眼表:“…………” 赵楼阅早跑没影了。 江甚气不过,轻嘶着气坐起来,打开赵楼阅的对话框就开始输出。 但赵楼阅餍足后被上满了“buff”,具体表现在江甚骂他“混蛋”,他觉得这是爱称,江甚让他“滚远”,他觉得这是反话,江甚夹杂了一句“他妈的”,他觉得张牙舞爪的猫猫就是可爱。 总而言之,听不懂人话了。 甚至还节选了没有透露隐私的一段发给了傅诚,分享喜悦:【江甚刚给我发的,他对我真好。】 傅诚某一刻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赵楼阅你他妈就是个混蛋!今天下班回来老子弄不死你,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傅诚第一眼怀疑这是否是江甚发的,情绪忒激烈,但又想着赵楼阅这气死人不偿命的狗样,很快接受,然后认真回复:【你脑子有没有问题?能不能分清好赖话?】 傅诚发送完就生出了莫大的后悔。 果然,赵楼阅很不服气,开始给他分析。 傅望推开门,觉得温暖的阳光在他哥身上都成了黑白色,他无所不能的大哥几乎要石化当场。 傅望猜到了什么,放下咖啡就打算走人。 傅诚抬起头,咬牙切齿中有种拉着人共沉沦的狠厉,“你就不问问是谁?” “赵老板吧。”傅望说:“哥我肚子疼。” 傅诚:“……” 第121章 莫大的幸福 即便江甚的“追杀令”不似作假,但赵楼阅也要按时回家。 他专门排队买了两份小甜品,然后带了杯榛子味的摩卡咖啡。 停好车,赵楼阅提着战利品,哼着歌下来,然后推开门。 嗖! 抱枕迎面砸来,赵楼阅头都不抬,稍微一躬身,避让的同时顺便脱掉了鞋,穿拖鞋的空档,左摇右闪,成功再躲开两次“暗器”,最后提着咖啡甜品,得意洋洋走向江甚,甚至来了个wink! 江甚:“……” 遭不住了,真的。 “你知不知道……”江甚有气无力:“这样很耽误我的事。” 赵楼阅闻言神色郑重,认真思考了两分钟,“那今晚算了。” 他一副亏大了的表情,江甚刚拿起咖啡就恨不得泼他脸上,又舍不得,狠狠吸了一口。 甜品也好吃,香草混合着草莓口味,甜度适中,江甚体内的多巴胺疯狂分泌。 当赵楼阅开始收拾家务后,江甚总算看他顺眼了两分。 江甚第二天如愿按时到公司。 其实洛空最难熬的时间已经过去,江甚拓开的人脉完全够用,他就算现在出去找担保,都有一堆人排队给他签字,就是人才引入方面有些紧张,像宋凛这样的全能战士,打着灯笼都难找。 下午有个小型商会,江甚只是过去刷个脸,如果有可利用资源那就更好了。 江甚没想到会遇到江文泽跟江载风。 一段时间不见,江载风如同霜打的茄子,狂不起来了,江文泽正在厉色斥责什么,江载风孙子一样的连连点头,然后江文泽话语一顿,抬头看来,跟江甚四目相对。 毕竟是亲爹,隔着距离,江甚点头致意。 随后有工作人员请他到楼上。 而楼上,江文泽是上不去的,这也是他今天跟江载风来此的目的。 江文泽一时沉默,江载风则是牙都咬碎了。 江甚就是罩在他头顶,永远散不开的梦魇。 赵楼阅要是在肯定要骂句“没逼数”,江甚都走了,将壮大的江氏留给你俩显摆,连个守城之主都做不了,赶紧去死一死。 江甚谈完就走,江文泽想在门口来个“偶遇”,但是扑了个空。 这点小事江甚没留意,他折返回公司又跟宋凛处理了一些项目合约,结束时傍晚六点,他发信息给赵楼阅,询问要不要买菜。 赵楼阅回复很快,让他直接回家。 一进门,香气扑鼻,江甚嗅了嗅,闻出是王秀玉前两日寄来的土鸡让赵楼阅炖了,这味就鱼尾村那片的水能养出来。 等江甚洗完手,一桌子菜都摆好了,直接开饭。 赵楼阅先凑上前亲亲他算作一天的想念酬劳,江甚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夹菜。 等吃得差不多,赵楼阅放下筷子。 江甚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没憋好屁。 “说。” “宝。”赵楼阅笑道:“庭安最近的相关事宜我都安排好了,等你!” 江甚:“万一我要三个月呢?” “三年都行。”赵楼阅只是想表达,他时刻准备着来趟甜蜜旅行。 江甚哼了下,“行,知道了,对了,明天跟我去一趟城郊。” “干嘛?” “看望一下小舟。” 提及宋舟川,赵楼阅肃然起敬。 字面意义上的,不仅因为他帮了江甚,还因为这人对待秦祝缈时,能保持绝对的清醒。 秦祝缈是走火入魔了,一边打理着秦氏一边到处找宋舟川的下落。 其实按照老旧剧本,秦祝缈应该抓住江甚,再不济抓住江甚在意的人,又或者学习罗在成,以对付江甚的名义转而攻击赵湘庭,逼迫赵楼阅成为同盟,但很可惜,全是死路。 秦祝缈疯但是不傻。 赵老板的拳头有多大他最清楚。 更重要的是,江甚觉得他心中扎根许久的某种观念,彻彻底底死了。 但是没人在意。 江甚对秦祝缈同情不起来半点。 秋冬是宋舟川最难熬的时候,脚踝问题无法得到彻底的解决,江甚偷偷带他来临都时,不是没看过骨科方面的相关专家,但都说拖的时间太久,即便手术成功率也不高。 对此宋舟川倒是看得开,命里该有。 宋舟川短信里说希望江甚带两袋米。 然后就是赵楼阅开车在前,后面还跟着一辆中小型货车。 “小舟住的不是别墅吗?听你那意思楼上全是空的,放库房呗。”赵楼阅说:“他喜静,多买点准没错。” 江甚单手搭在唇边看向窗外,懒得接茬,心想那是“多买点”吗? 宋舟川原本因为他们的到来十分开心,但是等看清货车上的东西后,一脸茫然,“接下来要闹饥荒吗?” 赵楼阅哈哈大笑。 宋舟川也笑了,他看着赵楼阅跟司机一起帮忙将东西抬上去。 江甚要提两壶油都被赵楼阅截走了。 前两天赵楼阅还带着江甚去拜访了一位老中医,反正把脉下来,就是体虚,心肺有点损伤,不算大问题,但也不小,需要调养,忌疲累忌心思重。 赵楼阅觉得江甚拿个手机文件的,就是极限了。 “夸张。”江甚轻笑。 “你不也挺享受?”宋舟川打趣,“瞧你心情都好了很多。” 江甚:“还行吧。” 赵楼阅准备的东西齐全,食材更是丰富,还有新鲜的冷冻石斑鱼跟海参海蟹海虾之类的,宋舟川打下手,江甚帮忙摘摘小菜,赵大厨在厨房怒抡铁勺,火舌顺着锅边一圈,能听到宋舟川捧场的声音:“哇!帅帅帅!” 宋舟川最近接了个园林设计,夜以继日出图纸,经常做一顿吃两顿,时间紧凑就不吃了,赵楼阅这顿饭宛如及时雨,心满意足。 赵楼阅倒了两杯果酒,甘甜不辣。 宋舟川接了他递来的一杯。 赵楼阅杯沿矮了半指,同宋舟川一碰,语气诚恳,“小舟,之前谢谢你,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第88章 宋舟川畅快应下:“好。” 赵楼阅弄了两只面包蟹,此刻给江甚掰难搞的蟹钳,将纹理分离的蟹肉弄出来,叮嘱他少吃点。 宋舟川觉得浅浅半杯酒就醉了。 他看着赵楼阅对江甚无微不至的照顾,看着江甚嘴上淡漠,实则眼中不乏柔和的爱意,觉得旁观别人幸福,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第122章 旅行 春风一过,临都的盛夏轰轰而来。 今年比往年热得多,饶是江甚这种偏向体寒的,上车回家第一件事都是开空调。 当江甚第二次因为温差过大着凉感冒后,赵楼阅忍不住提议:“洛空运行完全步入正轨,宋凛妥妥一个事业批,没有江文泽那几个拖后腿的,你不用这么累,严随不是刚年假回来吗?换你,我带你去太岛上玩玩。” 那里四季如春,此刻正是避暑胜地。 江甚没扛住诱惑,第二天上班跟严随聊了这事。 严随一万个赞同,“去吧去吧,玩一个月散散心。” 江甚平时高强度上班,早上八点打卡完一坐就是中午,吃个饭继续,经常加班到八九点,导致严随受其影响,提前下班总有种负罪感,江甚倒是不同样要求别人,但作为合伙人,严随不免压力大,更别说还有宋凛那个工作机器,带出了一个办公室的卷王,洛空不蒸蒸日上都说不过去。 如此,江甚给赵楼阅发信息:准奏。 赵老板等候数月,总算迎来了曙光,顿时精神振奋,开始各种查攻略,罗列需要的东西。 吴熙知道也没说什么,主要老板最近特别老实,签了好几个大单,加上他一度追妻火葬场,吴熙还是蛮同情的。 这样一来,去太岛旅游一事板上钉钉。 琐碎事宜不用江甚操心,赵楼阅乐得其中。 晚上回家吃完饭,江甚躺在椅子上刷综艺,一旁的三角桌上放着切好的果盘,各色新鲜水果,还有一个小碗里装着调配好的酸奶,江甚如果愿意,就蘸着吃。 综艺是赵湘庭推荐的,据说爆笑好玩,江甚原本不抱希望,但是追了两期发现确实有意思。 卧室内响动不断,江甚微微抬起上半身,只能看见赵楼阅撅着腚,一件衣服从他头顶向后飞到了床上。 不多时赵楼阅迈着矫健的步伐出来。 天太热,江甚穿得薄,短袖短裤,平时西装革履将身体捂得很白,小腿修长漂亮,赵楼阅一下就晃了眼,于是去拿东西的同时,不忘顺路捞起来亲了一口, 最后吃掉了江甚手里插着的苹果块。 江甚习以为常,叮嘱:“别带太多,都夏天了。” “我知道,放心吧。”赵楼阅含糊。 “湘庭不跟着一起吗?” 赵楼阅闻言回过头,咽下嘴里的东西,费解道:“我们二人世界,二人!他该干嘛干嘛。” 江甚轻笑了下。 赵湘庭完全没这个打算,咋说呢?以前是赵楼阅栓惯了,他缺乏主见,也跟惯了,如今即将大学毕业,一堆面试应接不暇,赵湘庭终于有了种自己睁眼看世界的感觉,很紧张,也很新奇,他后知后觉自己是喜欢的。 放出去的鸟很难再飞回来,赵湘庭找到了该走的路。 周三,清早,诸事皆宜。 赵楼阅将行李装上车,然后打开副驾的门。 江甚都不用看路,专注给宋凛发最后几条短信。 赵楼阅不动声色瞥了眼手机屏幕,安全,然后一路畅通开去机场。 江甚今天穿着灰色连帽无袖运动套装,裤子也是短款,没抓头发,巨显年轻,靠着车窗玩手机,阳光落在脸上,照出细小的绒毛,等红绿灯的功夫,赵楼阅扫了好几眼。 “看路。”江甚提醒。 “嗯。”赵老板总是陷在“我怎么这么好命”还有“我真牛批”的情绪中,在他看来江甚就是个万人追捧的香饽饽,自己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站齐了! 天道助我! 停好车,临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 两人走的vip通道,在贵宾室喝了一杯茶,时间就差不多了。 从临都出发,大概三个半小时抵达太岛。 昨晚折腾得晚,江甚坐下没几分钟就开始犯困,赵楼阅跟空姐要来毛毯,给他裹严实。 “睡吧,到了我喊你。” 江甚已经睁不开眼了,“嗯。” 赵楼阅单手撑着下颚看江甚的睡颜看了一个多小时。 傅诚说他痴汉,他觉得傅诚在放屁。 这个位置换谁来不盯着看? 江甚这段时间养得好,赵楼阅满血复活后就不让他做饭跟插手家务了,在赵老板看来这是“三好男人”的基础,自己当仁不让。 江甚即便公务繁忙,但到家就有热腾腾的饭菜,累了还有人捏肩捶背烧水泡脚,再一通穴位按摩下来,说实话,神仙日子不过如此。 具体表现在江甚长胖了五斤。 那天赵楼阅差点炸礼花庆祝,被江甚按住了。 虽然当时江甚看他的眼神特别一言难尽,但赵楼阅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里。 下午两点五十三分,飞机抵达太岛。 赵楼阅什么都安排好了,坐上专车直接去当地观景位置最好的酒店,房间靠阳,晨起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大海。 这里确实舒服,阳光璀璨但不刺目,海风吹来特别舒服,带着清新的水汽味。 放下东西,江甚跟赵楼阅决定去海边溜达。 “你拿这个干嘛?”出门前,江甚盯着赵楼阅手里的防晒喷雾。 “紫外线强,别犟。”赵楼阅抓起江甚的胳膊就开始里外三层,“回去成黑炭小心严随笑话你。” 江甚哭笑不得,他介意这个? 赵楼阅介意,他的霸道跟占有欲在尊重江甚的基础上不减反增,可能是分手后的戒断太严重,导致即便复合,情绪反扑一直都有,他见不得江甚晒得红一块黑一块的,他跟养玉似的养着,决不能出错! 江甚盯着赵楼阅看了片刻,任由他的动作。 将裸露在外的地方全部喷完后,赵楼阅咧嘴一笑,满意了。 “你怎么不给自己喷点?” 赵楼阅敷衍两下,“喷了喷了。” 海边设施齐全,清洁工作非常到位,因为污染小,海水清蓝见底,视线好的话能看到几米开外游着的海鱼。 什么冲浪潜水热气球都有,江甚对前者感兴趣,找了个临时指导老师就上了。 赵楼阅双手叉腰站在岸边,示意他随便玩。 “不一起?” 赵楼阅摆手:“你去。” 江甚一转身,赵楼阅就光速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高清摄像机,势必要抓拍几百张靓仔瞬间。 第123章 搭档 赵楼阅在岸边拍照拍的花样繁多,有时候需要跟跑,他比海浪都快。 江甚去夹板附近休息,赵楼阅对着成品看,越看笑意越浓郁,一张都舍不得删。 江甚这边虽然做了热身也勇于参加,但到底实战不足,只能在浅水区玩玩,不过也很尽兴了。 “非常棒!”他的指导老师一个劲竖大拇指,然后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赵楼阅,眼中的光刚升腾起来就熄灭了。 江甚头发都湿了,随意一甩,水珠落在完美无瑕的脸上,像是刚上岸的海妖,随便一眼都带着蛊惑意味,没道理不动心。 赵楼阅手里拿着摄像机,同款情侣黑色运动套装,胳膊小腿肌肉紧实,感觉身上没有一丝累赘,戴着墨镜走来时,主权意味明显。 他比指导老师高一个头。 微微俯视时,赵楼阅笑意温和:“您刚刚看我做什么?” 指导老师额头冒汗:“没,二位真是般配。” “谢谢。” 江甚玩累了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来,坐在沙滩椅上晒太阳,一口冰镇果汁下肚,确实舒爽,一点不觉得年假浪费。 赵楼阅去点其它小吃,立刻有人趁机上前。 “您好,方便加个微信吗?”激动清亮的声音。 江甚戴着赵楼阅的墨镜,闻言将墨镜往鼻梁上下拉半指,露出一双镇定漂亮的眉眼来,“我的微信?” 对方被江甚注视着,感觉到来自灵魂的战栗,“对对!” “不好意思。”江甚说:“有男朋友。” 不是他自作多情,对方的目的太明显了。 “啊?这、这样吗?”说话的青年瞧着跟江甚一般大,从脸上惯有的自信跟一身名牌就能看出不差钱,“我叫郑阳文,交个普通朋友可以吗?” 可能江甚太对他胃口了,担心被拒绝,郑阳文立刻掏出底牌杀手锏:“家里是做海运生意的,这一片都有我家的投资,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可以考虑我。” 江甚挑眉,这么开放的吗? 郑阳文将手机往前推了推,“真的,我……” 一片阴影笼罩全身。 明明还是艳阳高照,但郑阳文莫名觉得周遭温度骤降,从心底升腾起一股寒意,一种好似进入里世界,回头就能看到鬼的奇异感涌来,他也真的一寸寸扭头,不出意外对上赵楼阅冷漠俯视的一张脸。 第89章 “你跟我男朋友要联系方式?”赵楼阅开口:“问过我了吗?” 郑阳文后背冒冷汗,不仅因为对方气场强大,还因为被正主抓住挖墙脚这种事,确实气短难堪。 等郑阳文反应过来,他已经一言不发走远了。 郑阳文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似乎特别从心地说了句“抱歉”。 丢人啊! 在那位帅哥眼里,他岂不是很没胆? 这倒不会,江甚从不将这些小插曲放在心上,但赵楼阅就不行了,啃着鸡翅搁那怄气老半天。 “我没理他。”江甚觉得好笑。 “不是你的问题。”赵楼阅含糊。 是他还不够强! 不够强的赵老板晚上又不做人了,远处海浪声迭起,反而为一切笼上了难以言说的静谧,江甚身上汗涔涔的,他往靠椅上方挪了挪,扯来一旁的毛毯盖在身上。 不远处赵楼阅正在煮茶。 太岛特有的红茶,加上点椰奶,只要火候把控好,能煮得很好喝。 赵楼阅端来时,江甚连抬手的力气都不多。 江甚承认,第二天再看到郑阳文的时候,他是有些头疼的。 这人状似无意地从他们面前晃过去几圈,偶尔来一句“好巧啊”。 第三次“好巧”时赵楼阅捏扁了装果汁的塑料杯。 江甚熟练地拿出湿巾帮他擦拭。 郑阳文明显是想找场子,今天他的朋友们都到了,一行七八个,沙滩排球的位置都空着,郑阳文当然不会直接邀请江甚,于是他迂回战术,邀请了赵楼阅。 这算盘就很响了,意在表示你看我多敞亮,二来,要是赵楼阅打输了,郑阳文就能舒服两分。 赵楼阅接了“战书”。 沙滩排球一般二对二,但他们为了好玩,选择三对三。 郑阳文大方地分给了赵楼阅两个队友,实际上屁用没有,这两人瞧着客气,但肯定要帮衬自己兄弟,郑阳文第一个球打来时,他们象征性跑了两步,根本不走心,相当于赵楼阅一对三。 郑阳文惯会自欺欺人的,他觉得很公平。 实则不然。 砂砾飞溅,几乎在原地划开一道扇形,赵楼阅的身影闪电般上前,他的一名队友只觉得身侧好似飓风刮过,一抬头,就看到赵楼阅弹射起跳到一个非常恐怖的高度,直接半空拦截,抬臂,猛拍! 郑阳文下意识不想接,但他眼角余光瞥见看向这里的江甚,一咬牙,伸手回防。 然后就听“哦”一声,排球跟实心的一样,砸得他仰面栽倒。 赵楼阅落地:“你认真点。” 郑阳文:“……”我他妈! 郑阳文一变脸,赵楼阅的两名队友彻底开始划水,赵楼阅虽然还是能把郑阳文打得满地找头,但毕竟力有不逮,江甚活动了手腕,起身时神色很冷。 就在这时,有人从江甚身侧走过,带起一阵舒爽的风,“喂,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来人嗓音戏谑痞气,却十分好听,他站定,挡在江甚面前,指着赵楼阅说:“二对二,跟我俩打,敢吗?” 这话挑衅“buff”加满,郑阳文都让打破防了,现在什么牛逼都敢吹,“来啊!” 赵楼阅终于踹掉了两个猪队友,迎来了一个非常给力的搭档。 这下便是潜龙入渊,如鱼得水了。 青年瞧着三十出头,看不出身体素质怎么样,但是十分灵活多变,能在关键时刻帮赵楼阅接球传球,这就足够了。 几局下来,郑阳文跪趴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爽!赵楼阅非常满意。 他伸出拳头,跟自己的新搭档一碰。 “谢了兄弟。” “客气啥,我就是看不下去。”来人一转身,对上江甚感激的目光,随后明白了什么,揶揄地同赵楼阅说:“这是该冲冠一怒,好福气。” 赵楼阅觉得他说话好好听啊,“是的兄弟。” 江甚这才看清这人长相极为出挑,眉目张扬间不失灵气,好似在锦绣山河跟滚滚红尘中尽数走了一遭,但仍旧本心稳在,莹润夺目。 江甚莫名觉得熟悉感,但具体没想起来。 “啊,我时间到了,还有急事,先走了。”来人同他们挥挥手,潇洒转身。 “兄弟,你叫什么?以后江湖再见我肯定请你吃饭!”赵楼阅问道。 那人转过身,勾唇一笑,神采清绝,“沈连,我叫沈连。” 第124章 他不一定接 等回到酒店,江甚终于想起来,前阵子他看的那档综艺里面,表现最优秀的艺人,就叫沈连。 虽然不关注娱乐圈,但江甚匆匆扫过一眼评论区,都在说“这档节目都快要停播了,结果硬生生被沈连盘活了”。 因为对方临时帮了赵楼阅,又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江甚稍微搜了下。 单是输入一个名字,所获得的奖项一页都划不到底。 二十九岁那年,沈连拿到“大满贯”,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影帝,随后逐渐淡出荧幕,偶尔指导一两部电影,刷个存在感,有时候微博一年都不更新一次,按理来说这样的频率很容易在更迭迅速的娱乐圈被淡忘,但沈连注定是个特例,他的粉丝数量仍旧维持在一个恐怖的数字上,稍微接个代言,产品能在一夜之间被卖断货。 一个集长相、演技,人品于一身,又自带爆火体质的艺人,目前就这一位。 之前“星星客栈”打算再播两期就结束,邀请来的都是些十八线、小网红,收视率惨淡,结果半道被星开传媒连公司端走,这个节目几经高层考量,觉得本身设计的很有意思,但是经费不足,请来的人要么玩不起要么不会玩。 沈连便是星开的艺人。 他重新复出,单是一丁点消息漏出来,就瞬间霸榜热搜。 今晚就是新一期的播放时间,江甚打开微博,有关“星星客栈”跟“沈连”的话题就占了七八个。 江甚对娱乐圈一无所知,但从个人成就来说,这简直是无法再被复刻的优秀履历。 “原来我之前很喜欢的一部电影是他拍的。”赵楼阅感叹:“真的是剧抛脸,明明长得一样,但我刚才愣是没认出来。” “嗯。”江甚应道,他正在翻阅沈连的剧照,真就一部跟一部不一样。 “娱乐圈还能有这样的妙人。”赵楼阅接触过不少明星,毕竟庭安的产品也是需要代言的,咋说呢,都那样吧,加上一些酒宴上见到些突破下限的,赵楼阅对这个圈子没好感。 赵楼阅打电话点餐让送上来,既然来到太岛,就要尝尝当地美食,这些赵老板做不来。 正好,跟江甚坐一起看看沈连的新综艺。 解密、做任务,赚取食材,然后向外出售成品的流程,沈连这脑子是真好使,体能不好判断,但总能想办法达到目的,使得观看体验趣味不断。 赵楼阅好奇点开弹幕,结果画面顷刻间被惊人的“沈连”跟表白淹没。 “回头找他给我代言,岂不是很爽?”赵楼阅说。 江甚吃一碗雪酿沙冰,哼笑:“给足代言费他都不一定会接。” 吃完饭,冲个澡,一从浴室出来,江甚就发现赵楼阅的目光幽沉幽沉的。 江甚叹气:“你都不腻的吗?” 赵楼阅反问:“你腻了吗?” 这是送命题。 江甚要说“腻了”赵楼阅能没完没了想尽办法让他改口,尽不做人事。 “行了,来吧。”江甚认命。 赵楼阅肯定不客气,但江甚这种语气他就很不服气了,于是一晚上瞧着温柔体贴,实则花样百出,以至于最后睡下,江甚稍微一动指尖,就觉得酥麻过电的滋味跟外面的海浪同频了。 第二天中午,江甚是模模糊糊听到赵楼阅跟人打电话醒来的。 “好玩,有空你跟傅望也来,就是围着江甚的苍蝇太多了。” “什么叫做我说话难听?都明确拒绝了还要往上凑,指望我给个笑脸啊?” “不用,郑家投资太岛又怎么样?有本事最新型的独立扩容芯片别跟我买啊,让姓郑的好好管管他的小儿子。” 郑阳文昨天被赵楼阅教做人,沙滩排球打完还崴到了脚,可谓倒霉至极,他不仅远不如君子,恼羞成怒之下还要来点小人手段,打电话给赵楼阅所住的酒店,然后……无事发生。 他是少爷脾性,但酒店经理又不是傻子,能住得起六位数一晚大观景房的,能是什么毫无背景的人吗? 所以早上接到电话时,赵楼阅差点笑出声。 此种情敌,不足为惧。 “几点了?”江甚问道。 赵楼阅立刻回头:“十一点了,饿不饿?我煮了粥。” 太岛临近z国,饮食偏向于酸辣口,昨晚晚餐上的精细,刚开始吃还不错,吃到后面就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赵楼阅对江甚的口味了如指掌,他自带了一罐混好的八宝粥,正好下锅煮上。 第90章 江甚双腿发酸发软,但面上没表现太多,冷着一张脸洗漱完,吃了两口热粥神色才好看了些。 太岛中央有一个大型娱乐广场,赵楼阅跟江甚租了辆内场的小观光车,兔子外型,开了二十来分钟才到。 一个熊孩子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水枪,可能是这车惹眼,他兴致勃勃冲上来对着他们就滋,赵楼阅抬手挡在江甚面前,一脚油门,虽然最高只有三十迈,但赵楼阅还是在闪避开的同时,顺手将熊孩子手里的水桶往上一抬。 水桶倒扣在熊孩子头上。 惊天哭声被各式声音冲散。 江甚有些惊讶:“很丝滑啊赵老板。” “见多了。”赵楼阅笑道。 两人玩心都不大,基本就是逛。 赵楼阅去买帽子,江甚则站在一个冰淇淋摊位前,他挑选片刻,选了香草口味的,刚拿到手里,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盯着他。 不等江甚说话,小姑娘示意他俯下身。 江甚照做,紧跟着小姑娘从身后掏出一个花环给他戴上。 太岛因为气候缘故园林内姹紫嫣红,编花环也算附近居民赚点小钱的手段,并不贵,但江甚没打算买,现在突然被人赠送一个,他诧异之余,笑着将冰淇淋递给小姑娘,“谢谢,这是回礼。” 小姑娘害羞接过,红着脸看向江甚,舔了一口后,跑远了。 看到王子啦! 咔嚓—— 江甚一回头,见赵楼阅正疯狂按快门。 江甚头上是浅黄.色花环,衬得他干净秀丽,背景尽头的一抹烟蓝都有了灵秀之意,有人不自觉拿起手机。 “好了好了。”赵楼阅见势不对,上前拉着江甚赶紧离开。 第125章 鱼乡 然而有些晚。 当天下午,江甚头戴花环,跟小姑娘对视的侧脸照片就起了热度。 【虽然没有照到正脸,但我一眼就看出来,该死的,这是我老婆!】 【现在买机票去太岛还来得及吗?】 【这一款朕许久没见过了。】 …… 【在现场,人家有男朋友的,高高大大,也很帅哦。】 【呜呜呜,那我看看还不行吗?】 赵楼阅已经开始联系人撤热度了。 倒不全是因为吃醋,主要这年头被人挂网上不算好事,别看现在清一色好评,一旦扒出什么,舆论风向简直一言难尽,江甚又不混娱乐圈。 “但是不得不说,多数网友眼神很好啊。”赵楼阅嘴上轻哼,心里黄河咆哮,心想不然呢?你们以为老子两眼一睁就是雄竞,争的是什么? 许是被网友“老公”“老婆”的叫喊刺激到了,赵楼阅觉得优秀的外在是“决战紫禁城之巅”的基础,晚饭吃了一盘水煮鸡胸肉,就去酒店配套的健身房里撸铁去了。 江甚真的不理解。 第三天一早,两人离开了太岛。 “没什么好玩的,第二站我带你去鱼乡。”赵楼阅提着行李。 那是个南方水镇,听闻最近也十分凉爽。 又是飞机回国又是转乘,等到鱼乡已经是晚上十点。 从沙滩大海到古镇静谧,脑海中的割裂感清晰分明。 赵楼阅住的是朋友的老房子,一进门就是扇砖雕影壁墙,那图案中间是个“福”字,笔画飘逸流畅,瞧着轻微的裂缝痕迹应该有些年代感。 绕过影壁墙,便是正房,左右西耳房东耳房,厢房各两间,厨房在垂花门的旁边,从外面看陈旧,但里面明显才修建完没两年,很有中式风格,灯一开,主打个沉淀漂亮。 “这房子不便宜吧?”江甚问。 赵楼阅说了个数字,江甚暗暗点头。 两人观赏一圈,选了西厢房楼上的一间,朝外看就是石桥流水,潺潺而过,一路延伸到尽头。 这环境难免让江甚觉得熟悉。 儿时老房子前也有一处溪流,江甚吃完饭趴在楼顶,能闻到熟悉的味道。 赵楼阅换个地方就要犯病,美其名曰带江甚逐一体验,反正意识混沌的时候,对江甚来说都那样。 “脖子……”江甚退开些,轻嘶一口气,说的断断续续:“你是狗吗……专挑一个地方,我衣服领口……遮不住了。” 赵楼阅:“那你就说狗咬的。” “……” 江甚早上自然没起来。 十一点是赖床的极限,等江甚洗漱完,赵楼阅端了两碗鲜馄饨,配合当地独有的咸菜,四五个地皮菜包子,这一顿就非常适合他们的口味,抚平了太岛带来的饮食差异。 江甚吃两口又没脾气了,到嘴想要喷赵楼阅的话,配合着包子,嚼吧嚼吧就咽了。 “你拍的照片一会儿发我几张。” 赵楼阅:“给叔叔阿姨看?” “嗯。” 除了江二昆跟王秀玉,江甚想了想,发给了田璐一份。 他极少跟田璐分享生活,还是前一个月回江宅,田璐小声暗示,让他多联系。 发完没两分钟,各式夸赞就来了,王秀玉错别字多,但江甚阅读无障碍,田璐一连串点赞跟红心,看得人忍俊不禁。 赵楼阅在一旁安静注视,觉得江甚这心性,一般人还真没有,当父母的给点关爱庇护,就能十倍百倍反哺回去。 在鱼乡的第一天格外自在,游客不多不少,他们牵着手混迹其中,两岸全是随着炊烟滚滚升起的烟火气。 天黑后,两人在正厅喝茶,赵湘庭打了个视频过来。 赵楼阅拿来手机支架,放好了才接通。 “干嘛?没钱了?”赵楼阅抱臂询问。 赵湘庭哼了声,“我江哥呢?” 江甚在一旁,闻言露了脸,“在呢。” “吃饭了没?”赵湘庭格外殷勤。 “吃了。”江甚问道:“你面试怎么样?” 赵湘庭叹了口气。 赵楼阅挑眉:“吹了?” “怎么会!”赵湘庭不服气:“要我的公司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选。” “真的假的?” 赵湘庭真报了几个公司名。 兄弟俩数月前有过一次谈心,赵湘庭跟亲哥亮了明牌,日后步入社会,大概率不会选择本专业方向,赵湘庭心性自由,想什么好玩来什么,赵楼阅都随他。 因为毕业学校好,四六级计算机什么的都过了,还拿了几回奖学金,所以像编剧、文案策划,广告研发这方面的工作,都能碰碰运气。 赵湘庭一边说江甚一边搜寻对应的公司资料,一眼就能识别好坏。 “晟东别去了,从去年八月开始就是亏损状态。” “新野广告可以,他们团队过硬,我之前在江氏的时候,跟其有过合作,是个历练的好地方。” 江甚在说了几个后,没忍住,“我觉得你的脸可能也是加分项。” 长得好看在健全社会就是一种福利,别看赵湘庭在他们面前跟个傻孢子似的,搁院里也算半个风云人物,有段时间是表白墙的常客,但因为对恋爱毫无兴趣,众人才慢慢死心。 赵湘庭自恋地摸了摸下巴:“这样的吗?” 他跟赵楼阅仔细看相似的地方很多,但气质截然不同。 赵湘庭在江甚的指点下,敲定了去新野广告公司。 视频挂断,赵楼阅不知在想什么,发呆了几分钟,然后蹭到江甚肩上,“我以前不觉得,但现在觉得我父母真是给我生的太好了。” 江甚淡淡:“嗯。” “宝,亲一个呗。” 江甚划拉手机:“别烦。” “来嘛~” 江甚状似嫌弃地吻他一下。 鱼乡晴朗了两天,然后开始下暴雨,赵楼阅觉得老天一点都不可爱,江甚倒是怡然自得,雨水的“哗哗”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睡着的时候甚至能分辨出浇打树叶的响动,一阵阵湿润气息涌进来,江甚往被子里钻了钻,赵楼阅下一秒从背后拥来。 江甚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肚子上。 赵楼阅瞬间惊醒,“不舒服吗?” “没,觉得有些凉。”江甚含糊。 赵楼阅等了会,辨识着江甚平稳的呼吸,确定没事,才躺了回去。 第126章 啾 回临都这日,众人齐聚江甚在静月湾的别墅。 他们在鱼乡待了接近十天,最后实在因为暴雨连绵出行困难,当然,重点在于赵老板的内裤久久不干,潮气过重,就打道回府。 江甚给大家都带了礼物。 傅诚把玩着赵楼阅在鱼乡买的当地茶叶,刚才泡了点喝,意外的不错。 丛高轩得到了跟傅诚的同款茶具,有些高兴,凑跟前,“傅哥,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事……” “最近会有人联系你,不用担心。”傅诚笑道。 丛高轩满足了。 赵湘庭跟在江甚后面进进出出,分享刚入职一周的经历,江甚偶尔听到关键点就点拨两下。 第91章 江甚给赵湘庭带了三个泥塑,雕刻得栩栩如生,人物风景都有,赵湘庭妥善放回箱子里,打算摆在自己的小家。 没错,他在公司买了套九十多平两室两厅的房子。 赵楼阅批款,赵湘庭哼唧着要写借条,被他哥一脚从厨房踹出来了。 江甚切了果盘放桌上。 傅诚抬眼:“旅游怎么样?” “还不错,但还是不如自家舒服。”江甚接道。 傅诚今天不全是为了收礼物的,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江甚。 “连锁温泉酒店?”江甚看到标题微微有些惊讶,顿时明白了傅诚的意思,“同洛空合作吗?” “是同你合作。”傅诚说:“你之前在江氏操持过两个类似的项目,全部大获成功,有经验,这事交给你我最放心。” 江甚:“在哪里?” 傅诚:“明城跟江城一带,那里矿脉丰富,温泉区多,我的人考察了第一波,评估不错。” 江甚点头,傅诚的眼光向来毒辣,但如果真的做,他得亲自过去一趟。 好在旅游一事极大安抚了赵楼阅的情绪,日日夜夜的耳鬓厮磨,鱼水交融,让赵老板对江甚过几天要出差一事接受度没那么差。 “你也别太纵着他。”傅诚低声。 江甚含笑,但傅诚知道他没听进去。 之前傅诚还听人小声蛐蛐,说江甚冷心冷情,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赵楼阅日子怕是不好过,纯属酸鸡言论,不说江甚一个巴掌赵楼阅都能兴奋好些天,就说江甚对赵楼阅,已经算极尽纵容了,基本赵楼阅提的事,江甚就没有不答应的。 在傅诚看来都快到盲目的程度。 散场后,江甚在家难得睡了一个囫囵整觉。 而旅游结束的后遗症就是江甚迫切想做点什么,公司的事被宋凛捋得井井有条,需要修改的地方不多,他将连锁温泉酒店的事情告诉严随,严随兴奋惨了,毕竟这是跟傅氏的合作项目,保险起见,他打算跟江甚一起去明城考察。 赵楼阅可没忘第一次见严随时,这人看向江甚的眼神。 “他早没这个心思了。”江甚说:“严随甚至都没表现出来过。” 赵楼阅给他收拾行李:“嗯,我就随口提两句。” 江甚看着他的背影发笑。 出发这天,江甚吃完了赵楼阅精心准备的早餐,拒绝了他的相送,自己开车先到公司,等了严随半个小时,两人直接去明城。 一个多小时的飞机,落地时天气晴朗。 被鱼乡连绵的雨水搞的骨子里都潮潮的,江甚如今还挺喜欢晒太阳的。 坐上接送的车,江甚掏出手机开始敲敲打打。 严随瞥了眼:“赵总的?” “对,他话多。” 那不是因为你喜欢吗?严随心想,江甚这人多数时间都很安静,就不能配个同样安静的。 项目还在准备阶段,沙子水泥拉在空地上放好,半挂车载着搭建钢筋进进出出,江甚站在这里往上看,山势巍峨,林木茂密。 地理位置倒是不错,从这里往外三公里就是人流区,附近风景都格外贴近自然。 他们又坐车上去,看傅诚的计划,是打算山上山下都建。 一入林子就感觉温度明显降了下来,严随带来的都是单衣,此刻羡慕地看着江甚身上的外套。 江甚察觉到,轻笑:“我行李箱里还有一件,你拿去穿。” 严随叫停车,欢天喜地套上。 不得不说,赵老板还是周全。 听负责人嘴皮冒烟地讲述,江甚突然指着另一处空地:“建在那里不行吗?” 负责人笑容一僵,随后说道:“不瞒江总,这片是我们跟陈家拿的,陈家的意思,那边他们要建个弘扬本地文化的艺术馆。” 江甚严随对视一眼,谁家艺术馆往这上面建?怕是想借着傅家的财势,打着别的主意。 这事得跟傅诚说说。 忙到天快黑,他们才下榻订好的酒店。 严随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事招呼一声就行。 江甚觉得身上黏黏的,快速冲了个澡。 出来坐下,给赵楼阅拨了个视频电话。 赵楼阅秒接,镜头晃了晃,跟着摆正,江甚这才发现他还在公司。 “这么晚了不回家?” “回去也就我一个,在公司加班,吴熙都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江甚抿唇轻笑,他眼睫还湿润着,微微一点颤动都带着星点的光,落在脸上别提多好看了。 赵楼阅拉近镜头,嗓音低沉下来:“想我了没?” 江甚大大方方“嗯”了声。 赵楼阅对一个人的生活太有入.侵性了。 下午江甚忙得忘我,脱口而出一句:“花茶,放点蜂蜜。” 负责人一惊,忙不迭问道:“江总,没有花茶,绿茶行吗?” 江甚回过神,赶紧说不用了。 严随在一旁憋笑,明白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江甚都觉得手边缺点喝的,而他本人不太想泡。 “还要几天?” “不确定,但下周肯定能回去。” 赵楼阅一听就心肝发颤,他还要独守空房这么久啊。 “知道你着急,我会尽快。”江甚这一句语气明显柔和下来。 赵楼阅顺杆上爬,“那你亲亲我。” 江甚:“……” 赵楼阅凑近:“亲一个宝。” 江甚很服气他这股流.氓潜质。 “算了算了。”赵楼阅先喊停,“知道你脸皮薄……” 话没说完,就看到江甚漂亮的唇形贴近镜头,随后轻轻的“啾”的一声。 赵楼阅顿时头皮一麻,爽感过电似的涌向四肢百骸,恨不能来个瞬移,马上给江甚按住。 第127章 隐藏的很好? 江甚挂断视频一夜好梦。 但赵楼阅就不行了。 赵老板属于典型的高精力人群,长夜漫漫睡不着,只能含泪工作麻痹自己。 第二天吴熙从赵楼阅手中接过一沓打印好的文件时,满头问号。 不是说赵楼阅不干活,相反,吴熙对他的专业能力还是相当信赖的,但老板表现的吊儿郎当,推一下动一下,很少这么积极。 吴熙一脸警惕:“你又想请假?” “不请假。”赵楼阅接道:“通知下去,半个小时后开会。” 庭安高层会议,通常撑死一个小时,但赵楼阅今天开到了中午。 一半的人一脸菜色。 公司稳定后,有划水摸鱼的现象很正常,只要不影响运作螺丝,赵楼阅很愿意员工们能有自己的时间,但前提是别太过分。 有两位经理在某个项目中谎报了预算金额,毕竟都排到c级去了,不算特别重要,料想赵总应该不会发现,其中一个还特别会做账,很可惜赵楼阅在经济彻底自由前,是个周扒皮,一分钱掰开花,大学时期辅修的就是会计。 趁机,赵楼阅整顿上下。 另一边,江甚到了第二处考察地。 意外见到了陈家的二把手陈琢。 地皮就是傅诚同陈家拿的,陈琢三十五岁,模样周正,带着礼貌的浅笑,显得温润尔雅。 陈琢跟江甚二人约饭。 坐上车,严随低声,“这人瞧着还行。” 江甚“嗯”了下,他不在意这些,解决完这里的事他要尽快回临都,赵老板怨气冲天。 饭桌上,陈琢侃侃而谈,江甚也自有一套对外的生存法则,反正应付起来不算麻烦。 “严总喜欢根雕?”陈琢笑道:“正好,隔壁展厅就有几个。” 他们在陈家投资下餐厅吃饭,什么根雕、雕塑,画作,包括当地独有的一些艺术作品,都会办个展览。 其实进去观赏的人寥寥无几。 但江甚知道,以这个名义投资,金额水分很大。 严随闻言来了兴致,“真的?” 陈琢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您可以去看看。” 严随看向江甚,江甚点头:“你去吧。” 严随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离开。 这下桌前就只剩下两人。 陈琢打了个响指,立刻有服务生端来佳酿红酒,江甚扫了眼,笑道:“抱歉陈副总,我一会儿还要开车。” “让严总开一样的。”陈琢自顾自给他倒了一杯,神色坦然,“我同江总相谈甚欢,给个薄面。” 红酒冲灌杯壁,在五分之一处停下,是陈琢所说的点到即止。 他很会照顾人,身居高位但待人恭顺,举手投足间展现着自己良好的家教作风,有历练沉淀下来的静默宽厚。 江甚看他一眼,礼貌接过。 叮—— 两人轻轻一碰,江甚晃了晃酒杯,缓缓饮尽。 透过杯壁,陈琢的笑一瞬间显得有些夸张。 江甚轻咳一声,立刻拿来帕子擦嘴,陈琢笑意更浓:“有点呛是吗?看来江总喝不习惯。” 第92章 江甚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不好意思道:“最近是很少碰酒,陈副总见谅。” “当然。”陈琢放下酒杯,往后一靠,突然问道:“江总年轻有为,仪表堂堂,有交往对象吗?” 他不知道临都的事情,很正常。 江甚:“这是私事,陈副总。” “抱歉,我只是觉得以江总的条件,单身的可能性应该很低……”陈琢嗓音很轻,又缓缓变慢,好似一口仙气吹进肚子里,下巴微抬,他紧盯着江甚,在等待什么一样。 江甚轻轻晃了晃头,按住了额角。 “我……”江甚站起身,却狠狠一晃又跌了回去。 陈琢立刻来扶,“江总?您这酒量也太差了,这就醉了吗?” 江甚闻言偏头看向陈琢,眼神迷离,像是绚烂海上骤然吹起的雾,眼尾泛红,高挺的鼻梁下,是秀丽的唇。 “有吗?”江甚反问。 “当然。”陈琢平稳的嗓音出现了一瞬间的凌乱,那种疯癫的颤栗没有被任何人察觉,他嗓音更加和煦:“江总,我带你去休息。” 陈琢一个眼神,立刻有人前去按电梯。 江甚摇摇晃晃,随着陈琢来到十二层。 房间号1201,陈琢打开门,嘴角咧开,眼中是即将开启饕餮盛宴的贪婪与满足。 在见到江甚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自己这副温润的皮囊很好用,好些人总是招架不住,陈琢曾经甩掉过两个非常难缠的年轻人,对方说对他是真爱,陈琢嗤之以鼻,他这样的地位身份,自然是什么样的都想尝尝。 陈琢自诩见过千张面孔,吃过万种滋味,可江甚的出现让他心头大乱,陈琢甚至想着,事后江甚如果要长期发展,他也可以试着收心。 陈琢跟着进了门,然后扯下了领带。 保镖等在外面,房门关上的瞬间,陈琢手中的领带被扯走了。 陈琢略感惊讶,一扭头,发现江甚正打量着这条领带。 “你喜欢?”陈琢轻笑。 江甚拽住一头,在掌心缠绕两下,随后看向陈琢。 他的眼中一片森寒清明。 陈琢心头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要开门喊保镖,但领带先一步从后面勒了上来。 江甚的呼吸都显得冰冷,在耳畔询问:“你喜欢这样?” 话音刚落,陈琢被猛力后扯,他的指尖从门把手上滑落,不明白江甚看着文弱,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几乎是被提着拖拽,脸色瞬间通红,极力求生的丑态哪里还有半点风度可言? 就在陈琢即将晕过去时,江甚松开领带,将他砸在了桌上。 陈琢倒地,半天没爬起来。 刚才餐厅一层就他们二人,服务员除了一开始的那个,其他人一个不剩,从严随被支开时,江甚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在罗在成身上吃过一次亏,陈琢算什么东西,以为隐藏得很好吗? 江甚连续拨打了好几个电话,包括报.警。 陈琢倒是想跑,但他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江甚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头发都没乱,见状淡淡道:“年纪大了就躺着吧,” 第128章 晚了 严随一脸惊慌地破门而入。 江甚有些惊讶:“你速度这么快?” 不仅严随,还有酒店安保,四五个人控制住了陈琢带来的保镖。 然而想象中的惨烈并不存在,江甚神色自若地坐在沙发上,旁边的陈琢这才喘匀乎气儿,从地上强撑着起身。 领带被勒成细细的一条,麻绳般圈在地上,可见江甚方才力气之大。 “江总,我好心送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琢变脸如翻书,一副沉痛不解的样子。 严随怒道:“你他妈……”他真没想到陈琢是这种人,“你非要我们去检验那杯红酒成分吗?” 陈琢踉踉跄跄站稳,努力维持自身体面,他理完领口才看向严随:“我都离开几分钟了,保不准是你们陷害呢?” “陈副总大可嘴硬。”江甚接道,他见陈琢神色不变,忽的明白了什么,于是咽下了之后的话。 不出意外,监控应该什么都没拍到。 那太好了。 江甚眼中迸发出兴趣,“陈副总不想走正规渠道,我很欣慰。” 陈琢此刻还没太明白江甚的意思。 他只觉得这里是明城,他的地盘,江甚不过是代表傅家来谈合作的,没了他也会有别人,傅家断不会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跟陈家结仇。 此刻人多,陈琢不好再有动作,他定定看着江甚,眼中的凶残不加掩饰,“这事没完。” 江甚:“我也有此意。” 要不是酒店经理拦着,陈琢差点被严随踹两脚。 严随大步进来:“江甚,那酒……” “没喝。”江甚摇摇头,“我不傻。” 严随顿时放下心,他挠挠头,突然蹦出一句:“我怎么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江甚:“……” 严随:“之前在学校,是不是有人夜爬你床?还给你喝的东西下料?” 这事当时闹挺大,江甚那天同一个临时回来的舍友撞上,谁知江甚去门口挂雨伞,从江甚床位前经过的舍友被突然腾起的“被子”一把抱住,舍友瞬间吓得吱哇乱叫,那边被子后露出一个只穿了短裤的人,抱着舍友使劲哼哼,“江甚,我太喜欢你了,真的,你跟我好吧。” 舍友嗓门惊人,顿时引来一堆人围观。 不过半日,校园贴内大家就表达了对江甚深切的同情,果然长得好看也有烦恼,容易引来变.态。 骚扰江甚那人家里有点小钱,这事原本比较棘手,但好在半个月后江甚被江家认回,顺畅解决。 从房间出来,江甚随口问严随:“你看到我信息就来了?” 刚才严随电话没打通,江甚快速敲字。 “什么信息?”严随愣了一下,“哦,是秦总通知我的,说你有危险。” “秦总?” “秦祝缈啊。” 江甚:“……”怎么这都能遇见他? 步入大厅,秦祝缈在红木沙发上坐着,身后几个人蓄势待发,见到江甚,秦祝缈紧绷的神色明显松泛下来。 江甚想了想,走上前。 “你怎么在这?” 秦祝缈叼着烟:“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江甚冷嗤:“没你我照样安然无恙。” 秦祝缈可能觉得这话没毛病,起身就要走。 但前行两步,他又停下,回头看向江甚。 严随反应过来,“那啥,我在前面等你。” 周遭的保镖也退远。 江甚皱眉:“什么事?” 秦祝缈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枚玉坠,似乎雕刻着莲花:“麻烦你,带给宋舟川。” 江甚不接:“这么小气,不像秦总的风格啊。” “这是他奶奶留下的东西,我当时骗他扔了,现在物归原主。”秦祝缈嘴角短暂地勾起一个惨淡弧度。 闻言江甚一把接过,如果不是扔了就行。 玉坠上的红绳微微发黑,有些地方又油光水滑,好像被人捻搓过无数次。 秦祝缈望着空荡荡的手,一时怔然。 江甚逮住机会就要嘲讽他两句:“现在想做好人,晚了。” “谁给你的错觉我要做好人?”秦祝缈笑得邪性,耳畔的一缕黑发黏在脸上,衬得他皮肤极白,感觉拉个棺材过来就能躺里面,“江甚,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任何人给我定性,但有一点你没说错,见宋舟川,我确实不够格。” 江甚眉眼一跳,这话听着…… “我知道宋舟川住哪儿。”秦祝缈说:“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他。” 秦祝缈只是发现,他从一场光怪陆离又湿润潮冷的噩梦中醒来,这个世界早已不是鸟语花香的模样,他的身上罪孽累累,这是说多少遍“对不起”都挽回不了的结局。 在没阴暗前,他也绝非死缠烂打的性子。 虽然觉得赵楼阅这人脑子不好使,但他生平所作所为中,有一点秦祝缈认可——错误无可挽回时,别招人烦。 秦祝缈呼出一口气,像是连带着五脏六腑,还有那些或幸福或悲凉的过往一并吐干净了似的。 当时只道是寻常。 秦祝缈离开,严随摸摸鼻头上前:“对了,赵总刚给我打电话了。” 江甚立刻掏出手机,发现不知何时点错成了静音,赵楼阅的未接十几个。 “你全说了?” “全说了。” 江甚点头:“没事。” 本来他也没打算瞒着赵楼阅。 警.察来跟江甚了解了一下情况,陈琢早跑没影了。 江甚给赵楼阅打去电话,在那头听到了提示航班的播音。 “时间这么紧有机票吗?”江甚问。 “托朋友弄到了。”赵楼阅语气低沉,顿了顿,“没事对吧?” 第93章 “好得很。”江甚浅笑,“那我等你吃晚饭。” 这话将赵楼阅漂浮在喉咙眼的心脏重重压了回去,此时此刻,他终于也能笑着回应江甚,“行,我请客。” 严随回酒店,江甚开了车去机场。 明城春末的风已经带上了暖意,江甚在外抽了根烟才进去。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即便没事,也有人惦记担心着,第一时间想办法赶来。 江甚觉得复合后赵楼阅变化特别大。 具体说不上来,但曾经那种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屏障,全都消失不见。 他真的可以做到完全相信这个人。 第129章 回报一二 赵楼阅推着一个小型行李箱,是第一个出来的。 江甚即便戴着口罩都十分显眼,赵楼阅浅浅招了招手,绕过隔离栏。 江甚从他手中接过行李,赵楼阅开始下意识做了个闪躲的姿势,但跟着想到了什么,坦然交给江甚。 两人一路没说话,直到坐上车。 赵楼阅主动上了驾驶座,关上门就按住了江甚的手腕。 “你学中医了?”江甚挑眉。 赵楼阅不回答,目光用一层温润包裹,全面地将江甚从头看到脚,确定这人没受伤。 江甚开口:“陈琢提议喝酒的时候我就留了心眼,没事,他一副身体被酒色掏空,我拿领带勒住他的时候,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恐怕接下来一个月要穿高领了。” 不然那一圈的青紫痕迹解释不清。 赵楼阅捏了捏江甚的掌心,发动车子。 赵楼阅在前台登记,直接住进了江甚的房间,五点多严随出来觅食,敲响江甚房门后,开门的是赵楼阅。 “赵总?”严随没忍住:“你好快的速度。” “当然。”赵楼阅笑意浅淡,可以说从落地明城起他就跟琢磨着什么似的,心思懒得周全这点人际关系,包括江甚刚刚给他说了句“我很想你”,赵楼阅回应深吻过后,仍旧情绪寡淡。 江甚明白,这人攒着呢。 “那你们两个吃烛光晚餐,我去夜市街溜达一圈。” “好,注意安全。” 关上门,江甚刚好换了衣服出来:“严随吗?” “对。”赵楼阅上前给他整理领口,江甚就配合着微微抬头。 半个小时后,他们真吃到了烛光晚餐。 赵楼阅包下一整层,靠墙位置风景不错,明城因为地势缘故车道盘综错杂,由高到低,路灯一亮,宛如潇洒蜿蜒的银河。 赵楼阅绝口不提陈琢,忙着给江甚布菜,聊天解闷,说到赵湘庭因为迟到被扣全勤时,江甚轻笑一声,预料之内。 吃完饭,回到房间冲澡,江甚靠坐在床头,处理剩下的公务,靠着脚指头他也知道赵楼阅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在赵楼阅的行李箱里看到了一整盒。 江总习惯之余,竟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滋味来。 赵楼阅这一夜格外卖力,江甚的意识被有些粗暴地拽入黑暗。 清晨,江甚自然而然没醒来。 赵楼阅猜测他的生物钟怎么都要挪到中午。 每次赵楼阅都会及时给江甚清洗,摸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将最外层的窗户轻轻开一条缝,省得房间憋闷,最后给江甚掖好被角,赵楼阅就出门了。 明城“长夜宫”,理论上这个点一般都是刚散场,早上朝气蓬勃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去球场。 赵楼阅今天设宴,由不得陈琢愿意与否。 严随也在,他神色肃杀到像是要跟赵楼阅执行秘密任务。 “真不告诉江甚啊?” “可以告诉啊,他来了也是喝茶,没意义。” 严随闻言不再多说。 陈琢跟赵楼阅毫无交集,但说起临都“庭安科技”,他立刻会来兴致,可惜脖子上一圈勒痕,很不雅观,陈琢一看到就心火翻涌,想了无数种折磨江甚的办法,然后拒绝了赵楼阅的邀请。 但那边态度强硬,陈琢没搞懂,紧跟着傅诚一个电话打来,言简意赅:“如果不想牵累陈家,你最好过去一趟。” 陈琢突然感知到了危险。 路上,他终于脑回路慢半拍地让人调查了一下江甚。 “洛空”他印象不深,但“江氏”跟“明晰大厦”他十分清楚,陈琢咽下一口上涌的气,快速盘算一番,想着毕竟相隔两地,江甚能怎么样? 他莫名忐忑地进入“长夜宫”,为壮怂人胆,还喊上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 其中一人跟赵楼阅有过接触,以为是来谈生意的,顿时为能再度搭上线而感到兴奋。 见到赵楼阅的第一眼,陈琢想转头就走。 许是灯光缘故,赵楼阅深邃的五官显得森寒,跟着,他后靠一笑,紧张的氛围有所缓解。 赵楼阅不白来,他拿着好几项诱人的合约。 不出意外,半个小时后,看到了狗咬狗的现象,赵楼阅想试试,这些中年友谊是不是牢不可破。 陈琢冷着脸驱赶这些人,全然不管对方恼怒的神情,他刚进来的紧张有所缓解,想着如果这些单子全部拿到老爷子面前,以后公司分割,自己将大有优势。 但有一点陈琢很在意。 他看向赵楼阅:“赵总,您怎么会突然想到跟我合作?” “自然是感激陈副总。” 陈琢惊讶:“我们之前并未见过。” “是的。”赵楼阅摸着旁边的玻璃烟灰缸,手动作堪称温柔,“感谢您对我男朋友的照顾。” 陈琢身上冒起寒意,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壮着胆子问道:“赵总的男朋友是?” 赵楼阅掀起眼皮:“江甚。” 陈琢瞬间反应过来,但赵楼阅的动作比脑电波都快,他单手抄起烟灰缸,只看到手臂动了下,紧跟着一道闷哼,温热的血飞溅在合同单上,剩下几人本能惊恐后撤。 赵楼阅是恨不得拍死陈琢,但他控制了力道,看着陈琢捂着破掉的额头往门外连滚带爬,赵楼阅终于站起身。 这下戾气再不遮掩,赵楼阅大步上前,俯身扯住了陈琢的头发。 “你……唔?!”陈琢嘴里被喂了个东西,他下意识想吐,但赵楼阅很有手法,捏着他的下巴往上使劲一抬,险险卡在喉咙眼,下一秒赵楼阅拿过桌上倒好的伏特加,直接对着陈琢的嘴就灌了下去。 “你很喜欢这种药?”赵楼阅冷笑,“那我也回报陈副总一二。” 陈琢满脸酒水,狼狈地抠着喉咙,但是来不及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同行的人:“报、报警!” “包间的监控都没了,有用吗?”赵楼阅站直说道:“诸位犯不着为了陈琢得罪我,桌上的合同单,或者救陈琢,你们选一个,前者我们互利共惠,财源滚滚,后者我赵楼阅要是误伤了,大家也别怪我手下无情。” 陈琢不想去警.局,赵楼阅就陪他玩野路子。 几分钟后,陈琢的“友人”分别拿起中意的合同,前后而出,一个不剩。 第130章 舒适 严随猛灌一杯酒,压下心头的骇然。 陈琢搬不到救兵,被赵楼阅困在这里,因为药效,已经开始扭捏到不忍直视的程度。 他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但满脸污浊,瞧着吓人。 赵楼阅面色不变,等到陈琢敌我不分,开始往他们这边爬的时候,一脚将人踹开。 “抽烟吗?”赵楼阅问。 耳边是陈琢已经变调的喘.息,但严随一眼不看,他不觉得旖旎,只觉得怪异,“来一根吧。” “让你见笑了。”赵楼阅压着嗓音,“但我有些控制不住。” 如果说对江甚造成威胁,那么即便是自己他也照杀不误,趁着灯光昏暗,赵楼阅身上一种难以形容的粘稠情绪溢出些许,严随不知如何形容,认为这种感情浓烈窒息之余,又很适合江甚。 抽完这根烟,那头的陈琢都快成死狗了。 “走吧。”赵楼阅说:“留给陈副总自己享受。” 严随心想享受什么?然后在出门之际,几个彪形大汉擦身而过 严随:“……我听说,陈琢好像是1……” 赵楼阅:“是吗?那我误会了,下次吧。” 下次个鸡毛啊!严随百分百确定,赵楼阅故意的! 回到酒店,江甚也刚醒不久。 他睡眼惺忪,桌上摆放着赵楼阅给他预定好的午餐。 “去哪儿了?”江甚哑声询问。 “办事。”赵楼阅边走边脱下外套:“你就吃这几口?很难吃吗?” “不难吃,但是没滋味。” 赵楼阅一听停下脚步。 五分钟后,赵楼阅扎进后厨。 正好厨师长今天弄了点鲜面条,赵楼阅汽锅上灶,里面是焯过水的土鸡,他“咚咚咚”熟练地将青椒胡萝卜切丝,浸入凉水后又转身去给茄子削皮,一旁的两名厨师觉得无忙可帮。 鸡丝汤面、凉拌茄子,素炒土豆丝,再加一份甜品,足够江甚吃了。 第94章 江甚窝在沙发上看综艺,听到开门声,一探头,见赵楼阅推着小型餐车进来。 “厨师长没说留下你?”江甚开玩笑。 赵楼阅:“他们可开不起我的工资。” 江甚这下觉得饥肠辘辘,他暂停平板,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接过筷子先来了口面。 这桌子完全是观赏作用,吃东西得俯身,江甚也不在乎,他所展现出的一种舒适,是出了这道门,没人能见到的。 赵楼阅在江甚身边坐下,被他喂了一口凉拌茄子。 “唔,有些淡?” “有吗?刚好。”江甚含糊。 赵楼阅笑道:“我做什么你都吃。” “嗯。” 来明城连吃几天商务餐,江甚就惦记这一口。 赵楼阅泡了花茶给他,放了适量蜂蜜,“接下来还要去哪儿?” “静安区跟黄旗山,这片地理条件真的好,一旦落成,投资招商,我觉得最迟两年就能回本。” 赵楼阅点点头。 江甚看向他,“你要回临都吗?” “不,等你一起。” 傅诚下午联系赵楼阅,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哎呦,让赵总帮我把关视察,大材小用啊。” 赵楼阅没理这句,而是问他:“陈家没找你麻烦吧?” 傅诚反问:“谁能找我麻烦?” 陈琢敢对江甚出手,无非是没跌过跟头,觉得江甚好欺负,现下摆明了江甚不好欺负,陈家就要重新衡量利弊,为了一个惹是生非的陈琢找傅诚麻烦,完全没必要。 赵楼阅心里舒服了些:“对了,你是不是想要这里的白瓷……” “嗯……”傅诚哼了下。 这调子不对,像是猝不及防被人亲了口,瞬间就沉溺进去了。 接下来半分钟,谁都没说话。 赵楼阅震惊过后,猜到了什么,“傅望回来了?” “昂。” “行了,你们聊,挂了。”赵楼阅向来难为别人,这次却跟手机烫肉似的,先一步挂断。 我去,赵楼阅转头去找江甚。 听完赵楼阅磕磕绊绊的讲述,江甚觉得很不靠谱。 “即便不是亲兄弟……”江甚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很多两人相处的细节浮现于脑海,似乎在安静的时候,傅望总喜欢盯着傅诚看。 “算了。”江甚说:“人家的私事。” 静安区地势平缓,向后就是一条清溪,不比盟山脚下的风景差,这里有大片野兰花,被温泉一滋养,开得极为妖冶,黄旗山需要坐车上去,路上赵楼阅抓着江甚的手,揣自己兜里。 对接负责人看来时,江甚就抽走。 “别闹。”江甚小声警告。 赵楼阅靠在椅背上很无赖地笑。 黄旗山头不太行,位置虽好,但附近多次发生山体滑坡现象,傅氏没发现陈家就睁只眼闭只眼,可江甚不允许这种肉眼可见的豆腐渣工程。 总之,此行很值当,不白来。 一侧桉树繁茂,地面塌软潮湿,踩上去都能感觉到尚未被完全腐蚀的叶片形状。 赵楼阅站在那里往下看,江甚好奇上前:“有什么?” 然后他就被赵楼阅手臂一揽,打横抱起。 因为负责人在不远处,江甚一声没吭,但眼中的惊讶警告全砸赵楼阅脸上。 赵老板不在乎,他步子大,三两下就带着江甚没入林间,就近最粗壮的一棵树,往后一藏,旁人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赵楼阅双臂托在江甚臀.下,让他比自己还要高一截,对着那张唇就吻了上去。 江甚不懂他又犯什么病,但清楚赵楼阅情绪上来不达目的不罢休,于是抽空警惕地看向来时路,生怕负责人找来,又情不自禁被赵楼阅带着认真回应。 负责人没搞懂这两人怎么突然消失了。 过了会,负责人看到江甚,“江总?你们去树林里了?” “对,随便看看。”江甚欲盖弥彰地擦了擦嘴。 赵楼阅双手插兜,晃荡晃荡含笑跟着。 没原因,就是突然想亲他。 下山后,明城之行彻底结束,陈家那边联系到严随,说要吃饭,但听话中意思最想请的还是江甚,只是不敢打给本人。 严随询问江甚的意见,江甚答应了。 直到这时江甚都不知道赵楼阅干了什么,而严随以为赵楼阅早就招了。 赵老板搁那沉默是金。 第131章 遗憾 再看到陈琢,江甚吓了一跳。 这人温文尔雅皮囊被扯了个稀巴烂,一身高定西装都掩盖不住的颓败丧气,低着头坐在对面,鼻青脸肿,右边鬓角的一撮头发还不见了。 “陈琢。”陈老爷子语气藏着警告。 陈琢机械式端起酒杯,对着江甚一敬:“江总,之前,对不起,我的错。” 江甚看到他后背破了皮,拇指盖少了半截。 但是同情不起来,听严随的说法,在没摔跟头前,陈琢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折腾过很多人。 陈琢的视线扫到赵楼阅,立刻惊惧低下。 江甚意识到了什么,原来赵楼阅昨天不是办事去的,是办人。 陈老爷子说了一堆“家风不严,让江总受委屈,见笑了”之类的场面话,江甚配合着饮了两口酒。 他本打算温泉酒店项目一旦启动,陈琢作为对接人,怎么都要让对方吃点苦头,但现下看来,他是没这个资格了。 陈琢还有个哥哥陈器,明显是个正常人,跟江甚互加联系方式,表示接下来由他负责。 直到饭局结束,赵楼阅都一言不发,充当合格的背景板。 旁人问起来,他就说是江甚的保镖。 江甚离开时,看到陈老爷子不耐烦地推了陈琢一把,陈琢灰头土脸,哪里还有初见时的盛气凌人。 今晚不留明城了,去机场的路上,江甚问赵楼阅:“陈琢身上那些伤,你弄的?” “冤枉啊。”赵楼阅挑眉,“他喜欢玩刺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甚不说话了,还行,不算大事。 回到静月湾接近凌晨一点。 江甚洗澡前重点警告:“我明日要去公司开会,你消停点!” 赵楼阅勉强点头。 江甚忙起来争分夺秒,但比之前好的是他戒了熬夜加班,没什么事最迟八点就要回家。 不然你就等着赵楼阅电话问候吧。 “宝,还没结束吗?” “我做了东坡肉,肥瘦匀称,一抿就化哦。” “瓜瓜,用不用我去接你啊。” 江甚哪还有心思办公? 这天晚上,江茂打来电话。 “哥,这周你回鱼尾村不?” 江甚从他缓慢却坚定的话语中明白了什么,“回,要一起吗?” “嗯,谢谢哥。” 挂断电话,江甚盯着在那边打游戏的赵楼阅背影若有所思。 江茂回去保不准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难过悲伤,这样,叫上赵老板中和一下。 江茂准备了一个后备箱的礼物,有一半还是田璐帮忙操持的,江文泽知晓江茂的意图后大发雷霆,说什么儿子白养了,穷乡僻壤好个屁之类的话,但江茂难得强势地没有顺从,田璐早就将无视江文泽的技能练的炉火纯青。 窗外的风景从城市褪向自然。 江茂目不转睛地看着,在竭力想象着如果没有抱错,是否这就是他该走的路。 似乎也没有那么坎坷,最重要的是,他的亲生父母是极好的人,如若不然大哥也不会这么珍重地对待。 这事江甚没提前说。 江二昆在家,正帮王秀玉打理门外山坡往下的一小片菜地。 种子入土一埋,几场雨水下去,就能顶出嫩芽来。 王秀玉注意到了这辆车,是赵楼阅那日接他们时开的,王秀玉高兴地扶了下歪斜的帽子,已经想好了晚上煮面条,杀只鸡,她看到赵楼阅跟江甚依次从车上下来,赵楼阅还朝这边挥了挥手,一旁的江二昆发出冷笑,不等王秀玉开口,又一人跟着下来。 江茂直勾勾看向这边。 一瞬间,王秀玉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真远啊……她心想,一个没过多接触大城市的村妇,从鱼尾村到临都,隔着蜿蜒的马路跟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她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孩子。 江二昆呆愣许久,然后转身上坡往房子里走。 江茂感觉手脚都不协调。 除了江甚跟赵楼阅,其余三人都晕晕乎乎的。 江茂一进门,王秀玉就拿来凳子,又不放心,用袖口在凳面上擦了擦,“坐吧。” 江茂心酸接过,说了“谢谢”。 怎么会这样呢?江茂心想,明明他是第一次来,却听到了心跳跟这片土地同频震颤的响动。 一阵静默后,江二昆问道:“多大了?” 正在吃西瓜的赵楼阅差点呛到,闷咳了好几下,江甚给他顺着后背,同时侧身挡住江二昆的死亡凝视。 第95章 王秀玉突然接道:“应该比瓜瓜晚两个小时十一分左右。” 江茂的手指微微蜷起,记这么清楚呀。 “田女士,当时跟我一个病房,原本,我是住不进去的,但当时生的艰难,田女士初为人母,理解我,见我没床位,护士又来询问,便同意了。”王秀玉可能一个人回忆了那天的场景无数遍,说得很清楚,“据说她是跟江先生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破水,于是就近找了个医院,我躺下的时候,瓜瓜已经出来了,红彤彤的,紧闭着眼,我都快没力气了,一看到瓜瓜的脸,就觉得还能忍,还能生。” 因为想着自己的孩子也会这么可爱,好在宫口开的快,王秀玉没过半小时就被推进产房,一个多小时后,江茂就呱呱坠地了。 当时两个孩子放在一起,还真的特别像。 江茂看着王秀玉回忆时生动无比的神色,突然问道:“你抱过我吗?” 王秀玉呆住了。 江茂又问:“你抱我过吗?” 王秀玉点点头,“哪有娘不抱孩子的?进病房前,我坐在推床上,一直抱着你。” 难怪啊,江茂有些天马行空地想着,自懂事后,面对严苛的田璐,他心中总是怀着一抹温柔,像是刚出生时汲取了足够母亲的温暖,所以在日后漫漫的质疑、打压,失望中,硬撑着咬牙忍住。 江茂嘴唇动了动。 王秀玉明明没听清,却莫名红了眼眶,她双手颤抖得厉害,这个礼让又胆怯的女人,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江茂。 临都到鱼尾村的距离,像是被缩短成了脚下这几步,踩上去,都压着岁月不可回头的伤痛与遗憾。 王秀玉狠狠将江茂抱进怀里,她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神色却显得温柔平静。 飞鸟从枝头掠走,啼鸣声跟江茂那道深深的呜咽重叠。 第132章 你想都别想 看着江茂颤抖的肩臂,江二昆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江甚短暂感同身受的悲伤过后,眼底涌出淡淡的笑,他拉着赵楼阅起身,走向厨房。 这里在江甚花钱装修时扩建过一次,墙壁上贴着白色瓷砖,王秀玉最近有些忙,没来及收拾,燃气灶附近油污明显。 赵楼阅自觉找食材切切剁剁,江甚简单用毛巾擦了擦。 “会不会不舒服?”赵楼阅问。 江甚很干脆:“不会。” 相反,他如同放下一件心头大事般,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跟江茂的遭遇注定两个家庭的感情是互相纠葛的,但能说王秀玉跟江二昆不爱他吗?王秀玉为了江甚能豁出命,同样,为了江茂也一样。 赵楼阅叼着烟,没点燃,特别糙汉地蹲在地上削土豆皮,他就知道自家瓜瓜心境豁达。 江甚看他一眼:“想抽就抽。” “就是嘴淡,不抽。”赵楼阅在控制烟瘾。 主要这个角度让他看上去一定很帅。 当然,旁人觉得帅不帅不重要,主要是江甚吃这一口。 赵楼阅不算自恋,江甚往锅里舀了两瓢水,一回头,见赵楼阅蹲那斜着头,正在刮鱼鳞,下颚一圈青色胡茬,可能难处理,微微眯了眯眼。 江甚突然大步上前,抽走了男人嘴里的烟。 赵楼阅没忍住笑了。 江甚捏住他的下巴,俯身亲了亲。 “江总阔气。”赵楼阅神色羞涩。 江甚冷哼一声,看出赵楼阅带点故意成分。 四十多分钟后,王秀玉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妈?”江甚说:“你去休息,这里我们来。” “那哪儿行?”王秀玉素来沉默的眉眼好似天光开云似的,能瞧见明晃晃的喜悦,倍显年轻,她接过江甚手中的葱,压低声音:“谢谢你啊瓜瓜。” “妈你跟我客气什么?”江甚笑道:“你养育我二十年,应该的。” “你要是不想工作了,妈还能养你一辈子。”王秀玉说。 赵楼阅接了句:“阿姨您别跟我抢啊。” 王秀玉被狠狠一噎,好笑之余低声警告:“可别当着他爸面说这些,给你轰出去哦。” 赵楼阅给鱼改花刀:“一定一定。” 江二昆不善言辞,给江茂倒了茶水,问了问他的学业生活,其实对那些“画作”“画展”什么的,一窍不通,就觉得他亲儿子真成了从这里飞出去的金凤凰,放眼十里八村,也没哪家有这个艺术细胞。 江二昆杀了鸡送去厨房。 “爸你想怎么吃?”赵楼阅见江二昆神色压抑,皮了一句。 果然,江二昆眼睛一瞪,当即就给赵楼阅飞来一脚。 “叔,叔,我错了。”赵楼阅笑着求饶避开。 晚饭丰盛,面条是王秀玉手擀的,十分劲道,做了三份卤子,江甚最爱肉酱茄子卤,王秀玉撕了两个鸡腿,一个给江甚一个给江茂。 江茂哭得狠,这阵子缓和下来眼眶还在发红,他有些好奇:“为什么叫哥瓜瓜啊?” “你哥小时候爱吃黄瓜、番瓜,后来吃水果,就爱吃西瓜哈密瓜,你爸总要去镇上买,时间久了,就叫他瓜瓜。”王秀玉莫名一笑,江甚心里紧张了一下,幸好,没说出来。 农民有“贱名好养活”的说法,其实一开始叫“瓜蛋”,江甚当时虽然年纪小,但对好不好听已有一套判别标准,喊了不应,死都不应,如此改为叠词“瓜瓜”,他板着小脸,勉为其难承认了。 “你呢,小名叫什么?”江二昆问。 “没有,就叫小茂。” 江茂没打算说起那些过往,他可能随亲妈,给点甜头,剩下的苦都能咽,江文泽跟田璐不管要求如何严格,总归没少他一口饭,那些精神打压……也没影响他人格健全。 江茂来时背着画本,他想在鱼尾村待几天。 王秀玉闻言饭都没吃完,就去收拾厢房的床铺。 江二昆则开始检查淋浴是否好用。 不是偏心江茂,而是两个孩子成长环境不一样,以前没这些,江甚在河里,水龙头下面都洗过,江茂估计接受不了。 如此一来房间紧张,江甚跟赵楼阅就打算回临都了。 王秀玉拦不住,给他们撑开麻袋装菜。 赵楼阅陪着江二昆在大门口抽烟。 天幕暗下来,两个男人的背影瞧着竟然一样宽厚可靠。 江二昆快抽完一根,才沉沉吐出口气:“江甚这孩子,敏感,死心眼,认准了就掏心掏肺的,赵老板,我江二昆没权没势,但下地几十年,有的是力气,我这个岁数了,不怕死。” “叔,言重了。”赵楼阅浅笑:“您可能不明白,江甚对我来说多重要。” 江甚在宋舟川那里待了一个月,回到临都一边忙着公司一边尽全力让自己脱敏,过得并不轻松,但他从未跟江二昆夫妻说过赵楼阅的一句不是,他怨过难受过,但打心眼里,从不认为自己喜欢的是个人渣。 赵楼阅越是深想,就越是心疼,他好不容易才把江甚追回来。 “行了,你们回吧。”江二昆说,“天都黑了。” 瓜果蔬菜装的满满当当,赵楼阅用力搬上后备箱,跟江甚同坡上的三人挥手,然后坐车离开。 剩下的磨合,靠江茂自己。 江甚最近养得好,赵楼阅等红绿灯的功夫去摸他的手,发现掌心温温的。 江甚想着最坏的结果,就是江茂第二天就动身回来,不曾想江茂待了一周,并且越待越自在,那些闻讯登门,新奇看他的乡里乡亲,江茂也适应了。 他时常搬着凳子坐在坡上,一画就是几个小时,江二昆跟王秀玉谁也不打扰。 江茂一转头,就能发现手边放着一杯热茶。 * 晚上十点,还不到睡觉时间,但赵楼阅抱着刚清洗完的江甚从浴室出来。 江甚一只手露出浴袍,自然垂落,随着走动轻晃,瞧着很没力气。 江甚忽然半睁开眼:“我想去外面住几天。” 赵楼阅冷酷回应,“你想都别想。” 江甚:“……” 江甚躺床上顺势用被子将自己一裹,觉得腰眼位置还是酸。 这时赵楼阅的电话响起。 第133章 笑岔气 看到来电显示人,赵楼阅微微皱眉。 赵老板联系人列表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有些发展成朋友,有些就在那个时段有过交集,后来就沉没了,而“雷天运”三个字,赵楼阅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是谁。 “傅诚吗?”江甚随口。 “没,高中班长。”赵楼阅说完,接通了。 那边非常热络亲昵,张口一句“老赵,好着没啊!” 自来熟的外向性子,赵楼阅笑道:“雷班啊,好着呢,你呢?” “嘿,我儿子刚满月。” 赵楼阅:“哎呦,好事!待会我给你微信封个大红包。” “不要你的红包!”雷天运接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两天后在‘长青客’餐厅,有个同学聚会,你过来呗,咱们308f4再聚聚。” 第96章 这句话将赵楼阅拉入了一段朦胧久远的回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左苍出来了吗?” 雷天运一顿,嗓音有些沉痛:“出来了,但这次不确定来不来,我给他打十个电话,他顶多接两个。” “嗯。”赵楼阅说:“理解。” “那你一定要来啊。” 赵楼阅应道:“好。” 江甚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同学聚会吗?” “对,我过去看看老朋友。”赵楼阅笑着爬上床,“可以带家属,一起去吗?” “我估计没时间,完事有空我去接你。” 赵楼阅闻言精神振奋:“这么好的待遇?” 江甚笑着踹他一脚。 几分钟后赵楼阅靠坐床头,一手垫在后脑勺,一手摩挲着江甚的肩膀,“左苍帮我打过好几次架,后来进监狱,判了七年。” 江甚一惊:“这么严重?” “嗯,他爸长期家暴,开始他跟他妈一起挨打,后来左苍长大了,他爸有些害怕,就盯着他妈打,左苍让他妈离婚,他妈都同意了,结果他爸一听这事,有天晚上当着左苍的面,突然对他妈动刀,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等警察赶.到,左苍他爸被捅了,没救过来,死了。”赵楼阅说:“当时高三,好巧不巧,左苍刚满十八岁两个月。” 江甚:“正当防卫不行吗?” 赵楼阅:“捅了二十多刀。” 江甚默然。 就这七年,还是邻居们共同签名,证明左苍是个好孩子,他爸就是个无赖加混球,恳请法院轻判。 “他学习好吗?” “嗯,年级前二十,考个好大学没问题。” 赵楼阅本来不想答应,那些同学的脸早已模糊一片,他也没有“少年愁”的滋味,只是想到左苍,动了恻隐之心。 “这人话不多,但是打架很猛,一般跟我出征,谁看到都发怵。” 江甚哭笑不得:“你怎么老打架?” 赵楼阅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情。 赵老板学生时代不仅算个风云人物,还算个“衰神”,后者是赵湘庭辣评的。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倒霉,东街的大哥a醉酒撒气,撞上了赵楼阅,打一架;南街的大哥b喜欢的女孩爱慕赵楼阅,吃醋,打一架;西街的大哥c的弟弟考试考不过赵楼阅,委屈得直哭,打一架;北街的大哥d……没有原因,可能当时赵楼阅名声很大,不服气,打一架。 赵楼阅一边上课一边应付各类战书,累得憔悴。 江甚将头埋被窝里闷闷笑出声。 “你不该同情我吗?”赵楼阅幽幽。 江甚敛住笑:“你继续说。” 赵楼阅开始让过一回,但他发现这个年龄段的,纯种愣头青,有时候好赖不分,你谦让他觉得你害怕,变本加厉,当战火烧到赵湘庭身上时,赵楼阅决定一拳定江山。 那晚赵湘庭眼窝发青,衣服书包都被扯烂回到家,赵楼阅扔了做题的笔,喊上左苍跟几个兄弟,找到了大哥a。 当时一战封神。 左苍是猛将,赵楼阅更是一打十,最后追着大哥a到湖边,抓着对方的头就悍勇非常地塞进湖水里,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言:“你敢动我弟?” 江甚听到这已经要笑岔气了。 赵楼阅给他顺着后背,说道:“哎,我真要澄清一下,赵湘庭这性子虽然有我照顾保护的原因,但我爸妈在世时他也这样啊,从小到大除了读书吃饭睡觉,就没特别突出的,打架更是团棉花,教都教不会。” 江甚笑得轻咳,点点头:“这点确实。” 同学聚会这天,赵楼阅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装,头发随便抓两下,摘掉几十万的腕表,就拿了部手机。 从房间出来时,江甚正好打开书房的门。 不同于赵楼阅偶尔的遮遮掩掩,江甚看他向来光明正大,甚至带着几分“只有我能看”的压迫性,视线到赵楼阅腰腹时,江甚眼眸深了深。 这套休闲装并不紧,腰腹一带反而空荡荡的,但越是这样,偶尔因为动作折出的腰线就显得特别紧实性感。 赵楼阅注意到江甚的目光,看了看时间,然后兴奋又犹豫地说:“我迟到半小时也没事。” 江甚顿时没了情绪,抓上车钥匙开路:“现在就走。” 赵老板略感惋惜。 骗鬼呢?江甚心想,半小时还不够赵楼阅骚包的。 江甚将赵楼阅送到“长青客”门口,就要去公司。 “结束了给我电话。” “嗯,路上小心。” 赵楼阅根据雷天运发的信息,找到三楼的“青松厅”。 包间很大,他算后到的,门一推开一圈的人,一眼扫去隐约觉得熟悉,但又说不出个具体来,倒是走上前的雷天运,赵楼阅一眼认出,这人虽然发福了,但有双笑起来特别讨喜的眯眯眼。 “雷班。”赵楼阅跟他一握手。 雷天运大笑,没想到赵楼阅这么给面子。 说实话,赵楼阅跟很多同学都“脱轨”了,他凭借自身实现了阶级跨越,包括雷天运,只知道他当了大老板,但具体多大,做什么的,一概不知。 “赵楼阅你自己开车来的?”有人问。 赵楼阅看了那人一眼,印象不深,“没,我男朋友送我来的。” “男朋友?”对方一脸难以置信,并且透出淡淡的鄙夷:“你竟然喜欢男的?” “不然我喜欢你爹吗?”赵楼阅反问。 他骂的过于顺畅,以至于雷天运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打圆场,“哎呀玩笑话,都坐,都坐。” 第134章 吃不了滚 呛赵楼阅那人叫陆广浩,家里做点生意,一年下来赚的话能上八位数,在普罗大众里面算条件不错的。 这个包厢就是陆广浩订的,赵楼阅没来前,听他那意思,是这顿饭他请。 陆广浩学生时代成绩一般,后来走的私立学校,毕业直接进他的爹的公司,眼睛长到了天灵盖上。 他跟赵楼阅一直不对盘,不过基本是陆广浩单方面宣布的,因为赵楼阅就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过。 对于一些小打小闹的挑衅,赵楼阅看对方像二.逼,严重点的,下战书打服了就行,而陆广浩处于中间,打是打不过赵楼阅的,对方身上那股野劲即便他当时身家背景强出赵楼阅八百条街,也轻易不敢招惹,偶尔冷嘲热讽两句,不用赵楼阅张口,他兄弟们就上了。 陆广浩是真的气,看着一个穷小子被众星拱月,老师喜欢同学喜欢,连自己曾经暗恋的班委…… 陆广浩不愿意承认,那是嫉妒。 所以如今见赵楼阅生活的一般,老师那句“以后必不简单”就成了笑话,而赵楼阅还喜欢男的,陆广浩几乎要笑出声。 结果张口就被赵楼阅骂了。 陆广浩坐下几分钟后才缓过神来,脸色顿时难看。 赵楼阅的五官比起少年时更加悍利英俊,身量高大,一撸袖子,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令一旁的雷天运十分羡慕。 “练多久了?”雷天运问。 赵楼阅:“天天都有。” “你这毅力真没法比。”雷天运捏了捏腰上的赘肉。 陆广浩一声冷嗤。 赵楼阅视他为空气,烦得慌。 同学们一半以上都已结婚生子,分派明显,聊家庭聊孩子,事业嘛,都那样。 陆广浩就不同了,他喊来服务生,特别大声地让上一瓶洋酒,有人惊叹,“我去陆少大气啊,那一瓶三千块呢!” 陆广浩倍觉有面,下意识看向赵楼阅。 赵老板正在看雷天运孩子的照片,根本没鸟他。 陆广浩怒火上涌,突然不轻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引得众人看来,他自觉是同学中的“皇帝”,说起话来也不客气:“赵楼阅,三千块一瓶的酒,喝过吗?” 赵楼阅不咸不淡一眼,“嗯。” 三千,三百万的龙舌兰他都喝过。 陆广浩听着赵楼阅的“嗯”很没底气,顿时神色兴奋,好似抓住了对方的短处一般,“这么厉害?不然这顿饭你请?” “行,我请。”赵楼阅懒得应付,语气难掩嫌弃:“不是你能消停会吗?这是同学聚会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演讲会,bbb个没完,咱俩关系没那么好。” 陆广浩怒极反笑:“哈哈哈。”他指着赵楼阅示意大家,“都听清了啊,赵楼阅说他请客,来,都别客气,那个服务员,最贵的,上最贵的!” 小丑,赵楼阅轻轻摇头,继续跟雷天运聊天。 陆广浩那头同两个玩得好的将洋酒当白水喝,赵楼阅没管,他正兀自惆怅着,包间门再次被推开。 来人短发,高个,人很瘦,但并不孱弱,反而结实有精神,神色很冷,酷哥一个。 赵楼阅站起身,“左苍?” 左苍没想到赵楼阅真的在,他淡漠的脸上浮现笑意,“赵哥。” “来来来!坐。” 第97章 雷天运让了位置,让左苍坐在他们中间。 左苍当年出事时,赵楼阅的学费都还没着落,等左苍判下来,他去过探监,但左苍谁也不见。 这人跟年少时相比愈发稳重,坐下后给赵楼阅递了烟。 在场有些女同学闻不了烟味,赵楼阅就宝贝地装兜里。 “这两年干什么呢?”赵楼阅问道。 “开了个汽车修理厂。”左苍的眼神透出光,“我妈给我攒了笔钱,等我出来,我们娘俩就守着这店。” 左苍母亲开始卖盒饭,她饺子做的极好,晚上还帮人绣点东西,日日夜夜盼着左苍出来,不用挨打的日子每天都是甜的,就是想起儿子,便泛出涩,开始出事那几天,左苍母亲自责不已,都想死了,是左苍一句“妈你一定等我”,这才坚持了七年。 “生意还不错吧?”赵楼阅在脑海中搜寻认识的谁是搞汽车行业的,左苍以前修理方面就厉害,简直无师自通,这人聪明,能吃苦,这个案底他来说明。 左苍点头:“还行。” “嗤。”陆广浩抿了口酒:“一个蹲过大牢的,除了吃苦谁要你啊?” 赵楼阅往后一靠,脸色冷下来,“我就问你,这顿饭你吃不吃?” 陆广浩好像就等着赵楼阅发怒,立刻应激似的扯着嘴脸喊:“吃怎么样?不吃又怎么样?你还以为你在学校呢?” 赵楼阅:“这顿饭我请,吃你就安静点,不吃马上滚!” 陆广浩顿时一蹦三尺高,“姓赵的,你请?你请得起吗?浑身上下加一起都没老子一块表贵,你装什么逼?” 以前学不过赵楼阅,没办法,但这都步入社会,拼爹拼钱拼权了,赵楼阅还敢这么狂?陆广浩今天就是不想让他们如意。 还有那个左苍,大学都没念出来,还好意思来?! 赵楼阅指着门口平静道:“滚出去。” 陆广浩赤头白脸地大声一笑:“赵楼阅,这餐厅有我爸投资,你让我滚?!” “行了!”雷天运打断:“好好的同学聚会你要闹哪样?” 陆广浩:“我闹?” 雷天运:“从老赵来你嘴里就没停过,什么仇什么怨啊陆广浩,这顿饭在场谁吃不起啊?” “就是,三千块的酒咱们不喝,又不是拿不出三千来。”有人嘟囔。 正好陆广浩的女朋友拉了拉他,这人连说了好几句“行”,然后仰头灌了一杯白酒,阴沉着脸坐了回去。 赵楼阅小声同左苍说:“先加个联系方式,一会待得不舒服我们换地方。” 左苍点头。 “对了,一周前我见到苏凌烟了,她跟虞风在一起了。”左苍说。 赵楼阅瞪着眼:“没有吧?他俩就是关系好。” 左苍轻笑:“牵手亲嘴的关系好啊?” 赵楼阅一拍大腿,心想好你个苏凌烟,偷偷谈恋爱。 第135章 维护 肯定有人去巴结陆广浩,但肯定不包括赵楼阅这几个。 当一个人什么都不缺的时候,外界的狂风暴雨那就跟挠痒痒一样,赵楼阅看陆广浩像单细胞生物。 好在这人后面没再作妖,就是连开了七八瓶好酒。 雷天运差点没坐住:“特么的……” 赵楼阅将人拉住:“没事,真的。” 左苍一只手在兜里,“我带了张银行卡,有三四万。” 赵楼阅一拍左苍的肩膀,“还是这么够义气,我今天就是奔着你来的。” 左苍一笑:“我也是。” 雷天运:“哎呦呦,兄弟情感天动地哦~” “雷班,谁都没你面子大。” 他们三乐乐呵呵,赵楼阅也开了瓶好酒。 等聚会结束天都快黑了。 没喝醉,但身上酥酥的。 “咳咳咳!”突然有人夸张咳嗽。 陆广浩那边已经东倒西歪喝醉了一堆。 服务生推门进来,陆广浩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指向赵楼阅:“他买单!” 雷天运真想骂脏话,就在这时赵楼阅手机突然响了。 陆广浩笑容得意:“怎么,定的闹铃啊?” 左苍正要掏卡,赵楼阅伸手挡住他。 “喂,宝。” 雷天运瞪大眼睛,左苍都神色微变,这死动静是赵楼阅发出来的? 江甚问道:“哪个包间?” 赵楼阅一愣:“3312我记得是,你在楼下了?” “我到了。” 话音刚落,包间门被敲响。 赵楼阅顿时一阵口干舌燥:“进!” 门被推开,江甚还是离家时的那套浅灰色西装,他神色很淡,黑发黑瞳,冷光从鼻梁收到白皙的下颚,视线平和地扫过全场,末了轻轻落在赵楼阅身上,“喝酒了?” 赵楼阅高兴惨了,笑着说:“不多,三个人一斤。” 江甚“嗯”了声,“准备散场吗?” “对,结了账就走。” 见服务生站在赵楼阅身边,江甚向前两步:“你结账?” 赵楼阅点头。 下一秒江甚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黑卡。 具体哪个银行的雷天运没看懂,只觉得质感绝佳,在灯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浓烈的人民币气息。 陆广浩脸色瞬间大变。 “刷卡。”江甚说。 服务生连忙接过。 赵老板舌尖抵着腮帮子内侧,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雷天运心想不愧是老赵啊,吃软饭都这么坦然。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赵楼阅掩不住笑,红光满面。 不多时服务员回来,递还给江甚:“欢迎下次光临!” 赵楼阅找了个大老板!大家心想。 而陆广浩直接破防了,“你包.养个软妹子不好吗非要包.养他?硬邦邦的不嫌膈应啊。” 江甚闻言微微皱眉:“包.养?” 赵楼阅起身,走到江甚身边揽住男友的肩膀,冲着陆广浩微一抬下巴:“怎么,羡慕啊?” 不等陆广浩发作,赵楼阅补上一刀:“你不行,你长得丑。” 陆广浩:“你说谁丑?” “你,丑蛤蟆,好人家的姑娘瞧不上你都是正常的,不服气?出去打一架呗。” 江甚来不及纠正赵楼阅的站姿,而是目光不善地看向陆广浩,这人不是个善茬。 “赵楼阅,你吃软饭,男人中的败类!” “我愿意,你要吃有人给你吗?就老老实实抱着你爹的大腿生活吧,收收你这个性子,否则哪天你家破产了,你连要饭的地方都没有!” 陆广浩脸都气青了,“你他妈……” 江甚挡在赵楼阅面前,眼睫低垂,那是个自上而下蔑视的姿态。 看着江甚这一身高定,想到那张临都不超过十张的黑卡,陆广浩没敢吭声。 赵楼阅狐假虎威,春风得意,小声问江甚:“你吃了没?” 江甚顿了顿:“想吃烧烤。” “走!正好,左苍跟雷班都在,我们四个一桌。” 江甚点头。 从包间出来,要不是江甚嫌弃,赵楼阅真想高歌一曲。 有男朋友接的滋味就是不一样! 嘿! 忽的,有人惊讶:“赵总?” 赵楼阅循声望去,发现是“智锐科技”的张总,两人都是搞一线的科技产品,常有切磋合作。 “张叔!”陆广浩先嗷一嗓子冲上来,又是递烟又是鞠躬的。 张总摆手:“我不抽烟,你是……” 陆广浩笑容一僵,“陆伟毅是我爸。” “哦……哦哦!”张总后几秒才想起来,“行,替我向你爸问好。” 说完,径直走向赵楼阅。 “赵总怎么来这了?”张总说完,才看到转过身来的江甚:“哎呦,江总也在,你俩约会呢?” “差不多吧。”赵楼阅递给张总一根烟,这下张总倒是接了。 “那我不打扰你俩啊,对了,你那新搞的研究室,听说还招揽了两个人才,什么时候让我见识见识?”张总点上烟。 赵楼阅:“这周不行,下周吧,时间你定。” “敞亮!行了不跟你说了,今天请我丈母娘一家吃饭。”张总着急。 赵楼阅:“你去吧,有事电话联系。” 张总大步流星,这一幕给人整得一愣一愣的。 陆广浩死死盯着这边,彻底没了反应。 左苍困惑:“赵总?” 赵楼阅哼笑:“真当你赵哥是混子啊?咱也是有正经工作的好不?不然怎么养家糊口?” 江甚抿唇笑开,服了。 赵楼阅最后皮笑肉不笑地扫了眼陆广浩,他当然不会做什么,没那么小心眼,就单纯吓吓他! 谁让陆广浩嘴巴欠,还跑来说左苍。 看到江甚联名款的g63,雷天运搓了搓裤子口袋:“这个……” “随便坐。”江甚语气温和了很多,“赵楼阅的朋友就算我朋友。” 第98章 左苍沉默地上了车,直到开出去一段,问道:“赵哥,那老板喊你赵总,你公司在哪儿?” 赵楼阅指着窗外的一栋,“那是我公司大楼。” “尽吹牛.逼。”雷天运说完,听到江甚笑了下,反应过来:“卧槽真是啊?庭安……庭安科技是你的公司?!” “对啊。” 左苍琢磨了一下,“庭安,赵湘庭平安,是赵哥的风格。” 赵楼阅笑了笑:“改名甚安也是可以的!” 江甚:“腾不出手抽你,消停点。” 赵楼阅就搁那笑。 第136章 你在挡什么? 江甚开车去了赵楼阅朋友的那家店,海鲜粥依旧一绝,新上的秘制烤羊腿鲜嫩多汁。 雷天运跟左苍顿时放开了。 雷天运灌了瓶啤酒,吐槽道:“陆广浩那个逼是真的烦,当时说同学聚会,他还有点不想来,可能是群里有人问你来不来,我说来,他才动了心思。” 江甚看向赵楼阅:“有仇?” “没有吧。”赵楼阅说:“学生时代就不爱跟他玩。” “就是你不爱跟他玩,他才生气。”左苍接了句。 “算了不提了,喝酒喝酒。”雷天运举杯。 江甚的啤酒被赵楼阅先一步换成了清茶。 雷天运:“几个意思啊老赵。” “我男朋友喝醉了一会谁开车送我们?” “请代驾啊,我可以打车回去。” 赵楼阅:“真不喝。” 他一坚持,江甚就用清茶碰杯。 赵楼阅一边跟老同学吹牛逼一边给江甚剥蟹或者扒拉皮皮虾,江甚除了手里的一双筷子,油星都没沾上。 左苍蹲了七年,脑子有些锈,脑海中词汇不多,就觉得江甚长得跟大明星似的,他身上那股矜贵像是与生俱来的,除此以外,他骨性里又有跟他们一模一样的东西,所以聊起来不费劲。 赵楼阅这晚喝醉,最后是被江甚扶上车的。 江甚先将雷天运跟左苍依次送回家,这才驶回静月湾。 赵楼阅摇摇晃晃下车,江甚怕他跌倒,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但这一下赵楼阅稍有清醒,尽量站直。 “你靠着。”江甚说。 赵楼阅含糊:“不靠,我太重了。” “那我也撑得住。” “我舍不得嘛……” “少贫。” 不用江甚说,赵楼阅坚持洗澡,不然身上的味太难闻了,江甚在隔壁快速冲了个,换好衣服进来时,听到浴室瓶瓶罐罐跌落的动静,顿时心里一惊,“赵楼阅?” “没事没事。”赵楼阅的声音响起:“洗发水泡沫进眼睛,我没看清……” 话都没说完,浴室门被推开。 赵楼阅在水雾蒸腾中一手捂住上半身一手遮住老二,虽然都很徒劳,但意思明确。 江甚:“……你在挡什么?” 赵楼阅眨眨眼。 江甚不废话,上前调节了一下喷洒,命令赵楼阅坐在一旁的矮柜上,他身上溅了水,也不在意,让赵楼阅闭上眼睛,就给他从头到尾冲洗起来。 赵楼阅头晕晕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宠物店给大型犬洗澡似乎也这样。” 江甚唇边溢出笑:“你见过?” “嗯,赵湘庭之前养过一只大金毛。” “金毛呢?” “有基因病,治不好,死了,赵湘庭难过了两个月,我说给他重新买一只,他也不要。” 江甚扯过浴巾给赵楼阅包裹严实,抽干蒸汽后打开吹风,不到两分钟完事。 赵楼阅一到床上脑子就不够用,他哼哼着找江甚,等摸到手,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甚回复了严随的两条信息,就关了灯一起睡。 睡到半夜,总梦见有大石头压下来,呼吸都有些困难,最后一下,江甚从梦中惊醒,结果身体稍微用力,就感觉动不了,赵楼阅的头毛茸茸地搭在肩膀处,大半截身子都压了过来,一个常年健身三餐按时,身体素质很强的成年男性重量不是说着玩的,江甚无奈叹了口气,推了推赵楼阅。 “不……抱着……”赵楼阅低声。 江甚:“你这样我怎么睡?” 赵楼阅轻轻蹭了两下,没接话。 江甚推的动作改成了揽,算了,他费劲挣扎出去一些,就着这个姿势,继续梦周公。 倒是赵楼阅第二天睡醒吓了一跳,生怕给江甚压出个好歹。 江甚闻言穿衣服的时候冷笑一声,“我没那么弱,把这句话刻你脑门上。” 赵楼阅甭管喝再醉,一觉睡醒满血复活,他蹦跳下床光速洗漱,然后一头扎进厨房里。 江甚对烧烤不感冒,昨晚那顿,是他看出赵楼阅跟左苍等人还有话说,才找的借口。 江甚瞧着再冷淡,赵楼阅在他这,得到的是绝对特权。 赵老板越想心里越甜,下厨搞了一桌子江甚爱吃的。 烧麦馅是提前和好放在冰箱的,用擀开的饺子皮一包,再上锅一蒸,香味十足,江甚就着黑米粥吃了六七个。 赵楼阅看他实在喜欢,忍不住问道:“要不要带一份去公司?” 江甚犹豫片刻:“行。” 赵楼阅欢天喜地去装,又抽空煮了份银耳莲子羹带上。 开会两个小时,还要看各类文件,但江甚一个上午都没觉得饿。 食堂那些跟赵楼阅做的没法比,江甚午休时将烧麦拿出来放进微波炉,“叮——”一声刚好,严随推门进来了。 严随狗鼻子一嗅,“什么味?你背着我偷吃什么呢?” “从家里带来的烧麦,要吃吗?”江甚问。 严随嘴上说着“那多不好意思”,但人已经到了江甚跟前。 等稍微一凉江甚拿出餐盒递给严随,严随抓了两个,塞进嘴里顿时眼前一亮,“赵总做的?” “嗯。” “有这手艺以后不开公司当大厨也行啊。” 江甚笑着给他倒茶。 严随来是为了跟傅家合作的连锁温泉酒店的项目,不出意外下个月动工,顺利的话年底就能开第一波,正好遇上明城冬季。 还有个问题就是,严随咽下最后一口烧麦,心满意足:“新产品的代言,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宋凛倒是锁定了一位,但人家来临都是为了买石雕,今晚的飞机就走。” 对此严随挺奇怪的,临都确实石雕闻名,因为有几位传承老艺人,但一般有钱人家,直接就定制了,很少有亲自来买的。 “人在公司?”江甚问道。 “对。” 洛空往下又扩了三层,江甚从电梯出去,差点跟一人迎面撞上。 他倒退两步,跟着被人扶住肩膀,“没事吧?” 江甚一顿,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一抬头,对面跟着“哎呀”一声,男人一身潮酷,漂亮的手骨将墨镜往下勾了一截,露出的双眼中满是笑意:“是你啊,美人。” 江甚露出一抹笑:“沈连。” 他想起之前一面之缘,并未跟沈连说过自己的名字,于是伸出手:“我叫江甚,洛空集团的现任总裁。” 第137章 明骚 沈连被江甚请到了办公室。 江甚给他泡茶,听到沈连问了句:“我兄弟呢?” 江甚一愣,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赵楼阅,接道:“应该在上班。” 沈连在沙发上坐下,脸上的笑就没散去过,在他身上真的很难寻到岁月的痕迹,这张脸不单是长得好,更是一种被簇拥、被爱护、被仔细捧着的细腻与生机。 “早说这次代言是你公司的,我肯定同意。”沈连接过江甚递来的茶,抿了口,点头:“君山银针,江总手艺不错啊。” 江甚一听就知道他没少喝。 “那你能考虑一下吗?”江甚说:“代言费好说。” “不用考虑。”沈连挑眉:“我接了。” 江甚有一瞬的恍惚。 沈连几乎是完美的对照组。 他沉闷拧巴,很长一段时间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总在衡量取舍的边缘,但沈连肆意张扬,似乎脚下全是路,凭心情随便走哪条,都能走出一条星光大道来,媒体对沈连的评价半点不假——他天生属于聚光灯,属于万众喝彩。 “我让助理把票取消了。”沈连说:“代言费好说,就是时间能安排紧凑点吗?最好明天,最迟三天内,我得回渠都。” 江甚也不追问,一听沈连这么给面子,当即点头:“明天一定!” 沈连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沈老师晚上有空吗?”江甚询问:“我请你吃饭。”顿了顿,“带上你兄弟。” “有啊。”沈连说到这里略显苦闷地皱了皱眉,“有没有家常小馆?” 江甚心头一动:“沈老师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 “方便吗?” “方便的。” 沈连抱臂笑道:“话说你怎么也喊我沈老师?” 第99章 “我看大家综艺里都这么喊。” 沈连惊讶:“你还看我的综艺?” “对,很解压,很好看。” 沈连轻笑:“那就很有意义。” 沈连的光芒感觉这一个房间都盛不住,其实他这一身细究起来,多少带点非主流,膝盖位置还有个破洞,稀稀拉拉的布条一直延伸到脚踝往上一点,黑色牛仔衣好似加了令人迷惑的diy设计,口袋上的一大片铆钉江甚愣是没看懂。 也就是沈连,换做别人穿这身多少自取其辱。 “公司安排的。”沈连注意到江甚的目光,解释:“说出图很好看。” 江甚点头:“确实好看。” “下午有安排吗?”江甚又问。 “没有。”沈连温声:“能蹭江总的地盘喝茶吗?” “当然。”江甚让宋凛端了一些糕点进来。 宋凛临走时对着江甚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江总,这就谈成了。 “……” 江甚想起严随提起沈连来临都买石雕,于是说道:“我认识一个挺厉害的石雕大师,沈老师有需要吗?” “真的?!”沈连眼神一亮,“我这里有块极品鱼脑冻,想雕成一块砚台,送人的。” 江甚点头:“应该没问题。” 他明白这次占了沈连天大的便宜,代言费即便再翻一倍,事后算起来洛空都不会亏,沈连这样好说话,倒叫他恨不能拿出十足十的诚意来,满足沈连的所有要求。 沈连眼中有一抹似乎永不熄灭的亮光,能看进人的心底,他轻笑道:“江总给的代言费很合适,你不用那么大心理压力,我时间充裕,不耽误事。” 赵楼阅一听说“兄弟”来了,驱车赶到。 赵老板不白来,手里还提了两份甜品。 一进门,赵楼阅轻叹一声:“兄弟!” 沈连乐了:“兄弟!” 他俩在太岛上打得对面落花流水,沈连性格敞亮,对于江甚赵楼阅这类人非常乐于结交,对比江甚的温润妥帖,赵楼阅很快跟沈连打成一片。 江甚听了听,又观察半晌,觉得可能因为……这两人都……明骚。 “原来庭安科技是兄弟你的。”沈连说。 赵楼阅给他续茶:“嗯,有什么需要吗?” “还真有。”沈连说:“我家那位跟人合作搞智能驾驶,技术上有点卡。” 赵楼阅接道:“喊来,倾囊相授。” 主要这项技术势必要大范围推广,未来完全实现全自动驾驶,因为庭安出售的首批技术大获成功,交规都有所更改。 赵楼阅不是藏掖的人,第一桶金拿到手,之后大家一起发财,这是他的生钱之道。 而沈连家那位……有点印象,网上全说“大老板”,但具体是谁,查不明白。 沈连跟赵楼阅一碰杯:“好兄弟!” 这样也不用浪费时间了,沈连墨镜一戴,跟助理说了声,坐上江甚的车,直接去了静月湾。 看到这条件,沈连发自内心:“二位,不瞒你们说,我连续坐了两天飞机,刚参加完一个a国时装周,很想泡个澡。” 赵楼阅:“顶上的泳池都属于你!” 江甚憋着笑:“你身量跟我差不多,不介意的话,我给你找两件干净衣服。” 沈连大步流星:“不介意不介意!” 赵楼阅望着沈连欢脱的背影,“兄弟你吃啥!” “炒菜!大米饭!”沈连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沈连舒舒服服泡了接近一个小时,浴室内的东西不算顶尖,但洋甘菊的味道令人颇为舒适,他披着浴袍出来,看到了门口叠放的干净衣服,卡其色休闲裤搭配一件白色长袖,沈连擦着头发,手机响了。 看到上面的名字,沈连笑着接起,“嗯,想我了?” “今晚几点?”男声低沉磁性,带着绝对掌控下的从容倦怠。 “正要跟你说,今晚不回来了。”沈连说:“接了个朋友公司的代言。” “你临都哪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之前太岛认识的,我跟你说了,我们一起打沙滩排球,没想到他们在临都,也是天大的缘分,话说你来一趟呗,庭安科技的赵总,就是咱兄弟。” “……” 等沈连从楼上下来,饭菜香味诱人至极。 赵楼阅正在杀鱼,听到动静问沈连:“沈老师想吃什么鱼?” 沈连脖子伸进来一看,“松鼠鳜鱼。” “安排!” 沈连泡澡顺便卸了妆,其实让江甚看差别不大,甚至更自然白净,江甚忍不住赞叹:“你比镜头中还要好看。” 沈连轻笑:“江总谦虚了,你这条件跟我混娱乐圈,也能一夜爆红。” 赵楼阅:“不了不了!” 第138章 坐这犯法? 沈连对赵楼阅的厨艺大加赞叹。 半顿饭的功夫,已经开始彼此直呼大名。 “赶上我家芬姨了,就是口味不一样。”沈连说。 偏清淡,主要是医生叮嘱过,赵楼阅就想方设法激发食物本身的香气,让口感滋味吃上去更有层次感,一日比一日进步。 沈连咽下最后一口,满足地往椅背上一靠:“活了。” 夏夜的风溜进来,吹动沈连额前的碎发,他有些醉碳,微微眯眼享受舒适跟困倦。 江甚觉得随便一照就能出图。 沈连虽然工作排得少,但手头事也多,他坐在椅子上敲敲打打半小时,才收起手机。 其实一半工作,另一半忙着说甜言蜜语。 宋凛那头定下了拍摄时间,直接邮箱发给沈连。 九点半,还行,能稍微睡个懒觉。 收拾完桌子,江甚带沈连参观了自己的小花圃,还有院落一角已经爬上搭架的葡萄藤。 “嘿,我也喜欢弄这些。”沈连碰了下葡萄藤刚生出的嫩芽。 “那个综艺下一季你还拍吗?”江甚问。 沈连摇头:“不拍了,盘活就行,我当常驻嘉宾观众看烦了怎么办?” 江甚轻笑:“谦虚了。” 沈连最新微博的留言几乎每分每秒都有粉丝催更:【哥,你还记得自己的账号密码吧?啊?】 赵楼阅煮茶,隔着落地窗看到江甚跟沈连并排坐在新椅子上,没错,赵老板做的,用了两个周末的时间,甚至还熬了一夜,从削竹刨花上漆,亲力亲为,上面放了专门买来的丝绒垫子,坐上去很舒服。 江甚偶尔空闲了,就坐那等落日。 两人的背影侧脸看上去一样的赏心悦目。 不多时,赵楼阅端着热茶跟果盘出来。 沈连不免感叹,“说真的,我想连夜回渠都就是因为外面住着不舒服,果然,多个朋友多条路。” 赵楼阅附和:“对对对,来,尝尝。”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快两个小时,看沈连打了个哈欠,江甚就催促他回去睡觉。 沈连让他们也早点休息,自己个洗漱完直接坠入梦乡。 江甚跟赵楼阅慢条斯理。 等江甚从浴室出来,赵楼阅问道:“你对沈连似乎不一样?” 江甚点头:“我很喜欢他的性子。” 可以说没人会不喜欢,爽朗、开放,朝气蓬勃。 “行,那除了代言费,还有那个砚台雕刻,我再给他准备点礼物。” 翌日清晨,江甚开车带沈连一起去公司。 沈连的团队十分专业,不在他身边时安安静静,一出现立刻有条不紊安排接下来的流程。 沈连跟赵楼阅发现了,昨晚距离静月湾不远的街道上,两辆黑车停了一夜,今早来公司,对方也不动声色跟在后面。 沈连看向后视镜淡然一笑,江甚就明白熟人,应该是沈连的保镖之类的。 九点半沈连准时开始拍摄,江甚则组织会议。 这样一忙就到了快中午。 江甚从会议室出来直奔临时拍摄大棚,但没找到沈连的身影,工作人员说都结束拍摄一个小时了,字里行间全是敬佩,江甚没想到沈连速度这么快,掏出手机,看到对方发给他的信息:【江甚,我在碧月楼,你忙完了过来,换我请你们吃饭。】 江甚敲字:【好的。】 沈连回复很快:【等你!】 沈连自然还叫了赵楼阅。 赵老板提前二十分钟等在洛空楼下,当免费司机。 “专业能力确实强。”江甚说:“你没见聘请来的摄影师,一脸兴奋,好像之前拍的不是人一样。” 赵楼阅多少对娱乐圈有所改观。 碧月楼一进门,一位熟悉的经理大步上前,“江总,赵总,有贵客留言,让我带你们上去。” 肯定是沈连。 但江甚又隐约觉得,经理有些过于紧张了。 二十九层只有一个房间,雕花精致的大门一推开,视野开阔,左右分别是用餐厅跟娱乐区,正中央延伸,五六层红毯包裹的台阶铺展而上,而沈连正坐在台阶上打电话:“不去,这个推了,不行你来跟他说嘛。” 第100章 那边很快挂了电话。 沈连看向江甚二人,笑道:“来了?” 赵楼阅微微拉住江甚,总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不舒服,就是莫名勾起了他敏锐的神经,有一种极其骇人的危险在空气中缓慢游.走。 下一秒,赵楼阅的视线精准定位到沈连身后。 那里陷于昏暗,但椅子上确实坐着一个人,对方翘着腿,一只手撑着下颚,这么会功夫已经将赵楼阅跟江甚无声打量了个遍。 赵楼阅第一次感受到这么逼人的压迫感。 沈连回头:“你干嘛呢?” “坐这犯法?”对方噙着笑回应。 随后那人身体前倾—— 一头利落的短发,极为标志英俊的五官,但比起长相,那种深不见底,仿佛于黑暗中环视游离的冲击力,才是最直观的。 他坐在沈连身后,连周遭张开的黑暗都带着不用言明的保护跟宣告意味。 话毕,男人起身,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下来。 时光在他身上被拉得悠长,像是一个时代曾经落下帷幕,又峥嵘不息。 江甚瞳孔骤缩。 他看过沈连很早前参加的一档综艺,确定这个男人就是粉丝口中的“大哥”“大老板”,沈连的爱人。 男人扶起沈连,同江甚他们微微点头致意,“渠都亨泰,楚易澜。” 竟然是他! 江甚一惊,渠都作为超一线发展城市,亨泰的名号商界无人不晓,那是头盘踞在渠都上方的巨蟒,所过之处无非“并吞”二字,谁能想到,当年在恋综上陪着沈连胡闹的,竟然是楚易澜。 “哎呀兄弟。”赵楼阅感叹:“你来前说一声啊。” 沈连愣了下,随后失笑:“有区别吗赵老板?不是,你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讲究上了?” “这不叫怕。”赵楼阅纠正,“这是对前辈的尊敬。” 楚易澜脸上也染上几分笑意,“菜都准备好了,过来坐吧。” 楚易澜的一双眼不单是“毒辣”那么简单,反正这么会功夫,他对江甚还有赵楼阅的评估是“安全”。 四人以茶代酒,一碰杯,微微冷凝的氛围就自然起来。 第139章 还有高手 楚易澜就是来临都逮沈连的。 天天外面跑,不着家。 实则这个“天天”水份很大,具体表现在沈连去a国到现在,仅仅过去四天,楚易澜不好说他度日如年,但他的手下人应该很有发言权。 沈连吃个流心包吃到一半,觉得难吃,顺手递出去,楚易澜接过自然解决剩下一半。 “那个。”沈连低声。 满桌食物,他都没说具体,楚易澜则倒了杯新鲜的椰子汁给他。 几分钟后,沈连稍微侧了下脖子,楚易澜顺手将他的领带解开,问道:“谁的眼光这么差?” “让胡哥听到又要躲被窝哭。” 胡哥是沈连的经纪人。 沈连啃完半块香辣蟹,然后看向赵楼阅,八卦道:“哎老赵,你跟江甚,谁追的谁?” “那肯定是我主动啊。”赵楼阅当仁不让,他说完,扫了眼楚易澜,“楚总追你应该很轻松?” “我追的他。”沈连纠正,“我那都是从百米开外,一个直球一个直球打来的。” 赵楼阅眨眨眼:“真的假的?” 楚易澜认证:“真的。” 他拿起一旁的热毛巾,给沈连擦了擦满是油星的手。 这些事他做起来很突兀,但对象是沈连,就自然了。 吃饱喝足,楚易澜询问起智能芯片的事情。 赵楼阅跟他到一旁详谈,其实来前赵楼阅没想过跟渠都的谁合作,看在沈连的面子上,芯片价格上可以往下压,但楚易澜不同,赵楼阅很清楚,这个男人既然决定做这行,撕开口子不过是时间问题,不如现在就做了顺水人情。 当然,楚易澜要的不仅是产品,还有技术,他给赵楼阅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想到之前那些为了三瓜俩枣跟他不停谈判的老板们,不得不感叹这就是财大气粗啊。 楚易澜微微偏头,看到沈连正眉飞色舞地跟江甚说着什么。 “杨师傅?那个雕工精湛,上了报道的老手艺人?”沈连喜出望外,“真能让他给我雕个砚台?” “能,但人家有个要求,要雕什么图案,最后怎样的造型,都由他决定。” “行行行。”沈连点头,这些老艺人匠心十足,都很尊重到手的宝贵材料,浪费一分一厘都肉疼,他们这些外行就不多评价了,只要这块鱼脑冻物尽其用,对沈连而言就是最大的惊喜。 赵楼阅从楚易澜眼中看到了十年如一日的炽热喜欢,心想我以为就我一个如此出众的顶级恋爱脑,不曾想还有高手。 “这次就多谢赵总了,下次去渠都,我招待。”楚易澜开口。 赵楼阅点头:“楚总客气。” 楚易澜看得出赵楼阅身上没有常见的世家底蕴,他像是旷野上疯长的野草,生命力惊人,面对自己谦虚得恰到好处,他脚下并非世代积累的登天梯,而是厚重的大地。 而江甚,冷静、清醒,某一扇的残缺的性格正在缓慢弥补,他似乎很喜欢跟沈连聊天,楚易澜见多了漂亮面孔,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能把赵楼阅玩成狗。 聊完生意就可以聊聊别的,赵楼阅低声:“楚总平时惹沈连生气,都是怎么做的?” “我们一年到头吵不了一次架,平时一点小摩擦,等下班沈连自己就调整好了,”楚易澜说:“他内核很稳定,不用我费心思。” 赵楼阅似有感悟:“对对,我现在也很稳定。” 楚易澜像是看出了什么,浅笑:“江先生应该很好说话。” “他心软。”赵楼阅接道:“非原则问题,我多说点好听的就行。” 楚易澜:“难怪你跟沈连能成朋友。” “不,差远了。”赵楼阅收敛笑意,“沈连不出错,但是我做错过一些事。” 楚易澜望向他:“朝前看,过度沉溺往事才容易出错。” “嗯。”赵楼阅应完无奈一笑:“楚总,你貌似也就比我大六岁。” 楚易澜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六年,足够我再拓展几十条新型产业链,你给我的芯片技术,最多半年我就能在渠都做成第一,赵总,别小看时间。” 赵楼阅是自叹狂了这么久,难得见楚易澜如此年轻又稳重的。 “在临都待几天?” “今晚就走。”楚易澜说:“家里的阿姨请假了,我们还要喂猫,大猫又下了一窝猫仔。” 赵楼阅忽然动心,回头问问江甚,想不想养个什么活物。 江甚则跟沈连天南海北地聊,有时候听沈连讲几分钟娱乐圈的小破事,都听得津津有味。 “别把自己逼那么紧。”沈连笑道:“我这人,碰壁的事长个记性,其它的都不会放心上,毕竟睁眼就看到新鲜的太阳,还是挺有憧憬的,当然,每个人经历不一样,这种说法略显傲慢,但我就是觉得啊江甚……” 沈连侧头很认真地看着他:“如今应该没有值得你惦念不忘又时常难受的事情了。” 他微抬下巴,江甚一回头,看到了赵楼阅专注认真的眉眼。 江甚轻轻吸气,随着这个细微的动作,感觉涌入胸腔的氧气一下子鲜活沸腾起来,身上某种紧贴许久的旧壳,就那么轻松跌落在地。 “你说得对。”江甚轻声。 赵楼阅准备了一套茶具跟一幅古画,楚易澜跟沈连没拒绝,礼尚往来嘛。 考虑到他们一个小时后就要去机场,江甚决定不再多留。 双方礼貌告别,沈连挥手:“有空来渠都。” 江甚笑道:“一定。” 从包厢出来,江甚主动牵上了赵楼阅的手。 “嗯?”赵老板觉得不同寻常,不是说江甚没牵过,而是爱人明显有了变化。 “赵楼阅。”江甚眉眼轻扬,竟然透出点狂劲儿,“回去看看下个月有没有好日子,我们去把证领了。” 赵楼阅脑子一木,顿时激动得有些磕巴:“真、真的?” “哎呀,江叔叔还不是很待见我,不会反对吧?” “需不需要大办特办?” 江甚摇头,“就领个证。” 赵楼阅连连点头,“听你的听你的。”他抑制不住,从背后抱住江甚,使人腾空转了一圈,然后直接进了电梯,笑声不绝。 沈连抱臂靠在门口,转头同楚易澜相视一笑,说道:“真好,永远有人正年轻。” 第140章 百年 吴熙抱着文件推门而入。 宽敞的办公桌后,休息时间的赵楼阅没像平时似的双脚往桌角一搭,悠哉悠哉地晒太阳。 吴熙抬头间脚步一顿,她看到了什么?! 赵楼阅竟然戴着副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黑框无镜片眼镜,端坐在桌前,跟个老学究似的,手里捧着本页面泛黄的小书,像是老旧的新华词典,阳光落在他身上,散发着近乎圣洁的光。 第101章 吴熙觉得这一幕很诡异,她胆战心惊地上前,终于看清那是本……老黄历。 “赵、赵、赵总,您干嘛呢?”吴熙嘴皮打颤。 赵楼阅淡淡问出一句:“结过婚吗?” 吴熙:“……”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我为公司奉献整整六年! 赵楼阅掀起眼皮,那是一个“我凌驾众生之上”傲慢中又带着点慈爱的眼神,“熙啊,以后有喜欢的人先带来给哥看看,哥帮你把关。” 吴熙:“……啊,谢谢,但是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也对,没几个男的配得上你。”赵楼阅接道。 吴熙心里舒服多了,胆子大起来,双手往前一撑光明正大地看:“你翻黄历做什么。” “挑良辰吉日。”赵楼阅说:“你江哥答应跟我领证了。” 吴熙:“!!!” “真的假的?”吴熙问完就觉得真的,百分百真!不然赵总不会犯病到这个份上! “哎呀,好事啊!”吴熙虽然参与度不高,但她大概知道两人中间发生了什么,尤其跟江哥分手那段时间,赵总简直了,强颜欢笑,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安静就对着外面发呆,都不能说可怜了,吴熙大概共情能力比较高,她都觉得难过。 “需要准备什么不?我帮你!” 赵楼阅:“还真有!我想定制一对戒指……” 话都没说完,吴熙就猛拍胸口,“我来我来,我认识好几个珠宝奢侈品的经理,当然,肯定不能要大众款,我让他们交出设计师的联系方式,直接款式买断!就是这个价格……” “高多少都行!”赵楼阅掷地有声,“办成了,哥给你发奖金!” 吴熙顿时觉得手里的合同都不香了,赵总的婚姻大事就是头等大事!她简单汇报两句,踩着恨天高就出去了。 留下赵老板一个人岁月静好,在一种温馨缓慢的氛围中挑选好日子。 七号不错,但是太急了,他有点紧张…… 十四号也不错,但数字他不喜欢…… 二十六号……宜嫁娶,万事皆宜。 赵楼阅眼中迸发出怜爱,指尖温柔地抚摸过这个数字,哎呀呀……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自我沉浸,赵楼阅拿起一看,秒接。 “宝~” 江甚那边一顿。 自从答应跟赵楼阅结婚,这人说话就是一副令人头皮发麻的缱绻味。 “我快下班了,一起回家吗?”江甚问道。 赵楼阅起身:“我来接你。” 城中新开了一家傣味,赵湘庭跟朋友去过一回,觉得很好吃,于是推荐给了江甚。 赵楼阅二十分钟开到楼下,发完短信没一会,江甚从公司正门出来。 隔着车玻璃,赵楼阅觉得江甚是人群中的发光体,瞬间充斥他的整个眼眶跟神经。 江甚拉开车门,看到赵楼阅趴在方向盘上,害羞地露出半张脸,专注地盯着自己。 “你能正常点吗?”江甚没忍住。 赵楼阅:“我就没这么正常过。” 江甚:“……”算了。 开车过去十几分钟,中途路过那家网红蛋糕店,赵楼阅问道:“吃吗?” 江甚扫了眼:“人太多了,下次吧。” 赵楼阅:“排队而已……” “开车!!!” 将车停下,赵楼阅几乎是“飘到”服务生跟前,“您好,尾号2xx6,我定过位置了。” 他那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气息,几乎要实质化。 服务员不由得笑道:“好的,您跟我来。” 赵楼阅点了一堆招牌,江甚看完补了份泡鲁达。 “二十六号可以吗?”赵楼阅很温柔地询问。 江甚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说道:“都行,你决定。” “我知道你单纯不喜欢被人围观,但我觉得这种好消息还是要普天同庆一下的。” 江甚浅吸一口气:“相信我,除了我们没几个人想庆……” “我找个地方,约几个好友简单吃顿饭可以吧?”赵楼阅自动忽略江甚的话,“像丛高轩严随那些,你得通知到位吧?” 江甚叹气:“好吧。” 赵楼阅一副被五千亿彩票砸得找不着北的样子,感觉灵魂达到了一种自我升华,至于旁人能否理解,不重要。 江甚对这种酸辣口味很是一般,烧鸡吃了两口就递给赵楼阅,赵楼阅狠狠扒了口米饭,接过三两下啃干净。 凡是江甚不爱吃的,他全都收尾。 赵楼阅很对得起饭量,一桌的菜,最后基本都吃完了。 “还行。”赵楼阅说:“但不会来二回了,也不知道赵湘庭什么舌头,吹得天花乱坠的。我看你没吃多少,等回家我给你做蛋包饭。” 江甚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赵楼阅还给江甚买了份冰淇淋,静月湾的傍晚微风徐徐,白日的暑气全部消散,他们停好车,顺着花坛小路走了一段,等天完全黑透了,才往回走。 “对了宝,你想不想养个什么宠物?咱们家位置也大。” 江甚想了想:“养乌龟。” 赵楼阅有些意外:“怎么想到养这个?” “慢悠悠的,不用费心收拾,你不是要在楼后弄个水池吗?到时候丢进去,看等我们百年之后,能长多大。”江甚说。 也不知道这段话中的哪个字眼刺激到了赵楼阅,他忽然驻足,不等江甚反应,就捧着江甚的脸吻了上去。 “你小心……唔……被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又没干别的。”赵楼阅轻笑,随后他微微退开些,黑夜中那双瞳孔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江甚,这是你自己说的,百年之后,你要同我百年的。” 过了片刻,江甚低声:“嗯。” 第141章 筹备 周六,赵湘庭一大早过来。 赵楼阅有个紧急会议不在家,江甚休息,给赵湘庭开的门。 “江哥!” “嗯。”江甚神色慵懒和煦,扫到赵湘庭手中的大包小包,甚至肩上还挎着一个蛇皮袋,跟民工回村一样,“拿的什么?” “都是有用的!”赵湘庭说:“江哥有冰水吗?热死我了。” 临都今年的夏季格外燥热。 江甚给他简单做了杯柠檬气泡水,往里面丢了两个冰块。 赵湘庭放下东西,接过后“咕嘟咕嘟”全炫了。 “能打开吗?”江甚问。 “当然。” 江甚半蹲在地上,打开蛇皮袋,看到是些摆件,都很新,他不由得看向西墙的那扇格子落地柜,上面一直空缺着。 “对,填充那扇墙的。”赵湘庭解释。 稀奇古怪很多小玩意,看得出是花费心思挑选的,江甚失笑:“你从哪里买的?” “好几个地呢。”赵湘庭羞赧,“江哥,太贵重的我送不起,但这些也是心意。” “嗯,都好看,我一会摆上。” 赵湘庭工资不过万,他哥得知消息的那晚沉叹不止,生怕自己弟弟会饿死,可赵湘庭的温润掩藏着刺,他缓慢长出骨气,不允许别人扫兴,亲哥也不行,所以赵湘庭自工作到现在,没跟赵楼阅要过一分“赈灾款”,听说他哥要跟江哥领证,立刻小东小西地开始买。 零零散散加一起,也不便宜了。 “实在热就去房间躺会,你哥还有半小时回来。”江甚提醒。 赵湘庭觉得身上痒痒的,“那我冲个澡。” 他的房间一直留着,有阿姨定期清理,很多小设计都是按照赵湘庭的喜好来,衣柜里有几件衣服,赵湘庭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拉开衣柜门,微微一愣。 他的衣服应该下崽了,不然怎么会多出来两溜。 赵湘庭拿出来一看,还是时下新款,有一件才发布没两月,他在官网上见过,因为工资不支持,就买了更实惠的。 赵湘庭觉得眼眶酸疼,他拿着衣服坐在床边,吸了吸鼻子。 他是真为赵楼阅高兴,他哥大半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 赵湘庭眼前稍有模糊,随后他隔着氤氲开的阳光与白雾,看到了很多年前,土坝上,野草中,十一二岁的赵楼阅背着自己,用稚嫩而坚定的声音承诺:“哥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谁也不能欺负我们。” 时光的风一吹,承诺被重重兑现。 赵湘庭就觉得,耶稣来也不能阻止他哥幸福! 于是等赵楼阅回来,他愉悦飘然的精神很快影响到了赵湘庭。 “老弟,你觉得这个鹿头挂在这里怎么样?” “哦,我亲爱的哥哥,你应该再往左边一些。” 江甚深深觉得领证前应该先搞个驱魔仪式。 等月份一翻篇,赵楼阅就患上了“过度紧张综合症”,他经常大半夜不睡觉,对着手机或者电脑看这看那。 江甚开始还劝诫两声,后来翻个身继续睡。 赵楼阅自我怀疑片刻,然后发信息询问楚易澜,是否曾经有过类似情况? 第102章 楚易澜回复:【我那会基本不睡觉。】 赵楼阅舒坦了。 这天一早,吴熙敲开办公室门,然后双手捧着一个精美无比的小盒子,酷似古代公公,迈着小碎步“蹭蹭蹭”而来,也不看赵楼阅,将盒子举到跟前时动作一顿,头一偏,跟唱京剧似的,写满了“别夸,会骄傲。” 赵·皇帝沉默片刻,然后严肃打开,花纹样式吴熙提前给赵楼阅看过,是他亲自从一堆图纸中选的,但也害怕实品翻车。 好在钻戒泛出的光芒照进了赵楼阅心底。 赵楼阅哈哈一笑,圣心大悦,对着吴熙毫不客气的一顿彩虹屁,吹得吴特助觉得弑君主而谋江山也不是不行! “除了奖金自己去选个包。” 吴熙双目充斥“$”,声音发颤:“多少价位的?” “随意。” 吴熙一把夺走桌上尚未批改的文件,“我来,我来!” 钻戒定下,解决了一项心头大患,赵楼阅激动的情绪无法言明,就开始骚扰傅诚。 连带着傅望一起。 这兄弟俩最近粘合度极高,赵楼阅逮住一个总能见到另一个。 也罢,费费心,跟他们两个一起分享。 第一天,傅诚躲在公司,助理不明所以,说合作商在会议厅,傅诚匆匆而去,败兴而归,直言“晦气!” 第二天,傅诚在某高级俱乐部跟老林总一行人优雅地打高尔夫,赵楼阅半路杀来,见到老林总一副“你也来吧”的架势,以至于老林总开始的祝贺高兴过后,听着赵楼阅嘚吧嘚吧两小时,终于变得神色恍惚。 第三天,傅诚躲去朋友的酒店,门铃一响,以为是送餐的到了,谁知傅望一开门,赵楼阅提着烧鸡啤酒进来,“你俩怎么找了个这么隐蔽的房间?” 傅望心想为啥找个隐蔽的,你心里没数吗? …… 第七天,傅诚摆烂了,赵楼阅跟你妈个鬼一样,根本甩不掉。 他不是没向江甚求助过,但江总也爱莫能助,甚至带着几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意思,艰难道:“傅总受累,明城温泉连锁酒店的项目,我能让您两个点,他在您那说完了,回家来就能消停些。” 傅诚:“……” 二十六号的前三天,赵楼阅好像终于对时间有了具体概念,他即将成为已婚人士,要跟江甚合法了!这个认知强势堵住了他的嗓子眼,以至于话痨模式戛然而止。 赵楼阅开始变得安静,小心翼翼,生怕吓到什么一样。 而连续半个月日日见他的傅诚有些不适应,打电话来,“我在七号公馆。” “不关我事。” 傅诚:“?” “你不来找我?” 赵楼阅叹气:“你去找傅望行吗?我还有三天就要领证了,真没功夫陪你闹了。” 傅诚利落挂了电话,气得血压飙升。 江甚到家,客厅静悄悄的,桌上的饭菜被精美的罩子留存温热,他觉得不对劲,换了鞋直奔楼上。 卧室只亮着一盏壁灯,光线昏黄,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沉香味,浴室一阵水声。 江甚:“……”可以,焚香沐浴是吧? 第142章 万事皆宜 八月二十六,天光明媚,万事皆宜。 赵楼阅兴奋了大半个月,于昨晚敷了两片吴熙给的黄金面膜!长达一个小时,一张脸敷完白生生的,他一个劲感叹确实好用,但江甚却觉得是脸皮泡发了,当然,这个说辞不会引起赵老板的共鸣。 两人九点上床,一夜无梦,睡到了天亮。 至于江甚,他情绪一直都很稳定。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心里长了小钩子,时不时轻轻挠两下,江甚在谈合作或者开会的时候,罕见的偶有愣神,控得住还行,控不住便突然轻笑一下,完事再跟坐在对面的人说句“抱歉”。 早上赵楼阅一动,江甚就睁眼了。 赵楼阅看向他:“你再睡会。” “不用了。”江甚坐起身,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问赵楼阅:“先去……领证对吗?” 说完江总就追悔莫及。 “领证”二字会触发赵楼阅体内的潜藏程序,他顿时扬眉眴目,神色端肃,“洗漱!” 两人各占一个卫生间,江甚冲了澡出来擦擦脸就行,他回到卧室抱着手机玩了半个小时,不明白赵楼阅捯饬什么呢。 现在领证得预约,赵楼阅提前一周找关系,搞到了第一个号。 车子从车库飞驰而出,窗户降下,清冷的风裹着旭阳淡淡的温度,江甚手臂撑在车窗口,看着马路上行人匆匆,店铺大开。 办手续很快,两人出示身份证,工作人员问两个问题,确定是本人无疑,就可以盖章了。 赵楼阅看着打印机器“嗡嗡”工作,难以置信地看向工作人员:“您不再问我几个问题吗?” “不了。”工作人员笑道:“看得出你们关系很好。” 这话有效缓解了赵楼阅的紧张。 工作人员递来结婚证,江甚刚伸手,赵楼阅就闪电般接过。 他目光灼灼,像是被红底上的烫金字体烧的气血沸腾,呼吸在急促后,忽然变得缓慢下来。 要如何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呢? 好像颠沛流离了大半辈子,忽然就踩到了实地上。 “江甚。”赵楼阅哑声唤道,然后一把抱住了江甚,他将头非常依恋地搁在青年肩上,没想哭,就是心头的情绪瞬间泛滥,赵楼阅产生了一种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错觉。 江甚停顿片刻,回抱住他,他的前半生尚且安稳,唯一的刺激是赵楼阅给的,有过挣扎想过断开,可春风一过,偏爱就浩浩荡荡冲向旷野。 不纠结了,江甚心想,他们好好过日子,赵楼阅如果再整幺蛾子,弄死就行。 赵楼阅莫名打了个寒颤。 从民政局出来,江甚才摸到结婚证。 他在副驾慢条斯理看着,赵楼阅则一脚油门去了酒店。 包间门一打开,手搓礼花“砰”一下在头顶炸开,跟着彩带星片洋洋洒洒落下,江甚笑着看向众人,“都来了?” 傅诚:“你的大事怎么能不来?” 赵湘庭:“江哥你真帅,我哥能看。” 丛高轩从傅望手中接过纸巾,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不远处站着严随、左苍、雷天运,老林总这些朋友熟人。 这种场合暂时就不叫双方家长了。 赵楼阅进门就被傅诚锁喉,丛高轩在一旁摩拳擦掌,显然今天不会轻易放过他。 雷天运跟左苍只觉得这些人非富即贵,但“兄弟”在前,还是尽可能帮赵楼阅挡酒。 场面“哗啦”一下就沸腾起来。 但是左苍很不明白,赵楼阅怎么能得罪这么多人? 几乎每个上来敬酒的都在咬牙切齿翻旧账。 左苍很快喝的视线飘忽,他也这么询问了赵楼阅。 赵老板回答:“我不知道啊,苍子你是了解我的。” 左苍表示我不了解。 雷天运还能喝,换左苍下来。 左苍抱着冰镇矿泉水不撒手,身旁忽然坐下一个人。 左苍扭头一看,是江甚。 “江先生。” “喊我名字就行。”江甚浅笑,“我公司明年有合造汽车的项目,赵楼阅说你很了解这行,我想请你做零件采购顾问。” 左苍一愣,“我吗?” 江甚点头。 “可是我……” “没事。”江甚说:“我不在乎那些。” 或许这个社会镶金漂亮的履历碾压实力,但江甚承认左苍。 左苍喉间像是堵了块硬物,他满目感激,末了说道:“赵哥的运气一直都好。” 少年时守的住弟弟,学生时代成绩优异,打拼事业有胆有谋,连挑选爱人,都是万里无一。 左苍忽然一嗓子:“恭喜赵哥得嫁高门啊!” 现场一愣,忽然“哈哈哈”笑开。 赵楼阅指了指左苍,觉得这么说也没错。 傅诚专门请了一天假收拾赵楼阅。 老林总陪江甚聊天,偶尔小酌两口,中途,赵楼阅跌跌撞撞而来,拿着个什么东西往江甚胸口摆弄。 江甚身体微微后仰:“你干嘛?” “别动。”赵楼阅有些大舌头,“怎么把这个忘了。” 等他撤开,江甚看到胸口别着大红花。 “……” “不许摘!”赵楼阅非常孩子气地要求:“这个回去我要收藏起来的。” 江甚:“太丑了。” 赵楼阅一本正经:“求你了老公。” 老林总一口茶水“噗”地喷出。 江甚单手扶额,又好笑又无语,但赵楼阅的“老公”确实是一等一的糖衣炮弹,指尖都酥酥麻麻的,江甚低头,觉得这太红花也没有那么丑,于是妥协道:“行吧。” 傅诚那头愕然两秒,随后“嘘”声冲天。 第103章 “姓赵的你真不要脸啊!”傅诚大骂。 赵楼阅冷哼,“你们就是嫉妒!” 众人喝酒吃饭唱歌,闹了一整天,赵楼阅中途在沙发上睡了两个小觉,睡醒接着喝,他今天真就宰相肚里能撑船。 最后的最后,除了江甚还清醒着,全军覆没。 赵楼阅站在中央,视线嚣张地扫视一圈,奏凯歌于“血海”之上,听着老林总趴在卫生间呕吐冲水,赵老板气盖云天,“还有谁来?” 在他领证当天给他灌酒,往脸上送呢。 傅诚根本坐不住,上半身趴在傅望膝盖上,闻言摆摆手,虚弱道:“你牛逼,你牛逼。” 赵楼阅觉得这一天真是痛快。 第143章 般配 痛快的赵楼阅等一散场坐上车,连个字都没留给江甚,就在后座彻底没声了。 江甚在一旁轻笑,吩咐司机开回静月湾。 司机帮忙将赵楼阅扶回卧室,江甚道了谢,给赵楼阅扒掉外套裤子,这人翻了个身,一点醒来预兆都没有。 江甚也不在意,想着赵楼阅要收藏胸花,就妥善地放在了柜子上。 酒神附体的反噬就是一觉睡醒没捞起赵楼阅的狗命,他仍旧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甚至没能下来床,江甚见状十分担心,想送他去医院,赵楼阅拒绝了,于是这么一躺,就是三天。 他的虚弱程度堪比之前挡刀住院,江甚不敢去公司,就在他身边守着,赵楼阅清醒时就把头搁在江甚的小腹或者大腿上,问什么都恹恹的,五官失去锋利的弧度,本身的深刻轮廓被赋予一层柔和,成功激发了江甚的怜爱。 “中午还想吃粥吗?”江甚问。 两人在阳台,藤椅一合并再打开就是小床,江甚在上面铺了厚厚的毛毯,赵楼阅躺着晒太阳,枕在江甚腿上,薄被拉到了嘴巴位置,他眼睛缓慢眨了眨,然后轻轻一蹭,“嗯,还想吃泡菜。” “我妈送来过一罐,莲花白,可以吗?” “好。”赵楼阅哼唧完又闭上眼睛,安心去当睡美人了。 当然,这一幕也就江甚能看见。 傅诚电话打来时,江甚在厨房,但也透过玻璃窗看到赵楼阅坐起来,接通后语气无比猖獗:“我还好吗?瞧你问的,不行我下午去找你,咱们再喝一场?” 其实这个是烟雾弹,但碍于赵楼阅说到做到的野性,傅诚含糊两句就挂了。 赵楼阅扔了手机继续虚弱躺下,感觉体内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酒精。 苏凌烟跟虞风去隔壁市旅游,人没回来,但送了大礼。 而领证那天,庭安正好有个重要的洽谈会,吴熙大手一挥,让赵楼阅安心。 于是等赵楼阅休息好,回到公司的当天就给吴熙下单了一款包,顺便给了两袋喜糖。 赵楼阅没什么长辈可以通知,但江甚可谓先斩后奏,通知田璐的时候,田璐没拿稳水杯,她神色复杂古怪,几经变换,最后问道:“跟你爸妈说了吗?” 田璐从前很烦孩子跟鱼尾村扯上关系,现在也能平静说出“你爸妈”这样的话来。 “一会就打算说。” 王秀玉其实早有准备,江二昆则象征性骂骂咧咧两句,大家心里都清楚,江甚认定了,就分不开。 田璐同江甚说:“江文泽那边,随缘吧,江氏最近……他焦头烂额的,咱们就别找晦气了,小甚啊,这周吧,我想去趟鱼尾村。” 江甚对上她的目光,温润,平和。 “好。”江甚点头。 江茂没有工作压力,一幅画卖出去能花很久,他最近去鱼尾村反而比江甚都勤快,田璐开始惆怅,但后来瞧见江茂越来越开朗的眉眼,就释怀了。 她如今所求,就是两个孩子平安快乐。 周五,赵楼阅跟吴熙请了个假,他帮忙搬东西开车,熟悉的景物在窗外闪过,田璐看得十分认真。 第一次来,是被命运戏弄后的荒谬与忐忑,她怕亲儿子过的不够好,也怕亲儿子不够好。 她坚定认为鱼尾村是片贫瘠的土地,即便江甚优秀,那也是因为她的基因。 可道路两侧干枯的荆棘扎根,竟然能开出紫色的小花来,田璐突然就读懂了这片土地的坚毅。 车子在坡段停下,江二昆跟王秀玉一看到,就赶忙下来。 田璐推开车门,头上罩着淡粉色纱巾,露在外面的皮肤都透着养尊处优的白皙。 王秀玉走到跟前,拘谨地打招呼,“田小姐。” 田璐一愣,她真的听了很久的“江夫人”,可王秀玉叫她“田小姐”。 空旷的风从远方的吹来,田璐每天听讲、练字,静心,可所有的自我疏导加起来,都不如此刻神清灵明。 难怪江甚跟江茂不断往返于这里跟临都。 鱼尾村…… 真是个好地方啊。 田璐伸出手,同王秀玉笑着打招呼:“喊我田璐就行,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们了,还有,谢谢。” 一群人高高兴兴回到那个小院。 江茂有些惊讶,田璐向来笑不露齿,今天却格外开朗。 他们坐在院中的阴凉处,聊着以前的往事。 赵楼阅原本专心给江甚剥花生米,听到江二昆提及“山家坝”的时候突然顿住,“您带着江甚去过?” “去过啊,临都往西那片,盛产烤烟,对不对?” 赵楼阅轻轻点头。 将花生米放在江甚掌心后,赵楼阅发了会呆,然后起身走到院外。 江甚等了半分钟,起身跟上。 赵楼阅目眺远方,正被一种很奇妙的情绪包裹着。 江甚好奇:“怎么了?” “我好像从来都没跟你说过,我老家就是山家坝的,我在那里生活过好些年。” 江甚一愣,赵楼阅对那段岁月不喜提及,苦难的烙印并不会因为成功淡去,江甚只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就下过地,不会沤肥,失败了还去隔壁借牛粪…… 不等这些杂乱的思绪串联,突然对上赵楼阅平和的眉眼,江甚看着其中辽阔的天幕,时光的碎片轰然搅碎,带着他的灵魂,完成了一次回溯。 或许吧,某个炎热的午后,江二昆背着年幼的江甚,路过一片田间树荫时,蝉鸣燥热,跟同时歇脚的小赵楼阅打过照面,他们对视一眼,可炎热将空气都蒸腾的扭曲,除了避暑,心头装不下其它事。 又或者,还在吹鼻涕的赵湘庭在路旁跌倒,年幼的江甚看见,帮忙扶起来,赶到的小赵楼阅说过“谢谢”。 当这个认知充斥大脑时,记忆会重新组合,那些模糊的片段让两人第一次的互相动心变得格外合理起来。 赵楼阅只是单纯相信,久远之前,他跟江甚有过一次短暂的见面。 缘分的种子随着晚风缓缓跌落,任由时光掩埋,当赵楼阅走出大山,江甚也迈入都市,地底下的根系随着他们的步伐一点点收紧,直到赵楼阅成年后,第一次见到江甚,不可遏制地怦然心动。 晒干的回忆,开始泛起甜。 江甚突然伸手,揽住赵楼阅的后脖颈靠向自己,末了,他们额头抵着额头,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与呼吸。 “我们真是般配啊赵楼阅。”江甚含笑说。 赵楼阅控制不住地吻了上去。 长风自身侧而起,吹向天际,那些涓涓流淌的岁月,在一次又一次的奋力挣扎下终于完成了馈赠。 长于泥泞中的两个孩子回首望去,原来童年时间的烈日跟夜晚,都带着独一无二的气息。 生活很美好。 我们很般配。 (正文完) 第144章 番外(一)傅家二人 因为昨晚的混乱,窗帘并未拉严,留着一条缝,清晨的阳光洒进来,照在床边一只削瘦修长的手上。 嗡嗡嗡—— 傅望先一步拿过手机,将这只手的主人往床内侧推了推,随后迷糊开口:“喂?” 因为是傅诚的私人电话,所以傅望接起来也没什么负担。 “怎么是你?”那头的人诧异。 一听赵楼阅的声音,傅望有些后悔,冲动了。 众所周知,赵老板一个月前领证结婚,虽然没有大办特办,但无论看到谁都能念叨两句,尤其跟那些已婚合作商,上到五六十岁下到二三十岁,他好似散发着跟这个群体共同的气息,融合得十分完美。 “你哥呢?”赵楼阅问。 傅望:“睡着呢,赵哥有事?” 此话一出,别说赵楼阅了,一旁的江甚都沉默了。 刚才一个音节,听不出别的,但傅望话一多就露馅,这种餍足后的沙哑低沉,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你哥跟我约的下午,让他别忘了。” 下一秒,一只手从傅望手中拿走手机,傅诚说道:“我会准时到的,别催。” 赵楼阅又诡异地顿了顿,“嗯,挂了。” 傅诚大概能猜到赵楼阅为什么一反常态,但他懒得管。 第104章 傅望下床去关窗帘,傅诚拦住,“不睡了,起。” 他们在傅诚早些年置办的一处半山别墅这,清晨的风不用片刻就能将人吹得头脑清醒。 窗帘拉开,傅诚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印记,然后靠在床头,点了根烟。 傅望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早餐想吃什么?咖啡三明治可以吗?” “都行。”傅诚声音很低,就在傅望准备出去的时候,才问道:“你打算这么过多久?” 他这句话细听,像是在询问傅望,还没腻吗? 尼古丁没有压平躁动,傅诚都没想到,底线一退再退,竟然退到床上来了。 傅望刚来傅家时还是个小豆丁,警惕小心地打量四周,如今混在那些政界名流中,也能撑起一张无懈可击的皮。 “傅诚。”傅望转过头:“我从来没跟你开玩笑。” 傅诚吐出口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傅望出去了。 这恰恰是傅诚最头疼的点,傅望聪明,而傅诚喜欢聪明人,比起本家那些草包,回回考试第一,各种联赛金奖拿到手软的傅望更像他的弟弟,傅家需要壮大,而他要傅望百分百的忠心。 帮助、敲打,些许的精神洗脑,傅诚是个天生的领导者,他将这些熟练地应用到傅望身上,看着他为了傅家肝脑涂地,得意之余还有些欣慰,说到底,傅望不是白眼狼。 可傅诚也没想到,傅望不受任何精神影响,他只是单纯想留在傅家,也只对自己忠诚。 开始不是没纠正过。 甚至傅诚成年后罕见的惊慌,是那个晚上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眼中盛满爱意的傅望。 狼崽子什么时候长出利爪,胆敢觊觎香龛上的东西? 傅诚这些年端坐其中,享受着傅家各式的羡慕与嫉恨,他自觉情爱什么的,玩玩就行,可这个对象让他无法随意割舍。 傅望做好饭就开车走了,他手头事情不少。 傅诚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里面撒了肉松,包裹着蛋黄,外皮煎得微焦,口感很不错,再喝一口手冲咖啡,感觉疲惫的灵魂都被唤醒。 傅诚吃的很慢,脑子里乱糟糟的,但等出了这道门,他依旧完美。 等开完午会,他直奔赵楼阅说的地方。 包厢内人不少,众人有序起身,喊着“傅总”或者“傅先生”。 傅诚司空见惯,只有需要搭理的,才会点头致意。 他一屁股坐在赵楼阅身边,无视对方欲言又止的神色,给自己倒了杯茶。 还是赵楼阅先忍不住:“那个,我想问问……” “嗯。”傅诚打断。 虽然早有猜测,但赵楼阅还是略感惊讶:“你来真的?那你俩以后怎么办?” 不同于赵楼阅这种血脉关系简单的,傅诚需要考量的东西太多了,他妈前半年还在催婚,家族中一堆人虎视眈眈,傅家这棵参天大树,只要枝叶生长的地方就勾搭着利益,他跟傅望的事要是被发现,那就是冷水入油锅,能从内部炸翻。 “这么莽撞不像你的风格啊。”赵楼阅感叹。 莽撞吗?他跟傅望在外一直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形象。 学生时代,傅望就是他的尾巴,那时候傅诚还不像现在般沉稳,放学后约架,傅望就站在一旁帮他拿书包,但凡看到傅诚有吃亏的可能性,温吞着一张脸就上了,人人都说傅诚的弟弟是个书呆子,可傅望一笑了之,坚定去捏住自己想要的。 果然,毕业后傅望在人际关系中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有些烂人傅诚都懒得应付,但傅望可以,他戴着一张温润的假面,好像全天下都是知己。 傅诚一力托举,随后一切渐渐失控。 主要是傅望在失控。 他的感情或许早在跟傅诚的朝夕相伴中就变了质。 当羽翼丰满,便不用遮掩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赵楼阅缓慢开口:“见到傅望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危险。” 明明当时傅望站在阳光下,一身黑色西装合身熨帖,笑得比四月的暖阳还要漂亮,但赵楼阅心中就是拉响警报。 如今赵楼阅读懂了。 那是傅诚罕见地说“介绍一个新认识的好朋友给你认识”,傅望误会了赵楼阅的身份。 “你后悔吗?”赵楼阅又问。 傅诚像是没听到,反问江甚怎么没来。 提到江甚,赵楼阅嘚瑟起来,“洛空拿下了跟蔚莱的大合作,江甚各种约见,说做完这一单给我换块表。” 傅诚就很佩服他们这点。 明明已经富有到不缺几十万或者几百万的装饰物,可对于“钱”仍旧保持着一种真实感,具体表现在赵楼阅会跟他吐槽某家网红蛋糕店涨价了,一份小蛋糕四十八太贵了,可傅诚想象不来四十八能干嘛,他的灵魂好像都被金钱浸泡透了,只剩麻木。 第145章 番外(二)傅家二人 跟赵楼阅分开,傅诚回了老宅。 这地方可能因为浸染了几代人的心血,很多老旧的东西都没更换过,所以显得鬼气森森。 旁系的人以进来这道门槛为荣,但傅诚没大事却不愿意来。 方如许也在,傅诚进门看到她,喊了句“妈”。 “哎,今天来的倒是早。”方如许上前,想接过傅诚的外套,被傅诚拢住双手拒绝了。 他快速换了鞋,握着方如许的胳膊来到客厅:“爷爷呢?” “在书房,开饭就下来。” “嗯。” “对了,你小叔他们一家也在。”方如许的声音一低。 “傅荣又惹什么麻烦了?”傅诚心有预料。 方如许叹了口气:“投资亏钱了。” 傅荣没多大本事,投资的那点盈亏对傅诚而言不算什么,老爷子对晚辈慈爱,傅荣能把老爷子哄高兴,就算给他的零花钱了。 方如许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忍住了。 之前盟山脚下,傅望被刺杀,傅诚回来后对傅家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很多人背地里说他狠辣,不帮着本家人竟然帮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其中就包括小叔一家,而傅荣的亲哥哥跟一个小妹,因为参与其中,前者还有三年牢饭,后者被连夜送出国。 小叔早没了血性,但傅荣一直记恨,这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见的,可傅诚太厉害了,他连上桌掰手腕的资格都没有。 到了饭点,老爷子跟小叔一家下来。 傅荣跟在父母身后,低着头。 小叔主动跟傅诚打招呼,哪怕他是长辈。 傅诚低低应了声,说道:“都坐吧。” 饭桌上寂静无声,连碗筷的轻碰都很少有,高高的吊顶一瞬间将空间都拉扯尖锐,透着别样的死寂。 终于,放下筷子后老爷子先开口:“小诚啊,小荣跟誉华的合作你多帮帮忙。” “帮不了。”傅诚抬起头,正好对上傅荣憎恨的目光。 可在短暂的对视后,傅荣就招架不住低下头,反而显露出几分委屈来。 傅诚在心中嗤笑,继续说:“他那点投资都不够誉华吃一回的,他们那位李总就不是善茬,逗他玩呢。” 小婶按捺不住,声音压低急促:“那还不是因为你把着全局,我们找不到其它渠道吗?” “可以。”傅诚点点头:“对赌协议,签吗?” “傅氏旗下的任何产业链,到手后随你们经营,等翻年后给我保证获利三倍,我马上白送,如何?” 一阵无声。 傅荣恨得口腔里都起了血腥气。 能怎么办呢?逞一时之勇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恶果,傅家几代人积累的聪慧,好像全部生在了傅诚一个人身上,他搞的这些项目,旁人未必能接住。 可傅荣只想要一条宽敞点的路,明明傅诚让一让就有的! 气氛冷下来。 “怎么都不说话?”温和含笑的嗓音响起。 老爷子大喜:“小望回来了?快坐,那个张叔,再让厨房另上一份。” 听傅望没拒绝,傅诚问道:“几点了还没吃饭?” “忙。”傅望很自然地拉开傅诚身边的椅子坐下。 这些年他们二人互相帮衬,大家都见怪不怪。 老爷子看到傅望就高兴,一是不负老友临终托孤,心中舒坦,二是傅家如傅荣这些溜须拍马的小辈,加一起都不如傅望三言两语拍的舒服。 “爷爷精神比上次瞧见时好多了。”傅望笑着说:“河西项目跟政.府那边已经打点好了,板上钉钉是我们傅家的,爷爷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老爷子脸都笑出了几层褶子。 一旁的傅荣顿时连个屁都不算。 傅诚去后庭抽烟,夜色沉寂,不多时听到了身后响起脚步声。 “你怎么过来了?”傅诚没回头。 “我先去了别墅,你不在。”傅望解释。 夜风徐徐,将吐出的烟雾撕扯变形,傅诚轻轻叹了口气:“小望,我们这么下去不行。” 第105章 傅望:“我也是这么想的。” 傅诚先是一愣,随后豁然转身,比起惊骇愤怒,他先表露出了两分茫然,烟头掉在地上,傅诚一瞬间听到了世界响起巨大的鸣音。 傅望上前两步踩灭烟头,双手按在傅诚肩上,“哥,你能给我个名分吗?” 傅诚:“……” “???” 不是你等会儿。 “赵哥都领证了。”傅望眼中蕴含着笑:“我的户口也早就迁出去了,傅诚,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会没感觉呢?傅诚搓捻指尖,回味着刚刚听到傅望那句话,剧烈的失重感。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傅诚接道。 “所以我思前想后,可以退让一步。” 傅诚抬头看他,静等下文。 “我可以等到爷爷离世。” 傅诚一脚踢在他大腿上:“你可真是孝出强大。” 这脚不重,傅望受了后解释说:“不是我诅咒爷爷,只是字面意思,爷爷根本无法接受,但妈的工作我去做。” 傅诚微微眯眼,像是忖度,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一刻贯穿灵魂的舒服感,傅望没打算地下恋或者无疾而终,他的感情是真的,兔崽子什么时候迁走的户口,他怎么不知道? 傅诚连续工作三天都没此刻大脑承载的重。 怎么办?之前含含糊糊,是因为双方都小心翼翼的,谁都没说起过未来。 可傅望一张口,傅诚花费零点几秒就接受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以后。 所以这些年情感变质的,只是傅望吗? 傅诚突然觉得自己年轻时对感情的淡漠显得可笑。 原来淡漠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身边早就有了兜底的人。 现在细细想来,他的每一次情绪涌现,不管好的坏的,傅望都会跟着一起理解分担。 “起风了,哥,上去了。”傅望说。 傅诚大步走在前面,傅望追上之际,从后面很隐晦地扶了下傅诚的腰,指尖轻轻一勾,成功引得傅诚脚步一顿。 傅诚扭头瞪他。 傅望只是笑。 他俩的房间在三楼同一侧,这个点只有壁灯每隔一米亮着一盏,透过一层落下的灰尘,显得昏黄安静。 在傅诚进门的前一秒,被人拉住手腕,傅望将他抵在走廊墙壁上,俯身而下。 第146章 番外(三)傅家二人 傅诚一瞬间汗毛都炸起来了。 不为别的,这里是老宅! 傅家家风传统,在做这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时,好像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窥探,带着审视跟责备,傅诚倒不是怕,但是很奇怪。 然而很快,傅望略显沉溺的呼吸声,让他产生了一种隐晦的刺激感。 “哥……”唇齿间隙时,傅望喊了一声。 傅诚等着他的下文,傅望却又不说了。 空气变得粘稠,傅诚的一只手都够到了门把手,就在他打算将人带进去时,突然从天灵盖窜起一股寒意,针扎般游向心脏跟四肢,同一时刻,傅望也松开了傅诚,看向走廊另一头。 那里的拐角,站着一脸震惊的傅荣。 可短暂的震惊过后,傅荣眼底泛起一抹诡异的光,宛若鬼火,他突然咧嘴一笑,好像在说:抓住你们了。 “他……”傅诚刚一动,就被傅望按住肩膀,“哥,你先进去,我来跟他说。” 傅诚:“你来说?” “对,你别出面。”傅望将傅诚轻轻推进房间,然后关上门。 末了,他扭头跟傅荣四目相对,迈步上前。 傅荣不避不让,兴奋异常,他脑海中想法频出—— 难怪啊,傅诚对傅望如此照顾,不遗余力推着一个外人走到那么一个关键位置。 如果让老爷子知道,傅诚这个家主的位置还能坐得稳吗? 有了这个把柄,他要什么没有? “跟我来。”傅望说。 傅荣闻言下巴微抬,做出一副倨傲又无赖的姿态,他双手插兜,晃悠晃悠跟在后面,同傅望进入了一间朝阴,落寞,很少有人进去的房间。 傅荣第一次享受了傅望给他撑门的待遇。 这让他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顿时,整个身心都不免飘飘然,好像财富跟大权,都在不远的地方…… “闭紧你的嘴巴,能做到吗?”傅望没什么情绪地问道,同一般说话的方式截然不同。 一股深刻的冰凉从心底攀升。 傅荣闻言一顿,随后猛地转过身来,用“你有病”的神情面对傅望:“这是你谈判的态度?” “谈判?”傅望挑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 傅荣闻言差点气笑,被这两人长期看不起的郁闷他真的受够了!傅荣一股冲动上涌,向前两步,在傅望的胸口狠狠点了几下,“你年幼时家中遭遇巨变,老爷子排除万难将你养在膝下,你的待遇多少家族同辈都没有,结果你是怎么做的?你竟然拐带他最疼爱的孙子,整个傅家的天之骄子,你怎么敢的?” 傅望一言不发,只余眼眸黑沉沉的。 傅荣以为说到了他的痛处,愈发不知收敛,“你猜猜,老爷子知道了会怎么做?怕是你跟傅诚都要被扫地出门!现在不巴结我,等东窗事发的时候可就晚了!” 傅荣言罢理了理衣领,开始说条件:“傅家百分之十的股份,繁花街一整条的产业都归我,告诉傅诚,想办法把我哥跟我妹都带回来,对了,你俩再给我道歉认错,往后我随叫随到……” 砰!!! 舟韵坊的上等青瓷,就这样在傅荣头上砸得粉碎。 傅荣先是眼前一黑,倒地后才感觉到一阵剧痛,他来不及喊,身体一震痉.挛后,抬手一摸,全是血。 傅荣心胆俱裂,抬头就要咒骂,却好似在顷刻间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能发出沉重喘息带来的“呼呼”声。 傅望站在原地,连发丝都没乱一下,好像这迎头痛砸是傅荣的错觉,他上半身陷在更深的昏暗里,一双眼平静雪亮,但傅荣却莫名心跳加快,有种食草动物被掠食者盯上的错觉。 “谁给你胆子这么跟我说话?”傅望低声,而此刻,他的腔调带上了一种再难掩饰的阴阳怪气,像是在蠢货堆里待久了,终于有机会能一吐为快:“傅荣,威胁人的前提,是你有足够承担反噬的砝码,你有什么?” 傅望居高临下:“你爸在海外挂壳的那家公司,洗了多少钱?你算过没?” “我也觉得亏欠爷爷,所以这些年辛苦所得,全部投入傅家产业。” “即便爷爷知道,我跟傅诚就要被扫地出门了?百分之九十的房产地契都在他的名下,在傅氏我哥的一张脸有时候比印章都好用,傅荣,我说你是蠢货都是在抬举你。” 傅荣越听心里越毛,好像从七八岁的稚童被一脚踹入成年人的世界,森林法则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他在傅望眼中屁都不算,纵使知道了这个骇人听闻的秘密,又能怎样? “我要是听到一点风言风语,你跟你爸,死无葬身之地。”傅望说完,拉开门走了。 傅荣被打回原形,好一会儿才心率平稳,跌跌撞撞离开这里。 傅诚等了二十来分钟,终于等到敲门声。 拉着傅望进来,傅诚皱眉:“他怎么说?” “叮嘱过了。”傅望神色温和。 傅诚忽然瞥见了傅望衬衫领口上的血滴,他完好无损,那遭殃的只能是傅荣。 “这里是老宅,你直接动手了?” “我保证没人看到。” 傅诚闻言稍稍放下心。 “那行,你赶紧回……” 傅诚话都没说完,来人就从背后抱了上来,很自然,也很契合,傅诚有一瞬间的恍惚,兔崽子什么时候胸膛这么结实开阔了? “哥,你真赶我走啊?” 清甜软和的嗓音,感觉录下来能瞬间出圈,因为感情太丰富了。 傅诚瞬间咬紧牙关,不断提醒自己糖衣炮弹,不足为惧。 可傅望又靠过来蹭了蹭,“哥,我想留下。” 傅诚一字一句从嗓子眼往外蹦,“你别得寸进尺!这里是老宅!” “你我以后不住这里。”傅望说:“我不喜欢。” “傅望。”傅诚低声:“松开。” 傅望顿了顿,明白傅诚心中还有一条界限,他纵容自己将两人的关系模糊到如今地步,已经算十分偏爱了。 老宅住着老爷子跟方如许,至少在没得到方如许同意前,同一屋檐下,傅诚没办法接受。 “好的。”傅望瞬间恢复乖巧弟弟的形象,“哥,那我回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变脸还挺快。 第147章 番外(四)傅家二人 翌日清晨,老宅八点准时开饭。 看到了小叔一家,却没看到傅荣。 老爷子问了一句。 第106章 小叔下意识看向傅望方向,但眼神半道里急速收回,有些结巴道:“昨晚喝了酒,上楼时没注意,把头撞破了,半夜去的医院,就不来惹您心烦了。” 老爷子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您也知道,小荣一向冒冒失失。” 老爷子搅拌了一下粥,扫了傅诚一眼。 傅诚:“……”我背锅? 傅诚这一刻都想笑,傅望这些年真能演啊,老爷子也算身经百战,怎么就在他这里滤镜千米深? 老爷子以为是傅诚对傅荣做了什么。 找谁说理去? “爷爷,豆沙包,一半就行了。”傅望接道:“稳定一下血糖。” 年纪大什么毛病都有,家里人一般不给老爷子吃甜食,但越不让吃越惦记,傅望这一口,太贴心了。 “还是小望懂事。”老爷子眉开眼笑。 傅诚擦了擦嘴起身,“爷爷,妈,你们慢用,公司还有个会,我先走了。” 傅望也跟着站起身,“我蹭大哥的车,司机今早不来。” 老爷子抬头看他:“你也要开会?” 傅望面不改色,“对,爷爷一猜就中。” 傅诚:“……”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傅诚向来走路不等人,傅望又去厨房拿了两个白水煮蛋。 坐上车,傅诚冷哼,“不如我这个位置给你坐?” “哥这话说的孩子气。”傅望跟司机要了个袋,开始剥水煮蛋:“这位置除了你,傅家没人能坐上去,哥放心,谁敢有二心,我第一个不答应。” 傅诚一顿,似乎每次他稍有苗头,傅望就在不遗余力表明忠心。 “吃一个。”傅望递过去。 傅诚接过,拧开瓶水三两口吃干净。 先送傅望去办事处,傅诚才去的公司。 下午跟老林总有约,其实就是给他的儿子林耀铺路,双方这两年来合作密切,傅诚愿意给个面子。 但傅诚没想到江甚竟然也在。 看到他,江甚先笑了笑:“你怎么瞧着无精打采的?” “没睡醒。”傅诚在江甚身边坐下,跟对面的老林总打了招呼,林耀上来递烟点火,傅诚都没拒绝。 熟人局,聊天更随和些。 林耀是个话密的,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他跟江甚第一次见面,还给江甚点了个酒侍,“我记得叫小扬对吧?我去,出门就被赵总发现,当时给我吓尿了。” 江甚轻笑,傅诚却十分感兴趣:“他没埋你?” “江总保我了。” “我还保住小扬了。”江甚说完,低声同傅诚解释:“那会儿我们还没和好。” 傅诚:“小扬如今还活着吗?” 江甚:“……当然,赵楼阅甚至提前揽他入公司,资助小扬完成学业。” 傅诚难以置信:“你说的这是菩萨。” 跟赵楼阅有什么关系? 江甚:“我觉得你这是偏见。” “分明是你偏爱。” 江甚没胡诌,小扬因为献计有功,让赵楼阅将他归类为“无害”,后来知道小扬学习好,精通b国语,正好赵楼阅未来的发展市场主要在b国,于是顺理成章,将小扬收入麾下。 小扬当年对江甚那点旖旎的情绪如今全部变成对赵楼阅的肝脑涂地,没办法,赵总真的很阔气。 他对寻常子弟态度一般,但是像吴熙,小扬这种凭借自身努力,从尘土里出来不断刷新阶层的,总是多少照顾些。 这段时间小扬跟着吴熙学习,俨然成了对方的小尾巴。 傅诚中途收到傅望的信息,对方问他吃饭了没。 傅诚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嘴角上扬明显。 老林总不明所以,江甚却熟知全部。 即便傅诚没明说,但他也没遮掩。 酒局到一半,有人加入,对方是科技材料龙头企业的一把手,专业能力有,但喝点酒就猖狂,觉得没点“调味品”太寡淡,于是喊来了一票年轻的男男女女。 对方还很懂事,让傅诚先挑。 傅诚眯眼扫了一圈,随手一指,“就他吧。” 是个年轻男孩,神色忐忑,傅诚第一眼就知道他不知情,不情愿,所以低声吩咐了句:“坐好就行。” 男孩赶忙点头,就做点倒茶添酒的事。 轮到江甚,他拒绝了。 傅诚需要做些面子活,虚虚实实一通整,但江甚不需要,那老总还哀叹一声,说着“江总怎么这么不给面子”之类的话。 傅诚哼笑:“你去跟赵楼阅讲这话嘛。” 对方消停了。 赵老板,临都商界“平头哥”。 不仅因为爱人是江甚,兄弟是傅诚,还因为他本身拳头硬,惹到就揍,物理意义跟精神层面上全都满足,看秦祝缈就知道了。 “对了,你那朋友还接单吗?帮我设计个门面。”傅诚小声。 江甚:“当然。” 说得自然是宋舟川。 不同于现在千篇一律,你抄我来我抄你的清一色设计风格,宋舟川一个月单是不出售的设计图纸都能有一小沓,他愿意花心思,而非单纯的追逐成效名利,所以设计的东西格外不同,很惊艳。 反正傅诚让宋舟川设计过一个展览馆,反响相当好。 “秦祝缈还不死心呢?”傅诚问。 江甚心想你是真八卦,“其实他死不死心不太重要。” 因为宋舟川死心了。 当年离开临都,并非情伤难愈,远走他乡,而是秦祝缈疯狗一样咬的宋舟川没了立足之处,属实无奈之举。 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那种消磨。 宋舟川可以接受秦祝缈是个情绪不稳定、做事随心所欲,甚至有些阴郁怪癖的人,可秦祝缈显然超出了这个范畴,他秉性卑劣,下手太狠。 所以那日宋舟川出门放垃圾,猝不及防看到对面靠着车门抽烟的秦祝缈,他只是微微一愣,就退回房间。 宋舟川看得出秦祝缈眼中没了之前的阴毒狠辣,甚至有些无措后悔,但宋舟川不需要,他对如今的生活太满意了,每次赵楼阅跟江甚来,他总要给赵楼阅多添两碗大米饭。 不为别的,赵老板镇得住秦祝缈。 第148章 碎碎念(一) 宋舟川跟秦祝缈相识于大学。 秦祝缈名声响亮的时候,宋舟川偶尔在某些竞赛跟院草选拔上跟他的名字一同出现,但其实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两人并不熟悉。 宋舟川还记得那个热烈又静谧的午后,连蝉鸣都懒洋洋的,他坐在树荫下翻书,空气送来一阵草木蔫吧的气息,一只篮球砸进怀里,力道不重,但扔球的人立刻大步跑来,询问:“你没事吧?” 宋舟川抬头,秦祝缈从逆光处一点点变得清晰。 哗啦—— 风过树梢,万物有一瞬间的兴奋。 秦祝缈道歉,宋舟川也当场原谅,但前者觉得诚意不够,非要请宋舟川吃饭,如此,就认识了。 恋爱的过程很顺畅,秦祝缈一点都不遮掩对宋舟川的在意,说着“艺术都是狗屎”的人,开始频繁出入建筑系跟美术系,有时候陪着宋舟川灵感采集,在野外一坐就是一下午。 宋舟川渐渐发现,秦祝缈是“比格”类型,他闲不住,一天除了学习睡觉,剩下的时间全都在运动。 宋舟川开始以为是热爱,后来深入了解,才明白秦祝缈只有将身体折腾得极尽疲惫,才能安稳入睡。 他的童年在联姻父母的争吵咒骂中度过,很多时候都跟妹妹躲在阁楼上,听着隐约传来的打砸声。 最严重的一次,父亲将他跟妹妹一起粗暴地拉扯出来,指着他们说是母亲的肮脏血脉。 家里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母亲并不伤心难过,她只是冷笑着,或许连她也对这对兄妹充满了厌恶,至于为什么还要生下来?利益而已。 后来母亲重病,父亲酗酒,两人死前都不想见到对方,走的均干脆利落,秦祝缈抱紧妹妹,保证他们能平安长大。 好在家产还是全部留给了兄妹俩,男人被酒精泡发的大脑或许某一刻清醒了会,想起这毕竟是他的血脉,便宜谁也不能便宜外人,于是捏着鼻子签下了一份遗嘱,谁知道呢? 两个童年噩梦全没了,可秦祝缈总能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争吵声,像是泡澡时黏在身上的水汽,毛孔一张开,就疯狂藏进体内,再也摆脱不掉。 宋舟川渐渐从秦祝缈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他无奈又心疼,经常抱着情绪失控的秦祝缈一哄就是一整夜。 在此之前宋舟川一个钻研心理学的学长警告过他,说秦祝缈的负面情绪是把双刃剑,对着自己,也对着别人,一旦出事,他会第一时间找寻替罪羊,好追求梦寐以求的宁静。 越亲近,越容易被割伤。 可那个时候真年轻啊,觉得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饶是宋舟川也不能免俗,以为自己是那个特例。 第107章 结果很快来临。 被秦家仇人包围的那晚,宋舟川心跳剧烈,喘出的气全是断续碎裂的,秦祝缈的妹妹已经跑不动了,远处的巷道陷入黑暗,像在预示灾难,宋舟川没办法,将小妹藏在了一处废品后面。 追兵来至,宋舟川故意制造响动,然后朝着更深处跑去。 可身影被黑暗吞噬的没几分钟后,宋舟川忽然听到了小妹惨烈的叫声。 宋舟川脚步倏然一顿,跟着疯了一样往回跑。 他跟三五个打手迎面撞上,即便拼尽全力,等赶回去的时候,女孩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颈动脉被割开,宋舟川连呼吸都不敢,上前徒劳地按着伤口,他眼睁睁看着女孩眼中的光芒熄灭,温度一点点消弭。 宋舟川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是在医院,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宋舟川着急起身,却听到“叮铃”的响动,他一扭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锁链禁锢着。 不多时秦祝缈推门进来。 他脸色苍白如鬼,往日好不容易养出的精神气全部消散,一张精美的皮挂起来,你都不敢想下面包着什么。 “祝缈……”宋舟川舔了舔干涩的唇,嗓子犹如刀割,但他来不及要口水,惊惶问道:“小妹呢?” 秦祝缈闻言眉梢微动,却仍旧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盯着宋舟川,过了很久,宋舟川才听他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带小妹去东街?” 宋舟川愣愣的,他想说没有,他们是被半路逼去东街的……可秦祝缈忽然抬手捏住他的下颚,宋舟川在那双眼瞳中看到了汹涌的恨意。 噩梦照进现实,是长达大半年的折磨。 秦祝缈好不容易压抑的痛苦爆发,他一半灵魂死了,另一半疯了,他不听宋舟川的任何解释,每个月都要押着宋舟川去小妹的房间忏悔,完事将他关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宋舟川开始还有期待,但后来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学长说对了。 秦祝缈将自己当成了那个宣泄口。 在又一次被推入地下室时,宋舟川忽然转过身,眼中的痛苦不忍全被消磨殆尽,他平静地问秦祝缈,“我有错,仇家有错,那么你呢秦总?我当时再三劝你手下留情,不是你把人逼到穷途末路的境地吗?秦祝缈,你为什么不跟着我一起忏悔?” 一秒的窒息后,秦祝缈的身形跟他那张脸一样狰狞,两人奋力厮打,到理智全无,最后宋舟川从台阶上跌落,重重砸在地下室冷硬的地板上。 头晕目眩间他听到秦祝缈冷声说:“关门!再也别放他出来!” 宋舟川尝试动了动,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等送饭的人察觉不对上报秦祝缈,将他送进医院时,已经是一周后,脚踝严重感染,大夫说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还需要某种进口药。 秦祝缈却在听完后看向宋舟川,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你早就想跑了,对吗?” 宋舟川望着这个人畜难分的东西,心想过度的圣母果然要承担对方的因果,他竟然喜欢过这么一个怪物。 自这天起,宋舟川封闭口舌,不再跟秦祝缈说一个字,哪怕脚踝得不到有效治疗,哪怕新一轮折磨开始。 肉体死亡前,他想保证灵魂的完整。 多跟秦祝缈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唾弃。 第149章 碎碎念(二) 宋舟川静默不语的那段时间,秦祝缈疯的可以,好在宋舟川无牵无挂,事业没了就没了,被人误会就误会,随便吧。 “那你最后怎么跑出来的?”江甚问道。 此刻桌上的火锅“咕嘟嘟”滚着,宋舟川涮了片牛肉,细嚼慢咽完,才像回忆起来似的,缓缓说道:“可能我当时的状态真的很差吧,记不太清了,应该是给我送饭的一个阿姨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跟我说,半夜三点,地下室的门不上锁,让我自己决定。” 宋舟川忘记了具体细节,他只是睁眼到凌晨三点,试了试门锁,果然开着,随后一股莫大的冲动涌入半死不活的躯体,他本能地跑,被雨水拍打湿透也不在乎。 “说来运气也好,我半路撞上了那位心理学学长,他想收留我,但我清楚秦祝缈很快就能找来,于是我跟他借了一万块的现金,我没乘坐任何交通工具。” 赵楼阅闻言鱼丸也不吃了,抬起头来:“你别告诉我你走的山路。” “赵总聪明。” 赵楼阅:“……” 一身的伤,下着雨,还敢走山路,这是宁死都要走。 “幸好小时候经常跟爷爷上山,多少了解一些。”宋舟川说着微微皱眉,“所以我很讨厌地皮菜,当时山泉水煮地皮菜,就着干面包,我吃了好几天。” 江甚给他夹滑嫩鱼片:“以后都不吃地皮菜了,来,吃这个。” 宋舟川颔首:“谢谢。” 然后他看向赵楼阅,“所以秦祝缈当时那么针对你跟江甚,就是在找曾经的影子,赵湘庭出事,他认为你会跟他一样选择,让江甚生不如死。” 赵楼阅:“……我就说他脑子有病吧。” 宋舟川:“在理。” 赵楼阅当时只是对赵湘庭的安全过分关注,有失轻重,但他自始至终,都不认为这是江甚的错。 赵楼阅觉得秦祝缈拿他当参照组真的挺侮辱人的。 宋舟川搬来了江甚他们附近,最小户型,原本静月湾的房子他再挣十年都买不起,但傅诚欣赏其才华,要求一年最多三次设计,宋舟川得接,变相的分期付款,并且这里将秦祝缈拉入了黑名单,他买不了。 宋舟川不用盘算都知道自己赚了,谁家公司一年设计三次门面?一次设计至少管几年,傅诚照顾他。 宋舟川如今不再拒绝这些善意,甚至在傅氏名下挂职了设计主管的位置。 一些公司搞不定的设计稿,他可以帮忙看看。 皆大欢喜。 傅诚没跟宋舟川说,他搬进静月湾的第三天,秦祝缈就去买房,自然碰了一鼻子灰。 而跟江甚他们当邻居好处多多,例如现在,一个电话就能喊来搓火锅。 吃完饭江甚帮忙收拾碗筷,赵楼阅拾起工具,将椅子剩下的几处敲打连接好,末了同宋舟川说:“你试试。” 宋舟川坐上去,觉得高度刚好,竹片的椅面跟会生温一样。 赵楼阅满意一笑:“完美。” “赵老板这手艺不去开店浪费了。” “哪里,打着玩的。” 收拾干净,两人才离开宋舟川家,入秋天寒,就不让他送了,两人肩并肩,散着步往回走。 江甚穿得不如往年那么厚实,赵楼阅扭头一看,嗯,唇红齿白。 “在看什么?” “没什么。” 就是觉得他将江甚养的很好。 当然,江总日进斗金,洛空成为新劲力量,怎么都能生活油润,但赵老板还是坚持一日三餐自己的做的原则,荤素搭配,给江甚的嘴养叼了不止一两分。 有时候外面不管待多久,尝两口就放下筷子,回来再让赵楼阅下一碗热乎汤面。 周六上午,傅诚兄弟俩登门拜访。 傅诚肩上披着件大衣,其下的西装规整挺括,走哪都带风,这股“巨佬”特质能唬住一堆人,但是一进江甚家大门, 笔挺的肩部线条就放松下来,他刚按住大衣,身后的傅望就帮他拿走。 “花茶,桂花吧。”傅诚开口。 赵楼阅从厨房伸出一个头:“你还点上了。” 他俩来此的目的说出来可能没人信—— 傅望想学习厨艺。 不说学个七八成,来点养胃的食补套餐。 赵楼阅将花茶端上桌,放了蜂蜜的摆在江甚面前,警告地看向傅诚,“你别乱说话啊。” 之前傅诚提到了某某家的公子,说在一个酒会上对赵楼阅一见倾心,还追了大半个月,江甚到家有意无意提起时,赵楼阅一头雾水,讲良心,他就算没跟江甚认识前,也十分洁身自好。 一问傅诚,说是庭安签下b国芯片时的事。 扯淡吗这不是,当时庭安还在上升阶段,赵楼阅恨不得长八只手办事,不是重要的人看一眼就忘,傅诚现在陈芝麻烂谷子的都翻出来说,赵楼阅都怀疑他是恶意中伤! 傅诚哼笑:“赵老板,不做亏心事,你慌什么?” “你回头问问秦祝缈,我的拳头是什么滋味。” 傅诚:“……” 傅望失笑,“走吧。” 赵楼阅带着傅望去后院摘菜,中午他们在家做。 傅望指着一株叶子问:“这是什么?” 赵楼阅差点儿闪到脖子,“不是,你连萝卜都不认识?” “胡萝卜?” “白萝卜!”赵楼阅怒不可遏,“常识啊弟弟!” 傅望难得有些窘迫,“抱歉,现在确实不多见。” 包括傅家老宅,还有他们的半山别墅,都没种菜的地方,吃的进口蔬菜水果,新鲜的往厨房一送,出来就是成品,花园里摇曳的全是名贵品种的花花草草,看腻了就再换一波。 第108章 赵楼阅眨眨眼,突然觉得赵湘庭还挺聪明的,至少五六岁的时候就能听懂“拔萝卜”,甩着小短腿去菜地,怎么都能找一棵大的。 “怎么办,我害怕你认错菜给你哥毒进医院。” 傅望:“赵哥,我只是不认识萝卜叶子又不是不认识萝卜,你看我像脑残吗?” 赵楼阅:“……行吧。” 傅望采采摘摘还挺有兴趣,摘了根绿辣椒入嘴,赵楼阅看见也不阻拦,只是在心里默默倒计时,刚念到一,傅望一个激灵,身后着火似的冲进客厅找水去了。 给赵老板乐的不行。 第150章 碎碎念(三) 得知赵楼阅要回老家,江甚微微一惊,“我听湘庭说老房子不都卖了吗?” “对,还有个老的不行的院子,算祖宅,去了再给我姑上柱香。”赵楼阅说。 江甚:“几号?” 赵楼阅抬起头:“你跟我一起吗?” 江甚用眼神询问,不然呢? 赵楼阅顿时眉开眼笑,“下周四。” 父母的坟冢早在赵楼阅发达时就迁了出来,当时大事已成,心里狂,开着豪车带着人,在山家坝溜达一圈就走,让那些闻讯赶来的亲戚们只瞧见一个车屁股。 赵湘庭当时扒在车窗上,望着大伯母那张难以置信又嫉妒扭曲的脸,恶狠狠道:“真爽!” 从那以后,赵楼阅再没回去过。 这次也不打算久待,所以行李收拾的少,开赵楼阅新买的一辆越野,导航去山家坝附近的公路都要四个小时,早上七点出发,吃个午饭办点事,赶在日落前抵达渠都,找个舒服的酒店住下。 赵楼阅是这么计划的。 江甚昨晚睡得不好,上车没多久就盖着赵楼阅的衣服补了一觉。 等睁眼,入目是大片的黄土地,按理来说这里不是西北,但因为绿化不到位,所以显得苍凉,隔着十几米长着一棵颤颤歪歪的树苗,风卷着薄云,远方能瞧见山幕隐绰间,一间间错落的农家房屋。 赵楼阅找了个宽敞的土坡刹停,递给江甚一瓶水。 两人下车活动,顺便点了根烟。 平时抽的都不多,就是此情此景,让人想念尼古丁的气味。 江甚缓缓吐出烟雾,问赵楼阅:“还有多远?” “一个多小时。”赵楼阅说:“累吗?” “我刚睡醒。”江甚接道:“你指路,待会我开。” 赵楼阅笑道:“行啊。” 从高速下去,就是非常典型的、通往半封闭村庄的土路,扬沙乱飞,洁白的车身很快被覆上一层黄土,中间的挂饰摇摇晃晃,偶尔在大幅度的颠簸下打在挡风玻璃上。 “左拐。”赵楼阅指挥。 其实跟记忆中相比还是有些变化的,左边的稻田成了荒地,应该是要建什么,挂起了“不要擅自进入”的标识,头顶架起高桥,可能去其它地方的交通能便利一二,但村口王叔家的房子还那样,多了个太阳能在房顶,轮胎碾过大车留下的深坑,江甚轻打方向盘,免得压到那只一动不动的公鸡。 等尘土没那么厚重了,赵楼阅降下车窗。 他很安静,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又像是简单看看。 “有进步吗?” “没怎么有。”赵楼阅说:“可能水电方便了,我看各家各户门口的井都让填了。” 这地方比鱼尾村落后太多。 有老太出来倒水,起身后双目苍凉地盯着他们的车远去。 “嘿,路宽敞了。”赵楼阅轻笑:“我本来以为开不进去。” 现在倒好,直接开到家门口。 江甚一开车门,就在略显茂盛的灌木中寻找落脚点。 赵楼阅绕到跟前,拉着他的手下来。 江甚一抬头,面前的房子都不止“老”那么简单,西厢房完全塌了,东厢房还残留一半,中间的堂屋苟延残喘地支棱着一角,风声穿过,像是这栋老房子不堪重负的呼吸声。 门锁不见了,就松松关着。 赵楼阅一把推开,江甚走进去,看到左手边一个一平米左右的矮屋,木头门被啃食大半,昏暗中,能看到一个土灶,地上堆积的泥沙至少一指厚。 这房子理论上还是赵楼阅的,但完全没了意义。 赵楼阅担心堂屋塌陷,就让江甚在门口等着。 江甚拨开遮挡视线的花草,从里面捡起来一个看不出手柄花样的拨浪鼓。 赵楼阅听到动静看了一眼,“啊,赵湘庭小时候最爱的玩具,一会儿给他洗洗带回去。” 江甚轻笑,扔到了更远的草丛里。 洗个屁,烂的不成这样。 赵楼阅“叮呤咣啷”一顿折腾,拿出来一个快要散架的木盒子。 往地上一扔,盒子顿时四面摊开,彻底死给他看。 江甚看见一些泛黑的纸张,还有些已经不辨人脸的黑白照片。 赵楼阅蹲在地上,在其中挑挑拣拣。 那些人脸尚且清晰的,都被他收了起来。 江甚忽然听到了孩子的笑声,看向门口,两个身影立刻你追我赶地跑远了。 赵楼阅起身,剩下的东西被他扔在原地。 “走吧。” 江甚:“就这样?” 赵楼阅:“里面都让搬空了,你看那锁就知道,我跟湘庭走后,又让搜刮了一遍,就留了个土炕跟一张破桌子。” 江甚望着这即将被废墟跟野草吞噬的老房子,已经想象不来赵楼阅跟赵湘庭儿时的时光。 它们彻底烂在了一团旧日子里。 江甚点头:“嗯,走吧。” 赵楼阅带他去了趟小卖部,也很磕碜,但能买到黄纸跟香烛。 赵楼阅付钱的时候,老板突然问道:“你是赵家大小子吧?” 赵楼阅一笑:“你还记得我?” “真是你!”对方原本试探木讷的神色瞬间鲜活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收拾些东西,顺便给我姑上炷香。”赵楼阅说。 他姑也是英年早逝,比他父母晚一年,至少那一年里,在尽全力帮赵楼阅兄弟二人,哪怕家里男人不同意,白面馒头也是一拿一蒸屉。 “哦哦。”店老板点头,看看赵楼阅再看看江甚,不懂他们穿的品牌不品牌,就觉得一身闪闪发光,跟这里格格不入。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店老板问。 “不回来了。”赵楼阅提起东西:“你忙吧。” 对方再没接话,而赵楼阅跟江甚已经走远了。 “老了好多。”赵楼阅突然说:“刚才那人小时候还污蔑湘庭偷东西。” 江甚表情很淡。 “可能就是觉得好玩吧。”赵楼阅说:“这里的人善意跟恶意都来得快,且没多大由来,一个人带头一堆人跟着干。” “最后怎么解决的?”江甚问。 “一个泡泡糖,我赔了一毛钱。”赵楼阅接道:“但我知道,湘庭没偷东西,只是当时没办法。” 而现在,也不想计较了。 第151章 碎碎念(四) 坟冢荒凉,墓碑都小的可怜,勉强能瞧见名字—— 赵春纤。 赵楼阅半蹲在地上,挖了个坑,将黄纸烧里面,两侧点上香烛,他没说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等黄纸燃尽,找来石头将火星子压灭,免得人走后着起来。 赵楼阅站起身,盯着姑姑的墓碑发了会呆。 来到这里后,赵楼阅想起来很多被他遗忘的东西,例如那个冤枉赵湘庭的老板,例如给他们送了一蒸屉馍,被姑父甩了两耳光的姑姑,例如在这里生活的时候,多数时间都是苦涩的。 那些趣事温馨,都是赵楼阅的自我意识不断润色过的。 他不喜欢这里。 “忙完了吗?”江甚问:“不喜欢就走。” 赵楼阅蓦然一笑,那些旧事笼罩在眼中的阴霾轻易碎裂,稍微一动,就变得不值一提。 赵楼阅揽住江甚的肩膀,“嗯。” 结果刚从这片小山坡下去,就有人迎了上来。 赵楼阅微微眯眼。 来人是他的大伯跟大伯母。 “这俩老东西还活着呢。”赵楼阅低声。 两人穿着土苍苍的外套,佝偻着背,隔老远就露出讨巧卖乖的笑,瞧着十分和蔼,可赵楼阅还记得为了父母留下的存折,大伯喝醉酒,大半夜踹门踢门,在院子里叫骂不休,还有大伯母这个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悍妇,张口闭口母亲在世时借了她这个,又借了她那个,喷洒着腥臭的口水,强行搬走了一张缝纫机。 “小阅?是小阅对吧?”大伯母声音沙哑。 怎么遭报应把声带劈了?赵楼阅心想。 其实他没任何应答的欲望,只是安静对视,看着对方越来越缩着,越来越忐忑。 “小阅,听说你当大老板了。”大伯母鼓起勇气,“走,去伯母家坐坐,你好久没回来,我杀鸡!你堂兄也在,哎呀,你好好说说他,多跟你学学,他现在成天在家玩手机,眼睛都熬坏了,你带带他……” 第109章 这聒噪的声音越来越远,赵楼阅隔着时间的长河,看到另一头背着赵湘庭眼神惊恐,却又强装镇定的自己。 不过如此,赵楼阅心想。 这些人,不过如此,贫瘠得宛如脚边的砂砾。 “饿了没?”赵楼阅问江甚。 江甚:“嗯,饿死了。” 其实是懒得听对面那两人叨叨。 “走喽。”赵楼阅牵着江甚,踩过结实的泥土,稳步离开。 他们姿态太过亲昵,这种地方还接受不了一个男人找另一个男人的事,传出去要被戳脊梁骨,等赵楼阅的大伯反应过来,追至跟前也只来得及看到远去的车屁股。 江甚通过后视镜,看到男人随意抄起地上的板砖,泄愤般扔向这个方向。 “你把我放下去,我跟他打一架。”江甚说。 赵楼阅大笑,一踩油门驶远了。 他们中午饭都没吃,开到了距离山家坝三十公里外的一个小镇,碰巧,停车的地方就有个餐馆。 是本地人开的,蔬菜都是后院刚拔出来新鲜的,赵楼阅点了四菜一汤,趁着老板做饭的功夫,跟江甚四处溜达了一圈。 中途遇见一个卖糖葫芦的,给江甚买了一串。 “我不吃这些。”江甚嘴上这么说,却非常诚实地接过。 赵楼阅却觉得嗜甜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江甚吃的不算多。 等回到餐厅,江甚差不多吃完了一串糖葫芦。 他嘴角沾着小糖块,赵楼阅拿出纸巾给他擦干净。 老板娘端菜出来愣了愣,随后笑道:“慢慢吃,米饭不够自己添,电饭煲在那儿。” “好的,谢谢您。”赵楼阅接道。 这菜炒的不错,尤其白菜汤里面的丸子,外酥里嫩,咬下去汁水爆满口腔。 吃完饭喝口茶,两人继续赶路。 快到渠都的时候,赵楼阅给楚易澜打了个电话。 “喂,楚总,接客了。” 楚易澜:“……”这话说的。 “多久?”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我让人来接你们。” “不用。”赵楼阅说:“怪麻烦的,我们开着车,你给个地址吧。” 楚易澜思忖片刻,让赵楼阅去某个俱乐部。 “我大概跟你前后脚到。”楚易澜说。 “行,等你。” 赵楼阅导航过去,想着他们比楚易澜快,临时开个会员,先订个包间,谁知车子刚到门口,另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车跟了进来。 赵楼阅同江甚开始没当回事,直到他们停好车,对方也在旁边下来。 风衣衣角在空中一划,入目是削瘦挺拔的身影,来人五官清俊,气质卓然中透着点尖锐,存在感很强。 “江总?赵总?”来人试探性。 “是我们。”赵楼阅困惑,“你是……” 对方伸出手:“赵总好,我是楚总的特助,孙秉赫,来接你们上去。” 江甚也跟他握手:“你好。” 孙秉赫所到之处,有些鸡飞狗跳的意味,原本在前台玩手机的工作人员立刻站稳,视线放空,一派严肃端正,感觉下一秒能念个什么宣言;站在楼梯口的经理似乎无意识发出一声国.粹,跟着大步跑来,一边收拾领口一边调整面部表情;就连收拾盆栽的阿姨,都呈现出一种“我很忙”的气势。 “孙助,您怎么来了?是楚总……” “老地方。”孙秉赫说着定定看向对方,“你别告诉我被占了。” “那没有!”经理感觉被捏死了命运的喉咙,“这个包房您叮嘱过,不外订的。” “好。”孙秉赫点头,同时往后指了指,“没人的时候可以开小差,但是再外放那些弱智短视频,我真的会报警。” 他说话声音很低,明显不想打扰到赵楼阅跟江甚,但多少能听个七七八八。 十二层,唯一一个有大型露天观景台、游泳池的房间,放眼望去十分宽敞,装百来号人不成问题,就他们三个显得有些奢侈。 “江总跟赵总想喝点什么?”孙秉赫含笑问道。 江甚:“花茶,放点蜂蜜。” 渴一路了,就等着这杯续一下生命值。 孙秉赫应道:“没问题。” 五分钟后,各式花茶摆了一桌。 “还有一份招牌果茶,您也尝尝。”孙秉赫代楚总接客,多的都是酒水,偏爱花茶的少见。 不过好在两个聪明人,孙秉赫笑意灿烂,这活不费神,舒坦。 第152章 碎碎念(五) 江甚一向话不多,赵楼阅则跟孙秉赫聊起来。 “你来前楚总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孙秉赫摇头:“楚总从来不说人。” 赵楼阅挑眉。 “他直接干。” 江甚哼笑一声,是楚总的风格。 “沈老师呢?”江甚问,“我给他发信息也没回。” “那就是在忙。”孙秉赫解释:“沈老师忙起来不看手机,但据我所知就一个广告,应该很快。” 赵楼阅接道:“你别说,沈连这明星效应直接拉断层,洛空那个产品好似创下销量了?” “对。”江甚点头:“好评如潮。” 孙秉赫坐在对面,闻言面具似的假笑淡去,说道:“这些年请沈老师代言,单有品牌跟钱财还不够,得他看顺眼,或者关系够硬。” 赵楼阅:“听你这么一说我又想给我兄弟送点礼了。” “您送。”孙秉赫给江甚添茶。 等楚易澜推门进来,就听到三道先后不一的声音。 “我记得我一直是年级第一,上大学也是系里第一。”江甚说。 孙秉赫用一种飘飘欲仙的语气说:“跟我一样。” 赵楼阅:“我还好吧,好像初三的时候拿过一次第二。” 孙秉赫:“那你不行。” “我还不行?”赵楼阅不服气:“我弟拉肚子,我少考一门政治。” 楚易澜:“……” 楚爷认真回忆了一下,对,前几天跟孙秉赫生意接洽的那个合作商,有点……毛病。 家族将他一个文盲抬到了不属于他的高度,孙秉赫的原话。 孙助应该是饱受精神折磨,今天来江甚这里放松的。 孙秉赫喜欢聪明人,尤其是漂亮的聪明人,这样对眼睛跟脑子都很友好。 “boss。”孙秉赫注意到楚易澜,站起身。 “嗯。”楚易澜点头应道,见他往自己身后瞅,解释说:“杨彬处理两份文件,迟些过来。” “楚总。” 江甚礼貌打招呼。 楚易澜两指下压示意他们坐着,不用客气,然后以茶代酒,先跟两人对碰一杯。 “待几天?”楚易澜问。 江甚:“明天就回了。” “酒店订了吗?” “订了,在华上。” 楚易澜闻言看向孙秉赫,孙秉赫立刻掏出手机处理,“华上有亨泰的投资,再给二位升级一下服务,全免。” 赵楼阅:“这多不好意思。” 孙秉赫:“可我觉得赵总很好意思。” 赵楼阅大笑。 “一会儿还有两个朋友,不介意吧?”楚易澜说:“赶巧,一个需要庭安的最新芯片,一个想跟洛空合作度假村项目。” “都来。”江甚接道:“能谈成就是借了楚总的光。” 楚易澜说了句“客气”,手机嗡嗡震动,他打开一看,五官柔和下来,“沈连估计还要一个小时。” 沈连也回复了江甚,用的小猫探头的表情包,说尽快忙完。 孙秉赫说是助理,但这架势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实权惊人,坐那一些老总都够不上他的气场,四人聊着天,一壶茶被服务生撤下。 “只喝茶?”楚易澜问道。 赵楼阅明白,“奉陪。” 楚易澜打了个手势,另一半空桌上被摆上酒水。 “江甚不喝。”赵楼阅说。 楚易澜从善如流:“嗯,他开车。” 其实开车不是问题,只不过上次见面,他就发现赵楼阅对江甚入口的东西十分讲究,这点不用交流他也理解跟感同身受,喝不了就不喝。 楚易澜跟赵楼阅上来就是猛的。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绝不相让,输了就灌,不知道“怂”字怎么写。 孙秉赫刚摸了一把瓜子,就被赵楼阅扯住胳膊,“孙助搁这降低什么存在感呢?是不是男人?” 那孙秉赫必须证明他是。 半个小时后—— “哎呦,你们这就喝空三瓶了?”调侃含笑的嗓音,有两人推门进来。 前面那人五官大气俊朗,脸上全是笑,后面跟着的神色淡漠,透着点痞气张扬。 “冯悦山,周源林。”楚易澜挨个介绍。 “宁斯衔不来?”周源林问道。 冯悦山:“他女儿刚出生,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守着,跟你来这场子?我那天打电话他还问我是谁。” 第110章 周源林眨眨眼:“不至于吧……” “谁带孩子谁变傻,听他说每隔两小时就要喂奶,挺不容易的。”楚易澜接了句。 冯悦山跳过这个话题,看向赵楼阅,语气稍显郑重,“临都庭安赵总,久仰大名。” “言重。” 冯悦山真想要赵楼阅手中的技术,楚易澜一打招呼他马上推了所有的事情过来。 周源林则想跟江甚聊聊度假村项目,这是洛空起头,在太岛附近,资源丰富。 很好,孙秉赫暗自点头,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今天这顿酒都没推拒的理由,不仅因为合作互惠,还因为磁场、气氛。 冯悦山他们也能从赵楼阅跟江甚身上体会到另一种全新的生命力,好像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主角,如今相见,很合得来。 “二位是那关系吧?”冯悦山同赵楼阅挤眉弄眼。 赵楼阅点头。 “一看就是。”冯悦山轻哼:“有种恋爱的酸臭味。” “我们都领证了,现在是扎实的婚姻生活。”赵楼阅说。 周源林捂住脸。 楚易澜瞥见他这样闷笑一声。 不是兄弟们不给力,帮过周源林,真的,但这人应该是爱情线没亮,这个不合适那个瞧不上,这些年就这么单着过来了,曾经圈子里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如今收了心,不谈情,成了知名的钻石王老五。 岁月不留情呐。 周源林才是最怕恋爱酸臭味的那个,每次聚会他作为兄弟团一份子,加上各种合作利益,肯定要出席,一露脸就完蛋,这群逼喝醉酒抱着各自的对象就在那里秀。 秀你妈呢秀。 周源林烦躁地推了下杯子,结果桌上沾染了酒水比较滑,差点撞翻一旁孙秉赫的酒杯。 孙秉赫眼神刀一样射来:“你对我有意见?” “没没没。”周源林连连摆手。 惹不起,这些年了都惹不起。 沈连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他进来时冯悦山放了首动感音乐,在那僵硬地扭了两下,还要叫着赵楼阅一起,“赵总,别客气。” 赵楼阅:“我根本不想跟你客气!不跳!” 江甚在一旁捂着脸笑。 第153章 碎碎念(六) 沈连想第一时间拍照,奈何冯悦山警惕性拉满,立刻坐下。 楚易澜朝他伸出手:“来了?” “嗯。”沈连走上前握住,跟江甚快速一个眼神交流,然后同赵楼阅笑道:“喝醉了吗兄弟。” 赵楼阅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不可能的兄弟,我的酒量,临都第一,放翻你们不在话下。” 太挑衅了! 周源林直接给自己还有赵楼阅满上,“我今天不活了都行。” 沈连被送去了江甚旁边,喝花茶或者吃蛋糕。 江甚神色微变:“你……” “一年前做了次心脏瓣膜修复手术,不严重,现在蹦蹦跳跳跟常人无异,但楚易澜紧张。” 冯悦山闻言看来:“让宁斯衔听见得跪下喊你爹。” 一堆人围攻赵楼阅,但赵老板也不是傻的,你说喝就喝啊,打牌或者玩骰子,赢了再说吧。 孙秉赫突然露出一个困惑且难以置信的表情,皱着眉看看自己手里的牌,再看向赵楼阅手中的,末了说道:“我记得四个a全部打出去了,你的对a哪来的?” “你管呢。”赵楼阅轻笑:“孙助,抓不住的老千那就是正常出牌,会玩不?” 孙秉赫顷刻间被点燃斗志。 “还真是野路子。”沈连感慨。 他忽的眯了眯眼,看到一张牌在赵楼阅指间折叠翻转,颇为流畅,从桌上一晃,等停下,红桃就变成了梅花。 这个我能学,沈连心想。 周源林连输三杯,最后一口喝完捂着脑门靠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可以啊老弟。”冯悦山笑道:“给我们周总都抬下去了。” 周源林小声说道:“你特么才下去了,老子缓缓。” 算起来…… 江甚是这堆人里面最小的,赵楼阅排倒数第二,木法,瞧着最年轻的冯悦山,也过了三十。 无视对面的鸡飞狗跳,沈连吃了口蜜瓜,然后将一个盒子塞江甚手里:“出来急,带给你的小礼物。” 江甚惊讶,下意识接住,“我都没准备。” “哎呀,我也是临时拿的。” 江甚打开一看,是枚钴蓝色的小巧胸针,星辰形状,十分精致漂亮。 “谢谢,我很喜欢。”江甚诚恳道。 “big胆!”突然间,赵楼阅眼神迷离又凶狠地看来:“背着我给江甚送东西,他喜欢的,我不会买吗?” 其实他开始意识模糊了,有些没认出沈连。 沈连一听就猜到:“赵总,你情敌不少啊?” 这话引起了赵楼阅的强烈共鸣,顿时从警惕变得惺惺相惜,“你好懂我,跟我兄弟沈连一样。” “行了,中场休息会儿。”沈连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兄弟,有什么苦跟我说。” 赵楼阅还真过来了。 江甚只当他是醉鬼,现在捂嘴也来不及了,打定主意不接茬。 “先是那个喻柏,挖槽!我排队都谈不上,他还拽上了,跟别人吹牛对江甚没感觉,结果一分手,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 江甚没忍住:“没黏两次。” “那是因为我挡着了!”赵楼阅嗓门抬高。 “好挡。”沈连很给面子,“你给他制造麻烦了?” “你真的好懂我。”赵楼阅战略性哽咽两下:“他太笨了,阴阳合同都不明白,我知道,但我不管,就等他麻烦缠身,这样就没办法打扰我家江甚了。” 江甚恍然大悟,难怪啊,有阵子喻柏刷个脸就走,看表情似有千言万语,但总是来去匆匆。 “时间久了他就懂我几个意思。”赵楼阅感叹,“真烦!还有沐霖产业的小少爷,叫什么‘不过了’……” 江甚:“人家叫郭布,跟我见面没两回,怎么就成了情敌了?” “哈哈。”赵楼阅冷笑,“他对你一见钟情你知道不?还问他爹,我俩什么时候分手?妈的,我做白日梦都不敢梦这些啊,他兄弟一个极品二愣子,还真的跑来问我俩感情好不好。” 孙秉赫听得入迷,“你怎么回答的?” “我致电他亲爹,实在不想交朋友见了面就掐也不是不行。”赵楼阅说:“还有什么洛威斯画廊的老板,我真的要跟你们吐槽一下这个名字,土不土洋不洋,老板更是个卷毛泰迪。” 这下连江甚都有些不太确定,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说:“我从他那买了一幅画,之后就没太大交集了。” 赵楼阅持续冷笑,“他送你一大捧红玫瑰送到了静月湾你知道吗?我签收的!” 江甚心里一惊,还有这事? 赵楼阅一副酸葡萄样,“哎呦,那上面还写了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恶心死我了,这人最没底线,他知道我的存在。” 江甚点头:“确实。” 换做他一定退签然后发信息说清楚再拉黑。 赵楼阅连说了好几个人,这才呼出一口气,他似乎又有了新的想法,转头看向楚易澜:“楚总,沈连这么多粉丝,每天不是喊老公就是喊老婆,你怎么克服的?” 楚易澜想了想:“有钱的不如我帅,没我帅的也不如我有钱,只要你无敌,就放平常心。” 正当赵楼阅打算深度领悟的时候,一阵爆笑声响起。 以冯悦山为首笑得最夸张,孙秉赫也暂时顾不上给boss面子,将脸转向一边肩膀颤抖。 “你还教上人了。”冯悦山说:“跟沈连合作的艺人祖宗八辈都能被你查一遍,行踪必须时刻掌握,网上那些言论你那是不在乎吗?那是人多你没办法。” 下一秒冯悦山抄起一个靠枕挡在身前,但是连人带靠枕都被楚易澜按进了沙发里。 楚易澜收拾完后退,踉跄了一下,沈连立刻伸手扶稳,安抚道:“小问题,先坐。” 冯悦山没事人一样坐好,问赵楼阅:“听说你有个弟,怎么不带来?” “又不是小孩子,不带了。”赵楼阅说:“他长大了。” 江甚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冯悦山接了句:“谁跟你说这个,我弟我有时候也带来玩,偶尔蹦一两句金句,挺有意思的。” 赵楼阅沉沉叹了口气。 孙秉赫连忙给他倒酒:“赵总慢慢说。” 第154章 碎碎念(七) 江甚去了趟卫生间,没将赵楼阅醉酒后的碎碎念当回事。 前后十来分钟,顺便观赏了一番走廊的画。 谁知再推开房间的门,就发现气氛不对。 赵楼阅耷拉着头,一旁的楚易澜竟然难掩鄙夷。 江甚心里一惊,大步上前。 楚易澜赶在江甚之前开口:“你怎么这么快就原谅他了?” 第111章 江甚:“?” 他什么都说了? 其实只说了一小点,但是那句“我没第一时间带江甚去医院”一出口,众人脸色就冷了下来。 冯悦山收敛笑意,“赵总,像你这种,在我们圈子里是肯定没老婆的。” 赵楼阅接受一切批评,“我知道。” 江甚:“……”他从决定释怀起,就不再纠结这些,就觉得此刻赵楼阅蔫吧吧的样子怪可怜的。 他站在赵楼阅面前,随后被男人一把抱住腰身,“宝,以后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离开我。” 江甚:“废话。” 楚易澜:“江总长相清丽,下次观音塑像,不如按照你的模样来。” 江甚:“……”嘴还挺毒。 杨彬赶来时大家已经喝不动了。 冯悦山指他都指不准,大着舌头:“杨助,故意的?” “耽误了。”杨彬面不改色,他作为楚易澜的第一任特助,专业能力不用多说,黑色西装穿得一丝不苟,金边眼镜让他看上去儒雅又禁欲,温润之余,透着点促狭。 杨彬的视线从孙秉赫身上扫过,随后同江甚还有赵楼阅握手打招呼。 末了,杨彬才坐在孙秉赫身边,“喝了多少?” “半瓶吧。”孙秉赫说。 杨彬挑眉:“洋酒?” “不然呢?”孙秉赫说:“不喝不是男人。” 赵楼阅发出一声闷笑。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真的做到了一个人放翻一大片。 冯悦山摆摆手,盯着天花板叹气:“也就是我上年纪了,老赵啊,再早三五年,我跟周源林任何一个都能收拾你。” 赵楼阅轻哼:“吹吧你。” “那芯片的事……” “拟合同,发我。”赵楼阅有气无力,眼神都无法聚焦,“友情价,让一个点,其它就不行了,我也有特助,叫吴熙,我让太多她会用高跟鞋踩死我。” “行,谢了啊。” 江甚则是同周源林轻轻一点头,敲定可以。 小小的聚会,高兴之余,都拿到了彼此想要的。 散场时天色全黑。 酒店那边派来了专门接送的人,司机接过钥匙,江甚则半扶半抱着赵楼阅上了后座。 降下车窗,他同沈连等人挥挥手:“我们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嗯。”沈连笑道:“有事电话联系。” “好。” 车子启动,江甚似有所感,一扭头,发现刚刚还闭着眼的赵楼阅不知何时盯着他看,笑得很孩子气:“宝。” 江甚的心都让喊化了,“嗯,怎么了?” “你真好看。” “谢谢,你也好看。” 赵楼阅:“其实我没那么醉,我装着呢。” 江甚全部依他,“我知道,你聪明。” “嘿嘿。” 酒店服务周到,江甚将换下来的衣服送去清洗,赵楼阅简单洗漱完,昏昏沉沉摸到床,被子都没盖就人事不知了。 江甚看着好笑,他慢条斯理烧水煮茶,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些公务,完事舒服泡了个澡,然后端着热茶去了阳台。 从这里能俯瞰半个渠都的夜景。 喝完半杯茶,江甚回头,透过玻璃看到赵楼阅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夜间空气清凉,入肺带着寒意。 江甚放下茶杯,双臂撑在栏杆上,他思索着跟周源林合作之后,是否能借着这条线,在渠都建立分公司。 严随想来也很高兴。 他又想着这一年来实在顺遂,都没任何糟心的事。 江文泽倒是前两个月求着江甚回江氏,毕竟能力不足,还有江载风那个搅屎棍,两人菜菜联合,把公司整的半死不活。 江甚一口回绝,并且建议江文泽尊重董事会的决定,让出位置,让能者居上,这样拿着股权一年分红下来也十分可观,可保晚节。 江文泽怒不可遏,正要大骂,就被田璐一个茶杯擦着耳边疾驰飞过。 江茂啃西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茶杯砸在墙上一声脆响,田璐裹紧披风,面无表情地看向江文泽:“你骂一句试试。” 江茂小幅度地摇旗呐喊。 田璐同江甚说:“做你自己想做的。” 江甚便离开了老宅。 渐渐地开始犯困,江甚捏了捏眉心,回去睡觉。 刚躺下,赵楼阅循着味就从后抱上来,含糊念着江甚的名字。 听不到下文,就知道他在说梦话。 关掉床头灯,黑暗拖着人沉入松软恬淡。 第二天醒来,江甚下意识往身侧一摸,果不其然,空荡荡的。 “醒了?”赵楼阅的声音恢复精神抖擞,笑着说:“我买了灌汤包,快来吃。” 江甚下床洗漱,干净衣服已经送来,他利索换上,这才坐在餐桌前。 赵楼阅皱眉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 “没有,还是困,但生物钟醒了。”江甚打开一碗粥:“回家再说,今晚别闹我。” 赵楼阅思索片刻,忍痛道:“行吧。” 江甚:“……”一天不吃能饿死你! 他们收拾妥当,开车离开。 沈连发来信息:【一路平安!】 江甚回应:【你也要每天开心。】 沈连:【这不跟喝汤一样简单?】 江甚轻笑出声。 “沈连?”赵楼阅猜了猜。 “嗯。”江甚声音刚落,赵湘庭的电话打了进来,江甚顺势接起:“喂?” “江哥,你跟我哥还在老家呢?” 江甚本可以实话实说,但他敏锐察觉赵湘庭语气不对,“对,怎么了?” “你们还要待两天?” “对。” 赵湘庭明显松了口气:“那好,不是,我是说你们慢慢玩。” 等红绿灯的功夫,赵楼阅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他跟江甚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江甚:“知道了,你最近顺利吗?” “顺利,一切顺利。” 挂断电话,江甚没出声,赵楼阅则悠悠说道:“吾弟年幼,甚是想念。” 第155章 碎碎念(八) 同一时刻—— 赵湘庭拿出酒精棉,在伤口上重重一按,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我帮你吧。”旁边有人说。 “去去去,你自己都鼻青脸肿呢。”赵湘庭拒绝,对着镜子操作,“幸亏我哥跟江哥回老家了,不然说不清楚。” 旁边的人静默两秒,“你哥不喜欢你打架?” “谁喜欢打架?”赵湘庭反问,“我单纯不想让我哥担心,我都二十三了。” 时间拨回昨晚,部门聚餐,同时欢迎两位新人。 一位是副部长,关系户,四十多岁的油腻老头,荤素不忌;一位是新来的小文员,郑黎。 郑黎瞧着比赵湘庭还嫩,实际都二十五了,腼腆话少。 这就成了被调侃打趣的对象,原本气氛还好,谁知副部长这个死秃头,喝了点酒开始不安分,坐在郑黎旁边突然按住他的手背,郑黎吓得当即起身,却被老秃头呵斥两句,字里行间用发展前景做要挟。 赵湘庭就坐在旁边,原本不想管的,但郑黎一个直男,吓得差点跳窗。 当郑黎朝赵湘庭投来求助的目光时,赵湘庭摸了摸心口,饮冰十年,热血未凉啊! 他开始好言相劝,谁知老秃头竟然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一只油腻的手摸到脸上时,赵湘庭先是一愣,随后拳头比反应快。 现场顿时兵荒马乱,赵湘庭冷着脸按住老秃头,心想我打不死你。 等一堆人去警.局笔录结束,已经是半夜。 郑黎租的房子在八公里开外,路上看不到几辆出租,赵湘庭就让他在自己这住一晚。 一觉睡醒,脸上的红肿更明显了。 郑黎忧心忡忡:“张副部长肯定会找我们麻烦的。” “你听我的,你老实点,我来吸引炮火。”赵湘庭说。 郑黎:“那他针对你怎么办?” “大不了不干了。”赵湘庭接道:“我去当导游。” 也算圆了年少的梦。 郑黎一脸懊恼,“早知道我就忍忍了。” “你昨晚忍了那个老秃头就会以为你对他也有意思,明天就敢给你房卡,你行不行?” 郑黎一脸痛苦。 赵湘庭扔了酒精棉,“算了,我先冲个澡,总觉得身上油油的,出来再收拾,冰箱里有食材,你会做饭吧?不会我给你点个外卖。” 郑黎连忙摇头:“不用,你去洗澡,我做饭。” “行。” 郑黎望着他的背影,觉得真可靠啊。 新鲜,曾经遇事就哭鼻子喊哥的吉祥物,如今打完架也不吭声,成了旁人眼中“可靠”的代名词。 其实不仅郑黎这么觉得,部门每个人都这么觉得。 赵湘庭长相好脾气好,青春男大的气息尚未退去,有谁请他帮忙只要能力范围内,很快就能处理妥当,所以人缘极佳,昨晚大家也是拉偏架,去警.局不约而同给张副部长扣锅。 第112章 主要吧,郑黎觉得,赵湘庭身上有种无拘无束的气息,他偶尔蹦两句特别接地气的家乡话,像是田野上空优哉游哉飘过的风。 没人会不喜欢。 交到这样的朋友,郑黎挺开心的。 赵湘庭被踹到后腰,昨晚休息不太好,吃完郑黎做的饭,顿时哈欠连天。 “你困了就去睡吧,我一会就走。”郑黎说。 赵湘庭红着眼想了想,看向郑黎,“你租那地方太远了,来回通勤堵的话两个小时起步。” “但是便宜。” 赵湘庭指着一间朝阳的小卧室,问郑黎:“搬过来当我舍友?” 郑黎一愣,“可是你这里是中心地带,房租太贵了。” “就按照你现在的房租来。”赵湘庭也不差这一两千,他另有打算,郑黎太勤快了,“但是包揽卫生,行不?你放心,我也不是埋汰人。” 郑黎眼神一亮:“真的吗?” 这样的话上下班方便了,他可以攒下一笔钱,以后娶妻或者回老家盖房子,都用得上。 赵湘庭:“真的。” 两人一拍即合,正好,五天后房租到期,郑黎打算明天就搬来。 “行行行。”赵湘庭站起身,“那我回卧室睡会,你随意啊。” 郑黎忙不迭点头:“嗯嗯。” 就像赵湘庭说的,他私人卫生不差,就是小细节懒得收拾。 郑黎收拾完阳台收拾厕所,打算最后一个收拾厨房,保证赵湘庭出来惊掉下巴。 结果还没轮到厨房,门铃先响了。 郑黎戴着手套,上面还沾染着泡沫,好奇地打开房门。 赵楼阅看到郑黎的那一刻眉梢微动,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门牌号。 “你们找谁?”郑黎小声问道。 江甚温声接道:“赵湘庭在吗?” “在的,他在睡觉,请问你们……” 话都没说完,赵楼阅一句“借过”就蛮横地冲了进去。 娘哎……曾经整洁但有些灰蒙的房子焕然一新,尤其玻璃,感觉在闪闪发光,赵楼阅cpu高速旋转,他在客厅站了好一会,听到江甚跟那小伙子解释:“我们是赵湘庭的哥哥。” “亲哥?” “对。” “啊。”郑黎有些手足无措,“那你们先坐,我去倒水。” 赵楼阅:“……” 他得承认,这种被当客人对待的滋味不爽透了。 “你住在这?”赵楼阅问郑黎。 郑黎想了想,反正明天就搬进来了,于是点头:“对。” 赵楼阅:“…………” 江甚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赵楼阅已经大步流星到了卧室门口,“咚咚咚”敲响,“你出来啊!你有本事藏个人,你有本事出来啊!” 不夸张,听到他哥魔音贯耳,赵湘庭的美梦瞬间变成了阴森噩梦,不等反抗,失重感宛如一耳光将他扇醒。 赵湘庭手脚扑腾着坐起身。 幻觉? 不,敲门声还在继续。 郑黎遇到麻烦了?赵湘庭这么想着,打开了卧室门。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赵湘庭下意识要关门,但哪里比得上他哥的反应速度。 赵楼阅一手抵着门,一手伸进去,揪小鸡似的将赵湘庭揪了出来,拧眉端详他的脸,“你跟我说说,伤哪来的?” 赵湘庭在想怎么解释。 赵楼阅突然看向郑黎:“你打的?” 郑黎差点被这寒光凛冽的一眼射的坐在地上。 见状,赵楼阅淡淡:“啊,应该不是你,抱歉。” 郑黎:“……”嘤,瞧不起人。 第156章 大结局 二十分钟后,赵湘庭站在桌前,将一切说明。 江甚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你坐。” 赵湘庭摇摇头。 他不敢坐,郑黎就更不敢了,赵楼阅凝眉抱臂坐沙发上的气场太强,郑黎甚至有种自己如果不是好人可能脑袋都要被拧下来的错觉。 有一说一,江甚在看到郑黎的那刻都吓了一跳。 赵湘庭前二十年跟赵楼阅紧紧捆绑,如今虽然独立,但仍旧对“外来者”抱有排斥心理,他认可江甚,才一口一个“江哥”地喊着,十几岁时面对赵楼阅的追求者,那是一点好脸都不给,这房子他住着,理论上旁人进不来。 以前是这样,赵湘庭不喜欢除了他亲哥或者江哥以外的人打量他的生活,但最近半年来赵湘庭彻底融入了“群体生活”,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动动自己的小脑瓜,然后发自肺腑地觉得,跟大哥生活在一起很好,但自己在这人世间飘荡,见见不同的风景,认识形形色色的人,也很好。 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孤独了呢?赵湘庭忘了,他不需要重新捆绑赵楼阅,他需要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圈子。 郑黎是个非常不错的人选,为人踏实,性格温吞,做饭打扫卫生都很厉害,同一个公司,两人还能当个饭搭子。 “哥。”赵湘庭开口:“郑黎挺好的,他住那么远也不方便。” 赵楼阅终于确定,简单的舍友。 哎呦……后背一层冷汗。 不是不让赵湘庭谈恋爱,也不是家里有皇位非要赵湘庭结婚生子,主要郑黎不合适!赵楼阅都想象不来这两人一生气就各自抹眼泪的样子。 赵老板按住回归的小心脏,一摆手:“行,你决定。” 江甚皱眉:“你那位副部长……” “没事江哥。”赵湘庭说:“这种事就不麻烦你们了,我能应付。” 赵楼阅竟然看到了几分扛事的担当,问道:“真能应付?” “能。”赵湘庭说:“哥你操心庭安就行了。” “庭、庭安……”郑黎小声:“是庭安科技吗?” 赵湘庭:“嗯呐。” “我去那里面试过。”郑黎弱弱。 赵楼阅:“然后呢?” “面试就让刷了。”郑黎有些不好意思。 赵楼阅轻笑:“你不符合庭安的团队面貌。” 郑黎有些好奇:“什么面貌……” “对内能扛得住各种管理层的炮轰,对外能炮轰其它公司的管理层,你这猫仔性子,能顶得住那些吃人的东西?不进也好。” 郑黎忙不迭点头。 赵湘庭笑道:“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昨天发工资,请江哥跟大哥你吃饭啊。” 赵楼阅想说你那点工资……算了算了,孩子长大了。 赵楼阅点头:“行,宰你一顿。” 其实就去了公司对面的一家川味火锅店。 加上郑黎,四个人花下来也就三百块。 赵楼阅没再上去,而是开车带江甚回家,双方在路口分别,天色蒙蒙暗,赵楼阅降下车窗,叮嘱道:“有事电话联系,独立不代表你跟你哥要断绝关系,遇到麻烦照样能回来找我哭鼻子。” 赵湘庭一脸难为情,“你别……” 江甚:“也能找我哭鼻子。” 赵湘庭:“……”你们高兴就好。 车子驶远,赵楼阅才说:“回去想吃什么?” 江甚接道:“羊汤锅吧,卤好的羊肉跟羊杂一解冻就行。” “正有此意。”赵楼阅说:“我再给你烙俩饼,刚才桌上,我连盘牛肉都不好意思点。” 江甚摸摸鼻头:“我也是。” 赵湘庭税后工资六千块,赵楼阅一遇到他真是分分钟过回勒紧裤腰带的日子。 到家江甚去换衣服,赵楼阅脱掉外套洗洗手,直接扎进厨房。 等江甚泡了茶出来,锅上羊汤已经热着了。 赵楼阅搅拌鸡蛋,往面糊里一倒,然后熟练地撒入各种佐料。 可以,江甚暗自点头,令人愉悦的人夫感。 半个小时后吃夜宵。 赵楼阅真饿了,风卷残云消灭两个烙饼,低头喝汤时肩背打开,很宽阔,男人舔了舔碗边的香菜沫,从江甚这个角度看去睫毛也很长,轮廓是挡不住的分明英俊,赵楼阅吸了口粉丝,紧跟着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狠狠一顿,最后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桌下,江甚的一只脚霸道地踩在了他腿上。 他们用的是非常温馨的两人圆桌,距离近。 赵楼阅含着一半粉丝,另一半还在空中吊着,他难以置信看向江甚。 江甚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去冲澡。” “嗯?嗯??”赵楼阅拼命咽下,问道:“你不是说回来好好休息,让我死心吗?” 回应他的是江甚关上浴室门的声音。 赵楼阅愕然两秒,立时也不吃了,着急忙慌收拾碗筷,等手里一空,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这张脸生的妙啊! 硬生生给江甚勾住了。 等江甚出来,赵楼阅简直旋风一般扑来,什么理智意识,顷刻间就被揉碎了扔入静谧夜色。 * 不知过去多久,江甚在床上睁眼,他下意识看向飘窗位置,果然,原本平整温暖的毛毯已经皱褶铺满,他身上水汽未散,刚刚赵楼阅帮他清洗不是错觉。 第113章 浴室里响起哗哗水声,江甚听着,安静凝视着夜色。 不多时赵楼阅出来,他脱了鞋扑腾上床,原本只是好奇凑过来脑袋看,谁知江甚真醒着。 “不困?”赵楼阅问道。 “困,等你。”江甚嗓音有些哑,又透着难以言说的柔软,就这么猝不及防戳了戳赵楼阅的心窝。 赵楼阅将人揽到跟前,“想什么呢?” “赵楼阅。”江甚喊他的名字,然后顿了顿,“这样就好了吗?” 赵楼阅领悟半天,给出肯定回答:“这样就好了。” 未来的灾难困苦他来摆平,他们就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 “赵楼阅,今晚月亮好亮。” 赵楼阅看向窗外:“嗯,许久不见这么明亮了。” 室内的晃荡旖旎顺着窗户缝飘出去,在两人的注视下,宛如活了一般,施施然飞向天际,隔着现在与过去,那些扎根于土地中倔强而坚实的过往,让他们生出刻有“一往无前”的灵魂来。 虽千锤百炼,亦光芒闪烁。 江甚忽然想到儿时的自己,抱着走出鱼尾村的念头,可如今回首,那是他千帆过尽,最寻常也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夜幕中的星子轻轻闪烁,宛如无声的回应。 向阳而生的生命,你们都很美好。 (全文完)